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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还有,”秦玚眯起双眼,“父王迁都之后,长安绝不会太平。如果父王着急称帝,乱子会变得更大。南边的新帝正在巡狩,听说已经到了幽州。咱们这边起了乱子,难保会是什么局面。”
“我知。”秦璟颔首道,“待父王安顿下来,我立即带兵离开咸阳。”
“阿母吩咐,莫要着急同南边起战事。”秦玚继续道,“最好守住西域的地盘,还有北边的草原。”
秦璟蹙眉,问道:“阿母真这么说?”
“对。”秦玚点头。
兄弟俩同时沉默,想到刘夫人的用意,不由得心头发沉,表情变得凝重。
“事情尚未到如此地步。”秦璟长舒一口气,率先开口,“阿母此举不过是未雨绸缪。”
“希望如此。”秦玚摇摇头,“无论如何,总是有备无患。”
兄弟俩再未出声,表情中看不出端倪,实则脑中已转过数个念头。想到长安今后的境况,再想到秦氏可能出现的变故,都不免暗中叹息。
人心难料。
如果秦策不被权力迷住双眼,事情未必会到如今地步,刘夫人也不会提前为儿子们打算。毕竟秦氏扎根北地多年,纵然最危急时,也没舍弃过西河祖地。如今却要以西域和草原为退路,如何不令人唏嘘。
秦策入光明殿,受百官朝拜。
宫内设宴,君臣同乐。
八音迭奏,繁弦急管。朱弦玉磬之声绕梁不绝,身披彩绸的舞者弯腰折袖,在乐声中急速飞旋。
乐声华美,歌声悠长,舞姿娇柔。
伴着阵阵酒香,绘制成一副奢靡享乐的长卷。被灯光衬得晕黄,落在眼底,竟有几分不真实,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秦璟和秦玚都无意久留,前者借口退出宴席,后者却被秦策留下,赞其主持修缮宫殿有功,理当畅饮。
看着送到面前的羽觞,秦玚暗地里皱眉,到底端起仰头而尽。
“好!”
“二公子豪爽,有大王早年之风!”
群臣齐声喝彩,秦玚放下羽觞,扫过开口之人,认出是追随秦策多年的武将,不由得心头发凉。
有父王早年之风?
这是害了大兄不够,又打算将手伸到他的身上?阴氏和许氏的教训难道不够深,还不足以让他们醒悟?
秦玚摇摇头,变得意兴阑珊。无意同在场之人虚与委蛇,干脆借口起身,紧追秦璟离开。
走到殿门前,回首望一眼殿内,不知为何,本是一副热闹景象,却令他心中发慌,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明光殿后扩建五殿三阁,刘夫人所在椒风殿距离天子最近,同台城的显阳殿相类,是为皇后日常起居之所。
随秦策迁都的美人安置在兰林殿和九华殿,各自有宫婢和宦者服侍。在周氏和赵氏的带领下拜见过主母,得刘媵暗示,陆续起身离开,各自下去安顿。
刘夫人和刘媵不在西河时,周氏和赵氏使出手段,将后宅梳理过三次,无论谁家送来的美人,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秦璟灭于氏和杨氏两门,明显是为亲娘出气,威慑心怀歹意之辈。美人们总归知晓深浅,无人敢仗着家族背景同赵氏周氏打擂台。
说明白些,家族势力再强,又怎能强得过刀锋?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没人是傻子,被挑拨两句就站出来,做个不要命的出头椽子。
刘夫人省心不少,对周氏和赵氏赞许点头。
两人离开时,暗向刘夫人透出意思,在西河时,药房和厨下容易掌控,搬入长安宫殿,怕是再不如以往。
“此事我自有计较。”刘夫人不想多说,只让两人不必担心,就打发她们离开。
周氏和赵氏行过廊下时,恰好遇到秦璟和秦玚先后从明光殿的方向走来。
见到秦氏兄弟,两人忽然间明白,为何刘夫人显得成竹在胸、智珠在握。
“走吧。”赵氏拉了拉周氏的衣袖。
虽是庶母,终究不及刘媵有血缘关系,该避嫌还是要避嫌。如今刚刚迁入长安,正是人多口杂、最容易生出麻烦的时候,凡事小心为上。
刘夫人坐在内殿,听宫婢禀报秦璟和秦玚请见,当即扬起笑容。
“快让他们进来。”
刘媵笑着命人再备新茶,并道:“煮得淡些,少调辛味。”
兄弟俩走进内殿,秦玚行礼后退至左侧,秦璟正身稽首,额头触地,久久未起。
“阿峥,起来。”刘夫人笑道,“好不容易回来,让我好好看看。”
“诺。”
秦璟直起身,玄甲虽已除下,煞气却像是刻进骨子里,纵然刻意收敛,也难免释出几分。
长眉如墨,鼻梁高挺,黑眸深不见底,看不出半点情绪。
相貌俊美依旧,冷意更甚往昔。
此刻的秦璟,彻底诠释着何为百战之将。也让刘夫人彻底明白,为何儿子会有“汗王”之名,让柔然诸部闻之胆寒,遇秦璟率兵追袭,压根不敢当面接战,为了活命,不惜放弃水草丰美之地。
“我让阿岍带话,金银和铠甲之事,你可尽数知晓?”
秦璟点头,“儿只知晓大概。”
“这些东西于你有大用。”刘夫人没有绕弯子,当场切入正题,“长安的局势如何,此时尚不好说。如果南边还是司马氏在位,你父纵然不能统一天下,也能占据北地,同建康划江而治。”
秦璟没出声,对于刘夫人接下来的话,已经能猜出五六分。
“然桓氏代晋而立,观其种种行事,必是胸怀韬略,有始皇统*之心。”
说到这里,刘夫人叹息一声。
“天意难测,人心易变,纵然是我,也未料到你父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长安建康早晚会有一战,秦氏兵多将广,然北地连年天灾,征三韩之地的军粮都要东拼西凑,如果两地开战,单是军粮就成问题。”
实事求是的讲,单比军事实力,建康未必是长安对手。
可惜秦氏有最大的短板,缺粮!
别看秦氏地盘大,实际上,财政很是捉襟见肘。
南地都是天灾不断,冬天甚至出现雪灾,遑论更为寒冷的北地。冬冷夏旱,粮食连年歉收,不是有西域商路补充,加上从幽州市粮,缺口只会变得更大。
朝廷奖励开荒,减免税收的力度甚至大过建康,怎奈条件所限,成效始终不大。
秦璟的八千骑兵可以自给自足,甚至能填补些许缺口,其他部队就没这么好的条件。彭城几地靠近南方,情况稍好,临近草原的昌黎、渔阳、广宁等地,全部要靠朝廷送粮,否则守军就会断炊。
饿着肚子的军队如何打仗?
两相对比,一旦建康和长安开战,桓容不用做别的,死死卡主秦氏的粮道,并在西域做出安排,拦截运送粮食和牲畜的商队,秦氏甲兵的战力就会削减三成。
如此推算,刘夫人的顾虑不无道理。
“我也不想如此,但未雨绸缪总无大过。”刘夫人语重心长,“如你父命你率兵南下,切记三思而后行。实在不行,就率兵去昌黎,联合阿屺北上。”
刘夫人说话时,秦璟和秦玚都是正身聆听,没有中途出声。
待她话音落下,两人方出声安慰,事情尚未到如此地步。
“如果你父还是当年,假若台城没有易主,建康不足为虑。”刘夫人叹息一声。
“照我说的安排。阿峥,你父亲必会在元月称帝,无需等到大典,你尽速离开长安。可先去荆州,让阿嵘做些安排。”
“荆州?”
“闻南地天子巡狩,现驻跸幽州,观其意有九成将要西行。”刘夫人看向刘媵,后者回身取来一只木盒,盒盖掀开,里面是一整套汉宫传下的玉器,做工精美,价值连-城。
“阿母,这是?”秦璟面露惊讶。
“长安建康终有一战,早晚为敌。但我能消去顽疾,全靠着幽州的医者和良药。之前送去的器物算不得什么,这套玉器乃前朝传下,算是聊表谢意。”
按照刘夫人的意思,事情一码归一码。
即便将来你死我活,该谢的依旧要谢,该偿还的恩义不能抛之脑后。
“我离不得长安,身边都是眼睛。你去荆州时,可遣人南下。”
“诺!”
秦璟收起木盒,思量着南下的路程。
事实上,没有刘夫人吩咐,他也计划往南地一行。只是桓容在巡狩途中,身边有百官随驾,想见面未必容易。
想到日前收到的消息,秦璟不期然弯了下嘴角,眸光微有波动,又迅速消失不见。
幽州,盱眙
圣驾驻跸刺使府,随驾百官入住城内。
了解过幽、豫两州近期发展,桓容对治所官员的工作表示肯定,口头赞扬不提,更发下不少赏赐。
然而,看到天子奖赏,除荀宥之外,治所上下都有些傻眼。
肥羊美酒也就罢了,兽皮算怎么回事?
兽皮勉强说得过去,一篮子鸡蛋又该怎么解释?
面对官员疑惑的表情,桓容仅是笑了笑,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越是不明白越是会深想,加上古人脑补的爱好,众人不禁想到,莫非是天子有意在州内发展畜牧养殖?还是说,天子不满足于现有的生意规模,要进一步开拓商路,以西域为中转站,开始同草原民族贸易?
想不明白啊。
众人绞尽脑汁也没能得出解释,只能提着篮子回家,对着鸡蛋继续出神。
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答案,唯有全力投入工作,希望天子能看在自己熬油费火的份上,别计较自己愚钝,不能体会圣意。
将官员的反应看在眼里,郗愔和王彪之没说什么,同行的士族郎君则是心生敬佩,愈发觉得桓容高深莫测。
事实上,桓容此举压根没有太多深意。只不过是沿途百姓太过热情,送来的兽皮鸡蛋无法消化,干脆分给治所官员,让大家都体会一下民情。
谁想到众人爱好脑补,将他的意思直接想偏,工作效率直线飞升,给同行的士族郎君做出榜样。后者出仕之后,以幽州为参照,将勤奋的工作作风发挥到极致。
下边的官员都在怀疑,这些士族郎君是不是又嗑了丹药,以致于精力超出常人,无处发泄干脆投身工作,完全是一个能顶两个用。
上官如此,寻常职吏还敢偷懒?百分百的砸饭碗!
于是上行下效,地方官员升任又开始影响朝堂,整个朝廷的风气都为之改变。
两个字:高效。
再加两个字:无比高效。
作为“始作俑者”,桓某人望天良久,最终得出结论:有的时候太过擅长某件事——例如脑补,当真不是件好事。





桓容 第二百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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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元元年,公元三七六年,元月,秦策建制称帝后裔立国为秦,定都长安。以当年为泰始元年,大赦天下,并祭祀山川海河诸神。
大典单日宫宴,隔日,长安城门大开,十余骑飞驰出长安,携天子诏令,广告各州郡官员百姓。并有两队骑兵分驰往西域吐谷浑,向西域诸部及吐谷浑王宣告北地新主。
骑兵过凉州时,递送通关文书,未多做停留,旋即飞驰向西。
因凉州地理位置特殊,连通西域诸国,现为秦氏和桓氏共掌,治所守军皆为先时约定,未因秦策登基有任何改变。
然秦策仍派人广告当地百姓,言秦氏入主长安,已为北地之重。联系此间种种,着实值得玩味。
待骑兵离开,桓嗣和杨亮先后登上城头,眺望远去的滚滚烟尘,思及城中百姓反映,桓嗣眸光微凝,当即定下主意,归府后立刻写成上表,向桓容言明此事。
此一时彼一时。
早先双方合作,共同开辟西域商路,算是有几分默契。如今秦氏称帝,定都长安,立场定然会发生改变。
凉州同秦氏接壤,如秦氏背后生出歹意,欲独霸西域商道,留在此地的将兵有限,恐难以支应。如果从南调兵,来不来得及暂且不论,被秦氏中途埋伏阻截,后果委实难料。
虽然秦策初登基,尚要稳定国内,分割利益,短期动手的可能性不大。然有备无患,事先加以提防,总比事到临头手忙脚乱要强上百倍。
想到这里,桓嗣心中一紧,同杨亮告辞一声,就要转身离开。
“恭祖有急事?”杨亮见他脸色不好,当场开口问道。
桓嗣出仕姑臧,恰好赶上桓石虔领兵在外。杨亮驻守城内,帮了桓嗣不少的忙。两人性格南辕北辙,却意外的结下友情,时间长了,少以官职称呼彼此,多代以字或兄长。
“秦氏称帝,势必不甘于旧地,西域恐生变故。官家此番巡狩,正可上表请从边州增兵。”
“增兵?”杨亮蹙眉。
“秦玄愔虽然不在,留在此地的秦兵亦是不少,且战力强悍。”桓嗣看向杨亮,正色道,“官家有意拿下高昌,镇恶领兵西进,短期无法回转。姑臧守军仅留八百,如果遇上变故……”
隐含之意不用细说,杨亮也能猜测出几分。
因刘夫人病重,为延请良医,秦璟于城下退让,桓石虔率先攻入姑臧。
城池既下,桓氏顺理成章驻于城内。
秦氏没有派兵入城,只派遣三名官员常驻城内。此后,以张凉留下的工事为基础,在主城外建造兵垒,恰好卡在东西要道之上。平时可拱卫城池,确保姑臧安全,一旦双方生隙,这就是城内守军的催命符。
“非是嗣小人之心,秦氏称帝,遣人飞送西域诸部,分明是宣其为主,邀诸部入长安。广告姑臧百姓,其意不言自明。”
桓嗣轻轻摇头,想到秦氏亲兵过时,城外兵垒传出的鼓声和号角,莫名生出许多烦躁。
“秦氏扎根北地多年,如今入主长安,实不能小觑。我朝虽拿下天水、陇西等地,终是不能全然放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边界州郡也就算了,天水、略阳等郡距长安可称不上远,更不用说可为咸阳门户,却被南兵占下一半的扶风郡。
秦策初登基,为安稳朝中,或许不会急着发兵。时间长了,利益分割完毕,长安稳定下来,事情如何发展就很难说。
“提前防备,若真的遇上不对,总不至慌手慌脚,一时间失了章程。”
杨亮点点头,以为桓嗣之言有理。他性格存在缺陷,却并非没有半点才干。如若不然,桓容也不会让他领兵驻守姑臧。
弘农杨氏再重要,也不值得桓容拿西域商路做赌注。
“嗣唯庆幸,秦玄愔不在姑臧。”桓嗣同秦璟未曾当面,但从赴任后得知的种种,仍能大致推断出秦璟的行事风格。
从往日战绩,秦璟手下的八千骑兵是一支不折不扣的虎狼之师。想要慑服这群虎狼,非千胜之将不可为。
“汗王”威名盛传草原,西域诸胡都有耳闻,甚至超过当年的慕容垂。
战乱频生的时代,也是最崇拜英雄的时代。
秦璟无需用太多的手段,甚至不需要多么高深的计谋,仅凭个人的勇猛强悍,就能慑服麾下诸将兵。无论汉人还是胡人,都死心塌地的跟随着他,甘愿为他冲锋陷阵。
这种基于个人威望的军队十足强悍,也相当危险。
如果哪日秦璟威望不再,亦或是发生意外,对军队失去掌控,这就是一群出笼的猛兽,定将择人而噬,酿成一场恐怖的灾难。
“如果秦玄愔不回西域,我等可从容布置。然其留三百仆兵于西海,卡住北通草原的要道,不得不加以防范。”
桓嗣和杨亮一起走下城头,谈话间,分析所要面临的诸多问题,都是表情微沉。
矛盾始终存在,秦策的登基不过将一切提前。
这种情况难言是好是坏。就目前来说的确有些糟糕,会对刚刚恢复的商路造成影响。然就长远来看,未必真是件坏事。
建康没有充足的准备,长安又岂能万全。
胜败五五之分,单看谁能拔得头筹。
长安骑兵过境当日,桓嗣的上表即送出姑臧,由快马飞送向南,不赴建康,直奔天子巡狩之地。
此时,桓容一行正准备动身,择陆路离开盱眙,西行淮南。
相比陆路,水路更省时间也更为方便。奈何幽州近北,走水路有一定风险。谢安和王彪之经过考量,齐声劝阻桓容,行程慢点不打紧,安全为上。
两人并不着急离开幽州,甚至想多盘桓些时日。
在盱眙停留期间,所见所闻不说刷新三观,也差不了多少。
城池不及建康,规划却更为井然有序。
东城碧瓦朱甍、雕梁绣柱,象征士族豪强的地位和底蕴;南城为治所和兵营所在,建筑庄严肃穆,干云蔽日,整齐划一;北城百姓聚居,并在城外增建数里,木制和砖石的建筑混杂,鳞次栉比,高矮错落,带着幽州独有的风格,别有一番景致。
西城为坊市所在,整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谢安和王彪之曾乔装出行,走进坊市,目光所及尽是面街的商铺,穿着各种服饰、操-着各地口音的商人,以及往来市货的寻常百姓。
随意走进一家店铺,不大的空间,窗明几净。
靠墙摆放三排货架,架前设有木制柜台。
掌柜站在柜台后,正提笔记录卖出的货物,两个伙计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忙着将货物包裹起来,装进客人带来的藤框和竹篮,动作干脆利落,很是干练。
这是一家香料铺。
摆在最显眼地方的是来自西域的香料。
谢安和王彪之不晓得具体价格,随行健仆扫过几眼,确定没有看错,顿时满脸惊讶之色。
“郎主,这里的市价比建康低了半成有余。”
若是一样两样不算稀奇,可看做是商家招揽客人的手段。
关键在于,店铺之内,凡是健仆能辨认出的香料,都比建康价格要低。更不用说那几样认不出的香料,从空掉大半的口袋来看,需求量委实不小。
“店家,”健仆得谢安之命,上前探问因由,“这些香料可是西域市来?价格为何这般低?”
掌故抬起头,打量问话之人,扬起笑脸道:“听郎君口音,想是扬州来的?”
健仆点头。
“不瞒郎君,这价格是市价所定下,如若不然,还会低半成。”
“为何?”
“入城的胡商越来越多,带来的货物数量极大,且都急着出手,抢购幽州产的白糖等物,价格自然不会太高。不过,别看价格定得不高,他们将本地货物运回国内,赚得绝对不少。而且,价低的毕竟是少数,彩宝琥珀运过来,成色好的,市价反而更高。”
健仆没说话,谢安和王彪之扫过四周,沉吟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店家继续道:“小店的香料种类齐全,这位郎君可想市些?”
健仆点点头,寻常见的香料买了几样。
掌柜见生意不小,立刻走出柜台,亲自向他推荐起新到的香料,包括桓容做刺使时引入的孜然,讲明用法,还让伙计去对门食铺买些炙肉,当面请谢安等人品尝。
结果没让他失望。
本来是两千钱的生意,立刻翻了几番,超过八千钱。
“承惠。”掌柜让伙计将香料装好,送到健仆跟前,道,“金银铜钱俱收,绢帛亦可。”
以谢安和王彪之的身家,这点花费压根不算什么。命健仆将香料背起,迈步走向第二家店铺。
于两人相类,随驾的郎君乔庄出行,彼此结伴,游性更浓。整日走下来,市买的货物堆成小山,随车的行礼为之加倍。
走过专门开设食铺的长街,众人算是大开眼界。
并非说他们没见过世面。
事实上,以时下的条件来看,各家的厨夫都是顶尖,称得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只不过,盱眙的食谱和酒庄不同他处,吸收各家之长,并有刺使府传出的秘方,不断改进烹饪技术,许多菜色样式,连谢安和王彪之都没见过。
造成的结果是,在坊市走过一圈,不少人都生出类似的念头,带个当地厨夫回府。
除此之外,众人将城中见闻牢记于心,日后出仕地方,会不自觉的融入施政理念。结合当地条件,为改-造现状、复兴经济做出不小的贡献。
当然,商业再繁荣,以农为本的思量依旧不会改变。
游过坊市,谢安和王彪之随驾往城外乡里,和桓容一起走访田间。
冬日将近,大地偶有新绿。
不少农人忙着翻地开田,远远望去,阡陌相连,立在道边的田碑一块接着一块,横看成排,竖看成列。
“陛下曾颁下政令,凡录入黄籍之民,丁男、丁女皆可授田。若开荒田,三年免粮税,并由治所发下粮种。”
荀宥随驾在旁,为谢安等人解释。
“白籍之民暂不由官府授田,但可以开荒。由里中散吏丈量,记录在册,同样三年免税,耕满五至八年即可为私田。”
“幽州地广,数年下来,人口仍不及前朝三分。因丁壮有限,非有改良的农具,开荒之数恐不及如今一半。”
华夏之地战乱百年,人口一度锐减,从巅峰时的几千万不断下滑,至晋时遍查天下户籍,得到的数目可谓是触目惊心。
这种情况下,荒废的田地和村落随处可见。
数年间,幽州招纳流民,奖励开荒,改良工具并施行仁政,效果逐渐显现。但要进一步恢复生产并大量增加人口,还有相当的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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