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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永和九年,殷渊源被废为庶人。只要桓元子不松口,哪怕满朝文武求情,天子依旧要照着桓元子的意思办!”
庾皇后低头垂泪,话含在嘴里,终究是没敢出声。
“原本谢侍中出面给了你那兄长台阶,借上巳节缓和两家关系。结果呢?闹出那么一件糟心事,别说是桓元子,寻常人都不会罢休!”
庾皇后泪流得更急,道:“阿姑,阿兄说非是他所为。”
“不是他还是谁?”褚太后挥开竹简,气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他说什么你信什么?!”
庾皇后头垂得更低,泪水一滴一滴砸在裙上,没有引来怜惜,反而更让褚太后厌烦。
“幸亏南康今日不在,你这样子让她看见,无事也会有事!”
本就是庾氏错在先,台阶递到跟前不踩,偏要自作聪明,使出那样阴损的手段算计一个小郎君,更要祸害殷氏的女郎。
这是士族家主该做的?稍有见识的后宅妇人都不屑为之!
庾希自以为做得机密,事实上,明眼人一看就会明白。几代修来的通家之好转眼成了仇人,庾希倒也真有能耐!
“我都能猜到,桓元子岂会疏忽?”
褚太后挺直背脊,长袖在身侧铺开。相比庾皇后的畏缩懦弱,更显得大气端庄。
“这件事我不会管也没法管。你如果想要安稳留在宫中,最好不要掺和进去。”
没有脑子就老实些,否则纯属找死。
“日前谢侍中有言,北地不稳,占据陕城的氐人投了慕容鲜卑。氐人有雄主在位,掌权之初便野心勃勃。慕容鲜卑百足不僵,双方迟早要有一战。以桓元子的为人,定会紧紧盯着北边,不会将全部精力放到建康。”
“阿姑,您是说我兄长有救?”庾皇后生出希望。哪怕庾希错得再多,庾氏终究是她的依靠。
“桓云子不会轻易下死手。庾希和殷康闹翻了,同殷涓仍旧莫逆。”
若庾希和殷涓联合起来,势力依旧不小。没有万全的准备,桓温不会轻易动手。
褚太后本来不想这么直白,奈何庾皇后不只性子弱,脑子也不是太聪明。不能一次讲清楚,过后又要来她面前哭,她哪里还能有清净日子。
“如果氐人和慕容鲜卑动手,无论哪方获胜,桓元子都会寻机北伐。”
论实力,氐人不及慕容鲜卑。但后者内忧不断,前朝后-宫几乎乱成一锅粥。太宰的遗言压根没被重视,慕容垂表面得到重用,暗中却被不断排挤,甚至有性命之忧。至于大司马一职,更是边都没有摸到。
“朝中文武都惧桓元子,但就北伐之事,桓元子却是无可指摘。”
说到这里,楮太后深深叹气。
“我知道庾氏忠心,除非万不得已,我定不会舍庾氏不顾。这一次的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桓元子应该不会对庾氏赶尽杀绝。”
闻言,庾皇后抹去眼泪,终于不哭了。
褚太后重新拿起竹简,暗中摇了摇头。如果是庾太后,定然会听出弦外之音,换成庾皇后,真是教一教的心思都没有。
桓温这次不动庾氏,不代表永远不会。
如果庾希不能彻底醒悟,反而继续用鬼蜮手段,早晚有一天,颍川庾氏都要给他陪葬!
褚太后的眼光极准,否则也不会在风云诡谲的宫中安稳几十载。
念在庾太后,她曾想教导庾皇后。可惜的是,后者实在扶不起来。庾氏家主又是个心胸狭隘、志大才疏之辈,庾氏今后的命运当真难料。
一旦北地局势明朗,桓云子脱出手来,庾希再不识教训,族灭人亡就会是颍川庾氏最后的下场。
临近午时,建康城又起大风,暴雨倾盆而下。宫人忙着放下木窗,掩上房门,褚太后一遍又一遍的翻阅道经,心中久久不静。
觐见之后,桓温被留在宫城,得天子赐膳。同坐的还有谢安和王坦之。
前者年近半百,俊逸不减当年,着一身官服仍显高情逸态。后者正当而立,不及谢安英俊,却是睟面盎背神采英拔。
天子坐在上首,三人陪坐两侧,每人面前一张矮桌,上设数盏漆盘,内盛炙肉和煮过的青菜。
桌上并无酒盏。
非是宫中宴会,寻常赐膳多数不备酒水。
食不言寝不语。
天子和臣子默默用饭,宫婢小心伺候,除了撤走漆盘,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怕的不是天子,而是在座的三位朝臣。
换成秦皇汉武,早已经拔-剑掀桌,劈不死你也要砍两刀。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能再窝囊点吗?!
饭罢,司马奕继续坐在上首充当吉祥物。桓温三人言辞交锋,当着一朝天子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窗外雨成瓢泼,谢安和王坦之即兴赋诗,内容颇有深意,饱含“忠君爱国”思想。
桓大司马连连拊掌,道:“安石大才,文度大才,温自愧不如。”
表面夸赞两人的诗才,细思之下,分明是在说:两位“忠君”,我不如啊。再深入一点:老子认真想造反,甭劝了,劝也没用。
司马奕坐在蒲团上,捧着茶盏眼神放空,分毫不觉得情况有哪里不对。见桓温称赞谢安和王坦之的诗词,跟着拍手称赞,引来两位“保皇派”奇怪的一瞥。
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痛心疾首。
大雨下了足足一个时辰。
雨停时,天空碧蓝如洗。
桓温拜谢天子厚赐,带着两辆装满的牛车离开台城。谢安和王坦之没急着离开,盯着天子下诏,一句一字的读过,才放宦者往青溪里宣读。
“桓元子算是手下留情。”王坦之道。
庾希被翻出旧事,坐实盗窃京口军需的罪名,注定要损失钱财。但归根结底没要人命。至于名声,如今的庾希在建康还有什么名声?
“未必。”谢安摇摇头,眺望天边彩虹,袖摆随风起舞,愈发显得凤骨龙姿、潇洒飘逸。
“安石可是想到了什么?”
“或许。”
今日的谢安格外惜字如金,王坦之皱眉。
“且看吧。”谢安没有多言,向王坦之告辞,转身登上牛车。待车帘放下,闭目回忆宫中所见,不由得心头微沉,良久不得释然。
以东晋的政治形态,天子未必要雄才大略,至少不能糊涂成这样!谢侍中真想掰开司马奕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庾希接到圣旨,得知要“赔偿”的数额,差点当场晕过去。他想到桓温会下手,却没料到会狠到如此地步,几乎要搬空庾氏在建康的库房!
庾邈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接到兄长信件,唯恐儿子在途中出现意外,庾邈立即动身赶往吴郡。结果在郡内等候数日,迟迟没有等来庾攸之。正焦急时,忽听有人来报,建康来的马车已经抵达府前。
“郎君何在?”
“郎主,您、您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婢仆支支吾吾不敢多言。
庾邈心存疑惑,快步穿过回廊,见到溅满泥水的马车和带伤的健仆,心中就是咯噔一下。上前推开车门,看到车厢内的情形,脑中顿时嗡的一声。
庾攸之躺在车厢里,人已经瘦得脱了形。右臂自肩膀以下顿成几截,看似经过医治,仍扭曲得不成样子。
“郎君怎会这个样子?!”
“回郎主,我等在途中遇到劫匪,公子被劫匪所伤,改走水路又遇船匪……”
听完健仆的讲述,庾邈脸色铁青,继而变得乌黑。
运河之上哪里有这样胆大的凶匪,分明是府军!
庾邈双眼赤红,双拳紧握,用力得关节发白。他只有一个儿子,平日里视如珍宝。如今废掉一臂,能否保住命都未可知道,如何能不痛彻心扉。
谁有这么大的力量,偏还不要庾攸之的命,只废掉他惯常用的胳膊?
无需深想就能明白!
“桓元子,我同你不共戴天!”
桓府中,桓容半点不知渣爹会为自己出气,正一心跟随郗超学习。
记忆中,原身仅见过郗超一次,还是往会稽求学之前。
此番再见,和记忆中的人影重合,桓容不得不感叹,时光真的很不公平。五年过去,从弱冠迈向而立,竟没有在郗超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为见公主,郗超特地换上蓝色深衣,头束葛巾,腰间一条帛带,坠青色玉环。
“仆见过殿下。”
两晋之时,世人自谦多称“仆”。
南康公主对郗超还算客气,请人来教导儿子总不能冷面以对。
“郗参军多礼。”
立屏风后,南康公主一下一下拨动袖摆云纹,道明请郗超过府的原因。后者听罢没有拒绝,只言桓大司马下月返回姑孰,他必须跟随,充其量只有二十天时间。
“如殿下不弃,仆愿为小公子解惑。”
“善!”南康公主颔首,令桓容上前行拜师礼。
郗超忙侧身避开,道:“小公子之师乃周氏大儒,仆万不敢受此礼。”
南康公主没有强求,桓容退而求其次,拱手行晚辈礼。
“请郗参军教导。”
“郎君客气。”郗超还礼,仔细打量桓容,对这个印象不深的小公子颇感到好奇。
桓祎是陪读身份,同样上前见礼。郗超对他比较熟悉,见到桓祎现在的身板,眉毛差点飞出发际线。
“四公子甚是威武!”
桓祎直起腰,嘴角咧开一抹憨笑。桓容捏捏手腕,深知“威武”两字永远与己无缘。
时间不多,郗超当日便留在府内。桓容也不客气,直接提出要求:“我欲知北地高门,请郗参军教我。”
“北地?”郗超现出几许惊讶,“郎君欲知哪几家?”
“秦氏。”
自收到李斯真迹,桓容便放在心上,其后与谢玄书信,得知“北地故人”姓秦,此次南下欲拜访桓大司马。意外的,引起了桓容不小的好奇心。
“秦氏?”郗超沉吟片刻,道,“郎君所言可是西河郡的坞堡之主?”
桓容眨眨眼,坞堡?
“如果是这个秦氏,其家族渊源之深,尽二十日都讲不完。”
见桓容实在好奇,郗超继续道:“北地汉家有言,西河秦氏有熊罴之旅,虓阚之将,令氐人和慕容鲜卑闻风丧胆。秦氏家主共有九子,行四者最为骁勇。传其颜比宋玉,勇比汉时冠军侯。”
九个儿子?
联系到桓大司马,桓容脑袋里突然冒出个诡异的念头:盖世豪杰是否都这么能生?





桓容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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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超是个不错的老师,讲解士族谱系头头是道。
让桓容头大的亲戚关系,经他之口瞬间清晰。从家主到子嗣,从嫡系到分支,无不井井有条。随便挑一支出来都能说得一清二楚,各士族的品评更是手到擒来。
“秦氏呢?”
“无品。”
“秦氏无品?”
秦氏在北地,纵然底蕴深厚,仍被部分侨姓和吴姓士族排斥。直言其同胡人为伍,不配为大中正品评。
“大中正不出面,故而无品。”
听完郗超的解释,桓容当即愕然。
这算不算另类的小团体?
事实上,不只秦氏遭到如此待遇,留在北方的高门各个如此。
西晋灭亡时,未能南渡的士族要么被胡人政权所灭,要么依附于对方。为形势所迫,少数甚至和胡人联姻。经过几十年时间,两地高门距离渐远。随着时间过去,彼此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亡者无可定品,余者亦然。”
这句话很实际。
全族被灭的定品也没用,死人如何能推举做官?依附胡人政权的,无论真心投靠还是虚与委蛇,都不会被东晋政权接纳,之前有品评的也会被废弃。
当初侨姓士族南渡,也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被吴姓士族接纳。尊贵如王导,照样被骂过“伧人”。
琅琊王氏尚且如此,在南方士族眼中,留在北地的高门会是什么地位,自然是可想而知。
秦氏凭借坞堡和仆兵挡住胡人的侵吞,在北地颇负盛名,的确有不少南方士族赞其英雄。可是提到品评,依旧压不过反对的声音。
“秦氏坞堡建于氐人和慕容鲜卑交界,最危急时,四面均被胡人包围。”
见桓容听得认真,提出的问题也颇有见地,郗超爱才心起,提笔在纸上勾画。大概盏茶的时间,一副简略的“地图”便呈现眼前。
由于郗超刻意画得简略,寻常人压根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与其说是图,不如说是交叉的线条更为贴切。
“此地为氐人所占,向东则是慕容鲜卑。秦氏坞堡便位于两者之间,经数代家主经营,收拢超过五千流民,战力不下光熙年间乞活军。”
提起“乞活军”,多数人或许没有概念。提起发出“杀胡令”的冉闵,绝对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这个和胡人硬扛,和东晋朝廷也不对付的杀神,就是出自乞活军。
“光熙末年,秦氏在并州建坞堡,收拢离散士兵和逃难百姓,其后势力扩展到洛州和荆州。期间屡遭胡人进攻,一度岌岌可危。凭其堡内兵卒悍勇,终究是挺了过来。”
“据悉当年一场大战,坞堡外墙倒塌,绕城而过的河水都成血色。”
话到此处,郗超发出一声感叹。
“秦氏家主少有寿终正寝,多死于沙场。”
“咸和年间,秦氏郎君与鲜卑对战,身陷重重包围,战死犹不倒。胡人不敢近,鲜卑主将下马,赞其盖世英雄!”
“如我汉家儿郎俱能如此,何愁北伐不成,胡族不灭!”
桓祎被说得热血沸腾,脸颊赤红。
桓容忍住眼中热意,一遍遍看着桌上的线条,琢磨所谓的并州、洛州、荆州和西河郡到底都在哪里。
等到郗超离开,桓容脑中突然浮现一幅后世地图。虽有些模糊,却恰好吻合郗超勾画的地界。
顾不得多想,桓容立即取笔勾画。
半幅图很快完成,精细程度远胜于原件,更补足几处郗超刻意隐瞒的部分,仅是略去该处地名。实在是他不知道古名,标识出来会惹人猜疑。
见到逐渐成形的地图,桓祎的嘴巴越张越大。
“阿弟。”桓祎口中发干,喉结上下滚动,“可否给我临摹一张?”
“阿兄不以为此事不对?”桓容头也没抬,又勾勒出两条河流,粗略圈出一个范围,就是秦氏坞堡所在。
如果他的记忆没错,此地应该在陕西和山西交界,大部分在太原境内。而郗超口中的荆州,不是东晋的“荆州”,而是氐人设置的州郡。
放下笔,看着已经完成的地图,桓容不由得愣住。
他的记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指腹擦过额心,桓容下意识觉得,这和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光珠有关。
桓祎没发现桓容不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在纸上,回答道:“阿弟做事定有道理,我不觉得哪里不对。”
画张图而已,哪里有错?在他看来,阿弟画得比郗参军好看多了。
吹干纸上墨迹,桓容令童子找来一张绢布,将图纸覆到其上,小心的卷了起来。
“阿兄,这张图暂时不能给你。”
见桓祎面露失望,桓容安慰道:“此事到底是背着郗参军做的,不好声张。况且图还不全,等到郗参军随阿父回姑孰,我将图上补全,阿兄可以随时来看。”
“一言为定?”
“自然。”桓容道,“阿兄要为我保密,不向他人泄露半句。”
“阿弟放心!”
桓祎性格耿直,凡事想得开。行事有些鲁莽,心思却相当单纯。下定决心对谁好,必定会坚持到底。
亲手将绢布藏在箱中,桓容吃下两盘撒子,又拉着桓祎一同习字。
“阿弟,我真不成!”桓祎苦道,“看到这些我就头疼!”
“阿兄……”
“我想起来了,今天的磨盘还没举到五十下!我先走了,阿弟莫要累到!”
不等桓容抓人,桓祎迅速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出内室。看他的样子,活像是有恶犬在身后追着咬。
桓容顿住。
恶犬?
有这么形容自己的吗?
“郎君?”
“无事。”桓容摆摆手,道,“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如果阿母遣人来,便说我在习字。”
“诺!”小童应诺,行礼走到门外。
这段时间以来,桓容逐渐养成一个习惯,写字的时候身边从不留人。
房门合拢,桓容摊开竹简,开始逐字逐句的临摹。
上巳节的一幅字被王献之推崇,终究是有些讨巧。待到新意不再,他这笔字只能算作一般,在真正的才子面前肯定拿不出手。
既然路线走偏,有了好学的名声,不妨继续偏下去。
没有诗才,至少字要写得像模像样。
回到建康之后,桓大司马时常外出。除了家宴当日,父子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一个巴掌。
知道桓容的字被王献之夸赞,谢玄有意同他交好,桓大司马仅是点点头,并未有一句半句的夸奖。
若是亲生儿子,遇到这种情况八成会想不开。桓容却是无所谓。
南康公主真心待他,他穿成人家的儿子,自然要予以回报。桓大司马头顶“渣爹”标签,他吃饱了撑的去玩父慈子孝。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桓容停下笔,看着初现锋锐的一笔小篆,眉间锁紧。
渣爹平生以造反为己任,他的几个兄弟都不是善茬,老大老二更有“杀叔大家乐”的爱好。虽说架不住桓冲实力过硬,最后没能成功,但有前车之鉴,他不能不小心。
假设历史没有改变,桓家终将被打压,他必须设法自保。凭一己之力改变历史?以他现在的资本真没那份能力。
桓容为今后烦恼,半点不知,郗超结束授课却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等到桓温归来,言有要事禀明。
对于麾下这名谋士,桓温极其信任,闻听此言自然不会轻忽。当即将郗超请入内室,开始闭门详谈。
“景兴有何言不妨直说。”
“超于府上数日,观小公子聪慧,有高世之才,贵极之相。”
两晋名士大多信仰天师道,深谙相人之术。
郗超相人极准,当初曾谏言桓温招纳王猛,明言其有大才。可惜后者对桓大司马各种看不上,桓大司马也对这个当面抓虱子的名士不太感冒,以致两看两相厌,最终一拍两散。
王猛跑到氐人的地盘得到苻坚重用,无论内部争权还是外部较量,都堪称一把锋利的尖刀,出鞘就能扎上敌人软肋。
现如今,郗超说桓容面相不凡,贵气十足,桓温不得不重视。
高世之才?
若是其他儿子,甚至是桓祎,桓温都不会为难。偏偏是桓容。桓大司马单手置于膝上,久久陷入了沉思。
翌日,府内健仆和城外的府军忽然做出调动。南康公主有所警觉,奈何不知桓大司马真实意图,不好轻易开口阻止。
察觉到风声不对,桓容行事愈发小心。见住处周围的健仆陆续被生面孔取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近。
为防有变,桓容吩咐小童取来灯盏,准备将地图和可能引来麻烦的手迹烧掉。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提前防备总是没错。
可惜火苗还没生起来,就听婢仆禀报,桓大司马有请。
桓容的第一反应是不妙,第二反应是糟糕。匆忙之间只能将地图藏在身上,由婢仆和小童整理衣冠,怀着忐忑的心情前往正院。
阿谷碰巧不在,小童六神无主,不放心别人,自己一溜烟跑去向南康公主报信。
彼时,南康公主正和李夫人清点宫内送来的合浦珠,听闻儿子被桓大司马叫去,当即素手一扬,浑-圆的珍珠滚落满地。
“老奴敢伤我儿,我必不与你干休!”
语毕起身就走,中途忽又折返,令婢仆取来长剑,提着离开内室。
与此同时,一只苍鹰飞入建康城,在半空盘旋数周,落入城中一处宅院。
秦璟走出内室,自然举起右臂。苍鹰落下,亲昵的蹭了蹭秦璟的脸颊。随后飞到健仆身侧,享用备好的鲜肉。
展开苍鹰带来的消息,秦璟先是凝眸,旋即绽放开笑容。
“郎君,郎主信上说了什么?”
“陕城的氐人守将投靠慕容鲜卑。苻坚命杨成世为主将,毛嵩为副将,兴兵两万讨伐。”
“氐人和慕容鲜卑打起来了?”
“对。”
随手将纸条交给健仆,秦璟托起正在梳羽的苍鹰,手指擦过鹰背上的飞羽,道:“拜帖已送,我明日往桓府拜会南郡公,归来后便启程北返。”
“诺!”
两刻钟后,苍鹰振翅而起,飞出建康城。
嘹亮的鹰鸣响彻长空。
巫士预言成真,北方大地烽烟骤起,战火顷刻燎原。




桓容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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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的风穿过回廊,木屐声哒哒作响。
桓容一路行来,表面看似镇定,实际上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近日里,桓大司马的一系列动作他都看在眼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今日被渣爹叫去,领路的健仆均都是面孔,心中更是忐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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