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曾苍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池以蘅
他托付给她的,不仅是知识,还有他的理想。
可她四年前均辜负了……
门内,陈善友不知说了什么,学生们嘻嘻哈哈一窝蜂如鸟兽散。
康念发呆之际,后门已被一个高个子男生拉开,男生陡然撞上她,吓一跳。
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康念低着头,让出路,说没关系。
她有了逃离的念头,里面却不容她迈出脚步——
老教授已看到她,几乎在瞬间就脱口而出他最挂念的学生的名字——
“康小念!”
康念立在原地战栗,瞬间红了眼眶。
周遭事物消失了声音,她如走入巨大啊的默片里,悄无声息。
再抬头,陈善友站在她面前,布满皱纹的掌落在她的头发上。
她听见老师的叹息声,就在耳边,如直击鼓膜:“我听说过你的事……我当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们那届里,让我挂念的就剩一个康小念了。”
康念嘴唇动了动,豆大的泪珠穿成串儿似的,止也止不住。
还没来得及出门的学生们聚在一起,看着这对师徒的重逢。
有疑惑,有迷茫,有八卦……
过一会儿,陈善友给她擦擦泪,拉着她的手进门,对着他的新学生们介绍:“这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是很优秀的记者,也是你们的师姐。”
老教授眼神爱怜,语气平缓而满足:“她叫康念。”
一下午都在同老师叙旧。
陈善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放学生们早下课,只留康念在偌大的教室里。
两人一问一答,陈善友问了她的现状,刻意的避开她这四年的经历。
康念是有目的而来,再遇上老师的无微不至,请求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道她如今常驻江州,以后一定经常来看望老师云云,落荒而逃。
离开学院,天有些微暗。
天空是一片青蓝色的光幕,远处是落日的余晖。
康念站在公交站牌的老树边,点了根烟。
上了车,随便找个空位坐下。
没想好去哪里,在经过自家小区的站牌时也没有下车。
又不能一路去终点站,索性在人民广场下了车。
正遇上下班高峰,人群攒动,康念忍住恶心找了家咖啡馆先坐下来。
脱离了人群,她渐渐恢复正常。
思想片刻,摸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这个时间段车不好走,康念已续过一杯咖啡,再不想喝。
她手撑着腮,望着窗外习惯性发呆。
等到天色一点点黑下来,江清宁才现身。
她从卫视一路赶来,坐到康念对面,点餐的时候还喘着粗气。
康念听她抱怨:“我来的很早,可这里停车太不方便,我转了好几个商场,终于找到了位置。”
康念嗯一声,算是回应。
江清宁看她一眼,“你吃点什么?”
康念摇头。
意面很快上来,江清宁先开动。
头顶上吹来一阵凉风,她把头发全撩到肩后。
康念伸手递给她一只橡皮筋,她愣一下,接过来绑头发。
“怎么样?陈老师愿不愿意帮忙?”
康念舔舔嘴角,闭着眼,“……我没说出口。”
江清宁拿叉子的手一顿,“那你到底去没去学校?”
康念:“……去了。”
江清宁看着她,忽然轻笑了下,“是觉得当年放弃了新闻生涯,挺对不起老师的吧?”
康念抬头。
“我那时候放弃驻外,差点和我导师打起来。”江清宁吃着鸡翅,提起往事已是云淡风轻,“那时候更觉得是亏欠了你,所以我觉得我不能走。”
康念沉默,“……是我拖累了你。”
江清宁皱皱眉,“别再说这种话,三朵金花有难同当,没什么拖累不拖累。
吃完鸡翅,江清宁拿纸巾擦擦嘴。
“念念,你还是得请动陈老,他在南方系的分量,不用我说,你很清楚。”
康念窝一窝身子,朝后面暄软的沙发里倾倒。
江清宁声音淡淡,“这次的新闻,央台从上到下都很重视,组里全是老人,一个实习记者都没带。再有一礼拜,组里准备就绪就要出发,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只要陈老帮你打个招呼,你立刻就能进组。”
“所有的资料我都带回家了,我猜你已经看过。”
康念咽了咽嗓子,忽然道:“才四年而已,我老师好像老了很多。我第一眼看的时候,几乎全是白头发……”
她揪一束头发,“我开不了这个口……你说我这几年玩失踪,突然出现就是求人帮忙,我……”
江清宁拉过她的手,强迫她看着自己:“比起你当鸵鸟,想必陈老更愿意你重新举起你的战旗。”
康念纠结。
江清宁想了想,下了一剂猛药:“你记不记得你硕士毕业那年,我和嘉言特地去江大跟你照毕业照,咱们拉上陈老,照了张合影,陈老最后一句话同我们讲的什么?”
康念咬咬嘴唇,心中惊涛骇浪。
那年,陈善友在烈日下眯着眼睛,弯起一只手掌遮挡太阳,对着苏嘉言和江清宁自豪说道:“我的得意弟子,未来会是这样一个记者——”
近六十岁的老人挺直了身板,对着两个姑娘比着大拇指。
时光不曾苍老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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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念有时会去想,一个人所要遭受的磨难是有定数的,或早或晚,或长或短而已。
前世大约是做了什么孽,这一世头一遭就是还债,还完了,往后的路一片光明;还不完,这一世的人生难免多些曲折,尽是不如意。
乍听上去是犯了客观唯心的毛病,不过她本不算彻头彻尾的唯物论者,凡事想不通自然多往灵异鬼神那方面去思考。
她看着手头那张盖章的纸,心想她这算不算柳暗花明,把欠下的债还了个干净,上帝还给她一个崭新的?
她去洗个澡,换一身黑色镶金丝线旗袍,丝绸包裹挺立的胸部和圆润的后臀,自有一番女人韵味。
化淡妆,浅描眉,不上眼影,只描一道上翘的眼线。
对着镜子看一眼,自己都会被迷倒。
润唇之后上口红,用的是樱花粉,打两层,一个娇嫩的咬唇妆活灵活现。
夜晚降临,她把自己精致打扮一番,等人来接。
她很少出门,化妆台前这套化妆品已用了一年还剩丰富余量。
她缓慢的把口红的膏体旋转回去,啪嗒一声扣在桌子上。
江清宁靠在门口抽烟,等她梳妆打扮完毕,问一句:“你行不行?真不用我陪你去?”
“我去喝个小酒,纯属娱乐,你在家忙正事,不用等我。”
“那你带上钥匙,还有手机——别开静音,有事及时call我。”
“我难道是个小孩子?”康念回头好笑的看着她。
江清宁叹口气,没正面回答,“那……你带上药。”
精神疾病不是简单的心理建树就能自控,想着康念是要去酒吧,那里人多又杂,即便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她心里七上八下。
怕她精神状态受影响,江清宁去客厅给她把药准备好分量,放进药盒,依次收纳进手袋。
康念跟着她走到客厅,经过她身旁,去玄关,拉开柜子抽出一双红色黑底细高跟,看上去只有五公分,她双脚踩上去却刚刚好,因她本身个子就高挑。
晚上9点,楼下的车很准时,康念拎上手包,在江清宁“依依不舍”的担忧目光中乘电梯下楼。
门前一辆阿斯顿马丁db11对着她闪了闪大灯。
她被强光冷不丁的晃了下眼,侧过头去躲避,好在对方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很快就把车灯熄了。
康念心头忽然激烈跃动了一下,如同降下圣光在这具将要腐朽的身体上蒙上一层鲜活的生命,被赋予崭新心脏。
一路上,这种难以言说的新生感如烟雾盘踞在心头经久不散。
这家店是内部经营,只招待vip。
推开门,立即有服务员迎上来引路。对方女郎看一眼许久不见的卫书洲,微微一愣,只听男人语气带些戏谑,“今天不玩,上三楼开个包间,越安静越好。”
女郎笑着应一声,下一秒看清楚跟在他身后的康念。
女人见怪不怪,只当卫先生身边又换了新的女伴。
自然安静,三楼的材料全部隔音,除非外面是炸弹袭击,否则绝不会被惊扰。
康念眉头要皱在一起,跟着卫书洲往里走。
里面围一方圆形舞台,有知名和不知名的乐队长期驻唱。
康念曾听苏嘉言提过一次,这里偶尔还有□□或肌肉猛男,总之是你想不到的禁忌,在特定的时刻玩限定的放松,要vip中的vip才能享受服务。
抽烟的人多,烟雾氤氲在灯光下,夹杂着一些低低的笑声和说话声,氛围慵懒暧昧。
前面女郎带路,从一楼到三楼,从喧嚣到静谧,完全进入另一个世界。
卫书洲回头,冲她神秘的低低笑着:“知道二楼是干嘛的么?”
康念撇嘴,“有钱人混迹的世界,大约听嘉言讲过一些。”
卫书洲却挑挑眉,“她玩的太疯,等她这次回来,该好好管管。”
康念面色平静:“管得太多,你们又要打起来,吃亏的是你不是她。”
卫书洲:“……”
进了房间,她把披肩脱下,先男人一步随便窝一个角落。
都是熟人,说话一点儿不拘谨,卫书洲去调灯光,康念在他身后说:“卫哥,我遇到了点麻烦。”
卫书洲一双好看的手定在开关上,顿了两秒,“要我帮忙么?”
“……只有你能帮我。”她声音倦怠,又想起什么,“这事儿千万别让嘉言知道,不然她一准大呼小叫,没事儿也变大事儿。”
卫书洲哼笑一句:“这倒是。”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卫书洲的手机在震。
他垂下眼皮看一眼,没理会。
过一会儿,手机又响,契而不舍像催魂儿,好像大理石的桌面能被震出一个坑来。
这回连康念都不能坐视不理,她往他手机上看一眼,眼角一抖。
抬头问他:“你要是再不接,后院一准起火,说不准她明天就提着砍刀飞回来。”
卫书洲慢细细的喝水,从容淡定,似笑非笑的,等手机的光灭下去才晓得回电话。
他走去窗户边,电话响一声立马接通。
对方声音刺耳的连另一头的康念都能清晰的听到:“你他妈还敢不接我电话了?能耐了啊你卫书洲!!”
卫书洲意味深长的笑一下,声音懒懒的问:“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对方像是噎住了,良久没说话。
卫书洲声音缓下来,语气和刚才的冷漠大不相同,换上一副轻哄的口吻:“怎么了?大晚上找我。”
苏嘉言在那头静一下,“我军情报,你带了小姑娘去笑脸猫,还开包间!”
卫书洲笑一笑,回头看一眼康念,“我们在三楼,开包间又不是大保健。不过是真漂亮啊,黑色金丝修身旗袍在人家身上穿的那叫一个风韵。苏嘉言,怎么你穿旗袍就活脱脱像个风尘女子?”
“我操!!”忍不住了,苏嘉言想不出什么文明的词儿比脏话更能表达意境。
康念听见他的话朝他看了看,你俩什么时候能换一种沟通方式?
偏偏这样针锋相对还在一起谈了六年,不是真爱说出去都没人信。
苏嘉言耳朵尖,听到康念说话,但听不真切,朦朦胧胧的依稀辨别是女人声音。
“那女的说话了是不是?你们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卫书洲不嫌事儿大,乐呵呵逗她:“你猜?”
康念冲卫书洲翻一个白眼,苏嘉言什么脾气?一点就着,不能随便拨撩。
为防引火烧身,她走到窗边,从卫书洲手里接过电话,“嘉嘉,下次情报打探的准一点,你这样到处乱开枪,动不动只会杀死友军。”
苏嘉言一愣,听声辨人,反问:“……老婆?”
“……嗯。”
苏嘉言就嘿嘿笑,气一下子消了,“你现在肯出来玩了?那太好了,一切花销卫书洲买单,你玩痛快点。”
康念应下,把手机还给卫书洲,后者笑眯眯的,那眼神里憋着坏呢,刚想再调戏一下自己媳妇,就听电话里传来嘟嘟声。
苏嘉言同康念讲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就收线了。
卫书洲看着窗外霓虹遍地,咬牙切齿生闷气。
卫书洲在这酒吧里也入了股,和这酒吧的老板是兄弟。
酒保瞅着面前的男人觉得眼熟,再看一眼,认出是卫书洲。
康念一屁股坐到吧台上,两只细瘦的胳膊压在大理石台上,点了杯酒。
卫书洲在她身后站一站,要走又不放心。抬腿坐她身边,“真不用我先给你送回去?”
康念两根指头拖着酒杯,笑说:“不用,我玩一会儿,自己打车走。”
卫书洲想了想,招呼酒保从后面拿过一杯水,“带药了吧,我看着你吃了,我再走。”
康念拗不过他,从包里翻出药片,当着他的面吃了。
卫书洲走的时候两步一回头,留下一句:“我一会儿让司机开车来接你,你要是还想玩,就让他外面等。”
康念想说不用,但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精神病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这念头在脑海里一转,就没再反对。
“美女,一个人来玩?”
旁边一道陌生的声音来搭讪,康念看他一眼。
搭讪的男人梳了个大背头,看上去摸了不少的发蜡。打扮的油光滑面,盯着她笑了下,在她旁边坐下来。
搭讪方式都是老一套,“前两天是不是见过你,不常来吧?”
康念手握成拳,心脏有一两秒的漏跳——都是生理反应。
看他一眼,回过脸,微微扬起了点唇角。
男人朝酒保招手,调了两杯酒。酒端上来,他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他们家的招牌,很多女孩儿都喜欢点。”说完看看酒保,眨眨眼,“是吧哥们?”
原想酒保给自己撩妹行个方便,可酒保预先知道这姑娘是卫先生的朋友,此刻便不敢随便帮衬,转个身去照顾别的客人。
男人愣一下,却很快恢复如常。
冰蓝色的液体在高脚杯里被灯光照得很亮,有种第一缕阳光穿透海水表面的清凉感。
康念迟疑了一下,手顺着目光自然地伸过去,端起来抿了一口。
看样子有戏。男人更近的凑过去,手臂几乎贴着康念的胳膊肘,“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康念淡淡一笑,“还可以。”
“美女要不要试试别的?都不会失望的。”他一句话说的暧昧,一语双关,把另一层意思藏的滴水不漏,却又不至于对方猜不着。
康念娇嗔的蹙眉,看着酒杯,又转头看着搭讪的男人。
男人个子不高,太早亮出底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是康念的菜。
她开口想说什么,手机响起来。
康念划开接听键,顺便把另一杯酒保调好的酒推给男人。
男人意会的仰头饮尽,又贴近了一点,两个人面对面只隔半个手掌的距离,“酒很好喝,但你人更好看。”
康念微微笑着不置一辞,又招呼酒保调一杯一模一样的酒,再推给他。
电话里没声音,康念拿过来在眼前看一眼。
皱皱眉,贴上耳朵,“喂”了一声。
袁宁这才说话,声音里有点刻意压低的深沉。
“康念,你该来复查了。”
“哦,最近忙,没来得及。”
另一端突然说道:“你什么时候状态好到去调戏男人?”
康念怔了片刻,心想大约是方才与男人周旋被她听了去,淡淡道:“你是医生,我状态好不好,你不知道?”
袁宁被她呛的接不上话。
原本打这通电话是好心想提醒康念记得复查,顺便重新确定药量,但电话接通听见开头的那些轻薄话语,她莫名的生气起来。
可康念和她只是医生与病患的关系,更深一层,她管不了,也没资格插手。
然而袁宁下意识想到在她面前暗示想要追求康念的温礼。她又变得不淡定。
“……总之你明天来一趟吧,看你现在状态,似乎是到了减轻药量的时候了。”
一句似乎是体己的话被袁宁说的阴阳怪气,康念以为她心情不好,沉默片刻,答应下来。
电话挂断,她也没心情同男人耍滑头了。
把酒钱挂在卫书洲的账上,她拿起手包就要走。
男人刚把新一杯酒喝完,跟着她站起来,微微诧异:“这就走?”
转眼一想,伸手拉一拉康念的手臂,“要不我们换个地方,一起……”
康念被他碰触,瞬间变脸,面色阴沉冷凝,“放手。”
男人被她一身戾气惊到,鬼使神差后退一步。
门外,康念对了对车号,走向店对面那辆悍马。
上车后她把窗子全部降下来,吹着风,也没说去哪儿。
夜风就这么一阵阵吹着,片刻撩起她一丝丝额发。
等了一会儿,她才慢慢说:“去北海城市公园,这么晚麻烦你了。”
时光不曾苍老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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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康念先去了江大的南城校区。
她人到的时候,陈善友正在办公室里和几个学生聊假期实习,看见康念进来,摆手示意她先坐沙发上等一等。
康念把单肩包顺过来放在腿上,也不急,就坐在那儿听老师跟她们谈心。
讲到新联社,讲到江州台,讲到如何在实地中发现好新闻……陈老叮嘱了许多,学生拿着小本本很认真的记了几条。最后留给几人几个联系方式,说实在有困难的时候就联络这几个人,都是陈老的学生,同门师兄弟关键时刻总可以帮一把。
新闻离开人脉是走不远的,康念忽然想到那个人的脸,想起他利用资源对她的压制。
想到那种密不透风的无可奈何,她眸色深了一点。
送走了学生,陈老才站起来伸个懒腰。
伸手去拿水杯,康念眼疾手快接过来,去饮水机上接了杯温水。
她的手掌一年四季都很凉,吹了风,手指像永远没有温度似的。
她的小指头先落在桌子上,然后慢慢把水杯放下,没惹出多大的声音,只有瓷器和玻璃相接的一声“叮——”的脆响。
陈善友看着她就忍不住直叹气,肚子里一万分是为得意门生的委屈,和一分对她毅然决然放弃新闻行业的怨嗔。
当年发生了什么,这个半百的老人略有所耳闻,可事情的细节,他询问过很多人,却都不知道。
唯一可见的,是行业里的一颗新星还没完全绽放光芒的时候,就悄然陨落了。
后来这个得意门生失踪了,无声无息,饶是他的关系网遍布全国各地,都没能发现她的蛛丝马迹。
一个人转行了,但不会连踪迹都跟着无影无踪。
可,就是找不到。
慢慢的他也就失望了,心里却有一丝担忧,生怕在时间长河里,突然听到有关这个小弟子不好的消息。
他想,没有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年轻人,总要有打倒在地再重新站立的勇气。
人在一个地方跌倒了,趴一会儿,一定要重新站起来。
直到昨天在教学楼里,这个孩子带着恬静的笑容回来看望他。
但从她云淡风轻的神色里,他还是一眼看穿她的迷茫和委屈,那双原本澄澈透凉的眼神变得深邃,原本大喇喇的笑容被微微上挑的淡笑替代。
完全变了一个人。
三两句的交流,就看出她的不自在,细问之下,才得知她在这销声匿迹的四年里,染上了像毒品一样难以治愈的精神疾病。
早已戒烟的老人陪着康念抽了一支烟。
康念没有说话,陈善友也不开口问询。
但他看得出来,这次他的学生回来,是有话想对他说。
陈善友端起杯子喝口水,把旁边老师空着的椅子拉过来,伸手指了指,让康念过来坐。
康念坐定,低着头。
“康小念啊。”陈善友叹着气,喉咙里打转半天也只得反复念叨她的名字。
康念咬着下唇,缄默。
“唉……”陈善友看她这幅样子,也不再说什么。
拍拍她的肩头,看着她,“我知道你有话想说。当年你离开这行业,发生了什么,我也不问了,你自己的事情,还是要自己拿清楚才行。别人劝再多都不是你的想法。”
康念眨眨眼睛,想哭。
这个把她当做自己女儿看待的老师,她打心眼里是敬重的。
她吸了口气,头抬起一点,目光落在桌子上那块压着的玻璃上,“老师,我想回来做新闻了。”
陈善友眼睛骤然亮了一下,坐直了身体,等她的后话。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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