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花怀朝
夫殷想了想,索性与长褚摊牌,“我正要与哥哥谈此事。”
长褚:“嗯?”
虽是短短一个音,却含了风雨欲来之势。
夫殷酝酿过语言,开口将自己从怀疑每次遇难时有人暗地救他,到后来如何发现盈冉的身份说了一遍,长褚脸色渐沉,连桌也不绕了,直接施法穿过长桌,直直走到了夫殷面前。
“盈冉从未伤害过我。”夫殷连忙添了句。
长褚无奈道:“这终究不正常,你怎知他不会害你?”
“我与他已处了近百年。”
长褚神色一厉,“你竟瞒了我如此之久?”
夫殷几乎想咬自己说错话的舌头。
“隐瞒殿下,确实是我不对。”盈冉忽然夺了身体的控制权,对长褚说了话。“还请殿下莫要责备夫殷。”
长褚脸色一变,“你竟敢……”
盈冉道:“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有些事夫殷不好说出口,由我来替他说比较方便。”
长褚按捺住怒火,道:“你说。”
“我是他在走投无路自暴自弃的情况下分裂出的意识。”盈冉头一次说起自己的来历,话里带着些苦涩,“他自觉无法完成那些艰苦的任务,可又逼迫自己必须做到,重重自我折磨下,我便出现了。”
夫殷遭遇过许多灾难。
他想变得强大而无畏,天帝与长褚便为他寻来宝器,寻来书籍,送他去极恶之地闯荡。夫殷孤身一人去了,毫无所依,起先还会在陌生的地境中后悔决定,自我厌弃,后来便学会了自咽痛楚,在苦难磨砺中慢慢成长了起来。
他濒临过死亡,直面过绝境,百般折磨下,不自知的分裂出了盈冉这个人格来自我保护。
“我不会害他,只是他的身体已开始承担不起我的存在。”盈冉苦笑,“所以我与他今日来寻大殿下,想知晓殿下是否知晓有何方法可将我二人分离开来。”
长褚眼神沉沉。
若是夫殷在,他定然已搂住弟弟双肩,轻声安慰他不要怕,可如今是盈冉站在他面前,他只恨不得施法直接灭了这人。
长褚盯了盈冉许久,才缓缓问了句:“即使代价是你消失?”
盈冉答了句:“只要他能平安。”
长褚看他双眼毫无畏惧,暗叹口气,软下声来,“我明白了。”
长褚走后,盈冉才将控制权交还给了夫殷。
夫殷亦是第一次听盈冉说起盈冉来历,神色不禁有些低落,他走到桌后坐下,朝前伏在了桌上。
他问盈冉:“我是不是很无用?”
泰恒心一疼,纵然知晓夫殷听不见看不着,他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夫殷的头发,答了句:“不是。”
他从未参与的夫殷的过去,竟是给夫殷带去了这样多的灾厄。
“你若是无用,只怕世上许许多多人都要成废人。”盈冉安慰着夫殷,“想想你成长了多少,夫殷,你已足够完美。”
夫殷安静的紧了手臂。
良久,泰恒才听他低低说了句:“盈冉,我不要你死。”
第30章
盈冉依旧栖在夫殷体中,许是出于想让夫殷在帝子檀择主之日保持良好神状态的考虑,他不再频繁出现。
木兮君兮自长褚处知晓了夫殷的情况,愈发细心的照顾夫殷,日里夜里陪着夫殷说话,生怕夫殷再与盈冉产生更多接触。
时间逐渐推移至帝子檀结果之日,夫殷早早赶到了天目幻境入口处。他眉目肃然,着一身劲装,腰悬两把长剑,及腰乌发被尽数撩起系在了脑后,露出平日里隐藏在发间的背颈弧线,全然一副飒爽英姿模样。
木兮道:“殿下千万注意安全。”
夫殷心里紧张,脸上笑容显得几分僵硬,“我知晓,你们放心。”
长褚骑鹤而来,落在几人面前,见夫殷额上已出了汗,便笑道:“怕什么?”
“怕伤了兄弟和气呗。”守在一边的三公主轻笑道。
天帝诸事缠身无法到场,只好托了三个女儿在幻境外守着,接替裁决之位。
二公主冲夫殷道:“殷儿,虽说大哥宠你多年,但帝子檀之争可非小事,你千万莫念兄弟之情,好生斗上一场!”
夫殷颔首:“二姐姐,我清楚的。”
长褚无奈叹口气:“朱儿,何必挑拨我与殷儿的关系。”
“这哪里是挑拨,不过说句实话。”信朱公主以扇掩面,笑道:“大哥,你其实怕输给殷儿罢。”
长褚摇摇头,“唉,被你们看穿啦!”
三位公主俱笑作了一团。
唯有跟在长褚身后的潮吟站出来,瞪着夫殷高声喝了句:“大殿下绝不会输给你!”
信朱公主脸色一变,皱起眉来。
长褚低斥了声:“潮吟!”
“五殿下你自身已有不治之症,如何争得过我家殿下?”潮吟紧紧盯着夫殷,满眼挑衅。
夫殷心中奇怪,面上却丝毫不怯,他迎着潮吟视线,坚定道:“我不会输,此事结果如何,都无需你来多言。”
信朱朝夫殷走了一步,夫殷看了眼天色,及时道:“时辰已到,我与哥哥该入幻境寻帝子檀了,二姐姐且放宽心,其余事宜待我归来之后,定然会向众位姐姐做解释。”
帝子檀之事不可耽搁,信朱只好先行搁置潮吟话中不治之症一事,妥协道:“罢了,你二人早去早回。”
长褚颔首,暗自警示过潮吟几句后,与夫殷一同进了天目幻境之中。
幻境广袤而奇幻,夫殷与长褚一前一后进入,眨眼间环境变换,对方身影也瞬间失踪,夫殷站在一望无际的冰川上,被呼啸寒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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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冉,盈冉。”
“我在呢。”
“帝子檀之果会自行判断来者资质,我莫不是太差了,才会被它扔到此处来。”夫殷难得自我调侃。
盈冉捧场的笑出声来。
“你要放弃?”
“怎么可能。”夫殷撑起屏障,开始朝一处高峰跋涉。“我自小便想要成为仙界之主,更何况若我这次失败,日后就只能固守瀛洲界,无法去仙界见我喜欢的人了。”
这是他头一次主动提起他喜欢的人。
泰恒与盈冉皆不禁好奇起来。
盈冉问他:“你喜欢的人在仙界?”
夫殷不好意思的去摸剑柄,“嗯。”
“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盈冉来了兴趣,“你们如何认识的?”
许是这冰天雪地着实太过空旷孤寂,又或者帝子檀择主一事让夫殷太过兴奋,他突然间有了倾诉的欲望。
“他名唤泰恒,是蓬梧仙岛的凤凰。”夫殷低声说道,又忽的提高了些声音,说,“我从未告诉其他人,哥哥他们都不知晓,你可别说出去了。”
一瞬之间,泰恒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怔然看着夫殷,不敢置信夫殷做了这么些事,居然都是为了他。
“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在蓬梧岛,他那时好狼狈,我救了他,可惜哥哥叫我快些回去,便没有与他多说几句话。”
“后来我溜去仙界玩,他却不认识我,哥哥说他被法阵反噬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夫殷似是被凛冽寒风吹得冷了,双手并起搓了搓,在嘴边吹了口气,“我想没关系,与他重新认识一次就好,可他总不将我放在心上。”
夫殷竟还与他见过面。
寒风似乎吹进了泰恒心底,泰恒绕到夫殷前方,去看夫殷不知被冻红还是羞红的脸,他仔细看着那低垂的眉眼,甚至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想要细细描摹。
第一次也罢了,夫殷与他见过第二次,他怎会忘记?
“盈冉,我那时与人打架,输给别人就跑去偷偷哭,他有次来安慰我,十足温柔,可后来我才知他不过是逗着我玩,他嫌我字丑,嫌我爱哭,嫌我性格不好……”细密眼睫下的双眼含着光,分明委屈,夫殷却笑了一笑,“我觉得他过分,可我也气我自己,气我的确像他说的那样有缺陷。”
泰恒的手一顿。
他想起来了。
他记得从前有一人经常去向霖止寻衅,他便在近旁看热闹,那人总是活力非常,无论是输是赢,反应总是十分有趣。
如夫殷所说的,他的确觉得这人爱哭又麻烦,甚至对霖止直言过此人只适合逗来玩乐。
后来这人便失踪了。
泰恒起初还会与霖止闲谈他去了何处,后来数百年时光翻过,有关这人的记忆在时间中渐渐隐去没了踪迹,唯余模糊的印记,让泰恒还记得曾有一个人出现过。
他不知,这人是夫殷,他不知,他寥寥数语给夫殷造成了这样大的伤害,他不知,在他逐渐遗忘夫殷的数百年时光中,夫殷为求成长,自我吞咽了多少痛苦与伤痕。
“我习了最工整的字,也不似从前那般软弱爱哭,法力虽不知是否仙界第一,但我还会再努力,”夫殷眼中带着希冀,“我想成为仙界之主,再见他一面,让他看到全新的我。”
“可盈冉,你说,他会不会忘了我?”
泰恒猛然定住。
夫殷从泰恒身体中穿过,脸上带着笑朝远方行去,呼啸的寒风掩去了他的絮语,在泰恒耳边聚作惊雷,无情劈下。
泰恒仍保持着抚摸夫殷脸庞的动作,只是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再也没有资格去触碰夫殷了。
他举起匕首,杀死了从前最真实的夫殷,也扼杀了夫殷心珍藏的喜欢。
第31章
天目幻境中的时间流逝得极快,昼夜无规律的颠倒反复,前一秒尚太阳高悬,下一秒便可能切入深夜,四周温度亦是随机切换,让人难受得很。
奇怪的也不仅是环境。
夫殷回头望了眼,方才有一人突然出现,神情恍然的与他说过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那人消失了。”
盈冉道:“疯疯癫癫的,许是幻象。”
“唉。”
夫殷叹着气,正要接着朝前走,面前忽又出现了方才见面的那人,只是这次他手里握了双剑,摇摇晃晃的,朝着他凶猛的冲了过来。
“当心!”盈冉高喝了句。
夫殷躲过一击,腰间长剑出鞘,挑开了那人的双剑,那人手一扬,召回剑后又直直逼向了夫殷。
甚至面容渐渐化成了霖止的模样。
夫殷脸色一变,开始边拆招边往后退。
盈冉讶道:“你跑什么?”
夫殷:“……我识得这张脸。”
盈冉:“是那只凤凰?”
夫殷:“不是。”
盈冉愈发奇怪:“那你为何下不去手?”
夫殷眼中显出昂扬斗志,“想看看这假人实力是否与真人持平罢了。”
说到此处,他已将假霖止的水平摸了个七七八八,立时站稳了脚跟,一手掐诀,一手剑挽霜花,附着强大仙力反击了回去。
他从小最想赢过的人便是霖止,数十年交锋下来,他对霖止的招式习惯摸得一清二楚,也明白那人究竟有着何等傲人的天赋,时隔百年再战死敌,却不过是个半吊子的水货,让他莫名的有些窝火。
他掂量着力道将那人斩于剑下,方停下手,满地血迹眨眼消失,又有一人骑鹤落在了不远处,夫殷脸色渐沉,不待那人有何动作,直接拎了长剑直刺而去。
夫殷厮杀许久,始终有人不断的以熟识面孔出现,自白天到黑夜,大半树林皆是夫殷留下的破坏痕迹,末了停下时,夫殷颇为劳累的将长剑归入鞘中,长叹了口气。
“真真是烦人。”他道。
盈冉安抚道:“好生休息,仔细四周。”
夫殷颔首,擦了下巴上的汗水,他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破坏的地方,扑倒的巨树之下不知何时绽出了一朵巨大而透明的花,在深沉夜色中流淌着荧光。
夫殷小心翼翼向花朵靠近,忽而刮过一阵风,吹散了那些花瓣。
“小心。”盈冉道。
“嗯。”
夫殷小心戒备着,那些花瓣顺着风涌向他,在夫殷周身环绕一圈,然后便朝着远方飘去了。
这日夫殷睡醒后,四周又变回了最初他踏入天目幻境时的冰川。
夫殷愕然,“这……”
盈冉思忖良久,“要不换个方向?”
夫殷无奈,左右本就是漫无目的的行进,索性采纳了盈冉的建议。
又是连日的苦难折磨,纵然方向不同,最后那片夫殷曾来过的树林仍是出现在了夫殷面前。
依旧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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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的厮杀,最终巨树之下绽放花朵,随风飘散。
夫殷择一处入眠,再睁眼,四处又是寒风呼啸,一望无际的冰雪高原。
“此花有蹊跷。”夫殷道。
盈冉赞同,“若再遇见,便好生研究研究。”
第三次花儿绽放时,夫殷守在一旁,仔细检查了花枝上下,确定无甚蹊跷后,眼见飘远的花瓣就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心中一震,连忙追了上去。
花瓣无风自起,在空中飘飞了许久,天色乍亮,夫殷顶着烈日追着花儿爬上一座山峰,定睛一看,见着了正立于一侧的长褚。
长褚身后几步处有一块巨石,石缝之间开出了一朵淡紫色的帝子檀,花瓣已落了几片,正中心处,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正在缓缓凝成。
帝子檀结果,会自行判断来者资质,择下任天帝为主,而仅有资质认可之人才可以看见帝子檀结出的果实。
夫殷一时不知是自己记错了知识,还是自己看见了幻象,他手扶在剑柄之上,率先对略显惊讶的长褚打了招呼。
“哥哥。”
“殷儿,”长褚微微一笑,“你怎来了此处?”
夫殷答:“自然是为了争夺帝子檀而来。”
长褚讶然,“你能看见帝子檀?”
夫殷缓缓抽出剑,“此事虽奇怪,但事到如今,既然哥哥与我都已见到帝子檀,还请哥哥祭出兵器,与殷儿比上这一场。”
长褚默然许久,许是默认了夫殷的邀战,抬手卸下了腰间的软鞭。
夫殷的剑法仙术皆来源于长褚的教导,他虽在外游历了数百年,技巧路子带了几分野,大多数时候却依旧能被长褚预知下一步招式,被不断克制。
末了,长褚手中长鞭卷了夫殷脱手而出的剑,空中寒光闪过,剑尖自夫殷脖颈处一扫而过,留下了道浅浅的痕迹。
夫殷停了动作,他看着长褚故意握短了些的鞭子,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他输了。
他输了天帝之位,从此只能长期留守瀛洲界,无法再轻易外出去寻他的凤凰了。
长褚看他脸色,担心的唤了夫殷一声。
夫殷怔然,他苦笑一声,说了句:“哥哥,我不如你。”
长褚面色复杂,“你……”
夫殷摆摆手,主动安慰他道:“哥哥不必担心我,你去取帝子檀果实罢我想快些回去歇息了。”
他强装成熟。脸上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泰恒站在一侧,只恨不能取了帝子檀塞进夫殷紧握的掌心。
长褚摸了摸夫殷的脸,“莫哭。”
夫殷扯着唇角,“我在替哥哥高兴呢。”他推了把长褚,示意长褚赶紧去取果实,长褚背对着他,许是还顾念着兄弟情谊,一时没有动作。
夫殷看着他,大脑中猛然一震,意识随之涣散,无尽黑暗猛扑过来,将他一口吞噬。
再睁眼时,夫殷已回到了丰清殿中。
木兮君兮守在一旁,见他醒来,立时盈着笑祝贺他:“恭喜殿下夺得帝子檀!”
夫殷睁大双眼,“你们说什么?”
木兮笑道:“殿下怎么睡一觉连自己取得了帝子檀都不知晓了?”
君兮乐呵呵道:“殿下莫不是想要奴婢们再夸夸殿下?”
木兮应声:“我家殿下果真最厉害!”
夫殷逐渐明白两位侍女的意思,顿时青了一张脸。
他按捺着怒火,沉声道:“我还要再睡一阵,你们且退下。”
木兮君兮对视一眼,“可殿下已睡了许久……”
“我还困着,你二人下去罢。”夫殷躺回床上,“醒时我自会传召你们。”
木兮仍是奇怪,君兮却捂住了她的嘴,冲她使了使眼色,木兮才停了声,随君兮一同退了出去。
待殿中只剩夫殷一人,夫殷铁青着脸坐起身,双眼阴云密布。
“盈冉,是你动了手脚?”
第32章
盈冉没有回答。
夫殷又唤了他几声,盈冉才问他:“你不是想做仙界之主?”
夫殷听出盈冉话中意,不由头疼,“可我技不如人,已输给了哥哥。”
“他又未曾缚住你手脚,自然可以再争。”
“盈冉!”夫殷生了气。
盈冉沉默良久,缓缓问:“夫殷,你可曾怀疑过长褚?”
夫殷沉着脸,“怀疑何事?”
盈冉不语。
夫殷压制着怒气,仔细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你意思是哥哥看不见帝子檀果实?”
“不无可能。”
“既是如此,哥哥为何要答应与我应战?”夫殷质疑,“若是本就看不见果实,哥哥赢过我或输给我,事情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盈冉无奈,“我亦是苦恼此处而不得解。”
夫殷一时也没了话。
他虽相信长褚不会轻易骗自己,却也不准备忽视盈冉提出的这一可能。事出必有因,若说长褚有意欺骗,那必然有其动机。
只是夫殷思考许久,亦与盈冉一般未能得到结果。
“盈冉。”
“我在。”
“帝子檀果实在何处?”
盈冉安静一阵。
“我已经让你服下了。”
夫殷已料到答案,听他说出来,也是另一番无可奈何在心头。
他下了床去,唤木兮君兮进来服侍,梳洗过后,木兮忽的提了一句,“如今殿下已是帝位继承人,二公主传话来,吩咐奴婢等重新布置修整丰清殿上下。”
夫殷心中尚不认可自己得承帝位之事,听闻喜事也不得劲,回了句:“你与君兮看着办便是。”
木兮道:“既如此,还请殿下赐字,以作太子殿下印章。”
君兮呈上纸笔,“请殿下赐字。”
夫殷顿了顿,犹疑一阵,推了君兮的手,“此事待我回来再提。”
他出了大门,直奔丰源殿而去,长褚正在房中作画,见夫殷露面,停笔一笑。
“殷儿怎么来了?”
夫殷看四周无人伺候,便掩了门,道:“我做了错事,来向哥哥道歉。”
长褚讶道:“莫不是指帝子檀一事?”
夫殷颔首,“哥哥先寻到帝子檀,比试又胜过了我,这帝子檀果实本该由哥哥得去才对,我……”
“盈冉做的事,无需你来替他揽过。”长褚轻轻打断。
夫殷问:“哥哥可有受伤?”
长褚摇头,“无妨,不过被他打晕而已,未曾受伤,盈冉取走帝子檀果实后,幻境解开,潮吟便将我带回了殿中。”
夫殷:“我会寻父皇,让他主持公道。”
长褚叹口气,“殷儿,帝子檀已化入你心中,你若强求,便要受剜心之痛,此后千万年,都只是个废人了。”
夫殷一愣。
长褚按住他的肩,劝道:“我本也无意掌管仙界,父皇之前与我谈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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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常说我安于现状、胸无大志,你得到帝子檀,许是天命,亦是父皇最愿得见的结果。”
夫殷满面愧疚与难堪,“可哥哥的确离帝子檀只有几步之遥,这果实……”
“我见过一次帝子檀结果,已然无憾,”长褚弹了弹夫殷的额,“你不是还想去仙界见你的心上人,笨殷儿,你成全了我,谁来成全你?”
回到丰清殿,夫殷关上殿门,将担忧不已的木兮君兮挡在了门外后,便与盈冉第一次争吵了起来。
“这是不正当的抢夺!”
“我只想圆你的愿望。”
“可这相当于我不择手段的抢来了哥哥的东西,更何况这不是普通的物什,而是帝位。”
“帝子檀之争本就存竞争,你何必如此在意?”
“盈冉!”
他从未如此大声说过话,便是伺候了他许多年的木兮君兮二人也未曾见过他气成这幅模样,直在门外敲门喊着殿下消气。
夫殷被长褚宠了这么些年,长褚扮演了一个好哥哥的形象,他也做了一个好弟弟,兄友弟恭,夫殷从未想过自己会去抢长褚的东西,盈冉强行为他夺来了帝子檀果实,带来的不是他可以继承帝位的欢喜,而是无穷无尽的愧疚。
夫殷与盈冉争辩了许久,最终殿门被人强行打开,夫殷正要转移火力,下一眼看清殿门外站着的人,怒气顿时被压制在了心底。
他连忙行过一礼,端正了表情,“父皇。”
天帝在门外听了一阵,长褚曾告诉他盈冉之事,他对听起来好像是儿子单方面的怒吼便也不惊奇。天帝走进殿中,挥挥手,身后侍女关上殿门,给了两父子单独的空间。
“这么大火气。”天帝拉了夫殷的手,将气红脸的幺子牵到一侧坐下,“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是这样不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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