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昔人,不是昔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花怀朝
“君兮,”木兮脸色忽然一变,“你看陛下手中是什么?”
君兮仔细瞧了瞧,差些惊叫起来,“陛下哪来的笛子?”
木兮狠狠瞪了一眼正在抚掌而笑的泰恒,一拍仙鹤,速度慢下来,“你我先避避罢。”
君兮苦着脸也跟着避了开来。
“方才陛下没想起那处地名来,当罚。”泰恒笑道。
夫殷面色凝重的看着手中的玉笛,犹豫着要不要耍赖把笛子塞回泰恒手里,“我不过回答得慢了一些。”
“当真是只慢了一些,”泰恒指着远处一块界碑,“臣都瞧着那块碑的字了,陛下才答出来。”
夫殷梗着脖子,“我没看见。”
泰恒柔声道:“陛下……”
“我本就没看见。”
泰恒不喊他了,他将玉笛从夫殷手里拿回来,声音没了之前的轻快,“不吹便不吹罢。”
他这一退步,夫殷心里又涌起股愧疚来,他颇为无措的握了握拳,又想拿回笛子认命服输,又没那个脸皮去吹这个笛子。
“我并非故意耍赖。”
“臣明白。”
泰恒摆弄着玉笛,没抬眼看夫殷,后者几乎纠结得要跺脚了,这人也不理他,悠悠然将玉笛抵在唇下,轻轻吹了几声,声音清越婉转,山谷间回荡许久方息。
他试过音,便垂眼认真吹起了笛,青山绿水一叶扁舟,笛音缭绕山间,没一阵,四处起了鸟鸣声,此起彼伏,好似在与笛音相和,夫殷转眼望去,沿河一路的树上停了许多鸟儿,甚至还有些成群追在了小舟后,胆子大的,甚至歇在了泰恒肩上。
笛音停时,泰恒斜眼看了夫殷一眼。
夫殷下意识坐直了腰板。
“此曲名唤望千秋。”泰恒道。
夫殷眼带崇拜,“悠游柔转,天籁之音。”
泰恒抚了抚肩上鸟儿的头,轻笑一声,却不作答,显然不准备接夫殷的话,夫殷想起方才的事,脑袋一阵发麻,只好解释道:“非是我不愿认罚,只是我不善音律,怕伤了你的耳朵。”
他将那玉笛从泰恒手中拿过,“你若真想听,也不是不能吹与你听……”
泰恒见他愿意服输,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上浮了笑,声音亦柔和了起来,“无妨,若陛下喜欢,臣愿意教陛下如何吹这曲子。”
夫殷手里发颤,心里也发抖,他横了玉笛在唇边,想着从前司韵官教他学笛时的教导,小心的吹了一段音出来。
泰恒面色一僵,停在他肩上的鸟儿蹦了两蹦,翅膀一扇,飞走了。
夫殷小心看了泰恒一眼,见他没有喊停,便大着胆子接着吹了下去。
这声响直如锈铁拉弦,不闻婉转,只有直入云霄的凄厉噪声,与陡然一落千丈的破哑之音,二者参差而出,直教人听得怀疑双耳,甚至于怀疑世间竟能有如此难听之乐。
转眼之间,原本歇了满岸的鸟儿已消失无踪,连原本驾鹤跟在后方的木兮君兮,也不知胆大包天的躲去了何方。
见泰恒脸色越来越控制不住的难看,夫殷的笛音便小了,
到最后,他索性不吹了,一双手将玉笛捏的死紧,绷着脸道:“我本就说过我吹不好。”
泰恒静默许久,忽然噗嗤一笑。
夫殷顿时挂不住脸了,他将玉笛往泰恒手里一塞,“还你。”
泰恒扶了船沿,肩膀微颤,直笑得夫殷几乎想将他扔下船去,好半天,才用玉笛敲了敲侧脑,盈着笑看向夫殷。
“原以为陛下万事皆通,之前说的只是推辞。”
夫殷板着脸,憋着气不愿理他。
泰恒又道:“想来陛下喜欢这曲子,学会之后,想听之时陛下便可以自己吹来听听,如今看来,只有臣留在陛下身边,为陛下吹这望千秋了。”
夫殷一愣,品出他话中意味来,僵硬的脸色一寸寸软化下来,心里只如被人亲手喂了一勺蜜,甜得发慌。
“说得好听。”
泰恒拉了夫殷的手,“臣原本就是来取悦陛下的。”
他这话就好似又往夫殷嘴里喂了一大杯苦茶,将之前的甜味去了十之大半,夫殷笑容淡了些,却没撇开泰恒抓住他的手,反而翻过手来,轻轻的反握了住。
两人顺流而下,一日之内将瀛洲界风景粗略看了不到五成,水到尽头,隔远看尽处有一道天然垂落的浓重雾气,迷迷蒙蒙的,让人看不出这水究竟流向了何处。
夫殷道:“今日便到此处,回去罢。”
说完,他站起身来,脸色肃穆的朝水雾朦胧处行了一个三鞠躬的大礼。
泰恒直觉这雾气背后定有奇异之处,便问:“陛下何故行此大礼?”
夫殷一挥手,两人身下扁舟化回白云,将二人悠悠托起,朝着来时的方向飞了回去。
“此处为我族族人历代安葬之处,是为仙陵。”夫殷道。
泰恒面色一凛,连忙起身,朝那处行了一个大礼。
夫殷道:“我族虽世代传承天帝之位,但归去之后仍要回瀛洲界中安葬,日后我若仙逝,尸身亦要抬回此处,得一墓碑长眠此处。”
泰恒忙道:“陛下必然千秋万代。”
夫殷一笑,眼底却藏了落寞。
千秋万代又如何,泰恒不愿陪在他身边赏花落花开,看冬去春来,他活得再久,也不过是为了撑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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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这一片天,而他走与不走,这仙界总有人管着,也不会因坐在帝位上的不是他而有所改变。
第8章
入夜后,夫殷去了长褚殿里。
长褚坐在院中,见夫殷来了,便挥退众人,招手示意夫殷坐到他身边,夫殷心中忐忑,还未坐下,自觉先满上了长褚面前的酒杯。
“今日玩得可开心?”长褚问。
夫殷正襟危坐,“自然开心。”
见长褚一副似笑非笑表情,夫殷摸不清他心中想法,便乖巧补了句,“只是哥哥不陪在身边,我总觉得少了什么。”
长褚眼中戏谑一闪而过,“殷儿,你说谎时模样还是这么认真。”
夫殷下意识想摸脸,见长褚笑着垂眼沾了口酒,便堪堪定住了动作,老实道:“哥哥,你信我。”
长褚将酒杯放回了桌上,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奈似的,“你怕我什么,自小到大,我何曾动过你一根手指头。”
夫殷赧然,他道:“我并非畏你生气,只是觉得做了让哥哥失望的事,怕哥哥伤心。”
他话一出,长褚便皱起了眉。
长褚问他:“你是认真待他?”
夫殷颔首:“我是。”
长褚道:“你的神色很差。”
夫殷苦笑,“因为我认真待他,他却不知能拿几分真心来待我。”
“你说什么?”
长褚急了,打从他进入寝殿看泰恒与夫殷鬓发相缠开始,直到夫殷剖白之前,他都未曾着急过,毕竟他虽疼夫殷,但夫殷已是仙界天帝,独当一面上千年,不至于让他太过担心,可如今夫殷一句“他不知能拿几分真心待我”,一下子让他的心悬了起来。
夫殷猛喝了一杯酒,酝酿几句,才道:“他从前有喜欢的人。”
长褚抓了关键词,“从前?”
“嗯,”夫殷没准备让其他人知晓泰恒与盈冉的关系,便模糊道:“那人已仙逝多年。”
长褚沉思一阵,取了酒壶给夫殷倒了杯酒,“你若真喜欢他,我不拦你,你自己拿主意只是,虽说滴水石穿,但他若正好是块穿不透的臭硬石头,成天心念着昔人,你切记要早日抽身。”
夫殷没答。
他若是让长褚知晓他喜欢了泰恒大半辈子,这块石头才被他刚刚捧回怀里捂着,只怕长褚能当场气昏过去。
泰恒一事暂时被长褚放到了一边,他与夫殷闲聊几句家常,看夫殷脸色好了一些,索性提了另一个话题。
“再过百年,帝子檀便要结果了。”
夫殷倒酒的动作一顿,几分不在意的答:“一晃眼竟又是千年到头了。”
长褚问:“千年前你告诉我你刚坐上帝位不久,并无准备让宫妃诞子立储,如今又是千年将满,莫要告诉我你这准备还未做好。”
夫殷低声道:“哥哥膝下不是已有三子?”
长褚一愣,理解过夫殷的意思后,猛一拍桌,“胡闹!”
神族世代居住于瀛洲界中,除却接任帝位的历代天帝,其他族人若无必要,均不许出界,外界之人也不许轻易入界。
而历代天帝的选出,则由千年一结果的帝子檀来决定,帝子檀花开百日,百日后结果,唯有帝子檀选中之人方可采摘果实。
“我并非临时起意。”夫殷道。
长褚厉色道,“那也是胡闹,你是仙界之主还是我是仙界之主?我那三子,哪能做什么天帝?”
夫殷喝酒上脸,此时脸颊已泛了些红,他向来喝了酒胆子就会变大,往日藏在心里的话也会容易说出来,现下见长褚生气,心里那股子憋着的气不知怎么就窜起来了。
“这帝冠本就不该我戴!”夫殷毫不遮掩,“哥哥原本也是知晓的!”
长褚一哽,侧开眼,“胡言乱语。”
夫殷一手扶额,另一只手晃晃酒壶,对着壶嘴狠狠灌了一口酒,他重重喘了几口气,道:“天帝之位,我迟早会还给哥哥。”
长褚抓住他的手,夺了酒壶,“哥哥不要。”
夫殷哑着声音,话音带了几分不甘,“……这是他从哥哥手里抢来的。”
听夫殷提起盈冉,长褚无奈,不愿再与他多谈有关盈冉之事,只好摇了白旗,“不提了,哥哥不催你了,你不许再多想,今日这些话都忘了罢。”
夫殷深深看了他一眼。
该说的与不该说的都说了七七八八,长褚要送夫殷回殿里歇息,走了几步,夫殷昏沉的脑袋被冷风一吹,清醒了几分,想起方才在长褚面前的胡闹,立时没胆子再看长褚。
他推拒道:“哥哥,我自己回去。”
长褚皱眉,“不好。”
夫殷好说歹说,才劝得长褚放他一人回去,他一人迎着夜风沿长廊朝外走,长褚留下的纸鹤衔着一抹微光在他身边飞来飞去,似是在给他引路。
行至长廊一处拐角,夫殷忽然停了下来,小池塘上吹来的微风带了花香,拂在他脸上,吹散了几分热度。
夫殷看着坐在岩石上正在折池中荷花的人,问:“你为何在此处?”
泰恒答:“闲来走走,不想竟遇到了陛下。”
夫殷盯着泰恒看了许久,忽然道:“你为何不问我从何处来?”
泰恒看他脸色,晓得这人是喝了酒,便好声道:“臣知晓陛下定然是刚见了仙尊回来。”
“你知道他为何找我?”
“臣不知。”
“哥哥知晓了你我的关系。”
泰恒安静一阵,坦然道:“我现在既然还能悠闲站在此处,没有被仙尊召去责罚,想来陛下已与仙尊说通了,陛下不愧是陛下。”
夫殷问:“你不怕?”
泰恒一笑,“我本就是走了偏门才得以伺候于陛下身边,仙尊认为臣不该服侍陛下,要赶臣走,臣也只能认命,毕竟从一开始臣的目的就不纯。”
闻言,夫殷一时没再出声,他双眼沉沉看着泰恒,似是在掂量泰恒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想过一阵,他又不愿想了。
不管泰恒说的是真是假,他都高兴不起来,何必再想。
他抿了抿嘴,想生气,脸色便变得有些可怕。
泰恒喊他:“陛下?”
夫殷震了一震,不知怎么的,脱口问了句:“你不想留在我身边?”
泰恒低声一笑,答:“想啊。”
明明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奈何说的人分明不上心,听的人也就高兴不起来了。
夫殷心里有气,遂走上前,一把夺了泰恒手里的荷花,“谁许你摘此处的花了?”
泰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本着一切以伺候夫殷高兴为本的原则,立刻答了句:“臣知错了。”
夫殷手里捏着荷花杆,眼神明灭不定,泰恒端详他的脸色,无奈站起身来,柔声道:“臣送陛下回去歇息罢。”
他扶了夫殷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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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想搀着这人走,夫殷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双黑珍珠似的眸子盯着他,那眼珠似蒙了雾,好看得很。
夫殷道:“你知道我心悦你。”
泰恒眼睛稍稍睁大些,起了几丝兴味,“臣知道。”
夫殷烦恼道:“可我不知如何能让你也将我放在心上。”
泰恒哄着他,“你跟我回去,我便告诉你。”
夫殷摇头,“我不信,你总是哄骗我,寻我开心。”
这话就不知从何处得来了。
只是泰恒并没心思和夫殷辩解这回事,便道:“臣不敢。”
夫殷抓着他的手不放,“你快告诉我。”
他手劲大得惊人,泰恒哄了半天这人也不肯撒手,便烦了,只是脸上还带着笑,无可奈何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陛下可还记得盈冉?”
夫殷一震,手不自觉的松了些,他像是已预料到了泰恒下一句话会说什么,黑瞳闪了闪,似有退意,却还是强装着镇定,答了句,“我记得。”
泰恒眼神怜悯的看着他,“陛下唯有一张脸,像极了他。”
那便是除了一张天赐的脸,再没有一处泰恒会喜欢。
夫殷眨了眨眼。
他松开了泰恒的手,尚带着水珠的娇艳荷花自他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夫殷手握成拳,在额上轻敲几下,低声一笑,朝后退了步,脚踩在荷花上,他震了震,连忙抬起脚,又连退了几步。
到这时,酒劲才像终于散去了。
“饮酒误事,饮酒误事。”
夫殷喃喃几句,腰背挺直了些,神色也变得肃然起来,好似那个平日里傲然坐于帝座之上的孤寂帝王眨眼间回来了。
他对泰恒道:“我明白了。”
泰恒原本吃定夫殷不会为他说这样的话生气,眼下却有些摸不准夫殷在想些什么了。
“陛下?”
“我乏了,仙君早些歇息罢。”
泰恒朝前一步,“臣送陛下回去。”
“不必。”
夫殷挥挥手,转身走了一段路,又回过头来,他正巧停在树影之下,深重夜色遮住他的模样,唯有仍在他肩侧飞舞的纸鹤,照亮了那微垂的唇线。
“今日之约,是我输了。”
泰恒想起白日里的赌约,“陛下已送还一曲。”
“我许你一诺。”夫殷恍若未闻,淡淡道:“天帝一诺,除却霖止之事外,其他事,但凡不违仙规法纪,不逆伦理道德,均可许你。”
夫殷向来不喜欢霖止。
可不喜欢归不喜欢,霖止的忠诚与实力都不会因他的厌恶而贬值,该重用时他会重用,该厚赏时他从不吝啬。霖止堕魔一事,他毫无喜悦,更何况重刑之后,仙界除檀微外再无一人可接霖止之位,若霖止刑期将满时,他还无法从仙界中找出另一个可与檀微一同共承守护仙界重责的人,纵然泰恒不来求,他也会放霖止归来。
届时泰恒若仍是不愿继续留在他身边,他定然不舍。
他要给泰恒一个机会,给泰恒一个可以逼他放手的机会。
第9章
夫殷与泰恒在瀛洲界游玩了将近半月之久,踏遍了瀛洲界山山水水,末了要离开时,长褚送夫殷一行人到界边,与夫殷道过别,视线朝泰恒一移,唤道:“泰恒仙君。”
泰恒下意识看了夫殷一眼。
夫殷朝他一颔首,示意他接话。
长褚察觉二人动作,一笑,伸手道:“泰恒仙君且抬抬手,你已踏出瀛洲界,腕上印记该抹去才对。”
泰恒便走上前去,长褚在他腕上一拂,那仙鹤印记立时消失,泰恒想撤手,长褚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垂眼一笑,口中低念几句,一道红光自他指尖飞出,飞快遁入了泰恒血脉之中。
“……”
泰恒忍着没发出声音。
他背对着夫殷,长褚与他的的动作皆被挡住,没让身后人看见。
长褚微笑着松开了泰恒的手,直视着泰恒双眼,泰恒莫名移不开视线,脑海间也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在你身上施了仙咒。”
料想被实证,泰恒瞬间无奈。
长褚笑着放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
“非是要监视你,只是你若敢做对不起殷儿的事,我定饶不过你。”
泰恒脑海里声音响起的同时,长褚朝旁走了一步,与夫殷对上视线,以与那低沉声线截然不同的温和嗓音道:“记得以后多回瀛洲界来看我。”
夫殷答:“我知晓。”
长褚宠溺一笑,泰恒心中存疑,下意识摸了摸手腕,那边夫殷已转身上了鸾辇,木兮靠近来,喊了句:“仙君,该启程了。”
纵然给泰恒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质问长褚究竟给他下了什么法咒。
泰恒认命的上了鸾辇,夫殷正端坐在辇中,面前摆了一张小桌,上面堆了许多印着朱砂印记的奏章。
他一手执笔,另一手稍稍撑着额,眉头微皱,似是在发愁。
泰恒喊他:“陛下?”
夫殷看他一眼,“嘘。”
泰恒放低了声音,“可是有大事?”
夫殷摇摇头,“不必担心,只是这些日子加急送来的奏章要早些批完罢了,你且安静些,不许打扰我。”
泰恒遂噤了声。
他从前便觉得夫殷安静做事时神态像极了盈冉,偶尔的小动作和表情也十足相似,此时心中虽因着长褚仙咒而写满了烦恼,但看着夫殷认真的眉眼,心却慢慢静了下来。
他与盈冉相识在魔界,那时盈冉在魔界卧底,身份是魔尊麾下一名大将,法力高强威名赫赫。
时逢折岚接任凤族族长之位,泰恒为了庆祝她升任之喜,特意潜入魔界,想驯服一只折岚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踏云山猫送与折岚做礼物。
他躲在盈冉宫殿中时,时常陪坐在一侧,看盈冉处理魔族中事,盈冉假扮的是一个哑巴,无法发声,房中总是安静得出奇,但泰恒逗他说话时,盈冉的双眼会如流萤扑闪,似是在回应他的捉弄。
“你总看着我做什么?”夫殷忽然道。
泰恒一怔,笑了笑,不答反问:“陛下奏章批阅完了?”
夫殷揉着额角,朝后一靠,了小桌,疲乏答道:“嗯。”
泰恒道:“陛下回去之后,又该忙起来了。”
夫殷应了一声,微阖上眼,辇外木兮掐着时间进来,在夫殷身上盖了张毯子,小心压了边角,又低着头退了出去。
“若是闲时,陛下不妨多出来走走,看看大好风光,必然舒畅许多。”
夫殷没有睁眼,只轻轻答了声,“日后再说罢。”
泰恒道:“陛下若不愿走远,多回瀛洲界歇歇也好。”
这十多日待下来,他在瀛洲界内没寻到丝毫盈冉曾留下的痕迹,而那葬着历代神族的仙陵压根无法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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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他觉得自己靠近了那片水雾,再走上半个时辰,也好似原地踏步,走再久也无法触到那水雾。
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唤着他去那仙陵中寻盈冉的墓碑,去见盈冉曾生存于世的证据。
夫殷淡淡应了声好,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说起世间绝境,篷梧岛风光也不输瀛洲界。”
泰恒笑道:“陛下过誉了。”
夫殷微睁了眼,“篷梧岛四季如春,唯数千年前曾落过一场雪,我有幸看过一次,自此再难忘怀,当真是美得惊人。”
凤族皆畏冷,先祖迁至篷梧岛后,于篷梧岛中心设下了法阵,使篷梧岛再无冰雪,唯有春日温暖。
泰恒还年幼时,曾故意破坏法阵使岛中落雪,十之八九的凤族冻得几乎想拔光破坏者的鸟毛,后来折岚领着泰恒一家家的去道了歉,才抚平了同族怒火。
想起往事,泰恒眼神低沉一阵,忽而低笑出声,道:“那当真是凑巧了。”
夫殷长睫下的黑瞳如含秋水,定定看着泰恒,“我曾心念许久,想再看一次雪落篷梧。”
这话便说得再明确不过了。
泰恒立时答:“陛下乃仙界之主,若想看落雪,一旨命令下来,臣立刻着手去办。”
他说得殷切,夫殷却好似瞬间没了兴趣,黑羽般的细密睫毛垂下,挡住了那双含情脉脉的瞳。
“不必了。”
回宫之后,泰恒那定不住的性子又发作了,没待几日便要抱着自家猫出去玩,因着长褚仙咒在身,泰恒为防长褚寻他不是,先行到夫殷那处告了假。
夫殷正在作画,听他说罢,眼也不抬,答了句:“好,你去罢。”
泰恒抱着猫正要走,又听夫殷说了句,“早些回来。”
看来只是白日里允泰恒出去走走了。
泰恒心里默念了几句天帝为大仙尊为大,笑着应了,按住想跳进夫殷怀里的踏云山猫,快步出了门去。
木兮与君兮正巧抱着花瓶自大门外往里走,见泰恒沿着长廊离开,两人脚步就停了。木兮眉心皱着,想冲上去拦下泰恒,君兮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手,冲她摇摇头。
“切莫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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