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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路既然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手戈

    一时间,空气里有了种暴富的气味。

    正如话里的字数一样,前两句在实际中形成的甜头没有后两句那么丰盛饱满。所以享受到前者的木母谈起后者时脸上依然表现出羡慕和无奈的双重情感。

    可以肯定的是,这风不会仅从木沙家的门前刮过。近在邻村的小姨在这阵风里兴许也感受到与木母同样的羡慕和无奈。

    木沙更是这样一个不知风起处,更不知风去处的无知者。只有当风吹到她身上时,她才会晕头转向地瞎跟着反应那么一会儿。

    所以当辛父如上次告知木扁己死那般突然闯进门来时,木沙的脑袋也是一片空白。

    “你妈跟你小姨又吵起来了,就在你大姨家。她闹腾着要买农药喝,你快去把她看住了,我有事,完了马上就过来。”

    辛父回头一看木沙呆呆愣愣地不动窝,顿时火冒三丈:“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你妈要是真死了,你也别想在这个家里待了!”

    木沙失魂落魄地来到路上,两腿被恐惧支使着,急急地奔着。脑袋里思绪纷纷,忽而忧惧,忽而冷酷。

    她忐忑不安地走近大姨家的院落,不知会看到怎样姐妹相争的不堪画面。

    然而院子里却空空荡荡,门大敞着,屋里却一个人也没有。树上的知了高高在上,不知疲倦地叫着。木沙站在树下,不知该何去何从。

    莫非她们拉扯着去了小姨家可从小姨家那排房子经过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




第六十九章 空落异地
    一些名词一经人提起,仿佛提起他的人也会跟着闪闪发光,比如太阳,比如北京。

    很难想象,如此天堂般的大城竟然有天梯可达,并且对她这样的小到几乎等于无存的小人物也不拒绝。

    木沙一直看着窗外,企图捕捉到泾渭分明的界限,然而直到下车,她也没能发现北京之所以成为北京的东西。

    然而,这里却实实在在已是北京的汽车南站。

    木沙随着旅客走出车站,走出了她可以想象的终点,走进了她无从预料的起点。

    她来到街上。

    东南西北于她已经失去意义。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停留在车站附近,因为那里的东西都比较贵。即刻,她又想到,自己已经是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身无分文,贵贱于她也失去了意义。

    她只是走着,人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唯一对她敞开的也许就只有眼前的路了。

    道路、楼房、树木、街道、人流,木沙既感觉不出异地的异样,更觉不出人们的异样。她只是不停地在路上走着,寻不到可以打开这个世界的门,她似乎要穷尽道路对她的不拒绝,然后一头栽进命运里,完全听命于她的安排。

    然而,死人之心却拗不过活人之急。她感觉自己有些想上厕所了。于是不自觉地拐进一条小巷里。

    循着那些时有时无的线索,她顺利地找到了公厕。

    洗手的时候,水的出现唤醒了干燥的嘴唇被忽视的渴望。她在肮脏的洗手台前站了片刻,终是弯下腰去,双手掬起一捧水,就着厕所传出来的臭气,滴滴答答地往嘴巴里送。

    一口下肚,陌生的味道使她发呕,几乎要吐出来。这倒是比水本身更解渴。

    她把手上剩下的湿意拂到脸上,觉得凉快了些。抬头四顾,并没有人因为她喝厕所洗手台的水投来鄙夷的目光,甚至来来往往的这些人根本就没注意她的存在。

    木沙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把一个灰不溜秋的矿泉水瓶凑到水龙头前,面无表情地接满水,拧好盖子,放回她那破旧不堪的挎包时,这才完全释然。实际上,在这里喝水洗脸的大有人在。

    木沙来到外面的路上,走过去,看不到什么有出路的变化,又折回来。一张愁苦的脸恰好映入眼帘,使她惊觉整条街看不到一个有笑模样的人。眼前的所有完全被一种肮脏、灰败、愁苦、压抑的氛围笼罩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黄泉路可尽管微弱,阳光还是多多少少地钻了进来,地上的污水反射出来的光线依然刺目。

    从地上摆小摊的布面上,从墙上随处乱贴乱印的小广告中,木沙终于捕捉到了那个关键字眼:上访。

    这就是那些来城里打官司的人是受了冤屈呢还是单纯地不服判决无论怎样,他们看起来都是些可怜人,不管是不是窦娥似的执着,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已经在“受刑”了。

    可是其中的恩怨是非、酸辛苦咸岂是木沙能够揣度的她只是隐约想到,或许母亲的苦比起他们的来,就不值一提了。再想想自己,只是背负些忧虑、忍受些唠叨、感悟些凉薄、困扰些无知,不也抛亲弃学、远走他乡吗

    不管怎样,这条巷子对于木沙来说,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也许这里有她最后的结局,然而,她还没有承认这是最后的时刻。

    她来到一条比较宽大亮堂的路上,仿佛这里才可以走出希望。

    斜阳把她的影子拉长,各种脚步从上而过,它不藏不躲,不叫不喊,不见伤,不觉痛。

    做影子倒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然而影子本身,只不过是依附的产物。有人可靠,有物可依,这是不是影子所有幸福的底线然而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房子,却没有一扇向她敞开的门;身边有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一只向她伸出来的手。

    木沙有些想家了,家再寒凉,始终是一个不离不弃的方向,身在其中,人至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和那么一些的重要性。

    重要性母亲到底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已经发现我的失踪而开始四处寻我了呢不久就要开学了,若我回不去,亚宁她们会不会想念我呢

    然而这次是再也回不去了。

    总该想办法挣点钱,哪怕只是回家的路费也好。

    也许,哪里会需要一个廉价的临时工吧!

    然而一切又似乎无所谓。无所在地在路上晃来晃去倒也惬意,不会害到谁的利益,也不必忍受那些无聊的流言蜚语。

    木沙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



第七十章 命运之夜
    有时候,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的只不过是陌生人的一句话而已。

    木沙被一个蹬三轮车的人叫住。他正和几个人停在路边,既是休息,又是待客。木沙注意到,他的一条腿扭曲稍短,放弃承重靠在车架上。

    木沙自认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然而在陌生之地,却容易被人搭话,她面对陌生人,有时候反而话多。

    “哎,美女,你去哪儿啊坐车吗”

    只是一句简单的揽客话,然而却像这个城市的门终于有一扇向她打开了。

    木沙没有如平时对待离校时遇到的蹦蹦车那样挥挥手,面无表情地走过,而是接住了话头。

    “我也不知道……”木沙这样回答,脸上一片茫然。

    也许茫然正是另外一种答案,男人奇怪地问:“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我去汽车南站。”木沙改口道。

    “上来,我送你呗。”

    “不了,我没钱,一分钱也没有。”

    “没事,上来吧,车站又不远,再说现在也没什么客人,我闲着也是闲着。”

    木沙上了车。

    她已经想不起来他们都说了什么,哪句话道出了暧昧不明的期许,哪句话发挥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远离了人群,在柳荫下的车上聊开了,木沙的手里拿着一瓶好像已经不是陌生人的陌生人买的矿泉水。

    “……老实说,你长得也不算漂亮,只能算普通……”相比那种面捧实杀的夸赞,木沙更容易接受这刺耳的事实。

    “我有自知知明。”她说,语气里却夹杂些失望、生气、不甘和无奈,把语调撑得直鼓鼓的。转而又想,或许普通也是对她的夸赞吧。

    “你别生气,世界上真正漂亮的女孩没有多少。以前我倒是遇见过一个漂亮的,大眼睛,白皮肤,长得水灵灵的。她也是刚来北京,人生地不熟。我跟她一块生活过小半年,还把所用的积蓄都给了她,帮她开了家服装店。可她哪会做什么生意,没两个月,店就倒闭了。人也跑了。跑就跑吧,我这么个残疾人,还能指望人家跟我生活一辈子不成。”

    木沙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却不想追问。是真是假,和自己有什么干系呢木沙看着眼前这个四十上下,瘸了一条腿的人,忽然想起木扁说话时一脸张狂、唾沫横飞的样子,不管怎么说,这个人倒不至于让人讨厌。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问。

    “我也不知道。”木沙喝了一口水,直直地看着前方,她是真的不知道。

    男人给木沙指了一条道路——做小姐。

    当妓女嘛!她不是道德家,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受辱。说到底,这个词一点也不陌生、遥远。而是那样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她觉得妓女不见得不堪,而那些众所敬仰的人也不见得高尚。但当妓女终究是道德所谴责的事情,终归是不好的行为,自己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而且就像他说的,自己根本不漂亮,只能算平平常常,在木沙自己看来,连平平常常也算不上,是集诸般丑陋于一身的大恐龙。因此,她认为自己根本不够格,就是做妓女也会觉得心虚。

    “嗯,不好。”她说。

    “那要不,你跟我回家待一个晚上,明天我给你一百块钱当路费。你看行呢,就跟我走。不行呢,我还把你送回车站去。”

    木沙已经十六岁了,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无非还是卖,和当妓女没有什么区别。这似乎也是这次搭话的必然走向。或许骨子里就生着轻浮,并且还为有男人肯为她花钱而感到欣慰。如此看来,至少自己不是被丢在道上的一块破布,就连捡破烂的人都不会看上一眼,直接踩了过去。

    破烂,是的,或许自己真的已成了一块破烂。那些模糊的印象到底是不是真的呢虽然生物老师把生理卫生一言代过,可她知道的可比书上多得多。

    可能今夜,我就能找到答案。木沙想,这固然是件不能见人的事情,可我宁愿用实锤的梦魇来代替那悬着的不安。

    “行。”木沙最后答道。

    “那好。我先带你去洗个澡吧。”

    他们来到一处澡堂外,给了木沙洗澡的钱,男人嘱咐道:“你不必着急,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过会儿再来接你。你想吃什么”

    “凉皮。”木沙不假思索地回道。

    “凉皮,好,还有呢”

    “没有了。”

    “好吧。你进去吧。我去去就来。”

    洗澡,好,洗得干干净净的,准备就死吧。就像大姨一样,入焚尸炉前都还化妆一番呢。遗憾的是打开背包,找替换衣服时,却翻不出一件可心的。

    很好,安排这样一个人给我,至少不会嫌弃我这一身破衣烂衫。

    出得门时,男人已经等在外面。他热情地招呼道:“洗好了上车吧。”

    木沙装作没看见柜台里投过来的异样目光,两步过去,稳稳当当地坐进了破旧的三轮车。

    一路上,木沙不再东张西望。有人带路,她便安心地当起了路痴。而且这条路,她并不希望自己还要再走一次。

    天色渐渐暗下来,路边亮起了灯火,星星点点,明明灭灭,似乎在城乡之间打着摇摆,不知道在哪一头才能安放自己的安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拐进一条窄窄的小巷,最后进了一个昏暗的院落。

    男人叫木沙下来,在阴影里等着,他先去停好了车子。然后过来开了一间



第七十一章 一念成茧
    “要不要我送你去车站”男人拉亮灯,给她钱时,问她。

    “不用了。有了这点钱,我自己能回去了。”木沙怕被院子里的人撞见,接过钱,急急地收拾着背包和神色。

    “没事,现在院子里的人都出摊去了,没人会看见你。”男人说。

    木沙顿了顿,也真是,既然有勇气把自己置于道德的异类,还会没勇气去面对陌生人的目光

    可木沙终究还是没有破罐子已破摔的坦荡。她知道目光和风言风语的力量,作为一个间接的半听闻者,心里都埋下了恐惧,何况是把自己置于风暴的中心呢

    可是这座城市对她没有兴趣,是的,连错眼看到她都是一种视觉上的浪费。这种不存在感渐渐的让木沙高兴起来,甚至仿佛已经忘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然而她怎么可能忘掉呢

    一百块钱一阵痛。当清晨她背着书包行走在杳无人迹的小巷时,她突然从这痛里获得一种如释负重的快感。

    血浓于水,尽管凉薄,却没办法解脱。用可耻的一夜换来没有芥蒂的一生,是不是很划算

    早晨灿烂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一扫往日的阴云,仿佛未来也如此刻一样光明一片。

    这种兴奋弥散开来,使她生出先去**看一看升旗仪式的想法。可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她已经完成了一生中最重要的转变,却是以这样一种不堪、不快、不可告人的方式完成的。

    **,你居然还想去**,还想看什么升国旗你忘了昨夜你都干了些什么,你不知道你兜里的一百块钱是怎么来的吗还**,还看国旗,亏你这时候还敢想如此高尚庄严的事情。你现在这个样子,甚至都不该走在阳光下,而应该躲进阴沟里。

    木沙抬头看看前方,她现在正处在一个逼仄的小胡同里。阳光照亮了半面高墙,却把另一面和低处留在了黑暗里。木沙自觉地往暗处走过去。

    木沙终于明白,刚刚过去的那个夜晚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生命的底色完笔,余生都将囚禁于黑暗之中。

    何去何从她的心里再次浮现出那唯一的答案:回家。可能只有家才会接纳这样破败的自己,可能只有家自己才能安心地被接纳。

    现在有了路费,还摆脱了对哥哥的最大阴影,而且作为一个女人,也许更能和母亲一起,承担起家庭的不幸。

    回家,回家,谁知道家还是不是离开之前的那个家而谁又知道,这个想回家的人却已经不是那个离家之前的人了。

    “我天不怕,地不怕。”当初的狂言再次回响耳畔,是啊,天不怕,天的眼里岂会有我地不怕,地的怀里也将不再容我。我将从此飘飘荡荡,如风自生自灭。

    想到此,木沙只想坐在地上,痛哭一场。

    然而这在繁华之地,亮光之处,连这样的想法也不得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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