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路既然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手戈
木沙顶着骂声,心里恨恨地走过去,试着一推,也没能关上。她咬牙忍受着耳边的吵骂,把脸贴上去仔细看了看,发现是底部窗框结了冰。
“窗户结冰了。”她低声应道。
“窗户好好的怎么会结冰谁在上面倒水了不成你们这帮没心没肺的,给你们花大钱盖了这么好的宿舍,连个窗户都关不好,冻死活该。”
木沙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想着办法。她一声不吭地走回床铺,一把扯下搭在床栏上的擦脚毛巾,走回窗户边,提起一个红色的保湿瓶,随口对呆在上铺的亚宁说道:“我倒点热水。”
她一手团着毛巾,往上浇了点热水,就狠命在冰冻上搓了起来。再浇水,再搓,如此反复三次,终于哐的一声,把窗推合了。
木沙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看着董事长。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床睡觉。马上就要关灯了。别让我看见有下次,要不然让你们统统卷铺盖睡到操场去。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校之长在八个女生复杂目光的注视下,骂骂咧咧地走出了宿舍。
转学,不知道倒究是什么促成了这个想法,但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无疑是直接成因。
实验启明之类即使能进,学费是个问题。又值家里木扁正要成婚,想都不必多想。旁边的私立倒可以考虑,稍加努力混个免费应该能够。
为什么非要转学呢老师固然不再留恋,可倒也有两三好友不忍割舍。
只是脑子里胡乱盘旋的异想天开,一时气话而已,也想不起什么时候向谁走漏了风声。
这晚,木沙端着脸盆正从宿舍里走出,猛然见班主任立在门口,伸手将她拦住。
“听说,你想转学。”
木沙一时愣住,不知道谁告了密,也想不出自己倒究有没有把一时的想法告诉别人。只得含混地应道:“啊……”
“走吧。”
“去哪儿”木沙更加疑惑了。
“上我家,跟我谈谈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下可让木沙犯难了。这本就是一风吹过的事情,让班主任知道也就罢了,怎么还闹得要上人家里去谈心。
“不用,不用,我后来又想通了,我不转学了。”木沙急忙解释道。
“那也是想过转学来着。就是没这回事,就当我请你吃顿饭。你师娘现在可正在包饺子呢。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这下木沙更吃惊了。
有饺子吃。每每回校前,母亲总会给木沙做碗蛋炒饭。每每出门,一说起吃的,首选凉皮。但木沙最喜欢吃的还是饺子。
包饺子最好有肉,吃不起,至少父母不舍得买。韭菜鸡蛋也很美味。也有很多人家,比如木沙家邻居、文娟的奶奶,无论是白萝卜还是胡萝卜、白菜还是大葱,吃饺子对于她们来说,只要心里想着,盘子里就能端出来。
对于木沙家可就难了。备料麻烦,这个母亲做得很香,基本都是白菜、韭菜、大葱、鸡蛋、肉的混合。那香味,一边包一边流口水,忍不住了干脆直接舀一勺倒进嘴巴里。和面有辛父,费力气,但和得倒也紧实。最难的是擀面片,除了木叶,谁都不会一边转着一边擀。这木沙也擀过,和父母一样,往往擀得内薄外厚,一煮多烂,而且速度还极慢。所以吃顿饺子往往要折腾个大半天。
现在木叶嫁人了,来娘家时偶尔也会割块肉,凑在一起吃顿。平时,能担得起期待的就是过年
第六十三章 褒贬不一
木扁订了婚,木沙问他们领了结婚证没有。木母说没有。本就不抱太大希望的心又淡了几分。
木母倒显得前所未有的自信:“订婚饭已经吃了,彩礼也给了,到时候把婚一结,生米煮成熟饭,再生个娃,还能怕她跑了不成”
木母虽然不识字,却很知道些孰语,什么说曹操曹操到,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却不知她有没有听说过好事多磨,夜长梦多。可既然事无绝对,她们也就没有说服对方的必然。
唉,起码此刻,木母的自信是圆满的。有句诗: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哪怕最后落得一场空,换得这几日的舒心也值了。
乡里的习俗,迎娶新娘在天未亮的时候进行。
木沙家里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灯光下,人影攒动,人们指东望西,忙南念北。木沙起来,看着这一院子匆匆的流影,生怕自己呆滞的黑地绊他们一跤,脸上木然的表情惊他们一问。
自己是个一无所用的人,连活跃气氛的简单工作都做不好。想想还是离开这里为妙。于是便趁着人们不留意,悄悄地走出了家门。
她在巷口犹豫片刻,折向右首边的路,在十字路口左行,走向通往地里的小道。
小道码了砖,平平整整。木沙抬头向天空望去,深邃的天空一轮独月,安心的舒展着她的清辉。昨夜又下了雪,在一片雪光的映照下,田野露出她梦时的纯粹宁好。
脚下的雪路尚未被踏足,这让木沙更加兴奋,甚至有些激动起来。她快速地在绵软的雪地上走着,喘着白气。这时的她真想高歌一曲,起码大喊几声,可她又怕坏了这夜的完整。
木沙在又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前面,是她以前上庙会要去的路,左边,通往木叶的村庄,且经过自家的地头,右边行去,拐道弯,便可看见鹏涛家的后墙。
片刻的顿停之后,木沙决定去看看自家的田野。初分地时,木母叫她去给地里干活的辛父送饭,在地头绕了一圈,她又跑了回来:地看起来都一样,叫父亲又没人应答,她不知道哪块才是自家的。
当初认不出,现在更如《唐伯虎点秋香》里一样,穿了同样的衣裳,自己还能认出吗再想,父母在地里操劳大半生,地既是父母,又是孩子,可他们未必见过亲爱的土地身披银装、梦沉皓月的美丽模样。
想到此,木沙更来了兴致。她微笑着慢悠悠地向地里走去,还刻意使自己的脚印连成两条平行线。
只是还未到地头,几束灯光就晃花了她的眼——她实在没想到开车的人们会放着大路不走,来轧这田间小路。莫非为了贪近
她本想站在路边让车过去,不料,噼噼啪啪的鞭炮从车里扔了出来,在雪地里炸出一片带着火药味儿的红光。
见鬼,莫非这是哥哥的迎亲队伍木沙既怕有人看见自己,又怕鞭炮落在自己身上,这讨厌的声音已经炸得她睁不开眼了。
她急忙掉转身,向着来路跑去。
还好,车队没有跟过来,在连着村头的路上拐了弯。
这一炸,扰得木沙兴致全无。她又不想就此回家,也不知该去哪里,只得如孤魂野鬼般在冰天雪地里浪荡。
天亮了。黑暗走时,把自由自在也一并收拾了去。夜里的孤魂野鬼有些怯了,便想寻一处人间归去。
举目四看,没想到自己寻着陌路,倒入了熟悉处。前面,两层高的小学像地标建筑似的,告诉她到了哪里。这就是小地方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吗
想来想去,木沙决定到王涛家避避。
满墙绿郁的爬山虎走经秋冬的风寒日冷,此刻只余些削筋瘦骨。尽管如此,却对于脚下的地盘不肯割让分毫。似乎在年年岁岁的荣枯里,已得春天的许诺,并将其内化为骨子里对生命的信仰与执著。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知已固难求,言出必恶的异类也不见得易遇。
她们在一起,无非就是聊聊过去的同学,说说现在的自己。
王涛谈起了她的男朋友。他已经不是学生,王涛一脸幸福地说着他们之间的事情。说他长相如何高大英俊,对她又如何好,还打算过年时就来她家里看看。
王涛和木沙同岁,小四个月,比木沙高大半个头,皮肤黝黑,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是她脸上最出色的地方。
她算不上美少女,但绝对是一个健康活泼、爽朗率真的少女。
跟她们在一起,木沙总觉得自己内心里透着地府的阴森之气。虽然闭了嘴,却能从眉毛里跳出来,从眼睛里蒙出来,从耳朵里鼓出来,从鼻子里喷出来。
也许正如木沙沉浸在自己的阴森里一样,她们也翱翔于自己的阳光之中。亮不见暗,暗却倍亮,这正是两个人此刻的写照。
木沙并不嫉妒她,她现在也见了不少可爱的人,自己也一相情愿地暗
第六十四章 爱憎分明
没想到木沙没转学,赵老师倒先离了校。
意料之外,情理可推。比起学生转学,老师离职似乎更让人觉得习以为常。
沈澜也于这学期转了学,有人私下里议论了好一阵,慨叹冯云被人抛弃,成了孤家寡人。又有人说,他们只是暂别,私下里还通信件电话,并且相约在县一中相见呢。
相形之下,赵老师的消失和那些角落里的同学一样,反而无人问津。
一天晚上,萧萧突然神秘兮兮告诉木沙:“你知道赵老师为什么辞职了吗听说他老婆流产了,孩子都已经有五个月大了。”
对于萧萧的各种爆炸性新闻,木沙也已经习以为常地不置可否。只是猛然听来,心里还是由不得一个趔趄。
“赵老师也真可怜,听说他老婆之前已经流过一次产,现在这个孩子又没保住,不知道她以后还能不能生孩子。”
恍惚间,木沙眼前浮现出师娘柔弱的笑容,却不知这笑里隐藏着怎样的苦涩哀伤。
知道了又如何见过面又如何在人生的灾难面前,木沙不过是个闻风而逃的小人。思虑回转间,木沙开始讨厌这些消息,觉得这些不能化成暖意回归当事人的传言,都是栖息在人们唇齿间的魔鬼,带着莫可名状的寒意,藏而不露地诡笑着。
“你怎么关心起这些了”木沙缓缓心神,故作轻松地随意问道。
“我也不是关心,听人说的。你不是去过他家吗你见过师娘吧我没那么八婆,随便跟人乱说。我觉得赵老师对你挺好的,就告诉你了。”说着,萧萧伸个懒腰,叹了口气:“唉,以前我也不觉得赵老师有多好,只是现在的班主任实在令人讨厌。相比之下,他就可爱多了。”
终于能把话题转个靶子,木沙顺势接住,“同仇敌忾”地揶揄几句。
萧萧说的是事实,木沙也很讨厌现在的班主任。他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秃顶男,矮矮胖胖、满面油光。
诚然,人不可貌相。他最令人讨厌的还不在外貌。木沙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总之一看到他站在讲台上,指手画脚,唾沫横飞,就让人心生厌恶。偏偏教的还是主课,语文老师也走了,他便接了她的课。
“他就像个秃头的老鸭子,还偏喜欢上蹿下跳,嘎嘎个不停。”
赵老师走后,也有新的历史老师补充进来。男老师倒也年轻,看起来不到三十。可人却极刻板,比他的板寸头还要中规中矩。
他上课总是手捧着历史书,在走道里一边踱步,一边只字不差地宣读。板书时,也要不时回头看看,以确保和书上的内容一致。如此照本宣科,真真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这倒也罢了。更叫人受不了的是他的声音。他那如锈铁丝一样平直枯燥的语调,听起来简直能让人发疯。可以这样说,从地上随便摸一块石子都比他生动可爱,随便用鞋底磨蹭点什么东西都不会比他的声音更刺耳难听。如此奇葩,也不知从哪儿招来的。
没奈何,一上历史课,木沙不是学着萧萧睡觉,就是捧本打发时间。他看见了也没事。谁叫他的声音那么有魔力,别说看,就是千年睡神的萧萧也抱怨在历史课上睡不着,直接逃课了。
木沙却没有这样的洒脱,继续忍受着前所未有的折磨。
觉也睡不着,书也看不下去的时候,木沙就拿了笔,随便找幅漫画插图,对照着在本子上乱画。
前几天逛文具店,木沙发现一个素描本,十分喜欢。买来之后,却不舍得用,每每翻开,只用幻想绘画,不擦即用,倒也自有一番乐趣。
在学校如此恼火,回家发现家里的情况似乎好些。原因也很奇葩,因为嫂子跑了。
之前没领结婚证倒证明是件好事,如此遗留下来的麻烦倒也不多。最直接的损失就是八千块的礼钱打了水漂。
或许之前已经听烂了村里人的闲言碎语,木沙到家时,木母倒显得异常平静。
“你刚走没几天,你嫂子就
第六十五章 以书为路
“你又有新书了借我看看。”
“我还没看完呢。看完再说。”
“别那么小气嘛,我也有书给你看。”
“真的假的”
“不信你等着,我这就拿给你。”
木沙把自己的宝贝往徐鸣面前一摊。徐鸣拿起来翻了翻。
“这些都是你买的”
“我表哥送我的。”
“我就说嘛,一看就是些老古董。你自己留着吧,我看不下去。你再瞧我这个,郭敬明的《梦里花落知多少》,今年新出的。你知道郭敬明是谁不”
“不知道。”木沙摇摇头。
“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幻城》听说过吗”
“没有。”
“你看你,总看这些老古董,落伍了吧,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吧。他可是现在当红的畅销作家,名气和韩寒不相上下。”
韩寒木沙知道,也是通过徐鸣,得以拜读他的《三重门》、《像少年啦飞驰》。老实说,木沙既读不出好来,也读不出坏来。想想那些如雷灌耳的评价,真叫人怀疑自己的文学审美。倒是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倒让人在情感上觉得亲近些。
“不过,听说这本书有抄袭的嫌疑,也许哪天就被封杀了,不再出版了。我好不容易托人买到一本,当然要先看完。你别着急,没剩多少了,过两天就借你。”
两天之后,这本书果真到了木沙手上。一样看不出好坏,只需轻飘飘地在文字上浮过去。这种不费脑筋的用来打发历史课倒很不错。
几天后,不知哪里传来了风声,说学校要重振图书馆,倡议同学们捐书献册。
这个消息让木沙激动不已,并主动担当起班里的捐书登记员。为了显示自己的带头作用,除了那本英文字典,木沙把小亮哥哥给的书连同自己买的那本《再别康桥》悉数捐出。
在捐书这件事上,徐鸣倒显得十分冷淡,经木沙一再怂恿,他才不情不愿地捐了三本。
“你别瞎热情,你知道图书馆什么时候对学生开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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