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顾盼盈盈
还不等吴嬷嬷她们忍着笑将算筹捧出来,曾社就瞪着一双虎目神色坚毅的认了怂:“不必比了,我认输。”
等他以后能离开家门游历天下了,再天天写信来馋死这个目无兄长的大妹妹!
他话音未落,萧氏便含笑一推怀里的福娘:“还不快给你二哥哥道喜,以后再不比二哥儿、二哥儿的混叫了。”
曾社闻言好悬没背过气去。
除了他们哥儿俩,还有谁家的爷们到十来岁才取名字的?还道喜呢。
曾社戒备的看向福娘,发觉她还真作势要起身,登时头皮一阵发麻,跳起来随口告声罪就撒丫子跑了,任凭他的两个丫头抱着一摞功课纸笔在后头追的裙角飞扬。
萧氏原本想着诚郡王府一行人在路上走了这么多日,在此处多歇息上几日也无妨,世子妃朱夫人却觉得早日登船更好些,两边商量了一回,便定下了第二日午后启程。
船是由郡王府一早定下的,正经的官船,两家各两艘,便是加上各自带的家丁侍卫都不算拥挤。
朱夫人自认是晚辈,便以子侄礼请萧氏带着福娘和曾社等人先行,萧氏推让一番,见朱夫人确实坚持也就顺水推舟带着孙女们登船,只把曾社留在岸上,等行李箱奁等笨重东西都搬上去后再走。
她们前脚上去,朱夫人略等了等也跟了过去,说是要与萧氏一起说话,免得路途寂寞,只把儿子朱勉留了下来,与曾社一同督管下人。
曾社听着萧氏的吩咐就忍不住心里一阵别扭,恭敬的应了声是之后就硬着头皮站在岸边,僵着脸瞥了身边的朱勉一眼后就沉默着等家中管事来跟自己禀报。
不是他不乐意做事,也不是他不想听祖母的吩咐,而是只要一想到一会儿别人家的管事出口就是爷,自家的管事吐出来的却是社哥儿,就有一种掩面而走的冲动。
谁知等到东西都搬了上船,两家管事前后脚过来回话,曾家的老家人却是笑眯眯的唤了他一声二爷。
曾社不禁一怔,回过神后急急忙忙扭头看向船上,睁大眼睛看了看那一排半开的雕花木窗后才咧着嘴回头,用力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看得一旁的朱勉眉头微挑。
诚郡王府一家素来信奉低调无为,朱勉也不怎么出门走动,因此与京城内门第相当的同龄人也说不上熟悉。
但他也是从小便由名师教导指点的,眼界并不低。
在朱勉看来,曾家三房两子皆不成器,大的失于心计深沉、小的失于急躁无状,果然庶出登不得高台盘。而近几年风头颇劲的肃国公府世子箫慎虽然是嫡系血脉,奈何是在外养大,教养上就差了。
至于经常被人议论的清远侯府,一个貌若好女的养子能有几分本事?日后不成一桩笑谈便是祖宗庇佑。唯一的血脉想必也是千娇万宠,又是幼年得封,怕是骄娇二气少不了。
朱勉看不惯曾社的行止,又是少年人心高气傲,心中竟是把这几年父祖提得多些的同龄人都驳了个遍。
他在渡口岸边想的欢唱,一时颇有点世人皆醉他独醒的滋味,却不知他很是瞧不上的几人在京中都已经得了乾元帝的赏识。
日理万机的乾元帝忽而心血来潮,便带着当值的中书舍人并总管李明典出宫走了一趟太学,美其名曰瞧一瞧未来的国之栋梁,掌管太学的官员想要率众迎接也被拦下了。
乾元帝领着人静悄悄进了门,恰巧就瞧见了正与人文斗的陶子易,辩题正是乾元帝命陶谦整理过的砚河之患。
他幼时也受过陶谦的指点,这一会儿自然是条理清晰、难以辩驳。加上与他争论的不是别个,恰是曾经被他一脚踹下马、不得不对家里谎称失足受伤的“故人”,更是气势全开,论证间还不忘隐晦的把对方骂成个猪头,把个眉眼还算清秀的世家子生生说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两边暗地里结的梁子大了去了,这会儿眼瞅着又被个小白脸当众下面子,那世家子真是忍无可忍,辩不过陶子易就想动手。
他刚想暴起伤人,台子下头的箫慎就抡起直接把人放倒了,周围学子们一时都看傻了。
负责督促他们的先生气地手都抖了,箫慎却还是老神在在的模样,随手把特意抱来的最重的一本古籍放在台边,才对还负手立在台上的陶子易使了个眼色。
他一早就瞥见了悄悄进来的乾元帝等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干脆利落的不等那个混账动手就先下手为强。
先生们的那点儿偏心眼跟陛下的比,才真叫萤火之光怎可与日月争辉。
果然还不等太学的先生说话,也不等与陶子易箫慎他们不对付的同窗七嘴八舌的怒斥箫慎,乾元帝就慢悠悠的开了口。
“肃国公世子果然勇武不凡,颇有乃祖之风,赏马鞭一条。”
别有深意的昵了箫慎一眼,乾元帝看也没看大礼匍匐于地的一干人等,望着容貌愈发殊绝的陶子易赞许颔首:“清远侯教导子侄有方,你很好,写一篇砚河策呈上来。”
乾元帝这番话一出口,给太学的先生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追究箫慎当众伤人一事。没听见陛下金口玉言,夸他勇武?谁也不嫌命长。
出身卑微的陶子易更是不得了,先生和学子们瞧陶子易的眼神一时都变了。
太学里的事儿一时还没有传出来,不论朱勉还是其母朱夫人都还正是自矜的时候。
朱夫人边与萧氏等人品茗,边时不时眺望一眼岸边被曾社比得愈发稳重的独生儿子。
她眉眼含笑,看向福娘的目光也愈发慈爱:“要我说,还是咱们这样人家的孩子教养的好。”
见萧氏不语,朱夫人索性把福娘好生夸了一番:“像府上大姑娘,由您和清远侯府两位夫人教导,满京城的闺秀们加上一起又有几个比得上?怪道十全十美,一丝儿不好都挑不出。”
这会儿二房的两个姑娘都还在各自的舱房内没出来,朱夫人也就没了顾忌。
这一番盛赞来得突然,福娘听得好笑,也就故作娇羞,别过头不看朱夫人,面上却忍不住露出了几番笑意,叹朱夫人说话未免太过。
她这一侧首却是恰巧看向了粼粼河面。
朱勉偶一抬头,便远远望见船上有人临窗而坐,可惜水烟飘渺,却是辨不清容貌。
福娘 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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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娘生日前后还显得有几分温和的天气终于在十月中冷了下来,裹挟着冰雪的寒风自北方边塞一路南下,几乎是眨眼间卷过大半山河。
这一日清晨,福娘还没睁开眼睛便感觉到了锦被之外似乎无孔不入的冷意,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哆嗦,缩着身子挪进了被子更深处,连脚趾都蜷了起来,免得触碰到哪一处不曾暖好的被褥。
她刚一动,一直守在床边做针线的樱桃和杨桃就听了出来,急忙屏息等大姑娘开口吩咐。
屋里侍立的小丫头们也机灵的很,一见这架势就有人轻手轻脚的推门出去,让粗使婆子们把大姑娘洗漱的水抬来。
谁知福娘榻上却又半晌没了动静。
樱桃和杨桃两个心里就有了数儿,对视一眼后还是由樱桃一脸无奈的抬手轻轻掀开帐幔,尽量温和的拍了拍不大的绣床上那个显眼无比的“肿包”。
“大姑娘,您该起啦。您听,江上都能听着船工们的号子声了。”
樱桃打三四岁上就在福娘外祖母、现清远侯老夫人身边捧扇打帘,后来因为脾性稳重良善得了嬷嬷们的青眼,一步步提了上来,后来更因为温柔周全被福娘外祖母看重,给了心尖子似的福娘。
与还想着回旧主陶家的丫头不同,樱桃自从跟了福娘的那一天起心里眼里就只剩下了福娘这一个主子,也是出身清远侯府的几大丫头里第一个惦记着与绿裳等出身靖平侯府的丫头们打消隔阂、一同好好当差的。
福娘若是有什么事儿不放心交给旁人去办,只管吩咐樱桃,保证办的妥妥帖帖,绝无水份。
所以在福娘自身越来越难以抵挡赖床的诱惑之时,叫她起床的重任自然而然也就落到了樱桃这个办事儿不打折扣的丫头身上。
福娘动第一下时意识就渐渐离了梦乡,等到樱桃开口唤她的时候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只是不愿意动。
与锦被内的温热相比,鼻尖嗅到的冷意足够福娘领教到外面饱含湿意的寒冷。
不论前世今生,福娘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习惯的是北方严酷却干燥的冬季,甚至还十分喜欢与家人围炉烧烤或者打火锅的日子。
哪怕穿越异世后多了许多的规矩、少了许多曾经以为必不可少的东西,有了侯府的支撑,福娘也没觉出之前的几个冬天有多么难熬。
这一回却不同。
由秋到冬,他们一行都在船上顺运河而下,福娘也是第一回体会到江南水乡的冬日有多么不好过,也终于明白了前世来自南方的同学们为何反而比冰天雪地里长起来的北方人还要耐寒。
江南的冷初时是绵软的,并不如北地凛冬那般呼啸威风,然而日子久了,它的厉害也就显露了出来。
不够锋锐的寒意狡猾的与无处不在的水汽黏连在一处,威力登时大了千倍,裹的人在一片潮湿中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入骨的阴冷。
他们又正身处大运河上,四面环水,即使点起火盆、灌满汤婆子,披上大毛衣裳捧着手炉,福娘她们也依旧冷的恨不能日日窝在床上,一日比一日起得晚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萧氏当然不会责怪她们,甚至还特意交代免了孙子辈早上的请安,早饭也送到各自舱房内用,等到中午日头高了再出门也不迟。
福娘赖了几回床后却觉得不能如此放任自己,再者她依稀记得早年读过的书上提过,回笼觉其实对健康不利,还容易引发偏头痛,便绷着小脸吩咐樱桃以后务必盯着她点,醒了就必须起。
当时福娘刚刚睡了第二觉起来,身上只穿了身软缎面儿的中衣,一头柔顺的长发愣是让她团出了个别具一格的造型,偏偏她还要板着脸装大人。
樱桃面上禁不住就带上了点笑影子,一面手脚麻利轻柔的拿早就熏暖了的狐狸毛斗篷将福娘裹了个严严实实,一面就郑重其事的答应了下来。
结果福娘就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挣扎。
心中悲叹自作孽不可活,福娘甚至都有些怀念起前世的闹钟。至少闹钟还可以闭着眼伸出手一巴掌拍停。
狠狠吸了口气,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跟着骤然进入胸腔的冷气颤了一下,福娘才猛地睁开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没什么精神的看向了神色温柔的樱桃,撒娇似的试探道:“好姐姐……”
她话音未落,正侧身从杨桃手上接过鹤麾的樱桃就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动作温柔的在福娘枕头上方展开鹤麾,整个帐幔里瞬间就充溢着融融暖意。
“可是大姑娘吩咐过,无论如何都要奴婢劝着您,醒了就起呢。”
这两年樱桃的声音愈发温和宁静,一句话就将福娘说得红了脸。
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这个道理福娘还是懂得的。
百般无奈之下,福娘只得一咬牙,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一把掀开了自己的被子,被眼疾手快的樱桃直接拿鹤麾捂了个严严实实,一面劝她慢着些,一面与杨桃一起给福娘穿鞋。
折腾了足有小一刻功夫,福娘才算是洗漱完毕,散着头发坐在妆台前由手最灵巧的绿裳为她通头梳发。
她用过的水也没有浪费,散给了今日不当值的小丫头们。毕竟是隆冬时节,她们又不是每日都靠岸补给,热水是不可能由着下人们用的。福娘心善,她房里的小丫头们日子也好过些。
因着前儿诚郡王府那边的船上就下了帖子,说是上回靠岸后买的小戏调教的差不多了,想趁着今日登岸补给的机会请萧氏带着姑娘小爷过去一道听戏吃茶,福娘今儿就没有再梳那种家常的大辫子,而是换成了南边今年新兴起来的蝴蝶髻。
这种发式她们统共就在上回停靠过的口岸上见一位登门拜访的官家千金梳过一回,福娘随口说了句倒是别致,没想到绿裳就记了下来,含笑问这回出门要不要就梳个一样的,福娘欣然应允。
蝴蝶髻原本就适合年轻女孩儿,并不用拿假发堆叠,绿裳手又极巧,福娘一盏冰糖燕窝还没用完便成了型,再点缀上两支粉珠小钗就大功告成。
福娘照镜瞧了瞧,亲自乐呵呵的探手给自个儿眉间点了个胭脂记才戴上风帽斗篷,由丫头们簇拥着到了萧氏房里。
这会儿萧氏正搭着条毯子歪在榻上同吴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她虽然在各公门侯府的老封君里还算是身子骨健旺的,到底上了年纪,又经历过那样大的打击,精神头是远不如当年了,船上湿冷,她便也懒怠动。
门外过道上一传来连串的脚步声,萧氏原本有些木然的面容就泛起了神采,含笑指了指门口:“定是福娘那猴儿来了,除了她,再没人大清早扰人清净的,还不快把她叫进来,免得廊上透风,她小孩儿家经不住。”
晓得福娘是萧氏的眼珠子,不用她开口,丫头们就迎了出去,恭敬的将福娘迎了进来。
福娘一进门,先笑眯眯的在屋子当中给萧氏道了福,等到萧氏叫了起,便如平常一样坐在吴嬷嬷搬来的绣凳上偎着火炉暖身子。
“就知道祖母嫌弃孙女多余,不然哪会嫌弃我扰了清净。”
接过丫头上的姜茶,福娘便与萧氏撒起娇来,浑然不觉自己是吃人嘴软。
萧氏闻言一乐,看向福娘的眼神却是愈发慈爱。
三个嫡亲的孙女一同在她身边长了这么久,脾气秉性也基本上被萧氏摸的差不多。
虽然看起来福娘是个大大咧咧万事不过心的,实际上这孩子心里有数的很,该心细的地方无一处不周到,该一笑而过的地方也向来大方不计较,从来不记兄弟姊妹的仇。
福娘才多大点儿,教养嬷嬷们还没提醒,自己就知道萧氏年老畏寒,除非把一身寒气都烘热了,福娘是从来不近萧氏的身的。
想到这儿,萧氏对着吴嬷嬷一点头,等吴嬷嬷笑盈盈捧出了个匣子放到福娘手边上,才含笑开口:“既然我言语不当,便给咱们福娘一份赔礼可好?可巧儿有个铺子没人管,从今儿起,便交给你罢,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你吴嬷嬷,先时便是她管着。”
福娘一口茶好悬没喝岔了气儿,半天才有惊无险的艰难吞了下去,望着祖母萧氏的眼神满是讶异。
她们在山东境内的时候,萧氏确实说过谁的算学最好就给谁一间铺子管着的话。只是后来事情繁多,萧氏没提,福娘便也没问,毕竟她的年纪还是小了些。
没想到今日突然又把这事儿翻了出来,让福娘一时都有些怔住了。
难得见一回福娘憨头憨脑的模样,萧氏笑的更是开怀,又对着福娘招了招手:“还不过来?你身上也该暖过来啦,我又不是纸做的。”
福娘还有些回不过神,还是旁边的吴嬷嬷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一脸雀跃的扎到了萧氏怀里。
摸了摸福娘小小的脊背,萧氏心里真是五味陈杂。
小孩子起早有多难,萧氏是再清楚也没有了。福娘小小年纪就能严于律己,性格之坚韧毋庸置疑,十足十肖似老大。
只可惜,老大却是见不着了。
二姑娘曾芷、三姑娘曾兰姊妹,并二爷曾社还没起,他们一行便到了这一日预备休憩补给的口岸。
船刚一靠岸,就有府上在此地经营的管事求见,双手奉上了一沓厚厚的信笺。
代萧氏出面的吴嬷嬷见来人寒冬跑出了一身大汗,便额外代萧氏赏了他个双份子。
萧氏还没来得及看信,另一条船上的世子妃朱夫人也收到了郡王府的消息。
福娘 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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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夫人萧氏虽然偏爱福娘几分,也并不是不疼爱曾芷曾兰她们。
她搂着福娘说了会儿话,等到几个孙女孙子都来齐了,便吩咐吴嬷嬷又拿出了两张田契并一个脂粉铺子的契书。
田契分给了曾社曾兰,脂粉铺子却是给二姑娘曾芷的。
曾芷这些日子跟着教养嬷嬷们潜移默化的学了许多道理,自然也就懂了先前自己有多不懂事,羞愧之余便不大肯往祖母萧氏身边凑。
倒不是因为怨恨萧氏,实在是一想到自个儿做下的坏事都落在祖母眼中,一见面就觉得心虚。
她如此行事,加上萧氏确实有些偏心,祖孙两个难免就生份了。
以至于曾芷压根儿就没想到祖母会给她个脂粉铺子,当场就愣住了,还是福娘笑着拉了她一把,她才如梦初醒,红着眼圈低声说了句什么,连站在她身边的福娘都没能听清。
嫡亲的孙女儿成了这样,萧氏心中也不免酸涩。
再如何偏爱,老大老二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曾芷身为二房的长女,合家也曾经眼巴巴盼了好几年,谁能想到一个错眼,性子就养偏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她这个做祖母的不尽心。
缓了缓语气,萧氏的视线扫过屋内神色各异的孙女孙子,尽量放软了声音:“大丫头二丫头一人一个铺子,三丫头年纪小,社哥儿不耐烦这些,就一人一个庄子,权当提前从我这儿支了压岁钱,过年可不许要了。”
说到最后,萧氏还特意瞪了曾社和捂嘴偷笑的福娘二人。
曾社的胆子大的要三不五时被他老子按住揍一顿竹笋炒肉才能勉强压在地上飞不起来,又哪里会怕萧氏瞪眼珠子?
不但不怕,他还愈发起了性子:“过年不给晚辈压岁钱可不吉利,祖母,咱们可得一码归一码!”
听说压岁钱不给了,曾社立马收了先前的兴高采烈,应正言辞的抗议,逗得福娘都忍不住给了他个白眼,不过晓得他是为了彩衣娱亲,也就咽下了溜到了嘴边的讥讽。
他们兄妹也有好几日不曾斗过嘴了,正是人生寂寞。
萧氏果然听得笑出了声:“真是个猴儿,你也知道什么叫吉利?且看你到时背不背的出书,再来同我讨价还价吧。”
她也就是随口开个玩笑,免得二丫头太过拘谨,倒让这个皮小子顺杆儿爬了上来。
不过有的事情,却是要说清楚。
状似无意的瞥一眼面上毫无不愉之色的福娘,萧氏望着基本上恢复正常的二姑娘曾芷缓缓开口:“大丫头二丫头虽各有各的铺子,但却不是一个管法儿。大丫头既然算学上天赋高些,便自己想法子管着,二丫头这儿还是照旧例等掌柜送红利便是。”
曾芷当初就毁在那样一个娘和她自己的妒忌之心上,萧氏心里总有些放不下。
萧氏当然也可以此时什么都不说,不点破福娘和曾芷在接管铺子上的不同,但是一家人常年累月住在一处,也不可能瞒得住。
与其被有心人借机挑拨,还不如现在就把话挑明了。
其实当日萧氏不过是一时游戏之言,许诺之时也不曾预料到福娘在算学一道竟然天赋颇高,远胜堂兄堂妹。
假若赢得是曾芷或者曾社,今日萧氏的安排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区别只在于说法不同罢了。
萧氏几乎是不错眼珠的看了曾芷半晌,只见她面上一时恍然又一时露出理应如此的神色,并无一丝不忿,反倒是旁边的三姑娘曾兰流露出了一丝迷惑不解。
不过曾兰年纪尚小,被百无聊赖的曾社揪了下头上的小包包,也就移开了心思。
剩下的时间萧氏便亲自与他们分说起了经济之道,连不喜这些、一心只惦记着上岸玩耍看景儿的曾社都被萧氏命令丫头们按在了椅子上,任曾社百般许诺都不松口,只等时辰一道便去朱夫人处赴席。
谁让曾社的性子平日里野的没边儿?让萧氏只怕放了他出去再找不到人。
他这一会儿自作自受,整个人都蔫儿了。
眼瞅着定好的时辰就要到了,萧氏正要带着孩子们出门,大丫头红鹤却突然一头雾水的走了进来,说是诚郡王府世子妃身边的巧鸳妈妈求见。
每回世子妃朱夫人与萧氏说话贴身服侍的都是她,与红鹤她们也算相熟。
萧氏脚下一顿,虽然还不知道朱夫人身边的一等一的心腹人特意跑一趟所谓何事,却明白今儿这戏是听不成了,便神色和蔼的让福娘她们先回去歇着,又吩咐红鹤立即下去传话,让厨娘们做上饭菜,才命人把巧鸳请了进来。
巧鸳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就跟着朱夫人给萧氏请过安,这会儿麻利的行过礼后就连连替她主子赔不是,只说是家中有些事体,须的她们大爷朱勉即刻启程回去,世子妃这会儿正忙着为大爷整理行装,今儿是聚不成了。
她也明白自己身份低微,替主子致歉有些不合适,这会儿整个人都快要伏在船舱的地板上。
虽然生来就是为奴作婢的命,巧鸳却因为跟了个好主子,从小就很有几分体面,多少正经官家千金都要在她面前赔小心,此时不得不来萧氏面前赔礼,不免就有些埋怨那位没事儿瞎裹乱的王妃。
这也是为何一向为人忠厚温和的巧鸳方才在朱夫人气狠了背后非议郡王妃的时候没有相劝的原因。
好端端的跟火烧了眉毛似的叫大爷回去作什么?大爷虽是世子嫡长子,但由于王府多年来一直隐忍低调,身上连个充门面的虚衔儿都没有,就是个白身,真有点什么也不顶用。
王妃也是五十多知天命的人了,竟然敢拿自个儿的身子骨说事儿,也不怕真咒坏了。
这些话巧鸳不对外人说,却忍不了心中愤愤。
幸而萧氏深谙高门大户的这些弯弯绕,一个字儿都没问,眉目祥和的让吴嬷嬷上前扶了起来,说了声无事,又和和气气的让吴嬷嬷把人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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