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生石上旧精魄
辗转难眠一夜未睡,眼下浮起了一片青黑,直接过来上早朝。风里刀抬头看了看对面站着红色蟒袍的东厂厂公曹云钦,发现曹厂公脸色也比他好看不到哪儿去,略感欣慰。
片刻后,导引太监出来唱喝:“皇上驾到,跪迎——”,接着门内一片脚步山响,珠帘微动,两个杏衣小太监倒退出来,引着宪宗朱见深步上御座,大总管刘公公手执拂尘,侍立一旁。百官匍匐在地,山呼万岁。
刘公公上前一步:“宣兵部尚书景恕领今科武举试状元顾少棠及进士九十八人晋见---”
风里刀正觉得眼皮发涩,头脑发沉,闻听此言,只是苦笑:“我可是惦记她发了疯,连武举状元都能听成她的名字。”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72章 登金殿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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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得靴声橐橐,脚步杂乱,兵部尚书景恕荣光焕发,领着百余人鱼贯进了乾清宫,齐齐上前跪倒叩头。
宪宗皇帝道:“如今虽四海升平,但瓦剌窥视中原已久,瓦剌四部大汉巴巴图尔野心勃勃,朝廷励精图治,不可有一日荒疏弓马,幸有诸位青年才俊,文武双全,今后在景侯爷帐下,报国杀敌,不负朕望。”
众举子一起口头谢恩,这才站起身来。
宪宗皇帝笑道:“此次会试前三甲是哪几位?”
话音一落,三个青年应声出列,左手一人蓝衣狐裘神情潇洒,躬身道:“参见陛下,我是今科武举第三名,阜阳府,江彬”
皇帝颔首道:“探花郎,真是年少有为。”
景小侯爷还未及说话,皇帝先笑了起来:“应龙你把状元丢了,姑母没有责怪你吧。” 景应龙抬头笑道:“启禀陛下,母亲说我比的好,未曾责怪。”
居中那人身量高挑,淡然而立,微一拱手:“万岁,我叫顾少棠。”
风里刀正在白日梦游,虽然睁着眼,但魂灵早就飞去会晤周公,忽然听见这一句,就如同耳边突然闪了个霹雳,比红衣大炮在耳边炸开都要提神,名字可能重合,但顾少棠的声音,他决计不会听错,此时虽然她故意放粗了嗓子,可是二十年耳鬓厮磨是何等的刻骨铭心,风里刀猛然转头,盯着中间那人:虽然穿的是白衣银甲的男子装束,可那秀丽眉目,飒爽英姿,天下除了她,还有谁?他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下意识的就要往前迈步。
顾少棠自打一进乾清宫,就一直在盯着这个西厂厂公,可他一直低着头神游,连头都不抬,到现在才注意到自己,就要在御前失态。心下暗自气恼,飞快的一记眼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风里刀给她那无比熟悉的冷冽的眼光一剜,瞬间得了生气一般,开心起来,头也不疼了,脑子也清醒了:顾少棠来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她是怎么成立武状元的,总之现在顾少棠就好好的站在他不足丈余的地方,安然无恙,这已经是喜从天降,本来要摔倒的身体晃了两晃,稳稳的站住了。
皇帝看看了手中奏折名册,又抬头看看顾少棠,笑道:“状元公,武艺是举子中的魁首,竟然也是难得的美男子,天下的好处,都要被你占齐了。”
转头对景恕道:“侯爷久留沙场,用兵如神,这次又不辞劳苦,亲自检视此次科举,这三甲都是可堪大用的栋梁之才,但此次科举关系重大,要从中遴选先锋将军,选贤任能也不一定非以名次居之,还是以‘适合’为上,不知道景侯爷属意哪位呢?”皇帝本着先照顾自己亲戚的原则,给景恕个台阶下,如果他还是想让景应龙当先锋,皇帝金口所封,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两个年轻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说:“陛下,会试前早有言在先,状元就是先锋将军。”一个说:“万岁是明君,我爹爹不可失信于天下人。”却是景应龙和探花江彬。
皇帝想开个后门,却先自讨了个没趣,讪讪干笑了两声,不死心的转头看景恕:“景侯爷的意思呢?”
景恕撩袍跪倒,沉声道:“启万岁,臣细细观察,状元顾少棠韬略精熟,武艺过人,堪当帅任,臣军中先锋将军,绝不做第二人想。”
既然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皇帝赶紧就坡下驴顺从民意:“既然如此,乙卯科武会试状元顾少棠,封正三品先锋将军,擢兵部尚书景恕帐下听用,其他进士人等的任用,经吏部核申,再行公布。”
顾少棠赶紧跪倒拜谢天恩,又转过身去,向百官作揖,意思是日后同殿为臣,晚辈有礼。
忽听得人群中突然有人“咦”了一声。
顾少棠循声望去:东厂厂公曹云钦身着大红坐蟒袍站在右首,面带惊异之色,正盯着她。
顾少棠表面不露声色,心中打鼓,不知道曹云钦是真的认出了她,还只是有所怀疑。
眼看曹云钦上前一步,举起了手中象牙芴板,似要开口说话。
顾少棠心中不安越来越深,忽听得身后一声怒斥:“曹云钦,你有何事!” 声音不大,却如虎啸山林,巨浪拍岸,带着极大的威势和怒气。却是景恕,他本来就因为顾易安的冤案憎恶东厂,现在看曹云钦又来找碴,登时怒不可遏。
只见曹厂公肩膀一哆嗦,手里的芴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似乎还往后跳了一小步。
西厂厂公笑得风度翩翩:“侯爷息怒,曹厂公是定然也是觉得状元公人品武功过人,因此大为倾倒”转头对着曹云钦:“曹厂公你说是吧。”
曹云钦刚弯腰捡起芴板,看了一眼满脸怒色,自己断然惹不起的三军元帅,又看了一眼同样面露不悦的宪宗皇帝,放软了声音道:“雨厂公所言甚是。臣....就是这么想的”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73章 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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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京城是个大晴天,碧空如洗。
既然皇帝陛下亲口封了顾少棠武状元先锋将军,那接下来自然就是顾将军要开牙建府。本来按照景恕的意思,顾少棠就留在侯爷府就好,方便他老人家可以日日教导照顾失而复得的故人之后,但锦衣卫指挥使马德彪言道,本来顾少棠就是景恕亲自选的武状元,又在圣上面前力荐,朝里朝外也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恨得双眼通红,胸口呕出血来。 如今爵位已定,若再留在他三关元帅身边,实在引人侧目,若惹起谄媚上司,解群连党的口舌,对初入官场的顾少棠恐怕不是好事。
景恕这才同意,把自己京西的一处府邸送给顾少棠,离侯爷府不算太远,时常走动也便宜。顾少棠和雨化田本来就在发愁侯爷府过于嘈杂,耳目众多,得了这个机会,也就乐不得的早早辞了景恕,搬到新园子去。他们进京以来,多历风波,行李物品都丢的差不多,二人两手空空就奔城西而去。
行不多时,只见前边偌大一间院子,雪白粉墙,下边山石砌成矮阶,红漆正门敞开着,上边原来的牌匾已经拆了下来,景府的一个中年管家景五穿着齐整的黑色直裰,正站在门外指挥着小厮们进进出出的干活。一见顾少棠和雨化田,赶紧笑着迎上来,作揖道:“顾将军,风公子,侯爷都交代好了,这里的小厮丫鬟下人,都是从景府中带过来的,一等一的可靠人,二位爷放心安住。”
顾少棠点头谢了景五,跟雨化田一起并肩进了府邸,见院落屋宇齐整宽阔,门栏窗扇,具是细雕的山水花样,并无朱粉涂饰。顺着游廊,转过水磨墙上的月亮门,眼前假山嶙峋,藤萝掩映,石子漫成羊肠小径。 再行几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有一股清泉,从花木深处潺潺涌出于石隙之间,积成一个大荷花池,御花园中池水都早已冻,此池因是活水之故,只是岸边有几尺的浮冰而已。
池边栽种着怀抱粗的垂柳和大株梨花,旁边有一亭,白玉为栏,依水而立。
二人一路抚石依泉到厅中坐了。
顾少棠喜道:“我还道景侯爷送我的房子,就跟他那宅邸一样,富丽堂皇,不想此地如此清幽。”
雨化田笑道:“景恕对你倒是真心疼惜,此处的不富贵,可要比那雕梁画栋,玉马金堂更要花费百倍的心思和银钱。这处府宅本是元朝皇帝一任宠妃的居所,”
顾少棠道:“哦?这我倒没瞧出来。”
雨化田道:“这原是元顺帝最宠爱的昭妃的居所,她出身江南,不喜皇宫,顺帝就将她家乡搬到这北地京城,这里一山一石,一花一木都是煞费心血,从江南运来。后来景恕功劳甚大,这才赐给了他。”
顾少棠仰头看看那丈余高的大玲珑山石,吐了下舌头。
正叙谈间,忽听得门外有人吵嚷:“顾少棠,顾少棠---”
二人赶紧步下花厅,迎到门前,却见景小侯爷景应龙穿着天青色的锦袍,罩着貂皮大氅,插着腰,一只脚踩着石头台阶,正瞪他们。
顾少棠笑着一拱手:“小侯爷,有何贵干?”
景应龙一努下巴,指了指自己身边半人高的檀木箱子,道:“武则天拜过玉雕弥勒,我爹说怕你入新宅容易夜惊,说是镇宅可保平安的。”英挺的脸孩子气的皱起来,忿忿道:“我是你的下人吗?我是你的跑腿吗?老头子还巴巴的非让我亲自送来”
顾少棠道:“侯爷关怀过甚,顾少棠愧不敢当,我这就随小侯爷回府谢了王爷,把这宝贝送回去。”
景应龙泄气道:“老头子固执的很,他是不会收回的。”斜眼看看顾少棠道:“状元公,我家有三宝,错月麒麟刀武状元比试那天送你了,今天又让我送玉弥勒,你当心我爹哪天再发疯,直接把我家第三宝----我娘亲,大明嘉善公主娘娘给你送来。”
顾少棠闻言噗哧一笑,连雨化田都笑了起来。
景小侯爷待要开口,却见管家景五几步走了过来,恭恭敬敬道:“顾将军,小侯爷,门前来了一个人,自称是西厂厂公雨化田。”
影壁后人影闪动,厂公大人蟒袍玉带,墨羽大氅带着风,已经跨过了朱红门槛,身后跟着西厂的大档头牛得意,在院中站定。
风里刀一见顾少棠,本来面露热切之意,随即眼光扫过雨化田,见到顾少棠就肯定会见到这人,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可看见这死太监亲密站在顾少棠身边,风里刀还是有些不悦,再一转眼,还有另外一个不速之客景应龙在此,把风里刀原先的计划通盘打乱,只是不语,暗自思忖对策。
顾少棠和雨化田面面相觑,心道风里刀就算不乔装改办,暗渡陈仓,也该低调行事,贸然闯来,正撞上景应龙在此,实在欠思量。
丝毫没察觉自己不受欢迎的景小侯爷,看了看面色如冰的西厂厂公,又看了顾少棠身边面带笑意的书生,迟疑道:“西厂厂公雨化田?你和这位风兄长得颇为相似啊。”
风里刀冷哼一声:“我倒看不出来,本督与这个气质猥琐的家伙有何相似之处。”
雨化田笑道:“世间人都是有几分相似的,可惜有人再金玉其外,也只有草包败絮其中。”
景应龙求助似的看看顾少棠,道:“他们是长得很像?对吧?”
顾少棠一个头两个大,没料到当着景小侯爷的面,这俩不省事的也能当面杠上,只得挤出两声干笑,道:“大概是有三分相似” 上前两步对风里刀一抱拳拱手:“厂公带着西厂精英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何见教呢?”双眼凝视风里刀,不悦颦眉。
风里刀躬身回礼,道:“前日朝堂一见,状语公人品风流,雨化田甚为倾慕,有心结交,不知顾将军可赏光否?”
顾少棠冷冷道:“西厂厂公何等尊贵,顾少棠高攀不上,您还是请回吧。”她跟风里刀上次分别,是大吵一架做结尾,如今再次相逢,虽然余怒未消,但她下逐客令,还是希望早点把风里刀打发走,免得景应龙瞧出破绽。
风里刀丝毫没体会她的用意,继续道:“这是说哪里话,日后你我同殿为臣,还是多加亲近为好。”
“厂公是内臣,我在军中,本就该泾渭分明。”
“无论是做什么都是为陛下分忧,何必分你我。”
“顾少棠初涉军中,官职低微,不想招惹口舌。”
“小人无论如何都会饶舌鼓噪,将军何必顾虑太多呢?”
“厂公不必再说,您请回吧。”
“今日天气甚好,站在说会儿话也不错”
............
风里刀初时还是做戏,但跟顾少棠死皮赖脸的纠缠,本来就是他们相处模式的一部分,到后来顾少棠越拒绝,他就越觉得亲切,非要贴上来不可,顾少棠说一次:“请回”,他就越挫越勇的要求:“结交”
牛得意怕风督主闹得失了体统,几次拽他的袖子,试图让风里刀不要再继续缠闹顾少棠,日后再从长计议。但督主大人说的高兴,完全对他的提醒置之不理,到最后幸好二档头王安佐跑来说皇帝有请,风里刀这才悻悻离去。
顾少棠暗自松了口气,抹了头上冷汗。
景应龙笑道:“我爹最讨厌东西厂的太监们,顾少棠你此举老头子肯定大大的满意。不过原来听说西厂厂公雨化田最是孤高自许,冷峻桀骜,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如此死皮赖脸,忒也无耻,可见传言不可信。”
于是正牌雨化田本来就难看的脸色就更黑一些。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74章 努力丢雨化田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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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就是“鹰扬宴”,跟文科举的“琼林宴”一样,在科举殿试之后,皇帝宣布完登科进士的名字,便在皇家名苑琼林设宴,一是为中举进士们庆功,二是答谢主考恩师,三就是让初入职场的新员工们结识一下更资深的同事上司,鹰扬宴是特指武科举后的宴会,取鹰击长空之意。
景恕即是兵部尚书,又是科举主官,这鹰扬宴自然就设在了他的府中,此等盛事,不但新科武进士们和兵部将军都列席,朝中重臣也悉数到场。
期间排场浩大,群英聚会,珍馐美味,玉盘金盏自不必多说,既然是鹰扬宴,那就是新科进士是主角,其他大臣也好将军也好,都是陪衬。顾少棠景应龙江彬这三甲,更是万众瞩目的所在,可谓少年得志春风得意,每个人都听了不少恭维话,被轮流上前的百官灌了不少酒。
饶是顾少棠酒量甚佳,也扛不住如此车轮战,喝了半晌,面飞红霞,怕再多饮酒后忘形,露出女儿的行迹来,找个借口溜出酒席宴外,跑到景府后花园中,绕过一处翠嶂山石,眼前是些桑榆之属的树木,前面是一方白石桌,上边凿着西番花草,旁边放着四个石墩。顾少棠过去,依靠在石桌之上,任隆冬时节的冽风将自己脸上的红晕酒意慢慢吹散。
却听得身后脚步声踩着落叶,索索作响,顾少棠转过头去,唇边浮起笑意,懒懒抱拳:“厂公大人。”
一身素白绣金官袍的风里刀,就站在她身后。鹰扬宴这等大事,身为西厂厂公当然要到场,但宴席间顾少棠身旁来往官员如流水,众目睽睽他不便上前说话,而且顾少棠来往应酬,连眼角都没扫过他,只好自己气闷,好容易盼到顾少棠孤身出了厅堂,这才跟了出来。
风里刀英挺的眉毛皱了起来,上前几步,一拉顾少棠的手腕:“顾少棠,你到底玩什么把戏?”
顾少棠还没完全从酒意中醒来,慢吞吞的笑了笑,道:“我也想当官,当位高权重的大将军”歪头看了看风里刀:“只许你冒充西厂厂公,不许我当武状元吗?”
风里刀更上前一点,压低了声音:“女扮男装你也敢干?不怕杀头吗?”
顾少棠道:“富贵险中求,有人不怕冒充西厂厂公杀头,我自然也不怕当武状元。”
风里刀抓着顾少棠的手又紧了一些“别胡闹,别当什么状元将军了,赶快回大漠或者回渝州去。”
顾少棠冷笑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你是风里刀的时候,是我管着你。现在我在军,你在政,西厂厂公大人再威风也管不不到我头上。”
风里刀无言以对,想起昨天在将军府站在顾少棠身边的雨化田,胃里又是一阵烧灼的痛感,说道:“这事暂且从长计议,那个雨化田,咱们在龙门见识过他的心机手段,这个人阴狠毒辣,你不能把他留在身边。”
顾少棠用力甩开他的手,道:“我几次身处危机,都是赖他相救,一路走来相扶相持,那时你在哪儿呢?”看着风里刀眼中的失意,微觉痛快。
她跟风里刀自幼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但就因为他怜香惜玉爱护娇花弱草的本能,‘能不拒绝的尽量不拒绝,能温柔拒绝的尽量不粗暴拒绝’的黏糊性子,二人是吵闹不断,可是吵过闹过分手过,却还是打不散分不开的黏在一起。小儿女过家家般的爱恋怨恨,也许不刻骨铭心,但也难舍难离。直到风里刀为了权势带着常小文进京,离她远去。潇洒的顾少棠豁达的顾少棠,“不谈感情只谈买卖”的顾少棠,心中那份失落苦涩唯有自知,如今看到他为自己心疼着急,既有欣慰,又有复仇的快意。
风里刀皱着眉,难过的说不出话,半晌后一跺脚,道“好,我把厂公还给雨化田,你跟我回去,咱们还回江湖上逍遥去,就像往常那样。”
顾少棠心头一热,口中却仍然冷冷道:“如今是我贪恋权势,你不要当厂公,我还要当先锋将军呢。”她身世隐秘和矢志从军的原因一时难以出口,性子又是好强,跟风里刀置气:当初你说去京城,片刻不等立即就去京城,如今你说回江湖,我凭什么就要巴巴的跟你回去?
相处多年,风里刀如何不明白她的性子:“顾少棠,你生我的气?”
顾少棠不语,只有你爱的人,才能动摇你心底最深处的平静,让你最不可遏制的愤怒,最彻骨冰冷的伤心。
风里刀柔声道:“抛了你来京城,是我的错,你要怎么才肯原谅?”
顾少棠把脸别到一边,垂下眼帘不看他。
厂公大人凝视着她,缓缓的弯曲膝盖,扶着桌沿轻轻跪了下来,素白绣金的奢华曳撒铺撒在厚厚的落叶之上,深吸一口气:“顾少棠,你别和我赌气,此事是性命之忧,我不能看着你冒生死之险去战场上拼杀。”
顾少棠霎时热血上脸,又是着急又气:“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还要不要脸了?”
风里刀右边眉毛一挑:“我就不要脸了,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顾少棠跺脚道:“你也不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发什么颠?”伸手就去拉他袖子。
耍赖原是风里刀拿手好戏,瞬间变回江湖混混,一幅你不说原谅,我就不起来的样子
正争闹间,谁都没留神,翠嶂后身影攒动,一口气闪出几十号人来,景恕,马德彪,何恭这等高官,还有景应龙,江彬这些新进士,连东厂厂公曹云钦都在,宴席结束,后花园扎起戏台,众人转场到此,却不意撞见眼前“景色”,都愣在了原地。
瞬间万籁俱寂,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过了片刻,礼部尚书何恭这才干笑道:“雨厂公,你和顾将军,这是唱得哪一出戏啊?”
西厂厂公风里刀平静的站起身来,冷傲的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和枯叶,淡然道:“我对顾将军一见投缘,想跟她结为异姓兄弟。”
曹云钦笑得幸灾乐祸:“那怎么他不跪?”
风里刀白了他一眼:“曹厂公问的忒蠢,她不跪自然是因为她不同意跟我结拜,我不过跪的着急了些。” 也不理会众人注视,一摔袍袖去了。
风里刀既然走了,众人的眼光就都齐齐射向顾少棠,顾少棠也就只好顺着风督主的说法讲些“不敢高攀”之类的谎话,景恕捻须而笑,对顾少棠“冷对”西厂厂公的“义举”甚是满意,其余众官的脸色就颇为精彩了,不屑的有之,赞赏的有之,看笑话的有之,从此那个传说那个外表俊美如菩提,手段冷酷如修罗的雨厂公,在京城官员中口口相传中的形象,由单一的冷傲凶戾的玉面罗刹,又增加了一些笨蛋弄臣的喜剧元素,倒是增加了不少亲和力,这就是后话了。
是夜。
牛得意半蹲在顾将军府的粉墙之上,伸手握住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手臂猛运力,将墙下的人也拽了上来。
督主风里刀摇摇晃晃一阵终于找到了平衡,扶了一下歪斜的官帽,对牛得意正色道:“你就在外边等着,不管里边出什么事,不得我的名利,不许你擅自出手,明白了吗?” 进京后跟顾少棠第一次相见,就因为牛档头出手,惹翻了火爆脾气的顾少棠,教训还是要吸取的。
牛得意迟疑了一下才道:“是,督主。”悄然翻出。
风里刀看了看院内,院墙甚高,离青石板地面有丈余的距离,不禁心中打憷,微微有些后悔过早把牛得意打法走了,抬头四顾,见前方四五丈远之处,是一个荷花池,池边怀抱粗的垂柳依墙而长,心中一喜。小心翼翼的扶着墙,站起身来,细碎的挪动步子,朝那池边柳缓缓的移动过去。
一盏茶光景,已经挪出了两丈多元,风里刀鬓角见了汗,看见不远处房舍窗棂上烛火闪动,暗想不久就能和顾少棠见面,心中一暖。
又耐心的前行丈余,忽然一众行人,沿着石头小径迤逦而来,前头四个家丁模样的人挑着的八宝琉璃宫灯,光芒瓦亮,将园中树木楼阁照得清清楚楚,不一时已经到了离风里刀不足一箭远的地方,灯火已经影影绰绰照到墙上人影,侍卫们当即警觉,怒喝道:“什么人!”,“噌噌”几声抽出刀来。
风里刀心中着急,墙壁本窄,在加上夜霜湿滑,他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正栽进墙下的荷花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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