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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生石上旧精魄
景应龙当先,手中银枪一抖,提枪就刺,顾少棠也举枪相迎,两下交战,未及三个回合,景应龙使个势子,枪在胸前抖了个花,明明是一个枪尖,此刻却一化十十化百,寒光点点,闪烁不定,看不清招式来路和去势,此招正是他景家独门的枪法“万朵梨花”。顾少棠只觉一团银光扑面而来,心中吃惊,她的枪法虽然不弱,但终究不是本功,跟寻常高手尚能一较高下,碰上景小侯爷这样家学渊博的枪术行家较量,就有点捉襟见肘。 电光火石间银枪已到眼前,顾少棠不及思量,猛一拨马头,将胭脂马横打,腰向后倒,同时将手中铁枪猛的一抡,从上而下,对着景应龙那幻化无数的枪尖砸了下去。
忽听得旁边一声爆喝“慢着!”只这一声,犹如牙缝内迸出春雷,舌尖上响起霹雳,打斗中的景应龙和顾少棠都是一楞,待要收手,两件兵刃上力道甚大,去势又急又快,到底还是“呛啷啷”的撞在了一处,火星四溅,向相反方向弹开。
二马一错,顾少棠收了招式,回头看了看景应龙,见他也收了枪,在马上规规矩矩不出声,莫名其妙的看着场边的白发老者,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不让我们打了?” 黑脸痦子的左将军夏岩怒喝道:“这是景侯爷,不得无理”
刚才出声的正是景恕,他抬了抬手让夏岩闭嘴,转头对顾少棠和蔼问道:“你平常使的兵器不是枪吧?”
顾少棠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景恕微笑道:“方才我看你情急之下以枪杆砸应龙的银枪,这可不是任何久习枪法的人会出的招数,你擅长的兵刃是什么?板斧?”他的声音在微微起伏“还是关刀?”
顾少棠不明白为什么兵刃这么要紧,但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还是客气答道:“我使关刀。”然后有点惊异的发现,这老头深沉忧郁的眼神中,似乎燃起了一把火焰,突然间明亮了起来,
“既然你擅长的兵刃不趁手,那此场比试就不算公平,等换了兵刃再比。”景恕右手一挥,校场入口一黑衣银甲的校尉奔了过来,在景恕面前单膝跪倒,抱腕当胸:“侯爷有何吩咐?”。 景恕从怀中取出一面寸许的金牌,掷给他,道:“回府,拿这金牌去见公主,犬错月麒麟刀’,速回校场来。”
顾少棠本来想说不必这么麻烦,随便找把关刀就好,但景侯爷这三关统帅兵部尚书的气势实在太大,天不怕地不怕如顾少棠,也不由自主的觉得反驳他也许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还是照他说的做比较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景应龙本来看着他父亲,一闻此言,猛转过头,盯着顾少棠从头到脚的打量,似乎见了什么无比稀罕的物事。顾少棠莫名其妙的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别扭的转开头,骤然发现景恕也在看着她,眼睛里面闪动着些她不懂的情绪,似喜非喜,似悲非悲,似期待又似担心,无限怅然。旁边穿飞鱼服的胖老头倒一脸欣喜,看着她笑得慈祥。
顾少棠被这三人看得汗毛都竖起了,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情形又不像已经识破自己的身份。
半炷香后,忽听得校场之外马蹄声响,方才的黑衣校尉一手持着一件银绸包裹的长兵器,单手抓着缰绳,如闪电一般,闯人场中,离景恕还有三丈有余这才猛的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起来,站定原地,校尉飞身下马,跪倒景恕面前,双手擎起手中兵刃。
景恕信手接过,将上覆银绸一扯,露出里边一柄银色关刀,上前几步,步入红毡圈中,双手递给顾少棠,神色复杂:“你使这把刀。”
饶是顾少棠再嚣张,也知道兵部尚书亲捧兵刃,是极其难得的礼遇,赶紧恭敬低头接过,道:“谢侯爷”接刀在手,细细打量,形如弦月,刃寒如冰,刀面上是黄金的麒麟追月纹,尾鑚上付着白翎,带再一掂量只觉此道份量长短,无一处不是妥贴之极,无一处不是称心如意之极,竟比之前从小自己使管的关刀更得心应手。
双手握紧,迎风一展,只觉那冰冷云纹银柄下似有脉搏跳动,顾少棠心下疑惑不已,明明是从未见过的兵刃,为何竟有血脉相连之感?既得了满意的兵刃,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试身手,横刀当胸,对着景应龙叫阵道:“我的刀来了,咱们再来比过。”
景应龙微微一笑,端枪催马向前,二人又战在一处。
偌大的校习场中,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凤舞龙飞比试的顾少棠和景应龙,除了一个人:景侯爷。
景恕看那银刀舞起,动如风,静如松,提刀千斤重,舞刀鸿毛轻,刀飞朔风响,刀落寂无声,既惊险雄劲,又轻盈灵动,魂灵却似乎漂在万里之遥,九天之外。
那一年,是谁在月下挥舞银刀,刀光如雪身影如蛟龙?
那一月,是与谁灯下对饮,笑谈要一起守边关二十年?
那一战,四处番儿如海杀声如潮,似将是他人生最后一个画面,谁神兵天降孤闯进敌阵将他扶上马背?
那一天,是谁身带重枷铁锁,与东厂鹰爪重重中,坦然而笑,泯不畏死。
那一刻,是谁的一腔热血溅上了高杆,一地红绫絮乱。
自那而后,就不能再展欢颜。
那是再高爵位都无法弥补的遗憾,那是再多胜利也不能弥合的痛楚。
这三十年辗转伤心,夜不能寐的寂寥长夜,如今似乎都一一得了报偿,得了圆满。
景恕热泪盈眶,视线渐渐模糊,看着马上顾少棠年轻的身影,似乎是望着故人魂魄归来:神武将军顾易安,三十年不见,将军安否?苍天有眼,终于让我寻着了你的后人。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70章 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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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起处,尘土飞扬,刀枪相撞火星四溅,金石紧响,众围观的官员,举子和锦衣卫一个个直瞪双目,生怕错过了顾少棠和景应龙的一个招式。
顾少棠骑在胭脂马上,摆开掌中那柄错月麒麟刀,上封,下削,里撩,外挡,八八六十四路刀法,似青龙出水似玉凤临空,使得得心应手圆转如意。景应龙也不示弱,擎着手中枪,刺挑盖扎,不逊分毫。
顾少棠手中长刀横扫,银光闪闪,带雨兴风,直贯景应龙双耳咽喉,景小侯爷长枪一挡,拨开顾少棠的刀,转手刺她右肋。这招又守势转进攻,就在须臾之间,进退章法有度,端得是大家风范。顾少棠不慌不忙,侧身躲过,转手回刀,架住了景应龙的长枪。 刺得狠,躲得巧,应对得行云流水一般,围观人众皆喝起彩来。
一招闪过,二马盘缰错镫,景应龙的马头正对着场边的景恕,正扫见自家一辈子严肃冷峻不苟言笑的“天王老子”正眼含热泪盯着自己(他看错了,景恕在看他身后的顾少棠),不由得大惊失色,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我打的再不好,老头子也不至于当场哭出来啊。打斗本来就是间不容发,他一愣神的功夫,顾少棠一扭身形,把马往回一带,双手一抖,举刀又砍。
耳听得刀带着风声到了身边,景应龙这才反应过来,猛的一转腰,顾少棠的银刀正擦着他左臂略了过去,讲他的锦缎衣袖削了三寸来长的口子。
这下场边的人都安静下来,从招式上来说,是顾少棠赢了半招,但景应龙面对着几位主考,如果是他先跟主考们示意比试暂停,顾少棠就不能算赢,还得继续打,因此都等着看四位主官的意思。
景恕回过神来,抬袖拭了拭泪,正待开言,他旁边的黑脸痦子的左将军夏岩是个很“乖觉”之人,一向以擅长体察上司心思为己任,他刚从西南调任景恕军中没多久,自觉抓住了讨好新上司的机会,没等景恕开口,立刻抢着说:“景小侯爷刚才已经点头示意要暂停比试,此招不作数,继续比。”
底下的举子立刻议论纷纷,蜂鸣声四起,有的说:“我怎么没看他示意”,有人说:“孙筑说的对,这先锋将军就是给景小侯爷设的,只有他赢了才算”,不一而足。夏岩自觉有功,还在洋洋得意,却听得景恕冷笑一声:“夏岩,你何曾见到景应龙示意停止比试?老夫自觉还没有老眼昏花,为什么我没看见?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你是要帮景应龙当场作弊不成?”
夏岩马屁拍在马脚上,吓得黑脸上痦子都青了,只是闭嘴不语。
顾少棠坐在马上,看了看旁边一脸不甘心的景小侯爷,又看了看一脸凝重的景恕,轻快干脆的说道:“既然两位考官意见不一,那我愿意从头比过,赢要赢的让人心服口服。”
景恕欣然赞许点头:“不愧是...”马德彪怕他把顾易安的名字说出来,再怎么说顾易安也是被朝廷降罪处死的,赶紧接口道:“那二位举子就再行比试吧。”
景应龙重新回了红毡圈中,心道:“这次就算当朝皇帝亲自跑来坐场边大哭,我都不会分神了”,催马提着银枪朝顾少棠刺了过来,顾少棠用刀来搪,二人又复开战,这一动手,堪堪打了两百多招,眼看日头偏西,却还是不分胜负。
顾少棠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却越打越是沉着,马身一错,顾少棠把刀头向后一挑,刀纂往前一提,一回手,刀纂朝着景应龙的后身,“啪”的撞过去,这招大出意外,景应龙
猛然伏身,重心偏倒,在马上晃了两晃,险些栽下去,顾少棠蹵马回身,银刀斜劈,景应龙赶紧举枪过头招架,却不料顾少棠这招斜劈也是虚招,手腕一转,刀头一撤,已经闪到了他长枪之下,双腕运了全力,架住景应龙从长枪向外一拨。景应龙是防着她下砍,自己力道下沉,却不想她此招是外拨,巨力涌到,当即长枪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飞了几丈,“呛啷啷”一声落在了地下。
顾少棠收刀背后,停缰勒马,笑得骄傲又从容,冬日的阳光照着她玉色的脸颊,凛凛朔风中衣袂飘飘。很多参加了那场会试的举子,在多年后都会跟儿孙讲起那一年的武状元,俊美萧飒宛若少年战神莅临人间 ,讲起顾少棠,讲起那个传奇将军辉煌的。
四周安静片刻,骤然响起了雷鸣般的叫好声,比起金尊玉贵的景小侯爷,大家到底还是希望跟自己一样的顾少棠获得胜利。
景恕眉头深刻的川字形皱纹都舒展开了,似乎连眼神都年轻了几分,道:“胜负已分,宣布结果吧。”
旁边的兵部侍郎拿出标名册,朗声道:“乙卯科武举,第一名赣州府周弼。”
痦子左将军夏岩失声道:“啊,不对,他不是周弼”,却原来那个孟浪的武举人周弼事先贿赂了他一万两银子,二人事先是认得的。
顾少棠心中一紧,心想这下要坏事。
却听得人群中一个暴雷一样的声音响起来,“状元公叫顾少棠,他来到时候跟我们说过的,你们说是也不是?”却是那个自来熟的大胖子沈梵歌,正捂着被姬周打伤的眼睛,一脸欢喜,旁边几个芦棚中站在顾少棠和沈梵歌身边的举子也大声附和:“对,我们都听到了。”顾少棠松了口气,没想到无心插柳,现在他来解围。
景恕本来听到“周弼”这个名字就在皱眉头,后来听到沈梵歌说状元叫顾少棠,这才重新高兴起来,转头呵斥兵部侍郎道:“不中用的东西,一点标名挂号的事也能出错,状元的名字都能搞错,再敢如此办事,自己摘了乌纱吧。”
谁也没注意到,人群中的一个青衣身影,翩然负手而立,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71章 登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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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侍郎也是官场历炼的人精一个,立即从善如流的提笔,刷刷点点,将名册上名字改了,朗声道:“乙卯科武会试,第一名,顾少棠,状元及第。请状元公先行谢师”
顾少棠虽然长在草莽,也知道按照官场科举的规矩来说,主考算是考生的老师,上前几步,在景恕面前单膝跪倒:“谢大人。”
景恕转头看顾少棠,眼中是三月和煦的春风,温言道:“状元公一表人才,武艺超群,有此栋梁之才,堪任将帅,是国之幸也。”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在场诸人,均觉爱子痛失状元,这个兵部尚书就算不当即黑口黑面,至少也该郁郁不乐才是,可凭谁看,这个冷面冷心威风八面的景侯爷,都是一副喜从天降的样子,那高兴似是从每根白发里透出来,有人钦佩他大公无私一心为国举贤,也另有一些觉得景家树大根深果然官场手段精熟,表面文章做的漂亮。却只有马德彪一人,知道老友这多年抱恨一朝心愿的偿的欢喜。
兵部侍郎道:“第二名,顺天府,景应龙,榜眼及第”
景小侯爷有点悻悻不乐,也只得到他父亲面前跪谢,在顾少棠身边站了。
兵部侍郎继续道:“第三名,阜阳府,江彬,探花及第。”
旁边转出一个蓝衣狐裘的青年,顾少棠一看,正是倒数第二战使方天戟败在她手下的那位,此人胜负浮云,豁达潇洒,顾少棠对他印象甚好。
名次一一宣布完毕,沈梵歌名列八十三,姬周七十二,任个校尉把总之类的七品武官总是没有问题,老鼠脸孙筑在两百人中列一百六十名,可谓前途渺茫。
眼看已是酉牌时分,红日西斜,吏部官员来领着诸位新科进士去馆驿歇息,待得三日之后,要金殿面君,待皇帝亲自参观许可后,御笔一勾,在西长安门外挂了黄榜,这才算昭告天下板上钉钉。
顾少棠今天打架很开心,得状元很得意,白胡子的景侯爷很亲切让她莫名其妙又有点感动,但她并不打算三天后去见什么皇帝,更加不想辛辛苦苦玩儿什么木兰从军。她现在希望快点找到雨化田,然后在去驿站的路上一起溜走,就是拿在手中的“错月麒麟刀”有点舍不得还,最好可以一道顺手牵羊了。
正东张西望间,忽然有人拍了拍她肩膀,顾少棠转过头来,只见一个清癯俊逸一个肉丸子两张老脸并排对她微笑,唬了一跳,景恕道:“顾少棠,你不要去馆驿,就住到我府上吧,我和马指挥使有很多事要问你。” 不由分说,就携住了她的手要往外走。
顾少棠急道:“大人,我还有一个同伴....”
马宝塔道:“你同伴叫什么名字?是陪同你来考试的吗?叫上他一道去吧”
顾少棠一咬嘴唇,对着东一群西一簇的人群出声喊道:“风里刀!风里刀!”话音未落,身影闪动,一个青衣书生从中闪出,对顾少棠惫懒一笑:“恭喜状元公。”,顾少棠气鼓鼓的瞪了雨化田一眼,却便不讲话。
景恕和马德彪一见雨化田形貌,迅速交换了个眼神。马德彪笑着问道:“状元,你跟这个书生是何时结识的?”
顾少棠犹豫了一下,才道:“从小认识,在渝州府一起长大。”
景恕微一颔首,道:“既然如此,就一齐到我府上叙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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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时分,景府。
前边小丫鬟打着羊角琉璃灯引路,带着顾少棠穿过假山嶙峋的花园长廊,夜静如水,顾少棠抬头望了一眼天际高悬的弦月,本来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蓦然忆起方才景恕之言,瞬间又是泪流满面,几个时辰的交谈,她就如同一只本来在清浅的小河中的小舟,瞬间进入了汹涌湍急的大江大海,随着波涛万仞上下起伏,惊心动魄,顾少棠思绪万千,各种情绪充盈了胸膛,似要破体而出。
小丫鬟将她领在房前,躬身而退,顾少棠心不在焉的擦燃了火折,火光照处,那人侧颜俊美如菩提,手中提着一把银壶,面前的酒杯中斟了一杯酒,将银杯双手擎起,琥珀色的眼眸中流光溢彩“雨化田敬忠良之后。”
顾少棠在长久的沉默中望着他,最后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闷声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雨化田的眼睛本就狭长,眯起来就更像狐类一般:“从龙门之战,你跟马进良在马上搏杀开始。”
顾少棠皱眉道:“这怎么可能?”
雨化田淡淡一笑:“你也是江湖人士,怎么不想想,天下武林之中使单刀、双刀、柳叶刀、鬼头刀、斩马刀的都有,可是有哪门哪派是使关刀的?这种兵器又长又重,是一寸长一寸难,根本不适合武林众人贴身打斗,只有两军对垒,主帅马战才用得着,我当时就猜测,你应该是落草的将门后裔。”
顾少棠道:“继续说。”
雨化田笑道:“黑水城之后,咱们在沙漠里饮酒,你提起你父亲侧脸上有一道长疤。我突然想起出京之前,西厂的探子曾经报给我,发现这个景侯爷派人去渝州府的各处监牢和流放之所,寻找一个脸上有療面的中年人,我当时就留了心,却找不到一点线索,后来找到一个在裕陵守灵的一个伺候先帝的老太监,结果才问出三十年前的一段旧事。
先帝因为有人密报谋反,令东厂查问定罪后腰斩了当时的神武将军顾易安,本来要诛九族,可当时先帝最宠爱的嘉善公主怀着身孕,进宫跪了一天一夜,最后身体不支血崩小产,先帝这才悲悯开恩,饶了顾易安十几岁的独子顾逢言不死,只是刺配渝州。
嘉善公主是景恕的老婆,而景恕从第一次出征就是给顾将军当先锋,可谓同袍兄弟,生死之交。这样一来,景恕在渝州找的是谁还有你的身世,不是很清楚吗?。”说罢凝神看顾少棠,等着她发火,自己将这等大事瞒了她许久,按照他对顾少棠了解,雨化田觉得她应该会非常恼怒。
烛火的青烟飘过顾少棠的玉色的脸颊,她却只是沉静的看着他,雨化田不禁颦眉,现在的顾少棠,跟他认识的那个贪财蛮横的黑店掌柜,甚至跟今天下午在校场上那个潇洒骄傲的武状元,都不太一样。
顾少棠垂了眼帘,给雨化田斟了一杯酒,莞尔一笑:“也许你是在利用我,但我还是谢谢你。”
雨化田接了酒,笑道:“掌柜聪明伶俐不会蠢到被我利用不自知吧?就算有我暗中相助,若你武艺稍逊一筹,就不能到得景恕面前,就算你能到得景恕面前,谁能知道他识不识得你这个从未谋面的故人之后,倘若一切顺利,景恕也认出你身份,可他会保自己的儿子还是你这个陌生人呢?还是未知之数。
今日之事,是各方因缘际会,机缘巧合,非人力所能谋划,你认为是我暗中设下阴谋,实在是高估我雨化田了,我非神鬼,一介凡人哪有通天彻地事事料定之能?不过是顺势而为,赌一把而已。”
顾少棠沉思片刻,道:“你不用吹捧我,今天咱们躲避敌人,又顺便修理了个登徒子,才拿到武举的保荐文书顺利进了校习场,这些事确实不能事先谋划”目光一转,斜睨雨化田,笃定道“但你说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可也是不尽不实,你实现猜到我家可能跟兵部尚书景恕有关,却隐瞒不说,就已经留了心,只怕就算今日不会碰到武状元的事,你也会找其他的机会,让我出现在景恕面前,对吧?”
雨化田哈哈一笑:“我的心思,掌柜常常能说中呢”将手中银杯一举,挑眉道:“为心有灵犀,干一杯吧。”
顾少棠摇头叹气:“你这人周身是刀,也不知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是假”,却也是举了酒杯,跟雨化田手中酒杯轻碰,玉颈一扬,一饮而尽。
雨化田道:“我说过不会害你,自然不会违诺。”他眯了眼,回忆起今日校场之上顾少棠的飒爽英姿,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而且以掌柜的家世和本领,落草为寇,岂不可惜?他日百万军中挂帅旗,才不负了神武将军顾易安一世英名。”
顾少棠一撇嘴:“厂公大人醉心功名利禄,就以为所有人都跟您一样吗?”
雨化田凤眼斜睨:“那掌柜是不打算当这个武状元了?”
顾少棠抬起头,似看透眼前无尽虚空,:“不,今天我终于明白了爹爹为什么一直不快活,他是将门虎子,梦想征战沙场,却只能以逃犯和土匪的身份郁郁而终,饮恨终生。”她心中激荡,站起身来,表情坚毅:“我会当这个先锋将军,爹爹一直想做,但一辈子没机会做的事,我代他完成。”
雨化田合掌赞道:“我果然没有看错,掌柜巾帼不让须眉,英雄也。”顿了顿又道“ 只是眼下还有一桩危机。”
顾少棠道:“哦?是什么?”
雨化田道:“你若要当武状元,当先锋将军,就必是要女扮男装下去,可东厂厂公曹云钦咱们是见过,明日就是金殿面君,他可能会认出你身份,
顾少棠颦眉道:“曹云钦跟我只是一面之缘,如今改了装束,再加上明日金殿上有几百个新科武进士,他未必就认得出来。”
雨化田浅笑道:“其实东厂不足为患,倒是那个假冒我的饭桶,他可不知道你当上了武状元,明日一见,不要露出马脚才好。”
顾少棠干脆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这人一向胆子大,而且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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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京城降霜,紫禁城的松柏上皆白,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上也挂了一层银霜,红日刚从地平线上露出了半个脸,大明朝的文武百官已经在乾清宫分两侧侍立等候多时了,正中的黄金雕龙御座空着,宪宗朱见深还没有驾临,西厂厂公风里刀一身纯白蟒袍,站在铜鹤之旁。
昨天东西厂,同着腾骧四卫,一万多人把偌大的京城像筛子一样,过了一遍又一遍,到底还是没捞到那个杀人疑犯,刹羽而归。风里刀固然欣慰顾少棠没有“落网”,可是当回到灵济宫,听牛得意回报她消失在京城,完全无迹可寻时,还是忍不住发火,把牛大档头痛骂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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