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生石上旧精魄
赶车的车夫似乎很生气,“腾”的一下从车上跳了下来,身材很高,比那位白衣公子还要高半个头,上前毫不客气的摔开了白衣公子的手。
二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被雨声遮盖听不真切。
老黄很是好奇,白衣公子自然是府中的贵人,可为什么一个赶车的下人敢当面跟他争吵呢?他小心翼翼的挑起担子,向前走了几步,声音隐隐约约的可以听见,老黄不敢再走,官府中人可不是他个小贩吃罪的起的。
“……偷偷摸摸……什么意思……”
“哪敢……惊扰……将军……”
老黄唬了一跳,这白衣公子是什么将军吗?可是半点不像啊,又更加小心的窥视下去。
那白衣公子转身朝车内道:“风……,你出来说明白!”
高大的车夫更是恼怒:“你当真不知……”
“到底……”
“……督主……有什么对不住你……但凡有一点良心……”
却见车内又有一人,探出了半个身子,对那车夫喝道:“牛得意!”
隔着重重雨幕,老黄仍然能看出那车夫的眼神几乎是要吃人一般:“督主,这般光景了你还要为她打算?!”伸手握住了车中人的手腕,似乎要将他从车内扯出来,老黄待要细看,却被马车遮住了视线。
所有的声音就此停止,天地之中只余寥寥雨声。
又过得片刻,车夫用肩把那白衣公子撞得连退几步,又重新跃上车去,马鞭扬起狠命一抽,马车如箭离弦,消失在大雨之中。
雨更大了些,密如瀑布一般打在屋脊街道之上,溅起一层白茫茫的雨雾,如同一层飘渺的白纱,天地间都是迷茫的水气,
那个白衣公子如雕塑一般伫立在这个春天的第一场暴雨之中,动也不动,纤细的身体在雨中越发显得单薄。
雨水顺着老黄的斗笠帽檐留下变成了水帘,老黄觉得怪心疼的,这会儿春寒料峭,雨水冷得像冰,这个姑娘一样的纤细单薄的小公子哪里经得住?
有心上前劝解,却见那白衣公子抬袖抹了抹脸上的雨声还是泪水,转身就跑,脚下踉踉跄跄几乎绊倒。
老黄怔了半天,暗自摇头贵人们行事太过怪异,担起担子又复出发去老地方卖他的鸭油酥饼。
西厂.灵济宫
雨化田放下手中笔,凝神望着窗外的大雨,不远的花圃中是一片毛茸茸的新绿,在暴雨的冲刷中依然生机勃勃,那个女土匪在做什么呢?将来可有一日真的能远离恶浊之地,与她日日朝看云起,夜听雨声?不由缓缓的勾起唇角。
忽听得汤思九在门外急声道:“督主!”
雨化田有点尴尬的收起起方才的表情,感叹独自一人时偷偷傻笑绝对是变蠢的迹象,这才出声道:“进来。”
汤思九对他拱手道:“督主,有人……来访。”表情甚是怪异。
雨化田皱眉道:“谁?”
“顾少棠,顾将军。”
“快请!”雨化田再也顾不上汤思九怪异的表情,又加了一句:“把周围的侍卫宫女都调开,任何人没我许可不得靠近。”
汤思九奉命离开,雨化田点坐立不安,站起身来,在地上踱了几圈,整了整并没有褶皱的衣袖。
忽听屋门一响,雨化田转过身去,脸上的笑意却是冻住了。
顾少棠站在他面前,全身*的,微微低着头,苍白得像一缕幽魂。
雨化田上前几步,伸手捧她脸颊,皱眉道:“你身上这怎么么冰为什么淋雨?”
顾少棠缓缓抬起头来,嘴角紧紧的抿着,眼里有闪光的水意:“我要走了。”
雨化田有些莫名的不安,道:“你说什么?”
顾少棠声音飘渺得像从远方传来:“我说……我要走了……”
雨化田问道:“你要走了?这是什么意思?”他虽然心里有很多疑惑,但听顾少棠语音发颤,关切之情占了上风,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淋雨受了风寒?”手从她脸颊上滑下,搭她脉关。
顾少棠的手也冷得像冰一样,雨化田只觉她脉象絮乱,虽然没有生病,但心情却十分激荡,道“春雨寒气重,太伤身体,你先换身干衣,我让人弄些参茶来……”
顾少棠摇了摇头:“我要现在说。”
雨化田皱眉道:“有什么天大的事?连片刻都等不了吗?”
顾少棠执拗道:“是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勇气能支持到什么时候。
雨化田无法,只得把她冰冷的细腻柔滑的双手合握掌中暖着,半是哄半是催促:“那好,你快说。”
顾少棠眉头微颦的样子像很小的孩子:“我不想再当将军了……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京城。”
雨化田道:“为什么突然要离开?”
顾少棠轻声道:“做将军也没什么意思,我……我要去南方暖和的地方……”
雨化田望着她,胸口有微微凝滞感,沉声道:“好啊,我陪你去南方。”
顾少棠静默不作声,她的睫毛上沾了雨丝,像蝴蝶的羽翼轻轻颤抖,雨化田心生怜惜,就想伸臂把她揽入怀中。
顾少棠全身一震,猛地退开半步,别开了眼:“不必了,因为我要和他,风里刀一起去南方。”
雨化田有一瞬间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寒意从心底一丝丝的泛出来,她说过要和自己一起到江湖上去,她在自己怀中笑得那么美,为什么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半晌才道:“那我呢?”
顾少棠鼻尖渐渐红了,斜眼看着雨化田,低声道:“没有法子,是我对你不住……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你……一个人,”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慢慢滑落“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雨化田颦眉道:“出了什么事?有人逼你吗?有什么麻烦有什么委屈,你都告诉我,我来解决。”
顾少棠幽幽叹了口气:“没有人逼我,雨化田,这世上总有些事,是谁都没有法子的。”
雨化田将她的双手越握越紧:“我不信你真的要舍我而去,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分说明白,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顾少棠低垂着头,忽而想起了那个美丽的吐鲁番公主,她绝情的告别恋人,只身嫁到千里之外的鞑靼时是怎样的心情?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伤心和内疚的的快要死去?从某种意义上,她和帕里黛是相似的女人,人生里最重要的并非只有两情相悦月下花前。许多年前,顾少棠不能无视肩上责任,抛开鹰帮,与风里刀厮守在一起;今日,她也不能只为一己私情罔顾道义,假装不知道一个很重要的人为了自己牺牲了什么。
雨化田的手很修长,很温暖,他就站在她身边,顾少棠想着他的坏,他的好,他狭长妍丽的凤眼,他炙热的嘴唇和亲吻,他的辗转反侧求而不得,他冷如刀锋的眼神下惴惴不安的期待,东厂那夜他孩子般的欢喜……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跟他在一起许许多多年,应该会很幸福吧?就算会有很多争执吵闹,顾少棠也觉得很期待。
可惜,到底还是要辜负了他。
顾少棠缓缓用力硬把自己的手从雨化田掌中抽了出来,抬袖抹了一下眼中泪水,看着雨化田的眼神却是冰冷下来:“我想了许久,我跟你,我们不合适……”
雨化田眸色渐暗:“为什么?”
顾少棠垂下眼帘,语速又锐又快:“你长在深宫,我长在草莽,性情脾气并不投合,勉强在一起,对你对我都没有什么好处……再说,他们说的那些流言,我也觉得不能忍耐……”
雨化田沉声道:“什么流言?”
“就是……”顾少棠咬着嘴唇:“就是一些不堪入耳的事。”
雨化田怒极冷笑道:“有什么流言你不妨当面问我!我与万贵妃有苟且之事?是!我满手血腥玩弄权术?对!
顾少棠,我过往做过的事,都可以不瞒你,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早就知道,可我对你的心意,这一路所历的点点滴滴,是假的吗?为什么到此时才背信弃义?!你这样朝秦暮楚,是有意戏耍我吗?”
顾少棠声音平平道:“我朝秦暮楚,水性杨花,对你也没有半分真情意,盼你日后勿再以我为念。”她吸了一下鼻子:“就此……散了吧。”
雨化田几乎咬牙切齿:“你在东厂夜探时说过的话呢?你的一诺千金呢?”
“我那么说只是为了骗你继续帮我报仇,至于一诺千金……”顾少棠沉默片刻,怯生生的从怀中拿出了贴身而藏的半块铁八卦,放在桌角,最后看雨化田一眼,缓缓转过身去。
雨化田慌了。
人是可以收买的,权力是可以争取的,只要你能投其所好,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可他所有的权势和美色,甚至连百万黄金,顾少棠统统不想要的时候,雨化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像他这样的人,觉得没办法了,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
顾少棠低着头,步履似有千斤重,朝门外走去。
背后一股大力涌到,将她整个包围在怀中。
顾少棠低头看看他绣金蟒袍的衣袖,他的气息灼热的喷在她后颈,“不要走。”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雨化田的怀抱很温暖,很有力,让人忍不住心生无限留恋,顾少棠突然盼望世界就此毁灭,此刻光阴凝滞永恒。
可她听见自己在说:“我……觉得,我还是在风里刀身边会比较快活。”
雨化田全身一僵,似是呼吸也停止。
顾少棠缓缓的将环在自己腰间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雨化田重重的后退一步,没有死缠,没有说话。
顾少棠呆立片刻,轻声道:“日后山高水长,永不相见,你就当没认得过我。 这辈子欠你的还不掉,若有来生……”鼻音甚重。
“来生如何?”
顾少棠不再回答,疾步冲入遮天的雨幕之中,一直奔得不知多久,四肢都麻木的没了力气,这才蹲在雨中,嚎啕大哭。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166章 恨相逢之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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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化田站了一会儿,出声道:“汤思九,把今天的奏报拿进来。”
汤思九在门外应道:“是”,取了奏报文书给雨化田放在桌上,目不斜视的退了出去,他是雨化田在御马监的旧部,非常懂得为西厂督主办事的规矩,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
雨化田回到桌边坐下,继续他的公务。
片刻之后他就停了了下来,盯着自己握笔的手——它在不停的颤抖。
假装自己并不伤心,或者假装她并没有狠心离开,都很不成功。
雨化田放下笔,他问自己:雨化田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个只有你自己的世界不是很好吗?你一向都是只有自己的,从离开大藤峡家乡的那天开始,就是这样,厮杀争斗,渴望什么就去争取什么,用武功美色权谋算计,做一个纯粹的恶魔,高高在上冷血杀伐睥睨快意,他日失势横死无人收埋也无甚遗憾。
至少一直都很安全。
把灵魂向另一个人打开,让她的一颦一笑扰乱自己的情绪,为了她的只言片语忽喜忽悲,这是自己做过最错误的事情。
把自己能给的都给她,又有何用?她还不是选择另外一个让她更习惯更快乐的怀抱?
他痛恨着脆弱,卑微,愚不可及的那部分自己;或者说因为顾少棠,因为爱着顾少棠而活过来的那部分自己,但在他重新站在那间贩卖谁解相思的小酒肆门口时已经明白——
“你和我,谁都不能逃脱。”
雨化田狭长的凤眸中压抑着黑色的火焰,勾唇浅笑。
顾少棠快到晌午才精疲力竭的回到自己的将军府,换了干衣,躺了片刻,眼前是风里刀和雨化田的脸不住的晃来晃去,胸口堵得难受,索性下床,摊开纸,写因病请辞的奏折。
没写几个字,却又怔怔的落下泪来。
傍晚时马指挥使来访,见她精神萎顿愁眉不展,奏折却只写了开头,也不多言,只是指点了些要紧的关节。第二天顾少棠终于将写好的奏折呈交兵部,听马大人所言,按照程序,先由兵部点查验收,再转交内阁票拟后呈皇帝裁定,一切顺利的话,十日之内就应该她就可以离开京城。
果然第七天上御前的刘公公来将军府传旨,说皇帝已经准了奏,请顾少棠将兵符交还兵部。
眼看天色将晚,顾少棠不敢再耽搁,揣了兵符出府门而去,并没骑马,迎着夕阳一路而行,心中悲喜难明,若说高兴,交了兵符,无官一身轻,可以早日出发去找风里刀;若说难过,从此与那人永隔天涯海角,此生难再相逢,终身遗恨。
兵部衙门的朱门已经隐约可见,忽听得有人唤她:“顾将军!”
顾少棠循声望去,却是左将军柏蓝麾下的一个姓齐的参将,黄胡子吊眼梢,他在沙城一战左边膀子受了伤,不再往边疆驻守,留在兵部领了个闲职,算是养老。此人作战很是勇敢,顾少棠对他也颇熟悉。
齐参将站在清韵茶楼的二楼,正对顾少棠嚷嚷:“顾将军,听闻你要走了?来陪老齐喝杯茶吧。
顾少棠踌躇片刻,摸了摸袖中的兵符,还是走进了茶楼。
清韵茶楼并不甚大,一楼大堂二楼雅间,靠着衙门口官爷将军的照顾,生意不错,顾少棠也算常来常往,见她进来,早有伙计殷勤的引着她往楼上走。
顾少棠上得楼来,却是愣住了,二楼的格局与她几个月前来时并不相同,一扇美人雕花的门扇横亘在眼前,就一个茶楼而言,颇有些怪异。
顾少棠道:“这里装道门做什么?”
小伙计笑道:“为什么装门小的可不知道,但贵客在门后等大人您。”
顾少棠眉头微颦,上前一推——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等你。”
残存夕阳是鲜血般的红色,透过窗棂在雨化田轮廓深邃的侧脸上,俊美宛如谪仙托世,菩萨低眉。
“齐参将呢?”
顾少棠问道,深深吸了口气,将心底那股情不自禁涌上来的热意一点一点的压下去,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茶馆本来不大,二楼有三个雅间,现在却统统不见了踪影,只有雨化田在一张圆桌旁独坐,身后是鹅黄色的帷幕从房顶直垂下来。
雨化田整理着他白色蟒袍华丽的袖口,道:“要请的人到了,邀客的自然就可以走了”
顾少棠颦起眉头:“你诓我?”
雨化田低声笑道:“反正你去兵部也没有用。”
“这是什么意思?”
雨化田抬眼看着她,眼中是戏谑的笑意,好整以暇的缓缓从袖中取出了一份纸笺,“啪”的一声丢在桌上。
顾少棠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走上前去拿起一翻,却是讶然:“我请辞的奏折,怎么会在你手里?”
“如今景恕远在塞北,你要辞官必是得了马德彪的支持;林芳一直对你的身份引而不发,其中必有用意,却不容你轻易脱身;一封奏折交上去,两只老狐狸暗地早就里斗了十八个回合,”雨化田狭长的凤眸眯起:“我正好不用费什么力气就拿到了,你说这是不是该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你从兵部偷奏折?”
雨化田浅笑看着她。
顾少棠脸色越发严峻:“还找人假传圣旨?”
雨化田笑着摇了摇头:“区区小事而已,西厂嚣张弄权也不是第一日了,你以前没听说过吗?”
顾少棠小八字眉颦得更深:“雨化田,你这样大费周章,到底想干什么?”
雨化田语气甚是散漫道:“那天你离开西厂太匆忙,其实我的话还没有讲完……”
“什么话?”
雨化田凝视着她:“你说‘若有来生’,可是像我这样的人,也许是没有来生的。”
顾少棠眼波一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雨化田清浅的微笑:“所以,咱们俩的事,只能今生了结。”
夕阳终于消失在窗口,斗室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雨化田坐在阴影之中,纹丝不动:“我努力用你希望的方式爱你,我用我所有一切赌你能爱我,但一无所获。
可是哪怕竭尽全力都得不到,我还是不想认输。既然此路不通,我就用我的方式,选择做些我最擅长的事。”
顾少棠心中打鼓,颦眉问道:“你最擅长的事?”
雨化田道:“我杀得人比救得人多得多,做得坏事比好事多得多,恨我怕我的人比爱我敬我的人多得多,那些恨我的人,他们会日日夜夜想着我,惦记着我,关心我的一举一动,甚至在他们死之前,都说‘雨化田你不得好死,在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
所以我想,你既然不肯爱我,如果你肯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怨恨着我,也那很好。”
顾少棠别开脸,低声道:“我不恨你,我干嘛要恨你?”
雨化田轻笑一声,片刻后才道:“我说一件事,你听了也许就不这么想了。”
“什么事?”天光将尽,室内越发黑暗,顾少棠隐隐觉得不安,又道:“你把烛火点上。”
雨化田摇了摇头:“不忙,天还没黑透,听我讲完再点不迟。”
顾少棠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算是默许,她觉得雨化田今日不大对劲,却又忍不住想听他到底搞什么鬼?自己又为什么要恨他呢?
雨化田语音飘渺似轻烟一般:“顾将军,你可记得沙城和青龙堡?”
“当然记得。”
“绍赫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沙城之战前,景应龙擅自离营夜探,被绍赫抓住了,你单人独骑救出了他,自己却落入敌人手中。”
顾少棠觉得自己喉咙发紧,却不知自己心底涌起的不安是从何而来:“那夜你救我性命,我很是感激。”
“回营之后的事呢,将军可是忘了?”
顾少棠脸色微红,咬唇不语。
雨化田轻声道:“我倒还记得一清二楚,你皮肤像缎子一样光滑,拥在狐裘中,赢弱又美丽……”像谈论着一样最爱惜的珍宝。
顾少棠脸颊烧得越发厉害,打断道:“够了!你替我治伤……我也很感激。”
雨化田不为她察觉的轻叹了气,继续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是你不知道的事。”
顾少棠心中的不安几乎要刺破胸膛一般,似乎有一件十分不想面对的事情即将降临,她很想转身逃走,却只能动弹不得的站在原地。
“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雨化田凝视着黑暗,缓缓开口“那天离开你将军帐后,我又回去了。”
“什么?”
“我又回到了你帐中。”
顾少棠脸上褪尽血色,颤声道:“你回到我帐中?为什么?”她隐隐觉得自己非常不想知道这个答案,却又非要知道不可。
雨化田张开嘴,却不出声音,虽然他已经把这个计划全盘笃定的筹划无数次,到目前为止也执行的分毫不差,但事到临头,心底骤然涌起的悲怆却让他开不了口。
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是顾少棠的,也是他雨化田的。
“我碰你的身体,动了*,无法纾解……你那么美,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于是,我……”
顾少棠脊背僵硬,牙关在咯咯打战:“你……你……”
雨化田长叹了口气。
太晚了,既然不能再回头,不妨一起掉下到地狱底层的熊熊业火之中。
“我剥光了你的衣衫,你我交颈同眠,锦衾之下,尽享温柔*。”
顾少棠眼前是血红的一片,她在铜镜中所见自己背后的花瓣一样的吻痕,还有那些萦绕脑中的绮丽碎片,渐渐拼接起来。
救命之恩后,竟然是这样不堪的画面
她爱着的人,竟然是这样的无耻之徒。
哪怕马夫人说他是毒蛇猛兽,风里刀说他没有人的常性,哪怕千万人说雨化田十恶不赦活该下地狱,甚至她自己的理智都在一直的警告着:这个男人不是好人。她还是一厢情愿的相信着他,傻头傻脑的爱上了他,憧憬着和他一生一世。
万不得已不得不离开时,她心底濒死的遗憾痛楚,滂沱大雨中从来没流过的眼泪,都不是假的。
可现在,雨化田亲口告诉她,你犯了个多可笑的错误,你爱了个多么卑鄙的人。
情何以堪?
顾少棠气疯了,愤怒的声音几乎是在胸腔里炸响:“雨化田,你王八蛋!”
雨化田笑了笑:“你现在觉得恨我了?”光看顾少棠肩膀颤抖的幅度,他就知道他的小将军有多生气,他心中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爱也很好,恨也好,任何能加深他和顾少棠之间羁绊的方法,他都不会放弃。
顾少棠眼睛里燃烧着火,冷笑两声:“你是谁?我没我从来不识得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要离开京城,去找风里刀,永远永远都不回来。”转身就朝门口冲去。
没冲得两步,却直接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之中。
雨化田的身影笼罩着她,左手轻握她右腕,炙热的气息几乎喷到她的脸上。
顾少棠甩开他的手,大大后退一步,栗然而惊,她离雕花大门不过四五步的距离,雨化田本来坐在桌边,要站起身还要在几部之间抢到她头里,等着她撞过去“投怀送抱”,这个轻身的功夫,委实可怖。
顾少棠皱头骂道:“滚开!”
雨化田笑了,一字一顿道:“顾少棠,你还是不明白。我不能放你离开,把我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缓缓退后一步,直抵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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