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爱霍去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陆路
大家都爱霍去病 分卷阅读44
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军臣疯了吗?”天子闻言,抬头望向北境,“也许,是时候出兵了。”
“陛下,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大功即将告成,还请陛下多坚持一段时间,待时机成熟,一举挫败匈奴。”两位舅父同时拱手相劝。
“爱卿说得是,这次一定要做足万全的准备。”天子望向北境的眼中透出光华,“渔网已经撒得够大,是时候该网了。”
“外甥会不会觉得朕过于冷血?”离开卫府前,天子突然问我。短暂的停顿后,他补充了一句,“在处理韩嫣的事情上。”
天子劈头的一问,我却清楚其中的意思,因为我也在思考相同的问题,不过这一年来朝中发生的事情,令我心中早已寻得答案,只是感叹时至今日他才想起来问我。
“回陛下,不会。”我拱手道,“老子《道德经》曰,‘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人总有行差踏错的时候,陛下的决定,自有您的道理。”
我抬头,对上天子惊讶的目光。良久,天子笑着拍拍我的脑袋,对两位舅父道:“孺子可教也。”
对于这种赞美,我耸耸肩,对他们回以一个无奈的笑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卫府太小,住不下这许多人,不如将这宅子留给陈掌,朕在长安城里给你们置套新宅。”
“要么你们暂时回未央宫住下,等茂陵邑的宅邸置好后,再搬回来也成。”
冬季里二舅得了空一直在忙活詹事府的置办,“平阳侯”因此频繁出没卫府,使出各种计谋策动二舅搬进宫里住,全家因此不堪其扰。至于陈掌,则被吓得不轻,再也没提认我做嫡子的事儿。
住在卫府的这段时间,我看得出来,娘亲有些忧心忡忡。但是每当我问起她为什么忧虑,她却只是拉着我叹气,好心规劝我同陈掌这个爹亲相认。凭着作为儿子的本能,我隐隐觉得,认不认爹,其实并不是娘亲忧愁的真正原因。
现如今,他们都搬走了,卫府突然又显得那么一点冷清。
***
不知跑了多远,忽然眼前一片铺天盖地的玫红色,映着皑皑白雪,风一拂,落英缤纷。
三人勒马,并排缓缓前行。
“这就是我们杜县有名的景致,十里梅林。”苏武的语气格外兴奋,“姊姊们每年都要带我来这里踏雪寻梅。”
“这儿我来过,”曹襄泼冷水,“景色确实还可以,不过我觉得这梅林最多也就一里路的光景。”
苏武闻言皱眉道:“我只不过看到表哥闷闷不乐,想哄他开心振作,世子何不多说点应景的话。”
“此番良辰美景,确实赏心悦目。”曹襄随手摘下一枝梅花掩饰尴尬,清清嗓子,“小雅有诗:‘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苏贤弟觉得是否应景?”
“世子只咏花雪,未提梅,小弟不才,想了另一首。”苏武回应,“召南有云:‘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就如我们面前的落梅,七分在上,三分在下。”
“此情爱之诗,单有梅而无雪。”曹襄讪笑,“不若直接咏唐风:‘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这与梅雪均无关联,世子再对下去便要输了!”苏武揶揄他。
“你行你来对。”曹襄怒道。
苏武一摊手:“我这不是给表哥留一个机会么。”
“我倒是有一诗相对,出自秦风。”我点头道,“‘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这终南有梅,大概就是说你们杜县的梅林。”
“是了,我方才忘了这一首。”苏武挠挠头。
“其实我还有”话说至一半,忽闻金矢破空之声传来,转眼间已至我面门。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由得闭了眼。只觉背后突然有人腾空而起,一把拉过我的后领。我惊呼一声,被拽得仰倒在马背上,箭矢旋转,擦着我的额际飞过。
我感激地望向我的贴身侍卫。他一直像个透明人一样一路跟着我们,我几乎把他给忘了,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我可能就被对方戳中面门。
梅林中,一名衣着昂贵华丽,头戴金簪的陌生少年,策马缓缓走出。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少年我倒是认得李敢,还有张贺。
“你就是霍去病?”金簪少年坐在马背上缓缓开口,语气傲慢。
“你是谁?”我反问他,“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马上的少年没有答话,只是用阴翳的眼神盯着我。
“你认识他?”我侧过身,询问一脸戒备的曹襄。
“我表哥,金仲,”曹襄低声回答,“一个狠角。”
风不停地拂过,雪粒同梅瓣旋转着起舞碰撞,日光落在这绵延不绝的红云的缝隙中,留下满地斑驳陆离。
隐隐觉得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前额缓缓而下,伸手一抹,指尖全是被箭锋划出的血珠,在这盛开的梅林里,衬托出诡异的色泽。
金仲饶有兴致地望着我,最初的阴霾密布渐渐被志得意满的轻笑取代。他挑了挑眉,嘴角微扬,睥睨的眼神扫过我们四人,双手在胸前交叉抱成个十字。
“听说霍去病的贴身侍卫身手不错,本公子便想来试试他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他扬起下颚,缓缓开口,少年清脆的声音中充满与年龄不相符的傲慢。
***
我睁开眼,瞪着房梁上雕细琢的那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合上眼睑,黑暗中又浮现出那片瓯天盖地的梅红。梅树与碎雪被风吹过,同苏武的懊恼、曹襄的劝解一起,在背后扬起漫天红白。
我回头望见骑马跟在后面的侍卫。这个来自骁骑营的军人,一身不起眼的平民装束,发髻用粗布绳高高束起,大半面容藏在夕阳下的阴影中,只露出入鬓的剑眉和刀削一般的颚骨,仿佛一只没有生命的石刻雕塑。
然而今日我不得不直视此人。就在刚才,苏武大喊着“我要为表哥报仇”,迅雷不及掩耳之时放出已然离弦的箭矢,飞向金仲。千钧一发之际,影卫拔剑腾空,“铮”地一声,箭矢应声而落,没入离对方不远的一处树干。
轻轻一招便救我一命,第二招则救对方一命,化解一场无妄之灾,这么个身手不凡的卫士,理当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为何甘愿整日跟着我这个无权无势的黄口小儿,而且一跟就是一年半。
“一定又去找人打架了。”记不得是大舅第几次这么评价刚进家门的我。虽然回来的路上已经清洗过血迹,无奈伤在过于明显的位置,无法遮掩。
“去病,谁伤的你?”二舅撩开我额间散乱的碎发,皱眉凝视我的伤口。
我撇过头,望了一眼那坐在上座,脸色阴沉之人。今日休沐,卫家人全都在府里,包括那不知何时也偷偷溜进来的小姨夫。大舅最近经常抱怨,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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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好好待在未央宫中,专门微服往家里跑,还不带齐全侍卫,闹得全家人心惶惶。
大概,他是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么?
“回陛下,两位将军,霍公子在梅林被……被修成子仲暗箭所伤。”侍卫说到金仲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自衣袖中取出偷偷带回来的羽箭,递给天子,“此为证物,为修成君府所使武器。”
望着一圈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有人为我辩白的感觉,真好。
“仲卿为何不早点接受朕的提议?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不是路爱卿好身手,朕恐怕再也见不着外甥了。”天子的怒颜中,似乎夹杂着更多的喜色。
***
“方盼接道张,张盼接道方。哈哈,你又输啦!”陈妍开心地笑着,抓了一把卫长面前的糕点揣进怀里。
今晚天子设小宴,美其名曰卫夫人做东,将卫家人尽数请至麒麟殿。因为是家宴,也无甚拘束,天子命人起出数坛新酿的桂花酒,与众人一醉方休。
酒意微酣时分,小舅已经醉趴在长几上。背后满地乱爬的诸邑被敬声和阳石一边牵着一只小脏手拎着,鸭子似的摇摇摆摆学走。我坐在略显拘束的娘亲身旁,默默地拿筷箸戳菜。
“去陪公主们玩吧,不用总是和娘坐一起。”娘亲拍拍我的肩。
“我不想去。”望向坐在陈妍旁边的陈掌,我摇头。此刻我只想同对面埋头苦吃的二舅一样,做一个隐身人。
“那去给陛下敬杯酒如何?”娘亲建议道。
“我不喝酒,他们知道的。”我握住娘亲的手,示意她别再劝我。
“好吧。”娘亲回攥住我的手,一声叹息后,她环过我的肩,将我紧紧扣在她的怀中。
“你们卫家这满屋子的琳琅珠玉,真是赏心悦目。”酒过三巡,身着黑纱衣,头戴通天冠的天子环视左右,口中赞道。
小姨朝天子敬满一杯酒:“谢陛下赞美,臣妾的家族能得到陛下的照顾提携,是臣妾三生修来的福分。”
“子夫,”天子举杯一饮而尽,“朕将去病交由你和仲卿照顾,子夫意下如何?”
小姨面上闪过惊讶之色,不过很快她就用银铃般的声音回复:“臣妾替去病谢过陛下。”
“太好了阿爹,哥哥以后就和咱们住一起,”卫长开心地笑道,“我们就可以和哥哥一起行我新学的酒令啦。”
“陛下,恕臣直言,”大姨夫喝得有点多,带着醉意拱手劝谏,“侍中之位应当由贤德之人担任,去病年幼,太学课业还落下许多,恐怕不妥。”
天子闻言,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向大姨夫摆手道:“子叔过虑了,朕只是给去病一个跟着长君仲卿出入中朝的身份,学学兵法策对,太学依旧去得。长君,你说是吗?”
“陛下说的是。”大舅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应允了天子的话。
大姨夫没再问下去,倒是敬声扬起小脸问道:“爹,什么是侍中呀?”
第26章26侍中
侍中,就是我用来出入未央宫北阙宫禁的紫檀木符被走,换成了和大舅二舅那种式样的,别在腰带上的一枚铜钱大小的银质印扣。
“未经陛下、卫夫人、两位卫将军允许,不得擅离未央宫。”宦者耳提面命地数着规矩。
“去北门外踢蹴鞠也不可以吗?”我沮丧地问。
“不可以。”对方冷了一张脸。
同一晚第三次醒来,天际已泛出鱼肚白色,房梁上的雕龙褪去它的狰狞面目,龙眼映着窗棂透进来的光线,似是活物一般。
春意盎然的温室殿,偌大的庭院尽头传来金戈之声,我好奇地探出头。
羊头铁剑伴着呼呼声响从百花丛中掠过,同另一把铁剑相碰,留下一串“铿锵”之声,回响在庭阁廊壁之间。翠绿枝条摇摆,柳絮随着剑气漫天飞舞,黑色身影手中的剑,很快被青色身影击飞,落进草丛。
“呵,朕又输了。”天子笑道。他今晨未冠,一身黑色胡服,额间微汗。
二舅亦是未冠,浅青色胡服与庭院的花草相得益彰。他了剑锋,拱手道:“多谢陛下承让。”
“再来。”
宦者捡起天子剑递上,天子接过,重新摆成攻击的阵势。
我蹲在门槛边,绕有兴致地看着二人过招其实,是在欣赏天子手中剑一次次被挑落的懊恼表情,顺便为二舅暗暗叫好。
“仲卿的剑术已入化境,看来朕一时半会儿难比过你。”不知第几次败下阵来,帝王靠着桥边石柱喘气。桥下春水潺潺,映着二人的倒影,一路向沧池流去。
“陛下过奖。”二舅谦道,“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日夜辛劳,臣不过是偷得闲空,多耗了许多时辰琢磨剑术。”
天子突然变了脸色。
“卫青,欺君该当何罪?”
“臣罪当诛。”二舅一愣,立即跪地请罪。
望见天子唇角迅速漾开的笑意,我皱起眉。我敢保证,刚才那句威胁的话绝对是在戏弄二舅。
“朕开个玩笑,谁不知道仲卿你比朕更忙?”天子拉起跪地之人,迅速搂过对方的腰,迎面送上一个深吻。
我好笑地看着宦者深深躬下身去。这种非礼勿视的场面,估计宦者已经见惯不怪,不过对我来说,二舅此刻猛然睁大的双眼,以及惊慌却略带腼腆的表情,我还是头一回见。
二舅并不是一个会在人前显山露水、喜怒形于色之人。之前发现我被金仲射伤时,他也只是“劈啪”捏断手里的两根筷箸以昭示他的愤怒。
如此对比之下,我心里多多少少不是滋味,呼吸也变得困难沉重起来。
一吻终了,天子满足地叹道:“朝中之事,还好有仲卿为朕分忧。”
“不若把路博德从右北平调回来,让他教陛下剑术。”二舅红着脸建议,手中轻轻推开天子。
“找师傅朕就要找最好的。”帝王摇头,将二舅重新扣回身侧,“别的师傅朕都不要,得一仲卿足矣。”
***
“加油去病,今后我们会有很多机会见面的。”算术课上,作为得意门生的我自然到了来自桑夫子的鼓励,即使夫子对天降“大任”于我的原因并不甚了解。
桑夫子离开后,学子纷纷围住我。
“哇,比夫子还年轻的侍中诶,”苏武惊叹一声,“陛下发你多少薪水?”
“见习期,包吃包住没薪水。”我龇牙。
“我听说别人进宫都是从诸曹做起,陛下钦点的只有廖廖数人。”张贺凑过来,眨眨眼问道,“这枚银令,是韩说那枚吗?”
“长着眼睛不会看啊,”苏武没好气地回答,“当然是陛下钦封的,这上面刻着的可是表哥的名字。”
“哼,早和你说了,姓霍的和韩说一样,也是那种人。”李敢大手一伸,将张贺从围观人群中拽了出去。
“说什么呢李敢,不要以为有东宫那些个狐朋狗友给你撑腰,就可以随便揣摩圣意!”苏武嗔骂。
“苏小公子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仲弟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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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告你,那天你射偏那一箭,他一直记着呢!”李敢哈哈笑着跑开,无视苏武愤怒挥舞着的拳头。
“怎么了世子,你看起来神不太好。”我拿手肘戳了戳一直无打采趴在书案上的曹襄。
曹世子叹道:“家父病重,待会儿娘亲会来接我回平阳府。”
“君侯吉人自有天相,世子放心。”我拍拍他的肩。
“霍侍中这边请。”夕阳下,我目送曹襄协同苏武出了北司马门后,跟着宦者向南行去,经过中央署和温室殿,一直步行至位于承明殿左侧的金马门。
“您是要带我去找大舅吗?”我好奇地问引路的宦者。
宦者拱手道:“回霍侍中,大卫将军已经打道回府。”
“那是去找二舅?”我又问。
“小卫将军尚在期门军军营。”
“那我们是去哪里?”我挠挠头,天子吩咐过,叫我跟着大舅二舅学兵法策对不是么。
宦者刚要答话,迎面扑来一群侏儒,将宦者直接挤进了角落。为首的一个像是管事头目的侏儒一把拽住我。
“看,又来了个新的。”
“长得还挺漂亮呢。”一个女侏儒边说边揪了两下我的发髻。
“哎,你会什么?唱歌吗?”另一个问我。
我摇摇头,我唱歌不好听。
“会行酒令吗?”
“不会,我不喝酒。”
“会画画吗?”
“弹琴呢?”
“会讲笑话吗?”
我一直不停摇头,没听说过侍中需要会这些杂七杂八的手艺。
管事侏儒怒了,揪着我的领口吼道:“什么都不会,这个人是怎么选进来的!”
宦者好不容易挤到我身边,拨开管事侏儒拽着我领子的手:“这位是陛下的外甥,新晋的霍侍中。”
“啊哈哈。”管事侏儒讪笑着,拍了拍我被抓乱的领口,“对不住了侍中小弟,是我们没眼力,不知者无罪,见谅见谅。”
“这边请。”宦者帮我整理完碎发和衣襟,引我进了承明殿。
“原来是卫家那个小外甥。”
“是个孩子你都看不出来吗?身高比例同我们不一样啊。”
“光顾着看脸了呗。”
走出很远,依旧能听见女侏儒尖细的嗓音。
承明殿偏殿我呆过一个多月,正殿却是头一回进来。此殿不如温室殿内那般温暖芬芳、如近夏至,不过依旧布置了早卉花草,春意融融。
天子想必是刚下朝,黑色朝服和通天冠未换下,随意地斜倚在宝座上,面前的书案上摆放的不是书卷,而是几个倒扣着的圆钵。
“臣霍去病叩见陛下。”宦者领我走近,跪在天子面前那一溜人的最末端。
“外甥来得正巧,”天子乐呵呵地挥手,“来来来,一起来猜谜。”
猜谜?我瞬间翻了个白眼,秩四百石的职位,就是陪天子小姨夫玩射覆?
我抬起头来,只见旁边一人,棕色朝服红铜冠,唇上两撇小胡子,手里拿了一捧卦签,盯着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竟是东方朔。
“东方爱卿,你刚才说,这龙无角,蛇有足,专贴墙跑,是么?”天子问。
东方朔回头,拱手道:“肢肢行而脉脉视,不是壁虎就是蜥蜴。”
天子掀了钵盂,果然是只灰色壁虎。
“哈,又被你猜中了。来人,赏东方大夫十匹帛。”
东方朔了宦者递来的支据揣进怀里,乐得合不拢嘴:“多谢陛下赐臣妻衣帛,臣替贱内先行谢过。”
“一局不算,再来!”尽头一弱冠青年不服气道。
“郭舍人,你是从来不愿认输呐。”天子笑着摇头,指着倒扣住的另一只圆钵,“就猜这只吧。”
我瞪着那一溜人人手一副卦签,各自迅速在面前地上劈里啪啦摆出各种卦象。
“臣已猜得,”郭舍人道,“齿多而密,是篦梳头。”
“非也,”东方朔停了手中之卦,摇头道,“长足吐丝,此为蜘蛛。”
天子掀了手中圆钵,一只圆滚滚的八脚黑蜘蛛仰面朝天。
满座皆惊。
我侧过头望向一旁喜笑颜开、摩拳擦掌的东方朔,不屑地撇撇嘴。
试问东方朔那家伙为何故意弓着脊梁同我比肩跪坐?因为,从我这个高度看去,天子习惯性地掀起圆钵后半部分查看内里东西时,他身后的屏风一角正好映出内容物,虽然只是模糊的一瞬,也足够眼力好又恰逢角度的东方朔看个真切。
再抬头,对上天子会心的笑,目光似乎洞悉一切。
所以,天子这是故意放水,变相打赏东方朔么?东方朔一个堂堂太中大夫,竟沦落到这种地步,靠博今上开心过日子,为了一点小财而洋相百出,一副贪婪的样子帝王整人的法子,果然比射覆本身更。
真是无趣的游戏,我拿袖子遮住脸,打了个哈欠。
“陛下,卫长公主和阳石公主求见。”宦者禀告。
“父亲,让去病哥哥带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卫长银铃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如蒙大赦的我,第一次觉得这两位公主表妹的声音竟如此亲切。
“去吧,”天子早就注意到了百无聊赖、东张西望的我,见我突然来了神,挥手叮嘱表妹道,“注意安全,不要闹你表哥。”
***
“上臂用力,剑锋再向前挑。”二舅握着我的左手往前做了一个送的动作,铁剑身映射天边透出的霞光,“挑,不是刺,很好,再来一遍。”
住在宫里最大的好处就是早晚不用赶路或者通过一道道关卡门禁,因此晨间得了空二舅便像从前那样手把手指导我练剑。晚上二舅有时会在宣室或承明殿工作到很晚,不过若是他有闲空,晚膳前我俩还能一起踢蹴鞠,吃完饭我还能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二舅怀中看星星。
过了许多日,我终于沉不住气。这日早膳之后,我拦住一身轻甲准备离开的二舅。
“今日放学我能不能跟着您去期门军军营?”
“跟着陛下和东方大夫不好吗?”二舅不解。
“那群人每天下午都在寻欢作乐,跟着他们学不到什么真本事。”
掰着手指数来,我已经陪着他们遛过十几次上林苑,听过几十首乐府诗歌,玩过上百把骰子和射覆,誊抄过数篇司马太傅的新赋。话说司马相如真是高产作家,写诗像顺口溜似的信手拈来,马屁也拍得炉火纯青。
我另外的任务是陪卫长和阳石逛她们的小动物园,卫长对漂亮的鸟雀情有独钟,未央宫里的鸟巢基本都被我们掏遍了。这帮姓刘的一个比一个会玩,再玩下去,我的太学课业都要完蛋。
“陛下一般上午忙,下午得空消遣一下也是应该的。”二舅想了一下问我,“去病想学什么?”
“我想跟二舅学练兵,学国策。总之不要学花拳绣腿吃喝玩乐。”
二舅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略翻了一下道:“明日日我会在宣室殿,你要是有空,直接过来找我。”
“太好了。”明日是我最不喜欢的礼法课,我正窃喜得了个逃课的好理由,想了一下又问,“大舅最近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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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每天一下班就溜回府,从来也见不着他。”
二舅笑道:“本来应该早些告诉你的,去病,你就要有小表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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