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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爱霍去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陆路
“我登基的前一年,父皇病重,整日里呆在甘泉行宫避暑,我这个做太子的经常陪在他身边。那年,平阳侯曹时的身体还没那么糟糕,曹襄尚在襁褓中,平阳皇姊一家坐着马车来甘泉宫看望疗养中的父皇。”
“我记得他们到达甘泉宫的那个早晨,山里,林子里,到处都是雾蒙蒙的。平阳府的马车就从那片竹林里,这么慢慢地朝着我驶来。”天子望着庭院里婆娑的树影,比划了一个由远及近的手势。
“那时的仲卿,大概同你差不多的年纪。他穿着车夫的粗布衣服,束着总角,很普通,很渺小,甚至不起眼。然而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景物都黯然失色。”
天子伸出拇指敷上我的眼睑,拭去我眼角的水光。他的指尖好似飞鸟的羽翼,轻轻落在我的睫毛上。
“他的瞳眸似甘泉水,他的眼神如岩下电,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清澈美丽的一双眼睛,犹如天上的星子一般璀璨夺目。我望着他,就像望见宫墙上挂着的一幅道家仙画,连那身仆人的衣服也被他整个人映衬得华贵起来。”
我闭上眼,由着他的指腹在我的眼眉间摩挲,随着他的言语回忆着甘泉行宫的景致,回忆着同我一般扎着总角的年轻的二舅。
说起来,如今的二舅与天子并肩而立时,二人个头差不多高呢,若不是天子经常佩戴那顶通天纱冠,我会觉得二舅比天子还略高出一寸。
天子继续沉浸在回忆里。
“很快我又见到了仲卿。那天我只带了一名贴身侍卫偷溜出宫去打猎,半路被山里的黑熊逼得节节后退,狼狈不堪。眼看我们就要成为黑熊腹中晚餐,仲卿仿佛神兵天降,骑在马背上疾驰而至,匕首在黑熊颈侧这么一划。”他伸出左手,反手在虚空中画了一道,令我惊讶的是,平日里倨傲之人此时竟然现出一丝腼腆之色,“我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告诉我他小时候在北境牧羊,虎狼之险乃家常便饭。”
二舅曾经同我说过不少北境的趣事,然而甘泉宫这一段我的确从未听他提起。不过我临去甘泉宫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我山中行走要紧跟大部队,原来事出有因。
“我登基后,北军和东西禁军的虎符全攥在皇祖母手中,她阻止我变革,不许我北上,我决心建立一只自己的军队,而当时,我心中早就有了领军的人选。”他回手指,重新望进我的眼中,“一双清澈的眼眸,一身高超的御术,和一颗勇敢的心灵,这三样,每一样都令我深深沉醉,无法自拔。”
“所以,期门军的虎符是一只熊?”我想起被我当成铜镇压在枕席旁一年之久的那半片虎符,不禁莞尔。
“不错。”他点头,“我去平阳府,就是同皇姊商量用人之事。不过那时候我发现,平阳皇姊看仲卿的眼神,和我看仲卿的眼神,是一样的。”
我朝他送上一个“其实早就被我发现了”的眼神。
“我们是姐弟,心灵相通,同时看上同一个人,讽刺,却很现实。”他望着我,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平阳长公主与二舅同日成婚,是您故意安排的吧?”我破涕为笑。
“真是鬼灵,这些事瞒不过你。”成功挖掉皇姊墙角的帝王面带得意之色。
***
我不知道我到底喝了多少杯,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醉到不省人事的,我只记得我被很多乱七八糟的梦缠绕着。
梦里,有人替我脱下靴子,抱着我平躺在榻上,解开我的腰带。
男人的气息压下来,撬开我的唇,霸道地在我的唇齿间徘徊。他浑身散发出我所熟悉的香气,宫中的苏合香与杏花酒的酒液香混杂在一起,令我昏昏沉沉。
他的一只手伸进我的衣襟中,在我前胸敏感的两点间不断游走,另一只手滑至我身下,掀开中衣下摆,探进我的腿间摩挲。我犹豫着想要躲开,但是他的手始终很温柔很舒服,轻轻划过身下各处皮肤,布着茧的粗糙掌面逡巡于我的双腿间,撩拨着我的前端,阵阵酥麻之感如狂风骤雨般将我席卷。我紧紧抓住他的肩,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一片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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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汪洋之中忽现一轮孤岛。
“不是你喜欢的人,不可以碰这里。”二舅曾嘱咐我。
但是,如果碰我的人,是二舅呢?
“舅父。”我轻轻地呼唤,本能地挺起下身,配合着在我身上四处游走的双手。被人吻着的感觉,带给我被重视,被依赖,被需要的满足感,亲密无间、唇齿相依的距离,填满的是空虚,慰藉的是寂寞。
男人的动作停顿住,唇齿间的缠与手指的热度同时撤离。
“对不起。”他覆在我身上轻声说。
“不,舅父,还要。”我迎上去,盲目地搜寻早已离去的热源。
男人重新从背后贴上来,按住我伸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脚,将我箍在怀中。
“别动,就让朕这么抱着你。”他在我耳边轻柔而坚定地命令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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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36自由
清晨鸟鸣声阵阵,我在一张陌生的榻上醒来,头痛欲裂。昨夜的温暖已离去,身上散乱地套着昨天迎亲的那件红色丝绸中衣,榻边垂手而立服侍洗漱的,我依稀记得是昨晚斟酒的那个内侍。
起身的时候,我尴尬地发现自己在榻上留下了一些地图痕迹。已经好多年没画过地图,之前我还嘲笑过曹襄,这要是被他知道了不了好一顿笑话,昨晚实在喝太多,下回不能再喝这么多酒。
被内侍逼着去天子寝殿后院的浴池里胡乱搓洗一通,钻出水面时,十月的天气已经颇有些寒意。我将醒酒汤一饮而尽,扯下浴巾,迅速套上递到手边的胡服。射御课可不会因为学生醉酒便改期,只不过今日我迟到得的确有些久。
“霍侍中,头发还湿着呢。”
“来不及了,发带给我,我自己盘。”反正无论内侍如何细梳理,双髻不一会儿就会在颠簸奔跑中散掉。
“那早膳呢?”
“带着路上吃。”我随手抄起桌上两枚喷香的肉饼揣进怀中,一溜烟地逃离现场,不忘回头留给一手举着浴巾一手举着齿梳跟在我后头的内侍一个笑脸。
未央宫解除戒严,所有课程重新开放。与半年前不同的是,没有了李敢的靶场如今格外清静,再也没人阴阳怪气地叫我“霍美人”。不过,依旧少不了一个围着我聒噪的家伙总像条小尾巴一样凑过来的好奇宝宝苏武。
“表哥这里怎么红了?”甫一见面,他的手指迅速摁上我一边锁骨。
“在院子里待久了,蚊虫咬的。”我挥开他,伸手覆上脖颈,什么也没摸着,“看你昨晚醉得挺厉害的,今天到得够早嘛?”
“不过比你先到片刻。”苏武边说边打了个哈欠,“我们不算晚,某人到现在还没影儿呢。”
“谁啊?”
“喏,”他抬手指了不远处,“刚说着人就来了。”
日上三竿,平阳侯曹襄揉着惺忪的睡眼,牵着他新购进的黑鬃白马姗姗来迟。昨晚平阳长公主同汝阴侯夏侯颇大婚,他这个小侯爷少不了得应酬一番。话说这家伙胡巫之乱的时候恰巧蹲在家里关禁闭,倒是因此逃过被张汤带兵入府查个鸡飞狗跳的命运。
苏武的大惊小怪,我已习以为常;可是曹襄见了我亦轻轻皱眉,到底昨晚在哪里被什么虫子咬过。
“霍公子,你过来一下。”李太师搁下手里的箭桶,拽了我的领口往上提,无奈胡服领口太低,他见遮不住红痕,低头望望四周,抓起一把射箭用的石灰粉抹在我脖颈一侧。
“不错,这样就看不出来啦。”李椒拍手,显然对自己机智下的杰作颇为满意。
***
与建章宫巍峨前殿比邻而居的天梁宫,背靠秋日里满山遍野的红叶,矗立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守卫例行核对印扣后,领我行至正殿。
大姨夫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代相韩安国昨日从马车上跌落,摔断了腿,臣等刚从韩府慰问归来,见到韩代相本人,确实伤得不轻。”
“陛下,霍侍中到了。”入得门内,一群人正围在沙盘前全神贯注地议事。
“韩长孺这个没用的东西,叫他做丞相,他推脱来搪塞去;现在倒好,使这种法子躲朕,明明知道朕这里缺将。”天子随手从沙盘上取了一只石马,不耐烦地翻看,“一个瘸子能做什么?真要朕派他去守雁门吗?”
“陛下,田丞相虽已薨逝,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各郡国势力依旧根繁叶茂,虎视眈眈。韩代相本是田丞相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加上如今年事已高,选择明哲保身也在情理之中。”大姨夫为韩安国辩解。
不过对于正在气头上的人来说,借口显然不如沉默。天子哼嗤一声,将手中石马重重摁回沙盘,溅起一阵烟尘。
“当年出言‘死灰独不复燃乎’的韩长孺,如今居然也将‘怯怯然明哲保身’这一套官场名堂学了去!”他声音骤然提高八度,“我大汉除了韩长孺,就没有其他将才了吗?”
大姨夫挠了挠脑袋周围的卷发,拱手回复道:“外朝武官中除韩代相之外,另有东宫卫尉程不识,材官将军李息这两位,三年来均有做边郡太守的履历,请陛下考虑。”
“程不识?他一直是东宫的人,再说他回京不到一年便被朕夺去虎符,只怕此时有所不服,军心不稳。王恢马邑失期,一同出兵代郡的李息也脱不了责任。”天子逐个儿数着外朝武官,沉思片刻,转向大姨夫,半慰问半担忧道,“就连子叔你,朕也时刻担心你的肩伤。”
大姨夫抡起臂膀在空中挥了两下,呵呵笑着回答:“都大半年了,臣的肩伤早已痊愈,出战绝对没问题。”又低声催促公孙敖:“陛下正在用人之际,你们那里有没有推荐的骑兵将领人选,尽快报上来。”
公孙敖面露难色:“在臣看来,苏建、荀彘和赵信三位校尉均是骑射功夫上佳的可用之才,但是苏建一直任步兵校尉,荀彘和赵信是新人,缺乏对敌经验,这三人能否胜任将军之位,还要看陛下的决定。”
“陛下,臣斗胆上奏,臣这里也有一个人选,想推荐给陛下。”眼看众人游移不定,我决定为君分忧。
“嗯?你?”天子的目光终于落到角落里的我身上,顿时乐得前仰后合,“去病,你这是刚打泥地里滚过一遍吗?一身的灰,小脏猪似的。”
“臣刚结束射御课就匆匆赶过来了。”我皱眉,李太师那一把石灰已经让我被嘲笑了一整天。
“嗯嗯,”天子起笑意,清了清嗓子,“说吧,你替朕看中的人是谁?”
“太师李椒。”我无视周围惊讶的眼神,颇有自信地娓娓道来,“李太师是臣的射御老师,马邑之战期间曾担任代卫尉,对骑射功夫颇有造诣,箭术堪比前任韩太师。臣觉得他有勇有谋,遂斗胆推荐一下。”
话音刚落,众人面面相觑。
“此人做事勤垦,身先士卒,待兵如子,他现在应该还留在靶场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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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箭矢。”怕他们不了解李椒,我添油加醋,多夸了几句。
“外甥还真是不计前嫌降人才哪。”终于有人打破尴尬的沉默。
我清楚他所指即为之前李敢欺负我的事儿,遂恭敬回答:“臣知道陛下需要将领,臣不会因为己之恩怨而否定一个人的能力。”
“好吧。”天子展颜莞尔,吩咐身边侍卫,“去召李椒。”
“诺。”
侍卫转身离去。公孙敖拉上幕帘,凑到我身边悄悄叹气:“霍贤侄有所不知,按照大汉军律,出战将领无法越级提拔,李椒现在只是郎官,这个级别最多升为校尉或者地方郡守。”
“原来如此。”我在心中消化公孙敖提供的信息。大舅逝世后,一直没听他们讨论过推举将领的问题,直到韩代相负伤。今日在众人面前闹了笑话,看来以后要好好阅读军规。
***
“去病,到朕这里来。”宣布散会后,天子朝我招手近前。抬手抹去我颈间的石灰时,他怔愣了一下,面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下次不用急着过来,先去换身衣裳。”
“陛下,臣有一事相求。”刚才不懂规矩,随便插嘴重要军务,这次我得小心一点。
“什么事?”天子接过宦者递上的绢帛,蘸了水,替我擦去满脸灰尘。
“臣想回卫府去住。”我说。
举着丝绢的手顿住,天子笑道:“这未央宫不是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间想要搬出去?”
“快要开战了,我想回家陪舅父,我很想他。”我发誓这句里每一个字都是真话。
“外甥不是不愿意和伉儿一起住吗?”
“血浓于水,毕竟他是我的亲表弟。”既然是回卫府,有二舅在,跟卫伉住一起应该也没什么。
身旁之人面露愠色。
盯着我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叹了口气,将我轻轻圈进怀中。
温暖而坚实的臂膀环绕着我,令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其实不管我做什么,陛下都会选择原谅我,顺着我。可是我怎么好意思告诉陛下,突然间想到要逃离,是因为我喝醉在他的榻上,还弄脏了床褥?
实在是糗到家了!
“也好,回去跟伉儿培养培养感情。”温柔地低头吻着我额间的碎发,他在我耳边轻道,“朕也觉得你在宫里呆得太久,难闷得慌。如今风波已过,来自东宫的威胁也已解除,从今天起,朕准你自由出入未央宫。”
“谢陛下。”天子如此大方,我猜他一定还有下文。
“这里还有个任务交给你。”他抬头望了一眼趴在书案前笔走龙蛇的公孙敖,“仲卿不上朝的这段时间,你每晚放学后过来天梁宫,老敖这儿的军报,你抄下来带回卫府交给仲卿,也省得建章宫的人来回跑。”
公孙敖闻言搁笔皱眉,抱拳劝道:“陛下,这关系到我军机密,臣担心……”
“一个小孩子,怕什么。”天子笑着对着大姨夫和公孙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只要你俩不走漏风声,别人不会盯上他,比你那些个信使还安全可靠。”
“陛下这么重视霍贤侄,太仆大人你说,他像不像是在养儿子?”天子离开后,公孙敖拍着我的肩膀问大姨夫。
“公孙将军有所不知,陛下有意将卫长公主许配给去病,这是在培养未来女婿呢。”甘泉宫野炊那晚在场的大姨夫,想起被小姨挡下的那对娃娃亲,纠正公孙敖。
公孙敖嘿嘿一笑,语气颇为笃定:“末将敢同太仆大人打赌,陛下很快就要有皇子了。”
“但愿吧。”大姨夫望着我,叹气道。
***
揣着竹简,牵着火云,踩着满地的鞭炮皮儿,我再次踏进卫府的门槛,迎面家仆正挥汗如雨地打扫庭院。二衿娘苏葭仗着自己手艺好,爽利地辞退掉大舅请给大衿娘的厨子和园丁,只留下苏伯母请来的奶妈照顾卫伉。
大红的喜绸缎带依然挂在房梁上摇摆,厅内的气氛却说不出的诡异。二舅应是刚沐浴过,浴巾裹着湿发,坐在饭桌前。苏葭跪坐于他对面的席上,依旧穿着昨天的婚服,新娘妆未卸,釉有些花,胭脂散落,衬得她面色晦暗如土。
秋风拂过,红帘飘动,二人隔桌,却相顾无言。犹记他们那年卫府初见,未有只言片语,顾盼之间脉脉含情,却是另一番风景。
“不知道外甥要来,没做他的饭。”听到我的脚步声,苏葭抬头,瞟了脏兮兮的我一眼。
“也没有给他换洗的衣服。”她补充道。
“去病,你吃这份吧,我没动过筷箸。”二舅指着他自己面前的碗,“厨房里还有宴席剩下的粥汤,我吃那些就行。”
“不用麻烦舅父,宫里的膳食我早腻了,随便对付点就好。”我将站起身的二舅摁回席上,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一路小跑进厨房。今日总共只下肚那两个肉饼,早已前胸贴后背,我其实很企盼能在厨房里找到很多剩鸡腿、剩腊肉什么的。
“小公子回来啦?”卫伉的奶妈恰巧在厨房里干活,见我四处翻吃的,递给我一盘糕点,“剩菜凉,等我帮你热一热,搭碗热汤面,很快就好。”
“谢谢你。”我看着奶妈忙碌的身影,又望望门外坐在桌前赌气的苏葭,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提问,“衿娘这是怎么了?昨天进门时还高兴着呢?”
昨天去苏府接人的时候,我这个喊门的外甥还没碰着苏府的铜把手,新娘子就自己开门跑出来,开开心心地奔上了花轿。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奶妈悄声道,“昨晚将军与夫人分房睡的。闹洞房时将军不知说了些什么惹恼夫人的话,夫人一气之下搬去客房将就了一晚上,夜里没睡好,闹脾气呢。”
回头望见依然在赌气的苏葭,和那头已经开动筷箸,埋头苦吃的二舅,我从来不知道二衿娘脾气那么大呢,祝辞不是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这里更得很慢,感兴趣的话,请移步长佩。
第37章37承诺
天色渐暗,卫伉的啼哭声伴着灯火一同升起。我独自在庭院里踮蹴鞠,等待家仆打来热腾腾的洗澡水。在家里热浴,比起在水温偏冷的空旷的大池子里泡着,显然更加舒适惬意。
换上亵衣坐到案前,铜镜中映出那张从小到大再熟悉不过的面容,被蒸腾的热气熏得微红。我伸出手指,轻覆上自己的眼睛。
其实每每被人评论像二舅,我的心中都会升起小小的窃喜。不得不承认,我的眼睛,的确是我作为卫家人的直接证据不仅像二舅,也像小姨,甚至开始有点卫长和敬声的影子。血缘,果然是天下最亲的距离,无论发生什么,命中注定我们必将紧紧相连,永远无法分割。
锁骨处确实留有一块浅紫色的痕迹,可能自己最近不小心磕碰到哪里。
将铜镜反扣于书案,取过不久前才重见天日的《公羊传》,我就着烛光翻看。贤士公孙弘因为自学公羊学成才,被天子任命为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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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下被发配去西蜀置郡的司马太傅。
外界口口相传,司马相如由于替陈皇后撰写《长门赋》求情而遭到朝廷猜忌。司马相如遭贬离京确实不假,然而,以其近期阿谀奉承的文笔风格,这种把自己往天子虎口里送的怨妇赋,绝无可能出自其本人手笔,倒像是其夫人卓文君的泼辣风格。
忽听得门外一阵混乱。
“军报军报,一天到晚都是军报!”二衿娘的怒斥声从对面厢房传来,“婚后第一天,同我说过的话统共不过十句!”
隔壁卫伉显然也被惊醒,婴儿夜啼声在这静寂的夜里格外响亮。
“你为什么不说话,不辩解?”苏葭哭道,“我等了你四年,才等到你八抬大轿把我娶回家的这一天,你就这么对我?试问一个女人能等得起几个四年?”
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二舅抱着枕头和被褥,腋下夹着我捎回来的竹简走出来。
“昨晚多有委屈夫人,今晚轮到我睡客房罢。”他边走边回头道。
苏葭穿着裹胸亵衣,赤着脚追出门,可是晚了一步,二舅已经麻利地钻进了我的房间。
“去吧去吧,去和你外甥睡吧!我看你干脆也别待在家里假模假式地休什么婚假,明日就回你的朝廷里报道去!”
砰地一声,对面厢房的门被重重合上。隔壁卫伉的哭声一浪高过一浪,奶娘无奈地哄着。
“在你这里借住一宿,打扰你了。”二舅将被褥搁在小舅许久未用过的榻上,激起一阵灰尘。
“不,是我打扰你们。”这本来是二舅的府邸,我才是客人。再说,二舅突然闯进我的房间,意外之余,我心里也萌生了些小小的激动。
“你这儿有多余的烛火吗?”
“有的。”我熟练地摸出小舅的烛灯掌起,端来竹简笔墨。
一切终于归于安静,我越过手中书简,用余光默默描绘对面聚会神的二舅。新婚燕尔的他,似乎依旧被忧愁笼罩着。
对面伏案之人突然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就这么对上,我尴尬地偏过头躲开。
二舅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举荐人才是好事,去病若是再遇到中意之人,可以先同你大姨夫,或者公孙敖说,让他们给你把关。陛下手底下几百号官员,需要承接的人情关系很多,越级举荐会带给他决策压力。”他指着竹简末尾处李椒的名字,“比如你今日举荐的这位,官职虽低,但是背景复杂。陛下既然决定召见他,他必然会在推脱自谦的同时推荐他的父亲,也就是李广将军。”
“李广?”唉,这回糗大了,我只是想推荐李椒,并无意推荐李广呀。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子叔的父亲公孙昆邪,对李广将军的领军风格十分不赞同。”他往前翻至大姨夫提到程不识和李息的那段记录,“你看这里,子叔在举荐外朝武将时,并未向陛下提到李广将军。”
我点头表示理解,大姨夫对李广的评价确实不怎么样。
“另外,孝景皇帝也一直忌惮这位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的老将。我想,不出意外,陛下一定会帮子叔避开同李广打配合战的可能性。”
“什么是配合战?”我好奇。
“你这里有纸吗?”他问。
“有。”我打开书箱,取出一卷羊皮色的东西。
宫里进来流行这种黄底浆纸,是用麻草打成浆,加入帛丝制成,比绢帛更加柔韧细腻,比竹简轻许多倍,轻便易携,在长安贵族之中风靡一时,只是价格不菲,我本有计划囤一批送给二舅做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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