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梁白开
常不逊头也不回,食指在她喉间一点,一双晶亮眼睛仍与传志对视。秦筝再张口却发不得半点声音,只得怒目圆瞪,气冲冲瞧着他。
传志轻咳一声,转过头闭上眼睛:“我要和你换的,咳咳,是筝儿和郑夫人安全脱身。”
常不逊笑道:“那是自然,等到了苏州,她俩就会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交到郑竟成手里。王公子想要的,不是她俩的性命。”
传志思索片刻,明白过来:“他要杀的是岑叔叔;想要带走的,是郑夫人和小红姑娘。咳咳,至于我们,只是随手、咳咳、随手杀掉罢了。”
“小生便说你不怎笨,”常不逊退开,曲腿坐起,“不过你想错了一点,跟这丫头很像的那个少年人,叫秦笙?非死不可的人有两个,岑青和秦笙。”传志秦筝皆是一惊,传志猛然睁开眼睛瞪向他,还未开口,常不逊便继续道:“你伤得厉害,不要说话。要岑青的命,自是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要秦笙的命,却是公报私仇。你那个独臂的叔叔跟老吴说,非杀了这小子不可不是要你别说话么?老吴便是那日砍你一刀的人,山中伏击,他是带头人。”
传志垂眼,过了片刻才淡淡道:“给岑叔叔下毒的人,也是九叔?”
常不逊一拍大腿,吊起嗓子:“都连起来了?孺子可教也!岑青此人也算个赤诚君子,跟付九一路南下,竟毫不设防。孙先生给了付九一味药,无色无味,常人吃了不妨事,习武之人吃了,一旦发动内力,血液上涌,□□便随之流至全身。功夫越好,便伤得越重。按说以岑青功夫,当时便可毙命,却不知为何活到今日?”
传志轻轻一嗤:“岑叔叔岂会给你们这般下三滥的伎俩害死……咳咳,他这样的好人,是要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的。你们这种坏人,才、才会……咳咳……”他义正辞严,怒火攻心,话未说完便一阵猛咳。常不逊赶忙为他顺气,笑道:“天下间哪有非黑即白的人?傻小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唯一‘利’字尔。只有获利的人,才可以长命百岁。”
传志缓过气息,冷笑一声:“你也是?”
常不逊摸摸腰上长刀,笑道:“小生岂是那等俗人?平生所爱,唯刀与刀客,一字以蔽之,乃一‘刀’字也。”
“你既不是,凭什么说旁人是!”
常不逊眉头一挑,忽哈哈大笑,再度倾身至他面前,笑道:“睡了两日,你便长进不少,这伶牙俐齿的模样,可口得很啊!”
传志与他四目相对,面色平静:“等到了苏州,筝儿和郑夫人平安脱身,我便同你一起去杀狄松。”
常不逊讶然,转而喜道:“凭你?哈哈哈好得很啊!还有半月便是英雄盟会,彼时她二人自可平安;半月之后,你便能有杀独孤一刀的本事?天哪!小生迫不及待等着那一日了!你还活着,真是再好不过!小丫头!这两日要让他好个七七八八,切莫耽误时辰!”他貌若癫狂,喜不自胜,又在秦筝颈间一点,便飘然跃出车外,马蹄之声笃笃远去,他那尖锐笑声尚可闻见。
秦筝惊魂未定,过了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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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才颤声问:“他,他跟你,你们是……”
传志望着头顶车棚,问:“筝儿,我带了阿笙的竹杖,你可见了?”
他神态太过镇定淡泊,秦筝只当他经鬼门关走这一遭,又给这人一通撩拨伤了心脉,也不敢高声讲话,拿过一旁的梅花刀和竹杖乖乖递给他,怯生生问:“你还好吗?”
传志摸过竹杖,轻轻一声叹息,合上眼睛道:“他说得对,我得快些好起来。筝儿,还要拜托你了。”
秦筝听得唯唯诺诺,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听他气息平稳,已沉沉睡去,才放下心来,坐在枕边细细端详他睡颜。他面无血色,嘴唇紧紧抿着,双唇干裂,两颊消瘦不少,轮廓竟有些凌厉。虽还是熟悉的模样,眉眼间气息却与从前迥异。她忍不住伸手,想摸摸他的眉头,要它舒展些,却怕弄醒了他,只得回去,给他轻轻盖好被子,又瞥见他掌中那支竹杖,不由浅浅一笑,喃喃自语:“也没怎么变嘛,还总是缠着哥哥。那个疯子跟你这样亲昵,你心里其实烦得很,是不是?哼,你同我哥哥好了,哪还会跟别人好?我哥哥、我哥哥……”
话未说完,眼泪又一滴滴落了下来。
秦筝紧紧捂着嘴,生怕吵醒了他,暗道:“我哥哥是天下最好的哥哥,他定会回来的。他、他还没听我叫他这声哥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冷笑话小剧场:
姓储的:酒酿吃得香啊?
传志:酒酿好香哒。
铁蛋脸:)
☆、前波未灭后波生
一连三日,传志都躺在车中修养,大多时候昏昏沉沉睡着,并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只听秦筝说,这一行三辆马车,十几匹快马,走走停停,一日里至多走上五十余里,遇到风景好的地方,还要停下游赏一番。
“倒像是哪家的贵公子出城玩,也不知那姓王的到底什么来头。”秦筝捧了碗乌鸡粥,一面喂他一面嘀咕,“他整日里和孙老头躲在马车里说话,肯定没安好心。手底下一个个都凶巴巴的,唯一爱笑的那个,哼,也是个混蛋。”
传志道:“他功夫厉害得很,你不要招惹他。”
“我招惹他做什么?是他一天来找我八次,问你伤势怎样,我说你神不好,他就咋咋呼呼说我的药不管用。呸!除了云姨,哪个的药也没我的管用。他对你倒上心呢!”秦筝说到恼处,将汤碗在小桌上重重一敲,“你都有哥哥了,不许招惹这些奇奇怪怪的人!”
传志失笑,端起碗一口气喝光,抹抹嘴:“我心里只想着阿笙一个人。常不逊疯疯癫癫的,你别乱想。”
他说得坦然,却将秦筝闹了个红脸:“哪,哪有你这样大大方方讲的……你不害臊!”她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拾碗筷,传志瞧见她鬓边两只通红的耳朵,笑道:“阿笙脸红的时候也同你一样。”秦筝动作一滞,想要捂脸却腾不开手,只将两只衣袖挡在面前,背过身去:“谁要你看我了!”
传志只当她脾气古怪,一笑置之,随手掀起窗帘向外看去,石板道这侧傍着一条丈宽小河,河上停几只乌篷小船,正是午后时分,船家都躺在船中歇息。河对岸屋舍俨然,三两行人来往,院中不时响起几声狗吠。这番景象与他过往所见皆不相同,一时目不转睛瞧着。秦筝抱着碗也不理他,朝外头喊:“他吃过了,我要回去!”
马夫一挥鞭,嚷道:“小丫头,这他娘的一会儿就到了,急什么!”
这声音听着熟悉,传志暗想,王雅君让姓储的给他驾车,难不成是示好?想到王雅君,怏怏地重新躺下,拾起竹杖握了两握。
马车不多时便停在一处宅院前。这镇子里都是小家小院,独此一家不同,单一侧院墙,便占了半条巷子,周遭并无别的人家,很是僻静。储忠义将马车停稳,嘟囔道:“奶奶的可算能睡一次床板了。”说罢跳下车去,带得车身也是一晃。
秦筝也不管传志,兀自掀开车帘,啐道:“粗鲁。”
储忠义提着脚凳正想给她放在车边,听到这话,信手将凳子一甩,抱起手道:“小丫头,别以为恩公拿你当客人,你就能骑到你爷爷我头上来了!不就是个破大夫,有什么了不起的!奶奶的要不是看你这身子骨细,爷爷一脚就踹过去!”
秦筝横眉冷道:“既知道你主子把人家当客人,嘴里就放干净些!你才破大夫呢,不,你是破车夫!破厨子!无耻!”她心知储忠义不敢当真踹上一脚,见那人气得胡须起,便胸中得意,愈发蛮横,掐腰站在车前不肯下来,破口大骂,恨不得把连日来受的委屈全给骂将出来。
可怜储忠义遇到这打不得骂不过的丫头,一张黑脸气得青青白白,只能鼓圆了眼睛瞪她。
秦筝到底是个见识不多的小姑娘,几句脏话翻来覆去骂得几遍,也想不出新的,左一个“无耻”又一个“粗鲁”,又是跺脚又是挥手,双颊涨得通红。
传志拾好了出来,撑着竹杖倚在车前,也不拦她,笑呵呵地看,心想:阿笙也爱生气,倒不像筝儿会手舞足蹈地骂人,他总是生闷气,不说气什么;要是哪日这样凶狠狠地骂人,那也很好,不用脑筋猜他心思了。又瞥见秦筝半边脸颊粉红,眉梢眼角微微挑起,说话时颊上还有只酒窝,一时起笑容,不由痴了:他生气的时候,也是这般好看。
这头骂得热闹,过不多时,又一人笑着走来,打岔道:“小丫头,怎的次次都骂同样的话?改日小生教你些新鲜的方少爷,这就能走啦?能走的好,王公子正要见你,省得小生亲自抱过去咯。”
传志尚未说话,秦筝便挡在他身前:“叫他做什么?他伤还没好,什么也做不了。”
常不逊吹了声口哨:“要不是知道这小子是个断袖,小生还当你两个好了呢。哎呀忘了”他一手架在储忠义肩上,露出个饶有深意的笑容:“小姨子爱上姐夫,也是常有的事。储兄说是吧?”
储忠义嘿嘿一笑:“姐夫还是嫂子,这他奶奶的说不准吧?”
秦筝勃然大怒,扑身跳下马车,挥手便朝常不逊脸上扇去。传志本想拉她,一个踉跄慢了动作,常不逊已一把扣住了秦筝腕子,嘻嘻笑道:“小丫头,想打小生耳光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秦筝挣扎不过,紧紧咬着下唇,一双眼睛登时含了泪。
传志急道:“你不要为难她。”
常不逊望他一眼,松开五指扬了扬:“小生不欺负女人。”
传志道声多谢,拉过秦筝手腕查看,见她白皙腕子上一圈红痕,叹口气问:“疼吗?”
秦筝扁扁嘴,摇头。
传志将她拉至身后,转对常不逊道:“王公子在哪里见我?筝儿也去?”
常不逊拍拍储忠义肩头:“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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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秦姑娘到房里安置行李,还和郑夫人住一处方少爷,请。”
传志略一点头,轻声安抚秦筝:“你不要怕,也别惹他们不快,我没事的。”
秦筝点点头,在他掌心一握。
传志笑笑,递给她一支竹杖,自己撑着另一支,随常不逊走进院中。
园子里杂草丛生,葱葱茏茏的,一直蔓延至石板道上。道路曲曲折折,传志拄杖徐行,走不多时便要停下稍作喘息,常不逊抱起手笑嘻嘻看他,也不催促。穿过一道长廊,绕了半块池塘,是临水的一处二层凉亭。王雅君立在亭口,笑道:“听不逊说你已无大碍,在下也放心了。”
他穿了件青色布衣,玉冠亦换作布带,独腰间佩一枚玉。身后一左一右站了两人,传志都认得,一个是孙先生,一个是那日追杀他的人。传志瞥一眼他背上长弓,随即垂下眼睛,并未言语。王雅君在两人身上略略一扫,遂请他到亭上歇息。传志刻意落后些许走上台阶,迈得两步又掩嘴咳嗽几声,抹了把汗,忽觉常不逊在腰后稳稳一推,体内一暖,身体顿时轻巧不少。他正想回头,腰上又给掐了一把,示意他不许做声,只得缄口不言,眼观鼻,鼻观心,将这人暗暗骂了一通秦筝几日里悉心照料,姓王的好吃好喝招待,他身子骨又年轻有力,伤势好得很快,这番走走停停虚弱病态的模样,全是装的。也不知常不逊有没有瞧出来,这一掐全没留情,怕要青上几天了。
凉亭二层中央摆了一只石桌,三枚石凳,桌上是几碟糕点。王雅君请他与孙先生落座,亲手为二人添过茶水,笑吟吟望着传志:“你这几日昏迷不醒,在下又忙着赶路,不曾去探望,还请莫怪。”
传志一手按着后腰,也不看他:“我不如你们聪明,你要做什么便直接说吧。”
王雅君笑道:“樊楼初见时你可不是这样伯良,那日你也在,回来我还同你说,这孩子温厚得很,是不是?”
孙先生应道:“是,您还说方小少爷是块璞玉,乖巧纯正,倘加以雕琢,必成大器。”
王雅君点头:“我还说过这话?想是说过。可惜才寥寥数月,怎就变了个人似的?”
孙先生道:“只怪当时主人不曾把人留下,为己用。”
王雅君讶然:“当真?那是你的错了,你怎不劝我?”
孙先生道:“今日正要劝您。”
王雅君连声啧啧:“只怕晚了……方少爷对咱们怕是有些误会。”
孙先生道:“解释清楚便是了。”
王雅君又问:“能解释清楚?”
孙先生道:“是。”
“我看不行,方少爷连我的茶都不肯吃一口。”王雅君摇头,又看传志,“传志,伯良是我身边最聪明的人,他说能解释清楚,想是能了。你看能不能?你肯听?”
传志仍垂着眼睛:“你派人给岑叔叔下毒,又在山中偷袭我们。现在阿笙和我大哥生死不明,我的叔叔还在为你做事……我一点都不想同你讲话,也不想跟你坐在一起。但我妹妹还在你手里,我也打不过你们。”
“那便是听咯?”王雅君神态自若,抿一口茶水悠然道,“你既不想听我讲话,咱们便开门见山,长话短说。实不相瞒,这些事虽不是我亲手所为,却也无太大差别。你年纪还小,初涉江湖,许多事还不明白。在下年长你不少,又与令叔交好,如今付兄在外办事,这教导之职,在下暂且越俎代庖,替他负担一二,你可愿意?”
传志将手里竹杖攥紧,懒懒道:“你说话绕来绕去的,我听不明白。”他耳力极好,说话间听到常不逊极短的一声低笑。
王雅君也哈哈大笑,一拍桌道:“是我不好,在朝堂呆久了,也沾得一身官宦习气。传志说的是,同你讲话何必弯弯绕绕?今日便在此将这来龙去脉同你讲得清清楚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到时候,你再有什么误会把我当外人看,我这做叔叔的可要伤心了。”
传志抬起眼来。
王雅君含笑摇头,将茶碗推给他:“说来话长,你想从哪里听?”
“为什么要杀岑叔叔?”
“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王雅君答得爽快。
“什么秘密?”
“在下的身份。”王雅君又示意他吃点心,“樊楼初见不知底细,在下撒了个小谎。在下在朝中身居要职,并非闲散小官。此番南下苏州,目的有二。其二,是调查当年落梅庄一事。”
传志一愣:“十八年前的事,为何现在要查?”
王雅君笑道:“传志,你以为武林中人身怀绝技四处游荡,拉帮结派打打杀杀,朝廷会袖手旁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岂容你们如此撒野。我朝建朝百年来偃武修文,休养生息,方得国泰民安之太平盛世,江湖浪人四处流窜,落草为寇者有之,为虎作伥者有之,实乃国之患也。当年你落梅庄在江南一带炙手可热,当地官员也要礼让三分,方携泰敢邀天下豪杰齐聚苏州,若有心生事,后果不堪设想。谁想上天眷顾,方携泰自掘坟墓,落梅庄自此一蹶不振,才了却先皇一桩心事。”
“你!”传志脸色大变,拍案而起,“我方家那般惨祸,在你看来,竟……竟……”
王雅君叹息一声,满目哀怜看着他,笑道:“传志,天下苍生与区区一个方家孰轻孰重,你要问我?何况此事全因你江湖中人鹬蚌相争,自相残杀,朝中不过拾得渔翁之利,你指责我又有何用?”
传志双目赤红,额上青筋鼓起,却无言以对,胸口起起伏伏,呼吸急促起来。
王雅君示意常不逊搀他坐下,继续道:“是以十八年前落梅庄一事,朝廷令苏州知府草草结案,不再过问。南北武林亦分崩离析,相安无事。谁想安安定定过了十八年,武林中又有人蠢蠢欲动,搞什么英雄盟会,团结天下豪杰……”他鼻中一嗤,淡淡道:“今上才命令在下前往苏州,看看那周审川的威风。依在下本意,只要他周审川是个可用之人,英雄盟会不出什么乱子,喝酒比武倒也罢了。不想这几日另有一事甚嚣尘上,在下才要做这第二件事。”
王雅君抬眼与传志四目相对,勾起一侧嘴角,冷笑道:“令落梅庄大乱的那件宝物,消失了十八年后,竟重新有了消息。”
传志方寸大乱,喃喃道:“……我不明白。”
“十八年前,你方家惨遭灭门,是为何事?”
“……爷爷,爷爷要给我摆满月酒,请了好多人,其中、其中有个……”
“空空妙手张三不。”
“……是他。”
“他在樊楼,同几位朋友喝酒,放出了一道了不得的消息,是什么?”
“……他,他要给爷爷,送一件天下至宝。”
“这宝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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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我不知道。”
王雅君回目光,垂下眼睛轻轻吹着茶碗,道:“伯良,还请您跟这傻孩子解释清楚。”
“是。”孙先生道,“十八年前,对这天下至宝众说纷纭,除去不可信之流言,值得商榷者有四:皇帝玉玺、少林藏经阁秘籍、西域还魂丹、前朝皇帝南逃前秘藏的复国之资。玉玺至今仍在宫中,此说不攻自破;七年前属下潜入少林寺,少林方丈亲口证实此说为虚。西域还魂丹是长安知府偶得之物,由关中宋家镖局总镖头宋双武亲自护送进京,不料半途遗失,至今不知所踪。有如此本事,想是张三不所为。至于前朝宝藏,坊间传言已久,藏宝图百年间不见天日,难以确信真假。”
传志道:“就为了什么还魂丹,害了这么多人命……”
“果然,传志也觉不对。”王雅君笑问。
传志恍恍惚惚抬头看他:“什么?”
“为了两粒还魂丹,便值得闹到这等地步?若是如此,所谓天下英雄,也不过是一群鼠目寸光的乌合之众。”王雅君把玩起腰上玉,沉声道,“传志,世上令男人疯狂的东西有三:权力,女人,财富。为了两粒药丸,谁也不会拼上性命;若是翻云覆雨的权势、倾国倾城的女人,又或富可敌国的宝藏……传志,若是你,可敢赌上一把?
传志怔怔道:“为了这些,便可以杀人?”
王雅君笑笑,转对另两人问:“不逊、应简,你二人呢?”
常不逊倚在柱上吹声口哨,笑道:“这些不行,若是有把不世出的好刀,拼上小生八条命,也要抢回来。”
吴应简道:“属下跟随主人,为的正是这些。”
王雅君耸肩,看向传志:“你猜,张三不送了什么东西,让落梅庄一夜之间变作人间地狱,各门各派互相厮杀,害得你家破人亡?”
传志只觉周身都是冰冷的寒气,压在他身上,半点喘息不得。他唯有握紧手中的竹杖:“便真什么宝藏,又能如何?他们争来争去,谁也不曾见得。”
“非也非也,这两日江湖中有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妇孺皆知。你忙着逃命,自然不曾在意。”王雅君在他肩上轻轻一拍,“现如今天下人都晓得,消失了十八年的方家孙少爷,如今回来了。他要亲自前往落梅庄,要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当年空空妙手送给他的满月礼,所谓的天下至宝,一张指道东海的藏宝图。”
传志瞳孔骤缩,呆若木鸡。
过了片刻,王雅君方再开口:“十八年后,天下至宝再现江湖,世上岂有如此蹊跷之事?”
孙伯良摇头:“没有。”
“那该怎样解释?”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有个人,想要再现十八年前一事。”
“在哪里?”
“同样的地方,落梅庄,八月十五英雄盟会。”
王雅君起身,向传志拱手道:“方少爷,今后何去何从,还请好自为之。”
传志坐在凉亭之中,四面都是秋日的风,极目远望,天是一片苍茫的白。他坐了很久,直到常不逊问:“你打算在这里生根发芽不成?”
传志回头,亭中已无旁人。他以手撑桌站起,茫然道:“我该怎么办?”
常不逊嗤笑一声,拎起他腰带将人在肩上一抗,足尖在栏杆上一踩,自二楼纵身跃下:“谁管你怎么办,你可别想逃,小生还等看你杀独孤一刀哩!”他在园中一阵飞驰,几个兔起鹘落钻进一处破败小院,方将传志放下,骂道:“小丫头总说自己医术高明,几日过去,怎还病恹恹的?”
传志给他折腾得头昏脑涨,蹲坐在地抱着头一言不发。
常不逊绕他转了两圈,踢他一脚:“照这样下去,莫说杀狄松了,恐怕一到苏州就要送了命。”
“送命?”
常不逊把他提起来,揶揄道:“你如今是坐拥一座金山的落梅庄少主了,啧啧,凭方携泰的本事都守不住那财宝,凭你?”
传志回过神来:“是了,这下各路坏人都要杀我的……”
常不逊“哎呦”一声:“小少爷,方才你痴痴呆呆傻傻呼呼,想的不是这件事?”
传志摇头:“我在想,眼下又和十八年前一样,要死很多人了,我们得阻止才行。”
常不逊翻个白眼,当即捧腹大笑,半晌才喘过气来:“真亏了这把好刀!主人竟是个木头脑袋。若非有约在先,小生真想杀了你一了百了,帮它换个主子。得得得,废话少说,说多了只怕管不住手,惹得王公子不快看招!”话音未落,他神色陡然一变,拔刀迎面劈来。
他动作极快,传志当即横刀格挡,跃后两步道:“你做什么!”
常不逊嘴角吊起,笑容阴森:“独孤一刀闻名江湖,小生早就想与之一战,夺了他的刀。”他嗓音尖利,周身却并无那日的煞气。“奈何此人十八年前就退隐江湖,踪迹全无。依你看,小生今日可敌得过他?”
他第一刀来势汹汹,后几刀却动作渐缓,传志对上两个回合,才发觉他使的是同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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