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一尽寒宵
坐在他左侧的段尘此时安静得像一尊雕像,捏着手里的佩珠没有多余的话。
柳寒衣扔了颗花生米进嘴里:“那这难得的出门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我跟你说,我对槐州可是熟得很,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可以提出来,我和阿雪一定满足你。”
说着他拿眼睛瞟了一眼龚如雪,似要让他认同自己:“你说是吧,阿雪?”
“自然。”龚如雪点了点头,幽冷的视线在段尘与重云之间扫过,顿了顿,又说,“大师这次答应来参加重华宴,实在是令我龚家蓬荜生辉。我听闻大师也是第一次来槐州,若大师不介意,我和寒衣也可以为大师当一回咨客。”
“多谢。”段尘见话题转向了自己,冷声道了句谢,却还是摇头拒绝了,“不过不必了,槐州这个地方,多年前我曾与一位朋友来过。”
话落,重云的脸色倏地一白,面上的笑意顿时就要维持不住。
“重云,你没事吧?你的脸色有些难看。”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对,龚如雪出声问了一句,却也没多想,只当他是今天晒了太阳,太累了,身体有些受不住。
重云摇了摇头,眼睛的余光不动声色地往段尘的方向瞟了一眼,又悄悄回,才对龚如雪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既然如此,待会儿等日色稍歇便回府上休息吧。”
“你的魂体有些不稳。”段尘突然开了金口,语气平淡,甚至有些冷漠,“不适合在日光下行走。”
他冷漠疏离的样子和当年如出一辙,重云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恍惚,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去回忆,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很久远的从前。眼前的场景仿佛在刹那间支离破碎,化作点点吉光片羽,落入记忆深处,将沉睡的往事勾起。
他和段尘是认识的在上辈子,在二十多年前。
可那时,段尘不叫段尘。
他并没有忆起太多事情,很多事在他刻意地抑制下,已经在他的心底里上了锁,封印在了一层又一层的盒子里,若非他主动去触碰,那些盒子便不会开启。
重云回躁动的情绪,对龚如雪轻笑道:“好。”
很快,店小二将饭菜送上来。面对颜色艳丽,香气扑鼻的菜,柳寒衣吃得很开心。
龚如雪只夹了自己面前的两盘菜,他看了一眼没有动筷的段尘,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人眼睛不便,顿时有些懊恼,歉意地说:“大师,需要帮忙吗?”
但坐在段尘对面的他到底是有些不方便的。
龚如雪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的柳寒衣一眼,见他吃的忘乎所以,丝毫没有注意到段尘的窘况,顿时有些无言。
“不用麻烦。”段尘端起碗,拿起筷子,动作有些慢条斯理,他有些迟疑地将手伸向面前的一处盘子。
手还未落下,自己的碗里顿时多了一些东西是重云给他夹的菜。
段尘回手,嘴唇不自觉抿了抿,想说什么,但却没来得及开口,重云便出声道:“吃吧。”
他便安静地吃了起来。他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慢条斯理,像受过礼教的皇家贵族。
龚雪见段尘的窘境已解除,他也松了一口气,他的视线悄悄在其他人身上一一扫过,落在专心致志吃着鲈鱼的重云身上。
很快便见重云将鲈鱼啃得干干净净。
期间龚如雪也看见重云为段尘夹了一些菜,但那盘段尘亲自点的清蒸鲈鱼,重云始终都没有替他夹过,那一整盘子鱼肉,悉数进了重云的肚子里,就连专心致志吃东西没有空说话的柳寒衣都没有机会碰到。
龚如雪:“……”
龚如雪小心翼翼地寻了个措辞,问重云:“你很喜欢清蒸鲈鱼?”
重云回夹鱼肉的筷子,坦然地与他对视:“其实也还好。”
这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因此并没有引得龚如雪的怀疑,只是坐在重云旁边的段尘手指轻不可查地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刨了一口饭。
一顿饭吃的有些安静。
饭后,柳寒衣提议点个曲目来听,众人都没有异议,他便兴致勃勃地下楼了。
重云才知道这兰林居原本是个戏台,由于来这里听戏喝茶吃点心的客人越来越多,这兰林居的主人索性便将戏台改建成一个酒楼,酒楼的大堂延续了曾经戏台的模样,保留了大部分的曲目,来这里听戏喝茶的人也可以顺便吃个饭,若有客人想听其他的戏,也可以跟掌柜的知会一声,掌柜的也会安排。
柳寒衣下楼去跟掌柜的交涉去了,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三人,静坐无声。
段尘与龚如雪皆是不爱说话的人,重云原本算是个自来熟,只是因着今日段尘在场,话也就少了许多。
龚如雪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沉默,就见房间的门猛得被人推开,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她一见到龚如雪,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但神情里仍旧有些掩饰不住惊恐。
小丫鬟拉着龚如雪的袖子,连主仆尊卑都顾不上,她察觉有外人在场,但也仅限于此了,她慌张的什么也管不得,抖着声音说道:“少、少爷,夫人叫我来找你。”
她扫了一眼在场的段尘和重云,在龚如雪的身边颤抖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她压低声音,说:“府里出事了!”
第8章下山
虽有些尴尬,但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因为小丫鬟的突然来到而被打破。
龚如雪在听到小丫鬟的话后,平静的脸上瞬息万变,好不。重云从昨天第一次见到他后,还没有见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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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有这么慌乱的时候,就连被自己兄长找茬都能忍着怒气一字一句与人讲道理,可现在,他的神情着实称得上是紧张。
重云瞥了一眼那个小丫鬟,这人昨夜他是见过的,在他们刚回到龚府遇见龚夫人的时候,这个丫鬟便跟在龚夫人的身旁,应该是她的贴身丫头。刚才听见小丫鬟的话,也肯定了重云的猜测,既然是龚夫人派来的,再看这丫鬟惊惧的神色,想必龚府里这突然出的事不会太小。
龚如雪跟重云有同样的想法,他上一次听见龚夫人口中的“出事”就是他的爹龚家家主意外逝世的时候,龚如雪不敢想象这次又会是有什么事发生,但无论是什么事,都不会是好事。
龚如雪按捺下纷乱的思绪,勉强撑起表情对重云道:“重云……”
“你不用多说什么,先回去看看是什么事,我待会儿跟柳寒衣一道回去。”重云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先别太担心。”
“嗯。”龚如雪心知他这只是在安慰自己,但身边尚有朋友在,也确实让他安定了一点,他歉意地对重云与段尘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龚如雪和小丫鬟一走,房间里顿时只剩下段尘与重云两人。柳寒衣还没回来,一时这并不小的房间里竟因为两人的尴尬相坐而显得逼仄起来。
重云看了一眼桌上并没有吃多少的菜,问段尘:“大……大师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替你夹。”
段尘摇了摇头:“不用。”
“哦。”重云就没话可说了,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个任务,刚好就和段尘碰面,以至于陷入了眼下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
段尘眼睛看不见,原本应该是认不出来他的,可是刚才不管是柳寒衣还是龚如雪,都有叫过他的名字,段尘却完全没有反应,重云想着这人也不见得还记得自己,毕竟他们分开了那么久?十七年还是十八年?
分别的时间比他们认识的时间还要长,重云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什么。这就像两个许久未见面的老朋友,突然相遇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好像不管说什么都很奇怪,因为彼此都只是对方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就算偶有交集,也很快就会消失在对方的生活中。
更何况,重云撇了撇嘴,想着,他和段尘算得上是朋友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人谁都没有要打破这场沉默的想法。
柳寒衣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跟掌柜的到底去交涉什么了,重云看了一眼段尘,见他已经掐着手中的佩珠安静地在数珠了,他沉静肃穆的模样不管经过多少岁月都好似依旧,重云望着他静默疏离的样子,突然很好奇以前的自己是怎么和他交流的,但过往的岁月都模糊在了记忆里,很多都想不起来了,唯独能记住的,是初见时,段尘风雅出尘的身姿。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重云依旧铭记于心,想忘都忘不掉,以至于午夜梦回时,总能感受到空荡荡的心房有一丝颤痛。
重云第一次见到段尘的时候,刚满十八岁。
那是他第一次下山,即使族长反对,甚至警告他一旦下山便再也不能回来,日后就算有任何的困难也不能再寻求族里的庇护,他也依旧义无反顾。
那正是阳春三月之时,碧空如洗,风光大好,温暖的阳光洒在发上,让整个人也变得温暖。重云在族长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注视下,坦然地打开护族结界,离开了三危山。
每年都有成年的族人耐不住山上的无聊日子,选择离开,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没有再回来,重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来,但此时的他一心只想出去,他已经在三危山上生活了十八年,早已厌烦了日复一日没有任何新鲜感的生活,就算是族长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重云,外面的世界绝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就算你修为再高也难敌别人的暗算,你怎么就不肯听我的话呢?好好呆在山里不好吗?”
重云执拗又坚持地说着一再重复的话:“族长,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三危山我已经呆够了,这里的每一处花花草草长什么样子我都一清二楚,每天重复一样的生活真的很难熬。族长,您也说我修为高,那我这么高的修为如果只是在一个安逸宁静的地方又何来的施展之地?我下山去,还可以帮助其他人。至于您说的暗算,我觉得您多想了,我相信,我以什么样的态度待人,他人也会以同样的态度对我。”
族长见实在劝说无用之后,便放任他离开,临走时给了他一块玉牌:“你是我族百年难遇的武修天才,我本不愿就这样放你离开,但你既然去意已决,这块通行令牌便留给你,算是给你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日后你想回来,就拿着这块玉牌来找我。但你记住,只有一次机会。”
重云笑意吟吟地接过,将玉牌放进乾坤袋:“多谢族长。”
族长看他那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来气,摆了摆手让他赶紧滚蛋,在重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族长一把踹出了族门,再回头时,护族结界开启,族门就已经不见了。
重云见状,觉得族长在某些时候就像小孩子一样不讲理,他摇了摇头便下山去了。
山下的世界跟他想象的差不了多少,其实说起来重云对外面也不是一无所知,因为小时候很多前辈都给他讲过外面的世界,虽然这些也差不多都是他们从话本小说里知道的。
族里的人,大多都是一辈子都呆在山上的,很少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而那些出去了的族人,没有一个回来过,所以重云以及其他人,对外面的认识仅限于话本里的描绘。
这也是重云一心想要下山的原因,他想看看,也想体验一下与山里截然不同的生活。
人的一辈子这么漫长,总要做一件打破常规的事,让人生出现一些意外,才不至于一眼就能看到老。
段尘的出现,对于重云的生命来说,就是另一场意外。
那时重云正在三危山以东两百里外的符惕山下一个名为溪谷的小镇上,前几日镇上一户人家里办喜事,本是欢欢喜喜的日子,新郎官却在洞房花烛夜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而且死状其惨无比,被人开膛破肚不说,连心都被挖了出来。据说死者流出的血浸透了两床被子,新娘子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新郎官的死状,直接吓疯了。
“这么可怕?”重云坐在一家小茶馆里,往茶杯里倒了点水,端起来喝了一口,继续听坐在他面前的一个喝茶的客人口若悬河地讲鬼故事,“那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那哪儿知道?我觉得是妖怪干的,不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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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哪个人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杀了还把心给挖出来,多残忍啊。”客人从重云面前的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丢嘴里磕,重云也不介意,听他吧唧吧唧,“那新娘子现在被接回了娘家里,整天都在家里闹,又哭又叫,你是不知道,那声音听着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现在都没人敢走那边了,大家都绕道走,任谁听了那叫声都难受。听说那家人请了个大师来作法,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唉,那家人也是造孽,摊上这么个事。”
“那新郎官的家里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那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儿子没了,媳妇也疯了,那两老现在就两个人过,天天都哭,你说光哭有什么用,人也没了。前两天有个道士经过,说他们家有脏东西,坏了风水,被两老给赶走了。”
“脏东西?什么脏东西?”重云疑惑地问。
客人有些无语:“我说小公子,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脏东西,那就是只能生在阴暗角落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是妖就是鬼,还能是什么?”
“你们这外面的人可真有意思,直接说妖和鬼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用脏东西来代替?”重云见客人顿时满脸不悦,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连忙抓了一把瓜子放在他面前,赔笑道,“好好好,您继续说,我不插话了。”
客人嗑了口瓜子,继续说:“那道士被两老赶走,也不生气,就说‘虽然是有污秽,但基本已经没多少了,想必是那脏东西已经离开了’,说完他就走了。你说他这说的不是废话吗,那人心都挖了,那些东西还留在那里做什么?说起来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
“哦?”重云来了兴致,问道,“以前也有人被挖过心?”
“也是很久以前了,我也是听我一个姑父讲的,说是这镇上每过五十年就会有个人离奇死亡,我姑父还在世那会儿,也碰到过一起,是一个屠夫被挖了心,那个屠夫脾气不好,他的媳妇儿被他打了几次就离家出走了,所以他死的时候谁都不知道,等过了几天尸体都臭了才有人发现,但是谁也没办法知道再更久远之前,是不是也有人是这种死法。”
重云喝了口茶,若有所思。
夜晚更深露重时,重云着一袭黑衣,披着夜色来到东村村口那新娘子的家外面。
天上云层厚重,连一丝星光都见不到,重云听着新娘子家里那凄厉诡谲的惨叫声,时而又变成诡异的哭声,如墨的双眸里藏着深沉的思绪。
为什么每隔五十年会有人离奇死亡,死亡的手法还是挖心?为什么那个道士说新郎官家里有脏东西?为什么新娘子的家里人要找大师来做法?
重云看着关着新娘子的那间房外面贴满了黄符,忍不住勾唇一笑,大概问题的答案都在这里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1三危山:《山海经西山经》:“又西二百二十里,曰三危之山,三青鸟居之。”
2符惕山:《山海经西山经》:“又西二百里,曰符惕之山,其上多棕楠,下多金玉,神江疑居之。”
第9章初遇
夜色深沉,站在新娘子的家外面,重云发觉他四下除了新娘子发狂的哭叫声,竟然寂静得连一点虫鸣声都听不见。
重云在窗外边踱步,犹豫着自己该不该进去一探究竟,毕竟他虽然对世俗规矩了解甚少,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还是懂的。
他正在踌躇,就听见新娘子的哭叫声骤歇,四周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重云神色微凛,右手悄然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他靠在窗边,昏黄的烛光透过窗户纸映在他的侧脸上,房间的烛火跳动,他的侧脸也变得晦暗不明。
倏然,重云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投射在淡黄的窗纸上,那身影徐徐向他靠近,逐渐被灯火拉长,像棵生长得光怪陆离的树,树枝张牙舞爪得要将他裹住。
重云屏息,静静等待着黑影的靠近。
但黑影在靠近窗边不远的地方不动了,重云没有动作,深沉如墨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纸,只见那道影子歪歪扭扭地晃了晃,随即女人悠远的呼唤传来:“过来吧。”
重云眨了眨眼睛,手上按着剑柄的姿势没有动,又听见:“过来吧,过来吧。”
声声呼唤,像久居深闺的少妇在等待着远行的丈夫归来。那声音原本是悠远轻柔的,但见重云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便渐渐变得急迫,甚至带了三分怨怼。
“你为什么不过来?”
重云似乎对这种诡异的场景没有感知,他无视四下的静寂,沉声问道:“过来做什么?”
那女子吃吃地笑了笑,却不答:“你过来呀,你过来吧。”
“好啊。可是我要怎么过来?”重云的话语里染上三分笑,眼底却一丝笑意都没有。
他话甫一落,房里的烛火霎时熄灭,从窗边望去,房间里一片漆黑,只听“吱呀”一声,重云身后的房门倏地打开,在黑暗中无声地张开血盆大口。
重云挑了挑眉,挺身踏步朝里走去。
待他走进去,房门又自己关上,重云什么也看不见,只闻到房间里有一股浓重的尸体腐烂的气息,以及被这股恶臭掩盖下的一丝淡淡胭脂香。
“小公子,你过来呀。”那悠远的呼唤声又响了起来,重云却发觉自己无法辨别那声音出自何方,一时脸色也凝重起来。
重云冷声问:“你在哪里?”
“我在……”女子的声音突然消失,重云全身倏地绷紧,像一根蓄势待发的箭。
下一秒,凄厉的长啸从他的身后传来:“我在你的身后啊!”
重云只觉头皮一炸,还来不及思考,身体便先一步有了动作,他飞身而起,反手拔出长剑,澄银的剑光一闪,朝身后劈去。
却劈了个空。
重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循着空中的息微风声,朝那个看不见的人影刺去。
虚空中传来女子轻蔑的笑声:“这样就像杀我?未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连连刺空,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重云停下,抬手擦了擦汗,头微微侧了侧,对于女子的蔑视充耳不闻,似乎还在执着地辨别着女子的所在:“是你杀了那个新郎官吧?还有五十年前的那个屠夫?吃了这么多人心却不老老实实地在山里待着,还要顶着新娘子的脸跑来祸害其他百姓?”
“原来你是为这件事来的。”女子原本还算平静的话锋顿时一转,“不知天高地厚!”
风声顿变,凌厉的风如利刃一般刮过,重云躲闪不及,脸上见了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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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连后退,手腕翻转,长剑舞出纷繁的剑花,将风刃挡了回去。重云擦了擦脸上的血,笑道:“好厉害的妖怪。”
女妖冷哼一声,攻势骤变,重云渐渐处在了下风。
他虽然脸上带着笑,但心底却始终笼着一层阴云他大意了。
这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食心妖,实力远远在他之上。重云空有武修天赋,却少有实战经验,对付这种狠厉的妖怪,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刺啦一声,重云身上的锦衣又一次被风刃割破,鲜红的血染脏了衣袍,但在这黑暗的房间里却看不分明。
重云捂着手臂后退了两步,如果此刻有其他人在场的话,就会看见他有多么狼狈,他周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被风刃割伤的大大小小伤痕布满了全身。重云从小在三危山长大,就算是族里的玄武祭,都没让他吃过亏,眼下的这场遭遇,也算是一次教训吧。
重云暗想自己这次就算不会交代在这儿,也会元气大伤,顿时有些后悔今天做下这么一个冲动的决定,都没有准备周全就跑到这里来了。
“你还能躲到哪里去?”女妖冷笑一声,像一条淬了毒的蛇,玩味地逗弄着逃不出她掌心的耗子。“这间房子被施了阵法,只能进不能出。”
之前是新娘子的爹娘发觉不对,暗自找了人设下阵法,只为了捉住她,但是那做法的人法术不,只能困住女妖却不能杀了她,哪知现下却害了重云。
重云心道完了,脸上却平静万分,他靠着墙,擦了擦嘴角的血,轻笑道:“既然出不去,那就不躲了。”
只见他的放下剑,手指在胸前翻飞,结成一个繁复的印。
印成,他的双瞳在黑暗中乍现青色的光芒,似潜伏在暗处的孤鹰,喷薄肃杀之气。
女妖看他转瞬之间的变化,原本悠闲愉悦的心情也顿显凝重,她冷笑道:“你果然不是普通人,既然都是妖,又何必苦苦相逼?非要置我于死路?”
重云心道到底是谁置谁死路呢?他没有说话,心知就算开了兽瞳对于眼下的情景也不会有太大的帮助,只不过是让他在这黑暗的房间里能看得更清楚一点。
就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一个身着长裙,周身朱红的女妖静静伫立,她乌黑如瀑的长发曳地,脸上还留着新婚时的妆容,只是脸色却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血迹,一双黑眸里隐隐泛着红光。
他再次举起剑,朝女妖的位置准确地刺了过去!
两人在房间里厮杀缠斗,长剑与风刃交接撞出的火花在房间里犹如闪烁的星光,却没有人能够看见。世间好似失去了声音,沉默地看着灯火照不见的地方,污秽滋生。
重云再一次被女妖揍倒在地上,吐了两口血,他捂着胸口想要站起来,女妖却一甩长袖将他裹了起来,顿时他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女妖朝自己走来。
女妖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太好,这房间的阵法日复一日消耗着她的妖力,与重云的缠斗也让她有些力不从心,这次如若不是刚吃了一颗人心,那么都不用等重云过来找她,她就先被那做法的人给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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