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声与循途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庸责己
“都他妈晃到眼前了还能忍三年?”穆康犀利发问,“你确定他喜欢你?还是说他有性功能障碍?”
李重远:“……”
林衍颇具是非观地问:“他的现任是谁?”
陆西峰毫无是非观地说:“不重要,反正是个炮灰。”
林衍看了看穆康,面色有些凝重,穆康耸了耸肩表示与我无关,邱黎明盯着李重远,慢慢地说:“怼爷,没说实话吧。”
李重远高深莫测地说:“只能交代这么多了,爱信不信。”
夜幕降临,众人自雪场返回了酒店。李重远一波三折的神秘感情生活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楚,几位游客又过几天就要走了,只好叮嘱林穆二人有新消息了一定即刻告知。
然而目中无人的穆大才子对朋友的感情八卦兴趣寥寥,随口应了几句就搂着林衍回房了。待第二天早晨陆西峰前去敲门叫夫夫二人下楼吃早饭时,发现房间里已无人应答。
门把手上挂了一张硬纸条,用中文写着:看日出去了,下午回。
陆西峰一头雾水地想:这么多云还能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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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本章bgm是巴赫?e大调第四无伴奏大提琴组曲(j.s.bach e?major,bwv1010)。
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johannsebastianbach-thesixcellosuites,bwv1007-1012,总六组共三十六首作品,大约创作于1717年至1723年。
罗斯卓波维奇:mstislavrostropovich,俄罗斯大提琴家,2007年去世。
78.
雪季的阿尔卑斯山几乎封了一半,日日云雾笼罩,g镇附近自然没有日出可看。
但两位一大早就神秘失踪的主人公,的的确确是奔着“日出”出门的。
时间倒回前一晚的就寝时分,年过三十的两位音乐家在白色鸦片和狗血故事的双重洗礼下`身心俱疲,虽提不起做`爱的兴致,爱侣间的夜间私语依旧甜蜜而美满。
穆康最近又发明了一个幼稚的游戏,玩法是数一遍林衍的睫毛,再让睫毛的主人猜有多少根,猜错了要罚酒。
这个游戏比猜菜名更蛮不讲理,因为穆大才子常常数到一半就忍不住转道去亲人了,亲着亲着有很大可能擦枪走火,等完事儿了再回来接着数,早把之前的游戏进展忘得一干二净。
林衍依旧从没对过,也依旧毫不介意。
他闭着眼,任爱人灼热的呼吸流连唇边,眼角不经意露出一抹笑意。
穆康趴在林衍身上,操起毕生忍耐力将目光聚焦于林衍纤细浓密的睫毛,心不在焉数了半天,终于说:“数完了。”
林衍睁开眼:“有范围吗?”
穆康:“一百三到一百四之间。”
林衍眨眨眼,试探地问:“一百三十二?”
穆康强迫自己板着脸:“不对,还有两次机会。”
林衍想了想,又猜道:“一百三十五。”
他温柔凝视着穆康:“对吗?
即便已经在一起了这么久,穆康仍对林衍这种心无旁骛的眼神毫无抵抗力。他伸手盖住林衍的眼睛,怂了吧唧地说:“……别这么看我。”
林衍安静地说:“我想看你。”
穆康火速把手放下了。
林衍又问了一遍:“对吗?”
穆康:“……”
他掩耳盗铃般忽然低头衔住林衍的唇,逐渐将其扩展成一个缠绵深吻,唇分后,埋进林衍颈边闷闷地说:“我忘了。”
林衍笑了起来:“嗯。”
“你太招人了林三岁。”穆康在爱人耳边小声警告道,“排练时不准随便看人。”
林衍态度端正地说:“好。”
穆康:“勃拉姆斯演到第几了?”
林衍:“下周演勃四。”
“咱俩第一次见面时你在弹勃一。”穆康撑起身体,深深看着林衍,“那是我头一次听人用一架钢琴把交响曲表达得那么到位。”
林衍怀念地说:“那是我头一次亲耳听穆大才子弹自己的主题。”
床头灯柔化了指挥家俊朗致的面部线条,穆康着迷地望着林衍,喃喃道:“你都没变。”
林衍用拇指抚摸着穆康弧度性`感的嘴角,轻声说:“你也没变。”
穆康重新趴回林衍身上,侧头看向窗外黑沉的夜空:“我变过,只是后来被你拉回来了。”
林衍搂紧穆康,坚定地说:“你没变。”
穆康沉默半晌,自嘲道:“他们说得没错,确实是瞎折腾。”
这晚穆康难得的失眠了。
他被那句“瞎折腾”掀起了深埋心底的唏嘘与后怕。回忆在阒寂黑暗里发酵蔓延,穆康独自站在故事尽头,感慨万千地翻阅着十年的蹉跎过往。
往事又美又疼,一半是解药一半是毒品。
穆康侧过身,柔柔地揽住林衍。爱人即便在睡梦中也是极体贴的,立即不经意地靠了过来,微凉体温和微弱乌木香幻化成林衍指腹的美妙触感,绵绵安抚着穆康不安跳动的神经。
就像一道力透黑暗、照亮前路的光。
山间无灯火,璀璨的是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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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穆康睁着眼思索了一会儿,悄悄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搜索g镇周边的冬季登山路线。
早晨六点,窗外的雪山在晨光中依稀露出巍峨轮廓。林衍还在熟睡,朦胧间听到有人在轻声叫唤“林三岁”。
他哪怕没睡醒也能分辨出这是心上人对自己的专属称呼,无意识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手。
穆康第一次在清晨叫林衍起床,缺乏经验,竟猝不及防被睡着的三岁小朋友抱了个满怀。
没睡醒都能抱人,不愧为哄人界独孤求败。
穆康搂着又软又热的迷瞪版林衍,整颗心像被上辈子约莫是颗糖的林三岁裹了层蜜,连声音都有点虚了:“林三岁……”
林衍亲昵地蹭着穆康的脖子,好半天才“嗯”了一声,哑声问:“要起床了?”
穆康:“嗯,我们去看日出。”
林衍迷迷糊糊地问:“有日出?”
穆康:“有,我刚刚研究过了。”
林衍不疑有他,松开穆康挣扎着坐了起来:“好。”
两人吃完早饭七点走出酒店时,天光已大亮。林衍带着厚厚的羊毛帽,同穆康路过一间被积雪覆盖的小镇民居朝山上走去,笑着说:“日出早就过了。”
“嗯。”穆康爽快地承认道,“我就是想甩掉那帮人,单独跟你待会儿。”
林衍笑意盎然地看了眼穆康,快步走到前头,一副小朋友迫不及待想带路的姿态。
穆康迎着风喊了句:“开心吗?”
林衍回过身,清晰地说:“开心。”
冬季的阿尔卑斯山只有一种颜色,目之所及无一处不呈现耀眼洁白,连视野尽头、苍穹边缘都被皑皑白雪覆盖。雪季登山路径向来无人问津,两人在海拔两千米的步道上踏雪而行,耳边除了风的呼啸,便只余同路人的呼吸声。
茫茫天地,透出了一股与世俗势不两立的懵懂无知。
在霸道又自私的穆大才子心中,所谓“单独跟你待会儿”,便是真的要“单独”到连天地、山川、湖泊、世人都无法觊觎他心爱的阿衍。此刻滔滔雪意遮挡了所有或真实或虚幻的窥视目光,他志得意满地牵着林衍,边走边得意洋洋地说:“就剩咱俩啦。”
林衍:“嗯。”
穆康伸手把林衍搂进怀里:“冷吗?”
林衍:“不冷,你好热。”
穆康:“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儿吗?”
林衍自然而然地说:“因为要‘单独’跟我待会儿。”
穆康停下脚步,略微惊讶地问:“你看出来了?”
林衍认认真真地说:“嗯,因为我也想,想和你相依为命。”
穆康:“……”
香蕉人林衍中文不好的优势在这句话里体现得淋漓尽致,穆康傻愣愣杵在原地,霎那被磨去了八分理智。
他怔怔看着越来越近的林衍,隐约听到爱人在风中说了句“我还想亲你”,冷不防被直直推倒在柔软雪地里,墨镜掉到了一旁。
唇齿交接的前一秒,穆康脑中浮现出一闪而逝的感叹:他为什么总能做到……比我自己更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们在唯余彼此的雪山上深情拥吻,仿佛天地未开、生命待始,他与他是世间仅有的两道心跳。
林衍轻轻咬了咬穆康性`感的唇,松开手翻身坐到一边,穆康意犹未尽地在雪里躺了会儿才坐起来:“这么大胆,不像你啊林指。”
林衍笑着没说话。
穆康挖了一手雪,两三下捏出了个漂亮的心形雪球,递给林衍道:“给你玩儿。”
林衍眼睛一亮,褐色瞳孔里荡漾着动人喜悦,如获至宝般接了过来。
穆康站起来带上墨镜:“走吧,前面有个观景平台,可以歇会儿。”
观景平台设在徒步路线的中段,海拔不到三千米,紧邻陡峭悬崖,视野开阔,难得的能看到冬天的太阳。日光与雪山的颜色相差无几,视线范围内的单一色被天上的太阳、身边的雪山和远处的山谷参差分成三个层次,白出了一种不甘寂寞的滋味。
两人挑了个正中间的位置,扫去积雪坐下。林衍爱不释手地捧着穆康捏的心形雪球,体温已经让它化了一半,冰冷雪水自指缝一滴滴落下,林衍却不愿意就此放手。
穆康将林衍小心翼翼的神态看在眼里,心想:就是现在了。
他遥望着远方被冰雪覆盖的广袤平原,开口道:“咱们两年前,也是在雪里……和现在环境差不多,读到了一个诗人和狱警的故事,还记得吗?”
林衍诧异地看了看穆康,点点头道:“记得。”
“你跑去非洲的那两个月里,我反复做了一个梦。”穆康说,“我是诗人,你是狱警,梦里无论人物还是剧情都特别真实挑不出毛病,老把我吓醒。”
林衍默然片刻,低声说:“我们不……”
“我知道不一样,咱俩是个好结局。”穆康平静地说,“我只是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我们能有不同的结局?”
林衍愣住了,少见地没跟上穆康的思路。
“后来我想明白了。”穆康递给林衍一个安抚眼神,沉声道,“沉默有罪,而你没有保持沉默。”
“在狱警和诗人的故事里,一人选择了旁观,一人选择了放弃,狱警兄从没在诗人面前出现过,诗人也失去了对生命的留恋。”
“可在我们的故事里,十一年前,你出现在了我面前。”
“就像一个节点,从那天起,故事就注定了另一个结局。”
“无论见不见得到你、无论过得多么恶心矫情,我也没放弃……”穆康深呼吸了两下,勉力咽下蜂拥而至喉头的酸意,“……就是因为曾遇见过你。”
林衍注视着掌心化成了厘米见方的雪球,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真的有multidimensionaluniverse,他俩大概就是生活在另一个宇宙的你和我,总觉得似曾相识。”穆康打趣道,“比如说我虽然不会写诗,但偶尔也会读诗背诗寻找灵感。”
林衍笑了起来:“我知道。”
两人坐在雪中相视傻笑了一会儿,穆康移开目光,状似不经意地说:“最近读了一首诗,挺有感触,背给你听?”
林衍期待地说:“好。”
穆康站了起来,背对林衍,只身挡住了冬日不算炽烈的高原阳光,以陈述般的平静口吻缓缓念道:
“风雪没有饮酒却醉了,
在松林里不再发狂……”
他甫一念完这句便有些控制不住声音,胸口溢满酸胀情感,心跳却因紧张而紊乱起来。
穆康闭了闭眼,花半分钟稳住心神,继续念道:
“……寂静象是奥菲丽亚,
通宵为我们伴唱。”
林衍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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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红了。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掌心。手中仅剩的最后一点雪也潺潺融化成清透雪水,将一对反射雪光的白金戒指悄悄留在了原地。
穆康转过身,慢慢单膝跪在了雪地里,拉住林衍冰冷的手,拿起浸泡在雪水中的对戒的其中一枚。
发抖的指尖显示出了他比林衍镇定不了多少的慌张心绪。
穆康屏住呼吸,逆着光虔诚看着林衍,犹如置身于日光照亮的边缘,剖心般对自己的天下无双念出了诗的的后半段:
“我仿佛看见一个人影,
他竟与寂静化为一体……”
林衍静静注视着穆康,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他先是告辞,
后又慨然留下……”
林衍回握住穆康的手,流着泪与穆康一同念完了最后一句:“……至死要和我在一起。
穆康松了口气,偷偷眨眼撵走眼角的湿热,心里默念了十遍“感谢阿赫马托娃阿姨助攻”,以不容拒绝的蛮横手势将戒指套上了林衍修长的无名指:“林衍,我要拥有你,全部的你。”
“从过去、现在、到未来的生生世世。”
林衍低下头,泪水穿破寒风与朝夕落在戒指上,带着翻滚热意,烙下了生世不变的神圣誓言。
我这么爱他。
感谢命运,让他也爱我。
林衍颤抖着把另一枚戒指给穆康带好,以阿赫马托娃的诗句对爱人诵出郑重回应:
“‘只有镜子能梦见镜子,只有寂静能维护寂静’……”
他俯身用被泪水浸湿的唇吻住穆康:“只有你能拥有我。”
evanlin,从不妄言。
冬日的阿尔卑斯,洁白绵延至苍穹之外,雪线之上有一山终年不化的积雪,雪线之下是一对终成正果的眷侣。
他与他先是告辞,后又慨然留下,在风雪中与寂静化为一体。
渊然长路未尽。
他们相知相许。
他们生死与共。
第四卷未尽完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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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本章bgm是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johannesbrahms-eminor,),德国作曲家约翰内斯勃拉姆斯的最后一部交响曲,写于1884年,1885年于德国迈宁根首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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