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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声与循途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庸责己
光头狠狠按住想拼命爬起来的穆康,匕首冰冷划破皮肤。穆康痛苦地看着林衍,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死了,灵肉分离,浑身冷得像具尸体,思维飘得像个诗人。才子的悲伤春秋继续回光返照,他无意识地想:这约莫就是,电视剧里总是演的痛彻心扉、哀痛欲绝吧。
中年人听完林衍的话,像是愣住了,过了整整一分钟,才一字一句地说:“leefoundation?”
林衍鼻子里嘴里都是血和灰,气管灼热,喉咙剧痛,已经说不出话了。四面墙上到处都是深红色的“boom”涂鸦,仿佛在切切嘲笑两位音乐家的手无缚鸡之力。
中年人好像没听懂似的,慢慢站起来,又朝其他同伴大声说了一遍:“leefoundation?”
一名绑匪快步走进来,递给中年人一台手机,锁屏桌面是一张照片,背景是茂密丛林和一栋简陋的两层木质建筑,林衍站在一帮深色皮肤、拿着管乐器的小孩中间,面对镜头微笑。
中年人死死盯着这张照片,手渐渐发起抖来。
四周鸦雀无声。中年人忽然疯狂大喊一声,把匕首重重扔到地上,转身冲了出去。
光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穆康,慢慢把刀放下了。
之前驾着林衍的两个年轻人突然跪下来,发着抖给林衍解绳子。
林衍的手重获自由时已经没知觉了,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呼吸困难,胸口隐隐作痛,丝毫没有脱离虎口的轻松喜悦。
穆康在被放开的那一瞬间就灵肉合体地活了过来,手仍一阵麻,脖子也隐隐作痛,可他管不了那么多,毫无形象地连滚带爬过去抄起林衍,紧紧搂在怀里。
林衍浑身湿透,仍在发抖,发间粘着石粒,熟悉的乌木香味被灰和血的味道取代,手臂布满细密伤口,尘土乌黑地掩盖了血的颜色。





追声与循途 分卷阅读29
林衍声音沙哑:“穆康?”
穆康嘴唇发抖:“嗯。”
林衍:“你还好吗?”
穆康:“……嗯。”
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林衍轻轻地说:“那就好。”
穆康把林衍抱得更紧了,人生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颤抖地说:“对不起……阿衍,对不起……”
两名心灵伤残人士以一种老来伴的孱弱气势相互搀扶着走出去,十几名绑匪如临大敌地盯着他们,好像两人衣服里藏着自杀式炸弹似的。
穆康实在摸不透这帮亡命之徒又在唱哪出,怎么多一倍的钱就变得这么客气了?当地抢劫文化吗?受害人待遇还按赎金数目分了等级?
穆康悄悄地问林衍:“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林衍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小心点。”
俩人紧张地站在楼前,默默运气暗自警惕,光头肌肉男扛着他俩的随身行李拘谨地过来,直接把东西递给他们。
穆康伸手把两人的行李都接了过来。
光头男明显松了一口气,对二人鞠躬,转身走到角落去了。
穆康:“……”
林衍:“……”
躬都鞠上了,事情的走向可以说是很玄幻了。
穆康福至心灵,试探地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一帮亡命之徒刷得往两边分开,给两人生生分出一条路,路的尽头是穆康租来的那辆倒霉的车。
林衍小声说:“我们过去。”
穆康搂着林衍慢慢向车走去,绑匪们无声目送,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拦。中年人站在离车最近的位置,正红着眼看他俩,一直冷漠残忍的眼里居然诡异地呈现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穆康和林衍目不斜视地经过他身边,中年人冷不防扑通一声跪下了,把两人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还搂着林衍,穆康差一点就要条件反射地去扶了。
中年人双膝一沾地就嚎啕大哭起来,一边流泪一边不停地说:“我很抱歉,很抱歉,很抱歉……”
浑然不觉自己又让两人受到了新一轮惊吓。
这前后待遇差别实在太大,两人怔怔看着五分钟前还凶相毕露的中年人此刻像被魂穿了似的跪在地上哭,一时间都有点无法消化。
林衍不知所措地说:“请问……”
中年人泪眼朦胧地看着林衍,断断续续地说:“我很抱歉,林先生,真的很抱歉,我是……吹长笛的安娜和特雷西的爸爸。”
穆康感觉林衍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中年人自顾自地说:“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是你……对不起,求求你不要放弃安娜和特雷西,求求你……她们像天使一样纯洁,什么都不知道……”
穆康算是懂了,悄悄对林衍说:“他是你的学生家长啊?
天空渐渐放晴了,一缕阳光用力穿过云层直达大地,驱散了空气里的沉闷潮气,也照亮了中年人脸上闪闪发光的泪水。
林衍一直紧绷的心松弛下来。他默默注视面前涕泪横流的男人,唏嘘不已。
穆康暗地里捋了捋这一上午如坐过山车般惊险刺激的剧情:一号倒霉蛋潜水回程路上被绑架,居然遇到了二号倒霉蛋林衍?而绑架犯竟然是林衍的学生家长?
啧啧,太狗血了。穆康啼笑皆非地想,又看了眼跪在地上哇哇大哭的三号倒霉蛋,忽然意识到这位仁兄……不对,绑匪兄的剧情更狗血:
今天出活凑巧又绑到了两个外国人冤大头,其中一个看起来是条大鱼,而大鱼居然是自家两名长笛天使天天挂在嘴边的大指挥家?求问如何才能逃过大天使之怒?
穆康幸灾乐祸地想,活你妈逼该,你就跪着吧,跪一辈子。
林衍终于开口,认真地对中年人说:“我不会放弃她们的,她们很好。”
中年人一听,哭得更厉害了:“谢谢你,谢谢你指挥,求求你不要告诉她们……她们不知道……”
这位矛盾的父亲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一直在边上没出声的光头肌肉男走过来,谨慎地问:“林先生,你今天要去学校吗?”
林衍点点头:“是应该去的。”
“我先带你们回家冲洗一下。”光头肌肉男不敢看二人,低着头苦涩地说,“对不起,我是……安娜和特雷西的哥哥。”
第十八章
叫做约翰内斯的光头肌肉男从凶神恶煞的犯罪分子变成了唯唯诺诺的代驾小弟,开着穆康租来的车把两人送回了家。热情的女主人出来迎接,温柔拥抱约翰,看起来并不清楚自己丈夫和儿子在外面做的是卖命的营生。
约翰对母亲说了几句什么,女人点点头,朝林衍和穆康招手,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说:“快进来!”
看起来卖命的营生也不好做,这个用木头搭得很抽象的家当真是家徒四壁,比城中村里的危楼还要寒碜,墙漆吊顶水晶灯大型家电统统没有,水管抱着山路十八弯的神从屋外不知道哪儿接进来,浴室简单分配到了一个支流做淋浴,居然还是露天的。
这他妈要是下雨怎么洗澡,穆康边冲冷水边想。
林衍先洗好了,换了身衣服在看起来大概是客厅或者餐厅的空间里和女主人聊天。穆康过去的时候,女主人已经不见了。
林衍独自坐在餐桌前,一边吃芒果一边看照片。他嘴角带有一丝笑,身姿一如既往,是穆康记忆里指挥家的优雅从容;右手正在努力戳一块芒果,手法笨拙,戳了好几下都没戳起来,林三岁似乎被固定在了身体里,没有长大。
时光好像并没有在林衍身上留下多少痕迹。穆康想: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走过去坐到林衍身边,一眼就看到林衍白皙的手臂爬满密密麻麻的伤口,狰狞斑驳,有些还在渗血。
劫后余生的喜悦慢慢淡了,穆康心头那股原本已经泄了的无名火又冒了上来。
他凶巴巴地说:“手上不处理一下?”
林衍一愣,把照片放下了,问:“什么?”
穆康指指林衍触目惊心的手臂。
林衍瞥了眼手臂,不在意地说:“一点小伤,没事。”
穆康瞪着他:“小伤?我他妈一辈子都没受过这种伤。”
林衍笑着摇摇头,递给他叉子,又把盘子朝他推了推:“吃芒果。”
穆康没接,冷声说:“处理一下。”
“真的没事,都是些皮肉划伤。”林衍淡定地说,“总不能把手都包起来吧?这里天气闷热,包起来容易化脓。”
穆康烦躁到有点坐立不安,只能又看了看林衍的伤口,好半天才说:“对不起。”
林衍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穆康闷声说:“……让你经受这些。”
“和你有什么关系。”林衍把叉子强行塞给穆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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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芒果,很甜。”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一点多,两人吃完芒果,神出鬼没的女主人端上来两盘米饭和水果混合物,既没肉也没菜,吃起来发现居然连盐也没放。
林衍吃得津津有味,穆康吃得难以下咽。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穆康头一次吃米饭吃得一嘴又甜又酸,“太难吃了。”
林衍小声解释说:“米饭已经是这里最高级的食物了。”
穆康忍着恶心拼命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含糊地说:“太艰苦了。”
林衍:“我还见过有人吃树叶。”
穆康:“……”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重复道:“树叶?”
林衍点点头,随口道:“上次绑我的人,就在我面前直接吃树叶。”
穆康扒饭的动作停了,心里忽然一突。
他转头瞪着林衍:“什么?”
林衍:“……”
“上次?”他沉声问,“绑你?谁绑你?”
“没什么。”林衍马上说,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照片,“你看,这就是安娜和……”
穆康眼疾手快把照片抢过来,冷冷道:“说清楚。”
林衍不出声了,看都不看穆康,闷头扒饭。
穆康一把夺走了林衍手上的勺子。
林衍抬头看了穆康一眼,移开目光,淡淡地说:“之前我说过,这里大部分人都没工作。”
穆康看着他,慢慢皱起眉。
林衍注视着穆康手上的照片:“很多家庭都是靠……抢劫为生。”
穆康:“你被抓过不止一次?”
林衍承认道:“三四次。”
穆康一下子站了起来,把照片猛地拍到桌上,女主人在外面喊了一声,林衍忙大声对她说:“我们没事。”
穆康气得浑身发抖,来回走了几圈,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说:“林衍,你是不是有毛病?”
林衍着急地说:“你别生气。”
穆康:“我就说今天见着你的时候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原来是经验丰富啊。”
林衍:“我……”
穆康:“你什么你,圣母病重症患者吗?这里是有绝代佳人还是有远古宝藏啊值得你不停地以身犯险?”
林衍:“我每次都……”
“别他妈狡辩。”穆康愤怒地说,“你难道不知道危险?”
林衍没说话。
穆康盯着他,眼里仿佛有火,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你他妈心知肚明这是玩儿命的事。”
林衍恳求地看着穆康:“对不起,你先坐下来,可以吗?”
那目光和七年前一样,清澈柔软,好像从未被生活的心不甘情不愿降服,妥帖地直戳穆康心尖。穆康像被扎了一针的气球似的火气忽然就散了,心里涌起一阵无可奈何。
他重重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林衍小心翼翼地问:“吃饭?”
穆康绷着脸把勺子还给他,两人重新开始对着那两盘一言难尽的食物奋斗。
林衍把照片递给穆康:“这是安娜和特雷西。”
照片上是两名大概七八岁的深皮肤女孩儿,坐在家门口,手里都拿着长笛,笑得非常开心。
穆康并不在乎谁是安娜和特雷西,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喜欢这里的人,更无法认同这个家的谋生方式,何况约翰内斯还打过林衍、弄伤了林衍的手。
那可是拿指挥棒的手。
对穆康而言,这种行为罪大恶极,凌迟都不足以谢其罪。
可安娜和特雷西的笑容实在是……太灿烂了,灿烂到让穆康不禁默默看了很久。
他在这个地方呆了三天,见到了很多人:船家、渔民、渔民的孩子、开民宿的家庭、犯罪分子,还有这个家的女主人。无论男女老少,很多人都对他笑过,却没有人笑得像安娜和特雷西这样格格不入。
世界一成不变毫无希望,两个女孩好像是从天而降的两束火光,点燃了四周广阔无垠的黑暗。
穆康的狼心狗肺好不容易开了窍,竟然理解了中年人哭着说的那一句“她们像天使一样”,也领悟到中年人眼中深深的惶恐从何而来。
都是因为林衍。
如果林衍再也不愿过来,这样纯真明媚的笑容大概很快也会湮灭吧。
“基金会花了两年才同市政府达成协议,和ngo一起把乐器送进了学校。”林衍平静地说,“安娜和特雷西是长笛首席和副首席,她俩很喜欢长笛,也很有天赋。”
“我们用两年多的时间建立起这支乐队,今年应该就可以出去演出了。”
“这或许是他们其中很多人走出去的唯一机会。”
“穆康,我是唯一的指挥,我一定要来。”
穆康把照片放回桌上,闷声几口把饭吃光了。他放下勺子,点点头说:“知道了,什么时候过去?”
林衍惊讶地望着穆康。
穆康泰然自若道:“去视察你的工作成果。”
约翰内斯家离学校不远。两人交代约翰内斯把车开到林衍住处,慢慢步行去学校,快走到时已经下课了,几个瘦小的身影正在校门口焦急地左顾右盼。
一看到林衍,小朋友们一股脑都冲了过来,边跑边叫“林先生”。林衍像个孩子王似的,一瞬间就被团团围住,高大英俊帅气潇洒的穆康遭到了无情的无视。
穆康跟着被孩子们簇拥的林衍,经过在林衍手机屏保上出现过的学校主楼,主楼旁边有一栋比约翰内斯家更抽象的、一看就是临时搭起来的木头房子,里面已经坐了大大小小三四十个学生,正在热火朝天地练习,谱架椅子看起来都挺正式,声部也非常齐全。
林衍一进来,所有人都瞬间噤声。他笔挺地站在乐团前,给小成员们介绍穆康:“今天有新的老师来。”
穆康人渣味太重,小孩缘极差,头一次被这么多小朋友注视,居然觉得略尴尬,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你们好。”
小朋友们七嘴八舌地对穆康说“你好”,一个长头发的手持小号的小男孩问:“先生,你是干什么的?”
穆康:“……”
他一时语塞,心想:作曲的?好像说出来不是很合适。弹钢琴的?好像管乐团不需要钢琴。
林衍严肃地说:“穆先生是作曲家。”
又一阵此起彼伏的“哇”、“好酷”,长发小号男孩又问:“先生,你是来给我们写曲子的吗?”
几十双童真的眼睛期盼地看过来,把穆大才子硬生生逼上了梁山,他只好僵着脸说:“是。”
小成员们呼啦啦一阵热烈欢呼,十万个为什么长发小号男孩大声说:“已经写好了吗先生?现在可以排了吗?”
穆康:“现在还不行,我要先听听你的表现。”
“林先生说我们很酷。”一名拿着长笛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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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说,“很快就可以上台表演了。”
女孩面庞干净整洁,眼里透着不服输的倔强骄傲,居然有点神似姑奶奶管家大小姐。
穆康知道她。
她叫做安娜,旁边那位就是特雷西,她俩有个名叫约翰内斯的哥哥,父亲和哥哥一起经营一个犯罪团伙,靠抢劫杀人为生,自己和林衍刚刚从他们手里死里逃生,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穆康一阵感叹,对“爬在飞机上和女朋友的爸爸打架”的小蜘蛛侠生出了某种怪异的深有感触与同病相怜。
林衍:“之前的曲子大家练得怎么样了?”
一帮人齐声说:“非常好!”
林衍点点头:“好,那就开始吧,先来《超人组曲》。”
不是贝多芬,不是舒伯特,不是勃拉姆斯,也不是柴可夫斯基,而是johnwilliams写的好莱坞电影音乐《超人组曲》。
穆康理所当然地想:好曲子。
小乐团立刻安静下来,有条不紊准备好谱子,所有人都训练有素地抬头,认真看向林衍。
林衍手上没有指挥棒,只是简单抬起了手,朝向小号和圆号。长发男孩把小号高高举起,以非常专业的姿态紧紧盯着指挥。
铜管声气势磅礴地跨入寂静空间,节奏和强弱紧紧跟随林衍清晰的手势,直到所有声部加入,乐团妙地为唯一一名听众展现出了电影画面般的激动人心和丰富多。
曲子改编成了更适合小朋友演奏的版本,各声部技术要求都不高,但出来的效果依旧很震撼。
林衍连谱子都没有,空手而来,却仍然可以准确无误地讲出小节数。穆康看在眼里,心道阿衍是真的很重视这个管乐团啊,我一定要给他们写首曲子。
第十九章
乐团排完《超人组曲》后休息二十分钟,林衍给穆康找来五线谱和铅笔。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林衍带乐团进入下半场,开始排宫崎骏动画组曲,穆康坐在一边边听边写曲。
他按乐团现有的声部布置好总谱,信手用了一个几个月前写的主题,考虑到时间不多,打算先弄出个四五分钟的小作品让乐团明天试试,回去之后再花时间扩充完整。
排练进行到六点,在天黑透之前结束了。木屋里堪堪接有一盏照明用灯,在傍晚暮色中孤独地发光,仿佛在催促大家赶快回家。
林衍带着穆康回了自己的住处,是离学校不远的、隐藏在树林间的一间民宿,条件比安娜和特雷西家好上不少,有四间客房,带独立卫生间和公共浴室,门口还有几个停车位。
民宿老板显然已经预见到会新来一名客人,先是喜笑颜开地把客房钥匙和车钥匙一起递给穆康,又示意二人在客厅就坐,笑眯眯地端来了晚餐。
主食依旧是坑爹的水果拌米饭,多了一道姑且可以算作前菜的芒果沙拉。林衍面不改色地拿起餐具开始吃沙拉,穆康生无可恋地对着食物发呆。
林衍劝道:“随便吃吃吧。”
穆康:“不吃,我不是个随便的人。”
林衍:“不行,只要是人就必须要吃饭。”
穆康:“那我不是人。”
林衍嘴角沾着一条芒果细丝,好奇地问穆康:“不是人是什么意思?又是我不懂的俏皮话吗?”
一点都不俏皮也很少讲俏皮话的穆康无奈地拿起餐具,木着脸说:“林三岁,好好吃饭,都吃到脸上了。”
好不容易解决了味道诡异的晚餐,两人坐在客厅讨论穆康新写的曲子。穆康指着长笛一二声部:“安娜和特雷西水平确实很好,我把她俩的部分写得稍微难一点。”
林衍想了想,斟酌道:“现在这个团是可以,但是其他团不一定有这么好的长笛。”
穆康吃惊地看着林衍:“你还有其他团?”
林衍:“非洲还有一个。”
穆康无语片刻,叹了口气:“好吧,我改一改,你什么时候走?”
林衍:“大后天一早。”
“我后天早上必须得走了,今晚我们把框架都弄出来,明天边排边改,后天我走了之后,你把剩下的一些小问题修补一下。”穆康边说边飞速地思考,“我回去再把曲子扩充一轮,基本就可以完稿了。”
“没问题。”林衍点点头,埋头看了一会儿穆康已经写好的内容,忽然问,“为什么用这个主题?”
穆康正在琢磨要不要加一段英国管的旋律,随口说:“之前写的,随便拿来用。”
林衍:“为什么不用你的主题?”
穆康没反应过来:“我的什么主题?”
林衍的声音清晰直白:“穆大才子,三大专属主题。”
穆康愣住了。
丛林的夜晚寂静无声,室内灯光昏黄,时不时掠过蚊虫飞舞的痕迹。穆康恍惚看着面前的林衍,脸庞致白皙,眼神清澈温柔,让他仿佛置身于多年来频频出现的梦境里。
梦里的林衍坐在钢琴前弹了一段旋律,微笑着说:“这个主题,我听过十个变奏版本,你刚刚弹的是最好的一个。”
不知道从哪天起,那段旋律再也没有在世间响起。它只残留于穆康的梦里,要死不活,也不知道到底还有没有呼吸。
穆康移开目光盯着餐桌,上面正趴着两只不知疲倦地爬来爬去、不知是打算产卵还是只是在觅食的苍蝇。
真有活力,比我强多了,穆康讽刺地想。
他没看林衍,只是漠然道:“啊,那个,我早就忘了。”
林衍没接话。
穆康淡淡地说:“来吧,快把这个弄完。”
两人奋战了几乎一个通宵,曲子终于雏形初现。日出时分,两人疲倦地各自回房拾休息,抓紧时间睡了不到四小时,起来后随便吃了两份芒果沙拉当早餐,直奔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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