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英】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
这次能够脱身,多亏了我动作敏捷。我在向上爬的时候,余光看到短剑在我脚下不足半英尺的地方唰地闪了一下,刺了个空。伊斯雷尔·汉兹张口结舌地站在那儿望着我,呆住了。
我终于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于是抓紧时间给手枪换上弹药。一把已经上好,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把另一把也重新装上弹药,做好万全的准备。
汉兹做梦也没料到我会来这一手,他开始明白现在的局势对他十分不利。他站在下面犹豫了一会儿,竟然费力地抓住软梯,把短剑衔在口里,忍住疼痛往上爬。他的速度很慢,那条受伤的腿把他折腾得够呛,几乎忍不住就要哼出声来。他刚刚爬了三分之一,我就已经把两把手枪都重新装好了弹药。于是我两手各拿一把枪,开始对他讲话。
“汉兹先生,”我说,“你若是再敢往上爬一步,我就一枪打烂你的脑袋!你知道死人是不咬活人的。”我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他一听,立即停了下来。根据他的面部表情,我知道他正在费力地动脑筋。可是,他想得那么费力、那么慢,我倚仗着自己处于优势地位,禁不住大笑着嘲笑他。他吞了几口唾沫,脸上还带着困惑的表情。为了开口说话,他取下衔在口里的短剑,但仍保持着向上攀登的姿势。
“吉姆,”他说,“看来你我都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咱们定个君子协定吧。要不是这艘倒霉的船突然倾斜,我早就利落地把你干掉了。可我实在不走运,倒霉透了。看来我只有投降这一条路了。我这样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水手,竟然败在你这样一个毛孩子面前,真是让人不好受,吉姆。”
我陶醉于他的这番讨好中,像一只飞上墙的扬扬得意的小公鸡。忽然,我看见他的右手使劲儿一挥,一件东西像支箭似的嗖地飞来。我感到一阵剧痛,知道自己挨了一击,一只肩膀竟然被钉在了桅杆上。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令我大吃一惊,两把手枪顷刻间一齐射响,接着都从我手中掉了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有意识地扣动了扳机,但我敢肯定自己并没有有意识地去瞄准。幸好,掉下去的不仅仅是那两把手枪。伊斯雷尔的一声叫喊卡在了喉咙里,抓住软梯的手也随之松开,他一头栽到了水里。
金银岛 第27章 八个里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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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爬到门口站了起来。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除了传来有规律的呼噜声外,似乎还有一种不寻常的响动,好像是某种鸟类在扑扇着翅膀或啄食。我百思不得其解。
由于船身的倾斜,桅杆伸出水面上方很远。我坐在桅顶横桁上,下面只有一湾海水。汉兹刚才爬得不高,或者说离甲板不远,因此掉在了我和舷墙之间的水里。
他周边的海水已被鲜血染红,他曾经浮起过一次,但随后又沉了下去,再也没浮上来。等水面恢复平静后,我看见他在澄净的沙底缩成一团,躺在船身的侧影中,有几条鱼从他身旁悄悄游过。有时,水面微微颤动,他好像也稍稍动几下,仿佛想要站起来。但是他肯定是活不成了—不是被枪打死,就是掉进水里淹死。本来他是打算在这个地方把我杀死的,没料到自己倒留在这里喂了鱼。
我刚确信这一点,便开始感到头晕恶心,内心恐慌。温热的血从背上和胸前流下来。把我钉在桅杆上的短剑像烙铁一般灼热。然而,倒不是这点儿皮肉之苦令我惶恐不安,老实说,这种皮外伤我可以一声不哼地挺过去,最使我担心的是可能会从桅顶横桁上掉到水里去,然后就紧挨在副水手长的尸体旁。
我死死地抓住横桁,指甲都抓疼了。我闭上眼睛,不敢正视眼前的险境。过了一会儿,我镇定下来,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我首先想到的是把短剑拔出来,但也许它钉在桅杆上过于牢固,或者是我力不从心,总之最后只好作罢。我猛地打了个寒战。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正是这个寒战起了作用。事实上,那把短剑差一点儿就根本伤不到我,它只钉住了我一层皮,我一哆嗦就把这层皮撕断了。当然,撕断了以后,血流得更厉害了,可是我终于又自由了,只有上衣和衬衫还被牢牢钉在桅杆上。
我使劲儿一扯,把衣服从桅杆上扯了下来,然后小心地从右舷软梯回到了甲板上。我被刚刚发生的事吓得够呛,忍不住浑身颤抖,无论如何都不敢从这时垂在船外的软梯上下去,伊斯雷尔就是从那里掉下去的。
我下到房舱,去想办法包扎伤口。肩膀很疼,血还在不停地流,但伤口并不深,没有什么危险,也不太妨碍我使用胳膊。我环顾了一圈,从某种意义上说,“伊斯帕尼奥拉”号现在属于我了。我开始思考如何清除船上的最后一名乘客—奥布赖恩。
我刚才说过,他已经滑到舷墙边,像一个丑陋可怕的木偶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虽然跟真人一样,却没有一丝活人的生气。这样的他很容易对付。对于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悲惨境地,我早已习惯了,见了尸体也不再害怕。我抓住他的腰,一使劲儿就把他举了起来,像抛一袋麸皮那样把他用力扔出船外。只听见扑通一声,他掉进了水里,那顶一直戴在头上的红色睡帽终于掉了下来,漂浮在水面上。水面平静下来后,我看到他跟伊斯雷尔紧挨着躺在一起,两个人都在水的颤动下微微晃动。奥布赖恩虽然年纪并不大,头却秃得厉害。他直直地躺在那儿,光秃秃的脑袋枕在杀死他的那个人的膝盖上;一群小鱼在他们俩上方飞快地游来游去。
现在,船上只有我一个人了。潮水刚开始转回,太阳眼看就要落山,西海岸的松影开始向锚地渐移渐近,最终映在甲板上。晚风吹了起来,虽然有东面的双峰山挡着,船上的索具还是开始和着晚风呜呜地轻吟浅唱,无所事事的船帆也轻轻晃动,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
短暂的宁静后,我开始觉察到大船面临着危险。我迅速把三角帆放下并扔到甲板上,主帆却不好对付。船倾斜时,主帆的下桁当然斜到了船外,桅杆头连同两英尺左右的帆平垂在水下。这使得船更加危险。但是帆篷绷得太紧,这使我不知所措,毫无办法。后来,我终于掏出刀子将升降索割断。桁端的帆角立即落下,松弛的帆张开大肚子在水面上漂浮。但是无论我怎么用力,也无法拉动帆索,所以我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除此以外,“伊斯帕尼奥拉”号只好听天由命,就像我一样。
当时,整个锚地都笼罩在薄暮中,夕阳的最后一点儿余晖穿过林间空隙,洒在开满鲜花的破船残骸上,在我的印象中,仿佛宝石一般璀璨夺目。
寒意渐渐袭来,潮水很快退回大海,发出哗哗的响声。大船也越来越倾斜,眼看就要彻底翻倒。
我爬到船头,向舷外看了一下。水已经很浅了,我用两只手牢牢抓住断了的锚索以确保安全,然后小心谨慎地翻到船外。沙地十分坚实,水深仅及我的腰部,波浪来回起伏着。我留下在海湾水面上张着主帆、歪倒在一旁的“伊斯帕尼奥拉”号,精神抖擞地上了岸。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在苍茫的暮色中,晚风吹动松林,发出沙沙的响声。
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是从海上回到了陆地,而且不是两手空空。船上的海盗已被消灭,而且船现在就横在那里,随时可以载着我和同伴们返航。我恨不得立即冲回寨子,向大家夸耀我的功劳。可能我会因擅离职守、不辞而别受到大伙的批评,但是夺回“伊斯帕尼奥拉”号则是将功补过。我想,就算是一向严格的斯莫利特船长也会认可我的功劳的。
我这样想着,心情变得非常愉悦。于是我加快速度,一刻不停地朝着木屋—也就是我的同伴们所在的方向出发。我记得流入基德船长锚地的几条小河中,最东面的一条发源于我左边的双峰山,于是我便折回那座小山,打算在源头水比较浅的地方蹚过小河。这里的树木没有那么茂盛,我沿着较低的斜坡走,不久就绕过山脚。又过了一会儿,我蹚着仅及小腿一半深的水过了小河。
这里是我第一次遇到被放逐的本·冈恩的地方。天现在完全黑下来了,我留意着两边,走得更加小心谨慎。当我通过双峰之间的裂谷时,注意到天幕前有闪烁不定的反光,我便猜想是那个岛上人本·冈恩在一堆很旺的篝火前做晚饭。虽然这样猜想,但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他怎么能如此粗心大意?连我都能看到火光,难道在岸边沼泽地里宿营的西尔弗就看不到吗?
夜色越来越深,我只能大致判断方向,摸索着朝目的地前进。背后的双峰山和右侧的望远镜山的轮廓也越来越模糊,稀疏的星星挂在天空,发出暗淡的光。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低地上,时常被灌木绊倒,滚进沙坑里。
忽然,我的周围变得亮了一些。我抬头望向天空,看到一片苍白的月光照在望远镜山的山峰上。随后,一只银色的大盘子从树丛后很低的地方徐徐升起—月亮出来了!
我想借着明亮的月光赶快将余下的路走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一阵、跑一阵,急于回到寨子。不过,当我走入栅栏外围的树丛时,则放慢了脚步,不敢冒冒失失地出现,心里担心万一被自己人误伤的话,我那惊心动魄的冒险历程就要以一个悲惨的结局来画上句号了。
月亮越升越高,自树林上方随意地洒下清辉,将斑驳的白光印在地上。然而,在我正前方的树丛中,出现了一种色彩与之完全不同的亮光。这是一种炽热的红光,忽而暗淡,忽而明亮,像是篝火的余烬尚未完全熄灭。
我终于来到寨子所在的林中空地边上。包括木屋在内的部分全都笼罩在黑影中,但也被一道道银色的月光穿透,光与影交织在一起,就像是黑白相间的棋盘。在木屋的另一面,一大堆火已经烧得只剩下灰烬,反射出通红的光,与柔和恬淡的月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个人影也没有,除了风声,一片寂静。
我停住脚步,心中十分疑惑,也许还有点儿害怕,我们怎么会点这么大的一堆火?船长不是下达命令要我们节约柴火吗?我开始隐隐担心,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尽可能地躲在阴暗中,选择了一处最暗的地方小心地翻过栅栏。
为了确保安全,我趴在地上,用双手和膝盖悄无声息地爬向木屋。当我挨近木屋的时候,一下子就放下心来。打鼾声本来并不好听,在平日里我也时常抱怨别人打呼噜,但是此时此刻,听到我的同伴们一起在熟睡中发出这象征安宁的鼾声,我觉得这简直像是美妙的音乐。即便是夜航时值班的人报告“平安无事”的喊声,也没有这鼾声令人宽心。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们的警卫工作做得太差了。假如西尔弗那帮人现在发动突然袭击,他们肯定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我认为这是船长负了伤的结果,于是我又一次深深自责,不该在人手短缺、几乎派不出人守夜的时候撇下他们,让大家面临这样的险境。
我慢慢爬到门口站了起来。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除了传来有规律的呼噜声外,似乎还有一种不寻常的响动,好像是某种鸟类在扑扇着翅膀或啄食。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伸手摸索着走进木屋,打算不声不响地躺回自己的位置上,心中暗自得意,准备欣赏伙伴们明早发现我之后惊讶的表情。
我的脚绊在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那是一个熟睡的人的腿。他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几句,但是没有醒来。
这时,黑暗里忽然响起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八个里亚尔!八个里亚尔!八个里亚尔!八个里亚尔!”
这个刺耳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叫着,既不停止,也不变调,如同一架机械的风车没完没了地转个没完。
天!这是“弗林特船长”—西尔弗的绿鹦鹉!我刚才听到的奇怪声音原来是它在啄一块树皮发出的。原来它是在放哨,而且执行得比任何人都要好。它就是用这样持续不断的重复来发出警报,告诉大家有不速之客到来。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西尔弗的鹦鹉为什么会在这里,睡着的人就都被这刺耳的叫声惊醒了,他们一个接一个跳了起来。我听到西尔弗咒骂道:“该死的,是谁?”
我转身想跑,但猛地撞到一个人身上,刚退回来,又撞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立即紧紧地把我抱住了。
“狄克,把火把拿过来,快!”西尔弗吩咐道。
我就这样被俘了。
有人跑出木屋,很快带回来一支火把。
金银岛 第六部 西尔弗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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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身陷敌营
“那就送他进地狱!”摩根恶狠狠地说。
他拔出刀子向我冲来,就像血气方刚的二十岁小伙子那样激动。
燃烧的火把照亮了木屋,我所担心的最糟糕的局面此时正呈现在我面前。木屋已被海盗占领,所有的补给品—一桶白兰地、猪肉和干面包等—都放在老地方。没有见到一名俘虏,这是最令我惊惧的事。事已至此,我只能假定他们已全部遇害。我为自己没有与他们共同杀敌而受到良心的强烈谴责。
木屋里一共有六名海盗,除此之外,就再没有活着的了。有五个被突然从醉梦中惊醒,满脸通红,怒气冲天。第六个海盗用胳膊肘支撑起身子,面如死灰,血迹从缠在头上的绷带上渗出来,表明他受伤不久,而包扎伤口的时间则更近一些。昨天他们发动进攻时被击中后逃回树林里去的,可能就是这个人。
鹦鹉用嘴梳理着身上的羽毛,悠闲地蹲在高个儿约翰的肩膀上。西尔弗的脸色似乎比往常更加苍白,脸使劲儿绷着。他依旧穿着跟我们谈判时所穿的那套绒面礼服,但上面沾了不少泥,还被有刺灌木扯破了好几个地方,气派大打折扣。
“啊,”他说,“原来是吉姆·霍金斯呀!来拜访我们吗?好啊,热烈欢迎!”
他一屁股坐在白兰地桶上,开始往他的烟斗里装烟丝。
“狄克,帮我点个火。”他说。烟斗点着之后,他又说:“行了,伙计,还是把火把好好地插在柴堆上吧。伙计们,你们可以躺下接着休息,不必站在那里迎接霍金斯先生,我想他是不会介意的,相信我。喂,我说,吉姆,”他吸了一口烟,“你能到这里来,可怜的老约翰感到很高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看出你是个机灵的小伙子。可是你这个时候来拜访,我真是摸不着头脑。”
我觉得自己还是沉默为好,便一言不发。他们把我推过去,叫我背靠着墙壁站着。我直视西尔弗的脸,脸上毫无惧色,但心里已经陷入了绝望。
西尔弗不动声色地吸了几口烟,又接着说起话来。
“吉姆,既然你已经来了,”他说,“我们就聊聊心里话。你知道,我一向很喜欢你,你是个脑子灵光的小伙子,就跟我年轻英俊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一直希望你能加入我们这一伙,找到财宝算你的一份,担保你一辈子吃穿不愁。现在你终于来了,我的好孩子。斯莫利特船长是一个真正的、优秀的航海家,我一直是这样说的,可是他太墨守成规了,他管得太严。他常说‘尽职尽责’,这句话的确有道理。可是你竟然一个人逃走了,撇下你们受伤的船长。利夫西医生骂你是个‘没良心的小流氓’,恨你恨得牙痒痒。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你是不能再回到那边去了,因为他们不欢迎你。除非你自立门户,做个光杆司令,否则就得加入我西尔弗这一伙了,你别无选择。”
真是太好了,我的朋友们还活着。对于西尔弗的一番话,某些部分我还是相信的,比如他说医生他们对我的擅自离开大发雷霆。听他这样说,我与其说感到难过,不如说更感到安慰。
“现在,你落到了我们手里,这不用我再强调了,”西尔弗继续讲下去,“我想你自己心中有数。我向来主张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讲道理,始终认为逼迫和威胁没什么好处。你要是愿意,就加入我们这边;要是不愿意,吉姆,你就尽可以回答不干,我绝对不会强求。我的朋友,要是哪个水手能说出比我更公道的话,我就不得好死!”
“你要我回答吗?”我颤抖着声音问。我觉得在这番富有捉弄意味的言语背后,隐藏着置我于死地的威胁。我浑身发烫,心怦怦直跳。
“孩子,”西尔弗说,“没有人强迫你。你自己琢磨琢磨,我们不催你。吉姆,你瞧,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愉快的。”
“好吧,”我说,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如果让我做出选择,那么我想我有权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朋友们去哪儿了?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你问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海盗低声嘟囔着,“鬼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吉姆可没有问你!给我闭上你那张臭嘴,朋友。”西尔弗凶狠地开口喝道。但是一转身,他就用先前那种文雅的语调对我说:“是这样的,霍金斯先生,昨天早上利夫西医生举着白旗来找我们。他说:‘西尔弗船长,船已经开走了,你们被扔到这座小岛上了。’是的,也许是趁我们饮酒作乐的时候,他们偷偷把船开走了。这是我们的失职,这一点我不否认。我们谁都没有发觉。听到利夫西医生的话,我们马上跑到海边一看,船果真不见了!这群傻瓜只知道干瞪着眼,那种傻样别提有多愚蠢了,我从来没见过比他们更愚蠢的家伙。医生提议说,既然如此,双方就一起谈谈条件吧。我跟他讲妥了条件:我们要住到寨子里来,补给品、白兰地、木屋,还有多亏你们受累劈好的柴,用我们的话说,一艘船从桅顶到龙头都要归我们所有。至于利夫西医生他们,我只知道已经搬离此地,至于现在在哪儿,我可不清楚。”
他又吸了几口烟,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为了免得你误会条约中规定的‘搬离此地’也包括你在内,”他继续说,“我可以把当时我们所讲的最后几句话告诉你。我问:‘你们一共几个人离开?’利夫西医生说:‘四个,其中一个受了伤。至于吉姆那个孩子,谁都不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我也不管他了。一想起他,我们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瞧,医生亲口说的。”
“就是这些吗?”我问。
“能够说给你听的,就是这些了,我的孩子。”西尔弗答道。
“那么,我现在必须做出选择了,是不是?”
“当然,现在就决定。”西尔弗说。
“好吧。”我说,“我不是个傻瓜,还不至于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但是我不在乎,随便你们怎么处置。自从认识你们这帮人以后,我亲眼目睹了很多次死亡。不过,我有几件事要对你们讲。”我说,情绪开始越来越激动,“首先,你们现在的处境很糟糕,船不见了,财宝也找不到,人也失踪了,你们所面临的一切都糟糕透顶。如果你们想知道是谁干的—好吧,告诉你们,是我!是我在发现陆地的那天晚上躲在苹果桶里偷听到你—高个儿约翰,还有你的伙伴狄克·约翰逊,还有现在正躺在海底的汉兹的谈话,你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只一会儿工夫,我就把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报告给了船长。至于‘伊斯帕尼奥拉’号,也是我割断了锚索,把你们留在船上的人杀死,把船开到了你们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实际上,应该是我来嘲笑你们,而不是你们来嘲笑我,这件事我一开始就占了绝对的优势。在我眼中,你们并不比一只令人讨厌的苍蝇更可怕,杀了我或者是放了我,随你们的便。只是现在,我要提一句:假如你们把我放了,那么将来你们因当过海盗受到审判时,我将尽我所能救你们的命。好了,现在该轮到你们做出选择了,是再杀一个,还是把我放了。杀了我对你们并没有任何好处,而放了我,则可以留下一个证人,让你们将来免受绞刑。”
我停下来喘了口气。由于情绪激动,我已经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使我感到惊讶的是,这帮海盗动也不动,就像一群绵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趁他们还没有回过神儿,我继续讲了下去。
“西尔弗先生,”我说,“我知道你是这里最聪明的人。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还请你转告利夫西医生我是怎么死的。”
“我不会忘记的。”西尔弗回答。他的语调令人费解,我无法判断他是在嘲笑我提出的请求,还是被我的勇气打动了。
“我可以为他添上一件事,”一个红脸膛的老水手说。他姓摩根,我在高个儿约翰开在布里斯托尔码头上的酒店里见过他。“就是他认出了‘黑狗’。”
“还有,”船上的厨子补充了一句,“我还可以再加上一件:从比尔·彭斯那儿弄走地图的就是他。总之,所有的事都坏在这个吉姆·霍金斯手里。”
“那就送他进地狱!”摩根恶狠狠地说。
他拔出刀子向我冲来,就像血气方刚的二十岁小伙子那样激动。
“站住!”西尔弗喝道,“你算老几,汤姆·摩根?你大概是把自己当成船长了吧?我要让你受个教训,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胆敢跟我作对,我就把你送到很多人比你先去的地方。三十年来,凡是跟我过不去的人,不是被吊上帆桁顶,就是被扔到海里喂鲨鱼,还没有哪个人得了善终。汤姆·摩根,不信就走着瞧!”
摩根不吭声了,但是其他几个人不以为然。
“汤姆说得有理。”一个人说。
“我可不愿再受人摆布了,”另一个人接着说,“要是再让你牵着鼻子走,约翰·西尔弗,我宁愿被绞死。”
“诸位还有什么话要讲吗?”西尔弗咆哮起来,使劲儿向前倾着身子,右手抓着尚未熄灭的烟斗,“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地讲出来,你们又不是哑巴。要说话的,站出来!我活到这把年纪,难道到头来让一个酒囊饭袋在我面前吵吵嚷嚷?你们既然称自己为碰运气先生,那么就应该懂得这一行的规矩。我准备好了,有本事就把弯刀拔出来比试一番!虽然我只有一条腿,但我可以在一袋烟的工夫搞清楚他的五脏六腑是什么颜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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