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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英】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
我的背后是大海,前面是锚地。海风大概是累了,慢慢趋于平静,接替它的是从南面、东南面飘拂而来的轻柔气流,随之而来的是大团大团的浓雾。在骷髅岛的下风处,水面呈铅灰色的锚地十分平静,连细小的波纹都没有,同我们初次到来时一样。“伊斯帕尼奥拉”号在这平滑如镜的水面上停泊着,从桅顶到吃水线再到悬挂的海盗旗,都无比清晰地倒映在水中。
在“伊斯帕尼奥拉”号的旁边,停靠着一只小船,西尔弗—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能认得出他来—坐在小船的尾端,他正在同两个自大船的后舷墙探出身子的家伙交谈。在大船上的那两个家伙,其中一个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睡帽,他正是那个在几小时前试图翻过栅栏的坏蛋。他们三个人谈笑风生,但是由于隔得太远—大约有一英里的距离,我听不清楚他们在谈些什么。突然,一声极其可怕的怪叫把我吓了一大跳,简直难以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恐怖的声音。很快,我反应过来是那只名叫“弗林特船长”的鹦鹉在叫。根据颜色鲜艳的羽毛,我清楚地看到它正蹲坐在主人西尔弗的手腕上。
没多久,小船撑离大船,向岸边划去。那个戴红色睡帽的家伙和他的同伴也从船舱升降口走了下去。
这时,太阳已经西沉,落到了望远镜山的后面。由于雾气聚集的速度很快,天已经开始黑了。我十分清楚,如果想要在今晚找到本·冈恩的小船,必须抓紧时间。
到达露出灌木丛的白色岩壁那里,还有大约八分之一英里。为了到达那里,我着实花费了不少时间,我在树丛中潜行,时不时需要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当我伸出手能够触到粗糙的岩壁时,天已经全黑了。在岩壁的正下方有一小块长有绿色草皮的洼地,被高及膝部、长得十分茂盛的矮树丛所掩盖。在洼地中间,我果然看到了一顶用山羊皮做的小帐篷,样子有点儿像吉卜赛人在英国流浪时所携带的那种帐篷。
我跳进洼地,掀开帐篷的一角,本·冈恩的小船正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简陋的小船,木料粗糙无比,船架是用毛朝里的山羊皮包起来的。小船小得可怜,即便是我坐在里边也感到很挤,令人担心它究竟能否载得起一个大人。一块坐板装得极低,船头装有脚踏板,还有一柄双叶桨。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简陋的小船,就好像是我们的祖先不列颠人造出来的。对于这只船,我实在难以形容,只能说这是人类手工制作的船只中最原始、最拙劣的一只。然而,作为简单的手工作品,它也无疑具有轻巧、方便等优点。
现在,小船既然已经找到,我也该回到自己擅自离开的岗位上去了。可是此刻我的脑中又出现了一个新的主意,并且感到十分得意,非要想方设法去实现它不可,恐怕即使是斯莫利特船长也无法阻挡我。这个主意就是:我决定趁着夜色,偷偷地划着小船靠近“伊斯帕尼奥拉”号,然后砍断锚索,任它随波逐流,在大海上漂荡。我相信,当海盗们早上醒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一定想及早出海。我暗自思忖,如果成功的话,就可以阻止他们逃跑,那该有多好啊!尤其是看到海盗们连一只小船都没有留给守卫在大船上的人,我更加坚信做这件事的风险不是很大。
我坐了下来,掏出面包干饱餐了一顿,等待夜幕完全降临。浓雾已经遮蔽天际,对于实施我的计划,这样的夜晚可以说是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有利时机。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以后,藏宝岛完全被黑夜吞噬了。我终于把那只小船扛在肩头,摸索着离开了我休息用餐的那块洼地。现在,整个锚地只有两处发出亮光:一处是岸边的篝火。那是被击退的海盗们在沼泽地附近燃起篝火,饮酒作乐,大声吵闹。另一处隐约可见的微光来自于“伊斯帕尼奥拉”号。这点微光清楚地为我指明了大船停泊的位置。船在落潮时被水流推动得转了一个方向,现在船头正朝向我,船上唯一的灯光在房舱;我看到的仅是从尾窗中射出的强光在浓雾中的反射罢了。
落潮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我必须跋涉过一段长长的沙滩,有好几次,我的脚整个儿陷进了泥沙中,费了好大劲儿才走到正在退下去的水边。在水中蹚了几步后,我稍稍用了点儿力,就利索地把那只简陋的小船平放在了水面上。





金银岛 第23章 潮水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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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一看,吓得心脏差点儿蹦出胸腔—我的背后就是海盗们通红的篝火。潮水已向右转了个弯,把体积庞大的“伊斯帕尼奥拉”号和弱不禁风的本·冈恩的小船一并带走了。
对于像我这样体重和身高的人来说,本·冈恩的那只小船是非常安全的,对此我有切身体会。它既轻便又灵活,但划起来又十分别扭,总是偏向一边。无论你怎样努力,它总是比其他船只更容易偏向下风方向,它最常出现的状态是在水中来回打转。本·冈恩自己也认为这只小船不那么好划,说它“不好对付,除非你摸透它的脾气”。
第一次谋面,我当然还摸不透它的脾气。它能在水面上转向任何一个方向,就是不肯去我指挥的方向。大部分时间,它都是侧向行进的,若不是在潮水的推动下,我想我这辈子都无法靠近“伊斯帕尼奥拉”号。算我运气好,无论我怎样折腾,潮水始终把我往下冲,而“伊斯帕尼奥拉”号恰恰就在航道上,所以我不会走偏了方向。
一开始,大船在我眼前是黑乎乎的一团。渐渐地,桅杆、帆桁和船体慢慢开始显现。随着退潮水流越来越急,小船很快就靠近了锚索,我立刻伸出手把它紧紧抓住。
锚索像弓弦一样紧紧绷着,可见船在使用多大的力量想要摆脱锚的控制。夜色中,泛着细浪的潮水在船身周围汩汩作响,就像山间倾泻而下的小股泉水。此刻,我只要用刀把锚索砍断,“伊斯帕尼奥拉”号就会同潮水一起流走。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十分顺利,但我忽然想到,如果我冒冒失失地提刀就砍,绷紧的绳索突然断裂,我的小船就会在反作用力的影响下,像被马蹄踢了一样立刻翻倒。
想到这个后果,我不得不停了下来。假如不是幸运之神再次眷顾我,我很可能会干脆放弃砍断锚索的计划。恰巧就在此时,开始时从东南面、稍后从南面吹来的微风,日落后转成了西南风。在我正迟疑不定的时刻,这样的一阵风吹来,把“伊斯帕尼奥拉”号逆流高高托起。我惊喜地感觉到绷得紧紧的锚索松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我抓住锚索的手浸入水中。
于是我当机立断,迅速掏出折刀,用牙齿把它拉开,便开始用力一股一股地割断绳索,只剩下最后两小股绳的时候,船身又重新被拉紧了。于是我暂停下来,静静地等候下一阵风吹来,好利用锚索再次松弛的时机把最后两股割断。
在刚才的这段时间内,一直有高声谈话的声音从房舱里传出来。但是,由于我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在锚索上,所以根本没仔细听。而现在我除了等待无事可做,便竖起耳朵,开始留心他们的谈话。
我听出其中一个声音是副水手长伊斯雷尔·汉兹的,他曾经在弗林特手下做过炮手。另一个声音显然是属于那个戴红色睡帽的家伙。这两个人已烂醉如泥,但还在继续喝酒。因为在我凝神细听的时候,不知是他们两个中的哪个,一把推开尾窗,甩出一件东西来,我猜那是一只空酒瓶。看起来,他们不仅仅是喝醉了酒,还暴跳如雷,互相咒骂,对对方的攻击像雹子一样洒落,还不时跌宕起伏。我总以为他们快要动起手来,却每次都渐渐平息,声音由高至低,最后转为小声嘟囔。不久,危机又会重新爆发,直至再次平息。
我还可以看到岸上那一大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红光透过岸边的树丛,忽明忽暗。有人在唱一首年代久远、调子单一的水手歌谣,唱到尾音时,每一句都要压低、颤抖,没完没了,直到唱歌的人自己不耐烦了才会停止。在航行途中,我曾经听到过几次,记得其中有两句是这样唱的:七十五个汉子驾船出海,
只有一个活着回来。
我想,对于这群海盗来说,今天早上的交火让他们伤亡惨重,此时唱起这首悲伤的调子的确再合适不过了。可是,接下来我所看到的一切,证明这群海盗同大海一样对此毫无感觉。
终于又有一阵风吹来了,“伊斯帕尼奥拉”号在黑暗中侧着船身向我挨近了一些,我感觉到手中的锚索又松了一下,就连忙用力割断最后两小股绳索。
风只是轻轻推了小船一下,我就感到几乎要向“伊斯帕尼奥拉”号的船头撞去。与此同时,大船在水流的作用下开始慢慢转身,首尾掉转了方向。
我拼命划起桨来,担心自己随时会被大船带翻。过了一会儿,我发现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将小船从大船旁边划开,就撑着它向大船尾部推去,如此才暂时逃离险境。就在我撑罢最后一桨时,我的手忽然碰到一根从后舷樯上垂下来的绳子。我条件反射般一下子把它牢牢抓在手里。
为什么要抓住这根绳子,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最开始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但既然抓住了,就开始研究一番。我发现绳子的另一端是固定住的,好奇心便被激发,我决定冒险张望一下房舱,察看一下里面的情况。
我两手交替拉住绳子,一点点地往大船上靠。当我觉得靠得足够近时,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抬高了身体,看到了房舱的舱顶和舱内的一个角落。
这时,大船和小船正以很快的速度顺着水流向下滑,我们的位置已经同岸上的篝火相齐。用水手的行话来说,“大船的嗓门儿大”,意思是溅起的水声很大,哗哗哗不绝于耳。在我的眼睛没有越过窗棂看清里面之前,我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留守的人迟迟不向同伙发出警报。但是最后,只看了一眼我就全明白了,在如此不稳当的小船上,我也只敢看上一眼:原来,汉兹和他的伙伴互相用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两人扭作一团,正在进行殊死搏斗。
我及时跳回小船的座板上,差一点儿就栽进了水里。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两张通红的脸面目狰狞地在熏黑了的灯下晃来晃去。我闭上眼睛,让它们重新适应黑暗。
岸上那没完没了的歌谣终于停了下来。篝火旁为数不多的几个海盗又一齐唱起了那首我早已听了无数遍的调子:十五个汉子扒着死人箱—
哟嗬嗬,朗姆酒一大瓶,快来尝!
酒精和魔鬼让其余的人把命丧—哟嗬嗬,朗姆酒一大瓶,快来尝!
我正在走神儿,想着在“伊斯帕尼奥拉”号的房舱里,酒和魔鬼也正忙得不可开交,没料到小船突然一斜,来了个大幅度的急转弯,似乎要改变方向。这时,我发现水流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我立刻睁开双眼,周围只有刺耳的流水声和波光粼粼的细浪。我还没有摆脱“伊斯帕尼奥拉”号后面几码的漩涡,而摇摇摆摆的大船好像也在缓慢地转变方向。因为,在漆黑的夜幕中,我看见大船的桅杆颠了一下。我观察了片刻,断定大船也正朝南转弯。
我回头一看,吓得心脏差点儿蹦出胸腔—我的背后就是海盗们通红的篝火。潮水已向右转了个弯,把体积庞大的“伊斯帕尼奥拉”号和弱不禁风的本·冈恩的小船一并带走了。水流越来越急,浪花越飞越高,潮声越来越响。潮水一路旋转着,冲过了那个狭小的口子,一直向宽阔的海洋退去。
突然,我前面的大船猛地歪了一下,转了一个大概二十度的弯。就在这时,船上传来两声叫喊。沉重的脚步匆忙登上了升降口的梯子,我听得清清楚楚,于是知道那两个醉鬼终于中断了那场搏斗,意识到灾难已经来临。
我紧紧贴在小船的底部,把我的灵魂虔诚地交给上帝。我相信,等到了海峡的尽头,我们一定会被汹涌的波涛所吞噬,到了那时,所有的烦恼都将永远消失。我并不害怕死亡,可是,眼睁睁看着厄运临头,着实令人感到饱受折磨。
我就这样趴了好几个小时,不断地被巨浪抛过来抛过去,衣服早已被浪花溅湿,每一个大浪打来时都担心自己会被抛入海中。渐渐地,疲劳战胜了一切,我在惊恐万状的情况下竟然困得睁不开眼睛,最后终于睡着了。在惊涛骇浪中,我躺在一只小小的船上,梦见了家乡和我的本葆将军旅店。




金银岛 第24章 小船巡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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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许多可怕的、软乎乎的怪物出现在我的眼前,它们就像是硕大无朋的软体蜗牛,有的在陡峭的岩壁上自如爬行,有的则毫无顾忌地扑通扑通跳进海里。这些怪物成群结队,有五六十只之多。它们的嘶叫声在悬崖峭壁之间激起阵阵回声,久久地回荡在我的耳边。
我醒来时,天早已大亮,我发现自己被水流带到了藏宝岛的西南端。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但还是被望远镜山这个庞然大物遮挡,看不见那轮红日。望远镜山这一边的山坡几乎伸到了海里,在岸上形成一面面巉岩峭壁。
帆索海角和后桅山就在眼前。后桅山是一座颜色较深的秃山,帆索海角被四五十英尺高的峭壁和崩塌的大块岩石所包围。海岸与我的距离最多只有四分之一英里,所以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划着小船靠岸。
可是这个想法很快被证实不可行。巨浪不断翻滚着,猛烈拍击岩石后又被反弹回来,咆哮着化成一股股水柱四处飞溅。如果我傻乎乎地靠岸,那么,很可能不是被大浪拍死在嶙峋的岩石上,就是在攀登悬崖峭壁时因筋疲力尽而掉下来摔死。
问题不限于此。有许多可怕的、软乎乎的怪物出现在我的眼前,它们就像是硕大无朋的软体蜗牛,有的在陡峭的岩壁上自如爬行,有的则毫无顾忌地扑通扑通跳进海里。这些怪物成群结队,有五六十只之多。它们的嘶叫声在悬崖峭壁之间激起阵阵回声,久久地回荡在我耳边。
后来我才知道那并不是怪物,而是海狮,它们根本不会伤人。但在当时,它们的怪模怪样令我畏惧,再加上海岸的陡峭和四处溅起的浪花,使我根本不敢在此登陆。我宁愿在海上饿死,也不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时,另一个办法摆在我面前,这也是我认为比较好的选择。帆索海角北面的陆地在退潮时会露出一长条黄沙滩。在沙滩以北又有另一个岬角—地图上标注这个地点为森林岬角,它隐蔽在岸边高大葱郁的松林背后。
我还记得西尔弗曾经说过,沿着藏宝岛的整个西海岸有一股由南向北的水流。就我目前所处的位置来观察,我已经受其影响了。于是,我决定把帆索海角抛到身后,积聚体力向那看起来温驯得多的森林岬角靠近。
从南面吹过来的风柔和而有力,令海面泛起成片的涟漪。这股风与水流的方向一致,因此海浪有节奏地一起一伏,十分平稳。
倘若不是这样,我早就被海浪吞没了。即便有如此有利的条件,我那只弱不禁风的小船能够闯过一道道难关,一次次地化险为夷,也着实够令人惊叹了。我躺在船底,睁开一只眼睛从船边向上望去,常常看到一道蓝色的巨浪耸立在我的头顶。但是小船就像装上了弹簧一般,轻轻一跳就滑进波谷,如同一只轻盈的小鸟。
不久,我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开始试着坐起来划桨。但是只要重心稍有改变,小船就会被严重影响。我刚一挪动身子,小船就立刻失去了轻柔、优美的舞姿,顺着海浪的坡面猛地坠落,令我头晕目眩。紧接着,小船一个猛子扎进下一个浪头深处,激得浪花飞溅。
我浑身湿透,惊恐万分,急忙像之前那样老老实实躺好。片刻,小船似乎恢复了宁静,带着我在海浪中温柔地前行,就像先前那样。看来划桨是一个愚蠢的举动,只会妨碍它正常前进。可是,这样我就无法调整航向,那又怎么能靠岸呢?
想到这里,我开始慌乱起来,好在头脑还十分清醒。我先是小心翼翼地用水手帽舀出小船底部的海水,然后重新观察周围,看小船是如何平稳地在海浪中滑行。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从岸上或大船甲板上看来,每一个浪头都像一座平整光滑的大山,实际上,它们像陆地上起伏的丘陵,有峰顶,有平地,还有山谷。不被外力干扰、漂在大海上的小船自会保持自己的平衡,它会从一个浪头滑向另一个浪头,会自行避开浪头的陡坡和险峰,在浪涛中自如穿梭。
“看起来,”我思忖着,“我必须老老实实躺着,不能乱动,以免破坏小船的平衡。不过,我也可以把桨伸出船边,偶尔在平浪处向岸边划两下。”打定主意,我便立刻开始行动。我用胳膊肘支住身体,以某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躺着,不时轻轻划上一两下,调整方向,使船头慢慢朝向陆地。
尽管这样做起来又累又慢,但效果显著。当我靠近森林岬角时,虽然看得出我已经错过了它,无法在那里靠岸,我还是向东划了几百码远。实际上,我离陆地已经不太远,已经能够看见被风吹得歪向一边的树梢。见此情景,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错过下一个岬角。
现在必须找一个阴凉的地方,因为我已口干舌燥,渴得快要虚脱了。毒辣的太阳经过波浪的反射后,几乎要散发出一千倍的光和热。溅到脸上的海水在烈日下蒸发,剩下的盐霜刺得嘴生疼。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令我喉干如焚,头痛欲裂。眼看着树林近在咫尺,却无法到达,这更令我觉得煎熬。水流很快把我冲过了岬角,当下一片海面出现在眼前后,我立刻改变了原来的想法。
因为就在我正前方不到半英里处,我看见“伊斯帕尼奥拉”号正在海上航行。我自然清楚那两个海盗会把我抓住,但我实在口渴难耐,几乎无法判断这件事是好还是坏。然而,还没等我得出结论,一种惊愕的感觉已将我紧紧攫住,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
“伊斯帕尼奥拉”号的主帆和两张三角帆已经扯开,白帆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十分美丽。我看到它的时候,船上所有的帆都鼓满了风。它正在向西北方向航行,我估计船上的人是打算绕过小岛转回锚地去。但是紧接着,我发现它开始越来越向西偏离,刚开始我以为他们发现了小船,想要追过来抓住我。可是后来,它竟然将船头扭转过来,对准风吹来的方向,彻头彻尾地处于逆风状态,无能为力地在原地挣扎了好一会儿,船帆贴着桅杆不住地颤动。
“一群笨蛋!”我自言自语道,“他们一定还醉着,完全像死猪一样。”我心想,如果这件事被斯莫利特船长知道了,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的。
这时,大船逐渐偏向下风处,重新鼓满风掉转航向,快速向前航行了一分钟左右,然后又再次处于逆风状态,寸步难行。如此周而复始,几次三番地折腾。“伊斯帕尼奥拉”号向前后左右、东西南北横冲直撞,总是在大转弯后又恢复原状,只是让船帆噼里啪啦地空飘一阵。我忽然反应过来,也许船上根本就没有人驾驶。那么人都去哪儿了呢?是依然烂醉如泥,还是早已离开大船?我思量着,如果我能登上大船的话,那么也许就能把它重新交回船长手中。
水流以同样的速度推动着大船和小船向南滑行。但是大船的航行着实令人摸不清头绪,它每次都在风口以逆风状态停留很长时间,即便没有倒退,也没有前进一步。如果我敢坐起来使劲儿划船的话,肯定能追得上它—这个惊险成分颇高的主意刺激着我,再想到放在前升降口旁的淡水桶,更令我勇气倍增。
我刚坐起来,便又立刻被溅了一身水。但我不管不顾,下定决心要登上“伊斯帕尼奥拉”号,于是我使出全身力气但又小心翼翼地朝着无人驾驶的大船划去。有一次,一个大浪翻卷过来,一下子就把很多水打进小船中,我不得不停下来往外舀水,紧张、焦急得像是心头有一只正在扑棱翅膀的鸟儿。几次三番之后,我已慢慢适应,甚至能够划着小船乘风破浪,只是偶尔有少量的水从船头涌进来,一股飞沫溅到脸上。
现在,我正以很快的速度靠近大船,已经可以看到舵柄在碰撞时闪现的铜光。甲板上依旧空无一人,我猜想船上的人都跑光了,要不然就是醉得一塌糊涂,瘫倒在房舱里。如果是那样,我也许可以把他们锁在里面,然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处置“伊斯帕尼奥拉”号了。
有一段时间,大船的状态对我来说十分糟糕—它不再打转了。船头几乎朝向正南方,当然不时略有偏差。它每次偏离方向,风就鼓起一部分帆,这样就又导致它对准风向。我刚刚所说的对我来说十分糟糕的情况,是指“伊斯帕尼奥拉”号尽管看起来依然处于无能为力的境地,船帆在风的吹动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就像放炮一样,滑车也在甲板上滚来滚去,乒乓乱响,但是,它不仅仅是以水流的速度继续往北漂移,还加上了很大的风压,因此速度变得很快,我无论怎么拼命都追不上。
不过,我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有那么一阵,风几乎停止了,“伊斯帕尼奥拉”号在水流的作用下又开始慢慢打转,我终于看到了船艉。房舱的窗子大敞着,挂在桌子上方的一盏灯在大白天仍然点着。主帆耷拉下来,如果不是水流的作用,船就会停滞不前。
刚才有一阵子它几乎已漂出我的视线,现在我拼命划船,再一次猛追过去。
当我距离“伊斯帕尼奥拉”号不到一百码时,该死的风又猛地刮了起来。船帆鼓满了风,向左舷一转,又开始滑行起来,仿佛一只燕子掠过水面。
我先是感到一阵失望,继而转忧为喜。“伊斯帕尼奥拉”号竟然掉转了船身,使它的一面船身向我靠近,把它和小船的距离缩短了一半、三分之二、四分之三。很近了,我已经看到波浪在它的龙骨前端下翻腾的白沫。我坐在小船上,抬头仰望大船,觉得它异常高大。
待了几秒钟,我才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好。但我已来不及考虑,也来不及采取措施保护自己。当大船俯身越过一个浪头时,我的小船正处于另一个浪头上。船头倾斜的桅杆正好在我的头顶。我纵身一跃,将小船踩入水中。我一只手攀住了三角帆,一只脚被夹在支索和转帆索之间。就在我悬在那里吓个半死的时候,一下并不猛烈的撞击提醒我,威武的大船已经把那弱不禁风的小船撞沉了。自此,我被切断了后路,别无选择,只能留在“伊斯帕尼奥拉”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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