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英】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
说着,他用手指了一下躺在国旗下面的尸体。
正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原来是一发炮弹呼啸着从我们的木屋上空高高飞过,落到了远处的树林当中。
“哟嗬!”船长大声说,“使劲儿打吧!把你们的炮弹都打光,反正也没多少,浑蛋们。”
第二次的发射瞄得比上一次准,圆铁蛋落到了栅栏里面,但是,除了扬起一大片沙土,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坏。
“船长,”乡绅说,“在‘伊斯帕尼奥拉’号上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这座木屋的,想必他们是瞄准了那面国旗。我看,把它降下来会是个明智之举。”
“降下来?!”船长叫了起来,“不,先生,这可不行!”他刚说完这句话,我想我们大家都会一致赞同他。因为它不仅体现出了一种顽强、深厚的感情,体现出了海员的真正气魄,更是一种高明的心理策略。通过这面英国国旗,我们向敌人宣告:对于他们的炮轰,我们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整个晚上,强盗们不断地放炮,圆铁蛋一颗接一颗地飞来,不是打过了头,就是还没打到,最厉害的只是在栅栏里扬起一片尘土。他们不得不发射得很高,再加上距离较远,所以圆铁蛋落下时几乎没有什么力量,大部分只是一头栽进松软的沙土里。对于流弹,我们也并没有感到有多可怕,尽管有一颗圆铁蛋砸穿了木屋顶,又从地板下面钻了出去。很快,我们就习惯了这个吵人的玩意儿,只把它当作玩板球,不以为意。
“如此连续的炮击倒也算是件好事,”船长边观察边说,“因为慑于大炮的威力,我们前面的树林里应该不会有敌人埋伏了。现在潮水也已经退去,被我们丢弃的物资应该已经露出水面,有人自告奋勇去把猪肉弄回来吗?”
葛雷和亨特立刻站了出来。他们全副武装,悄悄翻出栅栏,但此次行动最终无功而返。因为那些海盗大胆得出乎我们的意料,或者是他们对于伊斯雷尔的炮弹攻击充分信任。总之,葛雷和亨特看见有四五个海盗正忙碌地把我们的物资从水中捞起来,并涉水搬到旁边的一只船上。小船上面的人必须不时划两下桨,以抵消水流的冲力,使它在水中保持稳定。在船艉指挥的是西尔弗。现在,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支火枪,也许是从他们的秘密军火库里弄来的。
船长趁此时间,坐下来书写航海日志,下面正是其所记内容的开头部分:船长亚历山大·斯莫利特、随船医生大卫·利夫西、水手亚伯拉罕·葛雷、船主约翰·特里劳尼、船主的仆人约翰·亨特和理查·乔伊斯(非水手)—以上是船上所剩下的忠诚的全体船员。今日,众人带着仅够维持十天的口粮登岸,并在藏宝岛的木屋屋顶升起英国国旗。船主的仆人托马斯·雷德拉斯29(非水手)被反叛者枪杀;客舱侍应生詹姆斯·霍金斯30—我正在担忧可怜的吉姆·霍金斯的安危,不知他情况如何,忽然从陆地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呼唤。
正在放哨的亨特说:“那边有人在喊我们。”
“医生!乡绅!船长!亨特,是你吗?”有人接连喊道。
我奔到门口,刚好看见吉姆·霍金斯正从栅栏外翻进来。谢天谢地,他安然无恙。
金银岛 第19章 驻守寨子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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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喋喋不休被一声巨响打断,原来是一颗圆铁蛋落到了附近的沙地上,距离我们俩还不到一百码。我们俩立刻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拔脚就跑。
(以下仍由吉姆·霍金斯叙述)
一看到国旗,本·冈恩就停下了脚步,他不但自己停了下来,还拉住我的胳膊叫我止步,并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瞧,”他说,“肯定是你的朋友们在那里。”
我有些怀疑,说:“我看更像是那些海盗。”
“他们?!”他叫道,“不可能。在这种地方,除了碰运气先生,谁都不会来,所以西尔弗一定会悬挂海盗的骷髅旗,这是毫无疑问的。在那边的一定是你的朋友们。刚才的一仗我猜是你的朋友们占了上风,现在他们肯定待在岸上那个老寨子里。那个老寨子是弗林特在很多年以前修建的。啊,说起来,弗林特可真是个头脑聪明的家伙!除了朗姆酒,谁都杀不死他。他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不过,相比较而言,西尔弗—西尔弗是那么斯文,那么和气。”
“可能正如你说的那样。”我说,“既然如此,那我更应该抓紧时间同他们会合了。”
“不,朋友,”本拉住我不放,“你先别忙着走。你是个好孩子,我是不会看走眼的。可是话说回来,你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本·冈恩可不是个傻乎乎、容易上当的人,就算是朗姆酒也不能把我骗到你要去的那个地方,除非—除非我亲自见到你们那位真正的绅士老爷,并且亲耳听到他的保证。对了,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一定要对他说,本·冈恩‘对真正的绅士绝对信任’(记住,你得说‘绝对信任’)。说完以后,别忘了像我这样再捏他一下。”
他脸上带着那种俏皮的神情,又捏了我一下—这可是他第三次捏我了。
“记住,当你们用得着本·冈恩的时候,你们就来找我。你知道到哪里能找到我,就是在你今天第一次见到我的地方。来找我的时候,来人手上要拿一件白色的东西,而且还得一个人来。噢!你还得对绅士说这句话:‘本·冈恩提出这样的要求,自有他的道理。’”
“好吧,”我说,“我想我理解你的意思。第一,你有一些主意,你想同乡绅或者医生见面;第二,如果要找你,就到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去找。还有别的吗?”
“还有时间,你还没和我约好时间呢。”他又加上一句,“这样吧,就从正午时分到下午三点之间。”
“好的。”我说,“那么,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你不会忘记吧?”他显得很不放心,“你要说‘绝对信任’和‘自有他的道理’,尤其不要忘了‘自有他的道理’这句,咱们可得像男子汉对男子汉那样。”他仍紧紧拉住我,嘴上却说,“好吧,你可以走了,吉姆。还有一点,假如你遇见西尔弗的话,吉姆,你该不会把本·冈恩给出卖了吧?就算是野马拖着你,你也不会出卖我,对不对?你快向我保证呀!吉姆,如果他们在岸上宿营,那么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就会让他们的老婆变成寡妇,你信不信?”
他的喋喋不休被一声巨响打断,原来是一颗圆铁蛋落到了附近的沙地上,距离我们俩还不到一百码。我们俩立刻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拔脚就跑。
频繁的炮声整整持续了一个钟头,圆铁蛋接连不断地飞越丛林,猛烈地震撼着这座小小的荒岛。我一路东躲西藏,心里总觉得那些飞在空中的圆铁蛋会随时击中我。不过,在炮击接近尾声的时候,我虽然还是不敢冒险向遭受炮击最严重的寨子方向跑,但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勇气。于是,我向东迂回前进,绕了一大段路,终于悄悄摸到岸边的树林中。
太阳刚刚西沉,海风呼呼地掠过树林,将树叶拂动得簌簌作响。锚地灰色的水面被微风吹得波光粼粼;潮水早已远远地退去,露出了大片大片的沙滩。随着夜晚的到来,白天的酷热逐渐消退,冷空气穿透外衣,侵袭着我的肌肤,令人感到丝丝寒意。
“伊斯帕尼奥拉”号仍旧稳稳地停泊在锚地,我张望了一下,它的桅顶上果真升起了一面海盗旗—黑底白色骷髅旗。就在这时,我看到船上红光一闪,接着是一声炮响,引得四面回声阵阵—又是一颗圆铁蛋在空中呼啸而过。这是当天的最后一炮。
停止炮击后,我趴在地上偷偷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海盗们异常忙碌。我看到他们在离寨子不远的岸上用斧子砍着什么,后来才发现,原来他们是在劈那只可怜的小船。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一堆篝火正在树林里熊熊燃烧着;同时,在小尖角与大船之间,他们划着一只小船不断往来穿梭。坐在小船上面的那些人,就在上午,我还看见他们个个阴沉着脸,而现在像孩子似的兴奋得大吵大叫。看到他们这种不断大呼小叫、推推搡搡的状态,我估计大概是集体喝了朗姆酒。
我想,这时可以朝寨子的方向往回走了。目前我所处的地方是一个从东面围住锚地、伸入海中相当远的沙尖嘴,它半没入水中与骷髅岛相连。我站起来,顺着沙尖嘴向下面望去,发现在更远的地方有一面孤零零的岩壁矗立在低矮的灌木丛上。那面岩壁非常高,在大海与树木的映衬下,呈现出刺眼的白色。我马上意识到,这面白色的岩壁很可能就是本·冈恩说的那面。什么时候需要小船,我想我知道该到哪儿去找了。
然后我就转身往回走,沿着树林的边缘一直走到寨子的后方,也就是朝着陆地的那一面。很快,我便在那里受到了忠实的朋友们的热烈欢迎。
向大家讲完我的经历后,我才开始打量起四周来。这间木屋是用未经锯方的松树树干钉成的,屋顶、墙壁和地板都是如此。地板有几处高出沙地表面一英尺或一英尺半。门口有个门廊,在门廊下面有一股细泉不断向上涌,一个看起来非常古怪的人工蓄水池被安置在细泉上。仔细一看,这个蓄水池是一个敲掉了底的船用大铁锅。大铁锅被埋到沙地里如船长所说的“齐吃水线31”的位置。
除了四面的墙壁,这间木屋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仅在一个角落里有一个用石板垒起来的类似炉灶的东西,还有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篓子,柴火就放在这里烧。
外面,小山丘斜坡上的树和寨子里的树全都被砍光了,所得的木材应当是用于修建这间木屋。从残留在那里的树桩可以看出,他们毁掉的是一片多么繁茂的林子。树木被砍掉后,附近的大部分泥土都已经被雨水冲走,只有从大锅中溢出的细流附近长有一些苔藓、羊齿植物和小灌木丛,在这光秃秃的沙地上摇曳着一片碧绿。此外,栅栏四周则是高大茂盛的树林,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木紧紧环绕在寨子周围—朝着陆地的那一面都是枞树,朝着海滩的那一面则夹杂着许多常绿栎树—据船长他们说,作为防御工事来说,这些树林与寨子靠得太近了。
我之前提到过的冰冷的夜风此时从木屋的每一道缝隙里钻进来,这间草草修建的房屋根本无法抵御寒冷。被风卷起的细沙也透过缝隙钻进来—洒在地板上,飞到我们的眼睛和牙缝里,落到我们的晚饭里,还飞到大锅上的泉水中跳舞,看起来就像是快要煮熟的麦片粥。
烟囱修建得十分粗陋,仅仅是在屋顶留下一个方洞。只有一小部分的烟能从那个方形的洞钻出去,绝大部分的烟只能憋在屋子里,不停地打旋,把我们呛得一边咳嗽,一边流眼泪。
此外,我们的新朋友葛雷的脸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因为在同那些海盗决裂时,他的脸上挨了一刀。可怜的老汤姆·雷德拉斯还直挺挺地躺在墙边,身上盖着英国国旗。
要是我们一直这样无所事事地闲坐下去的话,势必会影响士气,斯莫利特船长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于是他给我们每一个人都布置了任务,把我们分成两班轮流守卫。利夫西医生、水手葛雷和我为一组;特里劳尼先生、亨特和乔伊斯是另一组。尽管我们都十分疲惫,可还是派了两个人去砍柴,两个人为老管家雷德拉斯挖掘坟墓,医生被指定为厨子,我负责站在门口放哨,船长则不停地到处转,给大家鼓劲儿打气,哪里需要帮忙,他就帮上一把。
医生被屋里的烟熏得直流泪,他隔一会儿就要走到门口去透透气,让他的眼睛休息一下。每次他走过来的时候,总是要跟我说上几句话。
“要我说,斯莫利特那个人,”有一次他说,“比我高明。我这绝对不是凭空得出的结论,吉姆。”
又有一次,他走过来后沉默了半晌,然后侧过头看着我说:“本·冈恩靠不靠得住?”
“我不知道,先生,”我说,“我不能肯定他的精神状况是否正常。”
“事实上,我对他多少有些不放心。”医生答道,“你想,一个人在荒岛上孤零零地生活了三年,吉姆,我们不能指望他拥有同你我一样健全的头脑,这是不合乎人类本性的。你说,他特别想吃干酪?”
“是的,先生,他想吃极了。”我答道。
“好吧,吉姆,”他说,“这回你能够知道在食物上讲究一些的好处了。我有一只鼻烟盒,你见过吧?但是你从来没有见过我嗅鼻烟,对不对?那是因为我在那只鼻烟盒里面放了一块巴马干酪。巴马干酪可是产自意大利的一种营养丰富的干酪。我要把它送给本·冈恩!”
赶在晚饭前,我们在沙地上埋葬了老汤姆。我们围住他,站在风中脱帽致敬了片刻。柴火已经砍了很多,但船长还是嫌少,他摇着头对我们说:“明天还得拿出更大的干劲儿,必须得多弄些柴火回来。”然后,我们吃了一些猪肉,每个人又来了杯兑了水的烈性白兰地。吃完晚饭,三个头头儿便聚在角落里商讨起我们的未来,并开始着手制订计划。
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搬运过来的食品太少了,恐怕挨不到接应船到来,我们就会因为挨饿而被迫投降。我们获胜的最大希望就是:尽全力歼灭海盗,直到逼迫他们降下海盗骷髅旗,或是驾着“伊斯帕尼奥拉”号跑掉。现在,他们的人数已经从十九个减少到十五个,其中有两个受了伤,而在大炮旁边被乡绅击中的那一个,即便没送了性命也是重伤。所以,我们每一次同他们交锋,都得十分小心,一定要尽力保存我方的力量。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两个得力的盟友—那些海盗离不开的朗姆酒和炎热的气候。
首先是朗姆酒。虽然海盗的宿营地远在半英里之外,我们依然能够听到他们吵吵嚷嚷、又唱又跳地喧闹到深夜。然后是气候。利夫西医生十分肯定,甚至敢拿他的脑袋打赌,那些坏蛋晚上在沼泽地里宿营,又缺医少药,不出一个星期,他们中间肯定会有人病倒。
“所以,”他说,“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他们迟早会驾船逃离此地的。但是‘伊斯帕尼奥拉’号毕竟是一艘不错的船,我估计他们还会重操旧业,继续以当海盗为生。”
“那将是从我手中失去的第一艘船。”斯莫利特船长说。
经过这一整天的折腾,你可以想象我是多么疲劳,翻了几下身,我便睡得像根木头一般。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阵忙乱声和说话声惊醒。在这之前,别人早已经起身并吃过早饭,抱了比昨天几乎多出一半的柴火回来。
“是白旗!”我听见有人说,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叫,“是西尔弗本人!”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扑到墙上的一个射击孔前向外张望。
金银岛 第20章 西尔弗前来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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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他恶狠狠地叫道,“你们在我眼里就像这口唾沫一样!一个钟头之内,我就要把你们的老木屋砸个支离破碎,就像砸朗姆酒桶那样!笑吧,笑吧!不出一个钟头,我会让你们再也笑不出来,让你们生不如死!”
果然,有两个人来到了寨子外面。一个人拼命挥舞着一块白布,另一个则气定神闲、不动声色地站在一边,那正是西尔弗本人。
天色尚早,那是我出海以来遇到过的最冷的一个早晨,寒气直入骨髓。天空晴朗无云,晨光下的树梢泛着玫瑰色。但西尔弗和他的手下所处的位置依然阴暗,尚未接受到阳光的照射。从沼泽地蔓延过来的白色雾气紧紧贴着地面,将他们的膝部以下包裹其中。寒气和雾气同时侵袭着人的身体,这也正好解释了这座岛荒无人烟的原因,显然,这里既潮湿又闷热,很容易染上热病。
“不要出去!”船长对大家说,“这十有八九是个圈套。”
然后,他向站在栅栏外面的海盗喊了一声:“是谁?站住,否则就开枪了!”
“打着白旗呢!”西尔弗大声说。
船长站在台阶上,十分谨慎地选择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以防对方打冷枪。他扭过头来对我们说:“医生那一班负责警戒守卫,一定要守好射击孔。利夫西医生,请你负责守住北面;吉姆,你负责东面;葛雷负责西面。另外一班负责安装弹药。大家的动作要快,手脚麻利些,一切都要小心。”
然后,他又转向了西尔弗他们。
“你们举着白旗过来,到底想干什么?”他喊道。
这次,是另外一个人答的话。
“先生,我们的西尔弗船长来跟你们谈判啦。”他嚷道。
“西尔弗船长?他是谁?我没听说过。”船长叫道。接着我们听见他小声念叨:“船长,哼,升职可够快的!”
这时,高个儿约翰开口了:“是我,先生。我被这些可怜的家伙推举为船长,因为先生你抛下我们离开了。”他在“抛下”一词上特别加重了语气,“如果我们双方能够谈妥条件,那么我们愿意服从你的指挥,绝不反悔。我现在有一个请求,斯莫利特船长,就是希望你能保证我平安无事地离开这个寨子,在射程之内不要开枪。”
“这位朋友,”斯莫利特船长说,“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跟你谈判。假如你想说些什么话,尽可以走过来,不要站在那里啰唆。但是如果想要耍花招儿,你就要承担严重的后果,到时候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这就够了,船长,”高个儿约翰高兴地叫道,“你这么说就足够了。西尔弗是分辨得出什么样的人是真正的正人君子的。”
我看到那个挥舞着白旗的家伙想要阻止西尔弗。这不足为奇,因为船长的回答非常不客气。但是西尔弗大笑起来,并用手拍了拍那个人的后背,好像在告诉他根本无须如此提防。接着,西尔弗走到栅栏跟前,先把他的拐杖扔了进来,然后一条腿十分有技巧地但也着实费了一番力气翻越了栅栏,安全地落到地面上。
我必须承认,眼前发生的事将我完全吸引住了,根本忘了站岗放哨这件事。事实上,我早已离开了东边的射击孔,趴在船长身后看热闹。船长此时正坐在门槛上,用胳膊肘抵住膝盖,手掌托着头,一边注视着泉水从那只旧铁锅中冒出来,一边吹着口哨,他吹的是《来吧,姑娘们和小伙子们》的调子。
西尔弗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爬上小丘。面对陡峭的斜坡、密密麻麻的粗大树桩、松软的沙土,他的拐杖就像搁浅的船那样束手无策。但是,他还是硬撑着走了过来,终于来到了船长面前,然后用洒脱、优雅的姿势彬彬有礼地行了个礼。显然,他精心打扮了一番:身上穿了一件宽松的、下摆垂到膝部的蓝色外套,上面威风凛凛地钉着很多铜扣子;还戴了一顶镶着花边的漂亮帽子。
“来了?”船长抬起了头,“那就坐下吧。”
“难道你不邀请我到里面去坐坐吗,船长?”高个儿约翰抱怨道,“这么冷的大清早,就这么坐在沙地上可不好受,先生。”
“听着,西尔弗,”船长说,“要是你是个守规矩的人,你现在应该正安分守己地坐在你的厨房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所以,你要么选择当我的厨子—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要么选择当你的西尔弗船长—无论怎么说,你都是一个叛乱者、一个海盗,那么你就应该被送上绞架!”
“行了,行了,船长,”这个曾经的厨子边说边坐到了沙地上,“坐在这儿也无所谓,只不过待会儿你得拉我一把。啊,你们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啊,吉姆在这里!早上好,我的朋友。啊,利夫西医生,向你问好。你们大家都在这里,简直就像俗话所说的那种团结快乐的大家庭。”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快点儿!”船长不客气地说道。
“说得对,斯莫利特船长,”西尔弗答道,“公事公办,这没错儿。好吧,昨天夜里你们的人干得很漂亮,甚至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你手下的人挥舞起棍棒来还真是厉害。我也必须承认,我手下的一些人—很可能是全体—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本人也是如此。你瞧,这就是我亲自上门来谈判的原因。但是我敢发誓,船长,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了!我们会加强警戒,安置岗哨,我也会叫手下的那帮家伙少灌点儿朗姆酒。你们大概是以为我们全都烂醉如泥了吧?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并没有喝醉,我只不过是太累了,所以睡得像一条死狗。如果我能早点儿睁开眼睛,你们可就没那么容易逃脱了,我会当场抓住你们的。我跑到他跟前的时候,他还没咽气呢!”
“是吗?”斯莫利特船长说道,尽可能地保持一贯的沉着冷静。
事实上,对于西尔弗所说的一切,船长根本不知所云,但是他掩饰得很好,从他的口气中完全察觉不到这一点。而我倒是有些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我想起本·冈恩在同我分手前最后说的那句话。我猜,一定是他趁着海盗们酩酊大醉地倒在篝火旁的时候,悄悄溜进了他们的营地。现在,我们高兴地知道:我们只剩下十四个敌人需要对付了。
“嗯,是这样的,”西尔弗说,“对于藏在岛上的那些宝藏,我们势在必得—说到底,我们就是为了它而来的!而你们呢,想必是只要保住性命就会满意了,这是你们的目标。你们有张藏宝图,不是吗?”
“可能有。”船长答道。
“行了,我知道你们有。”高个儿约翰说,“对人讲话何必这么生硬呢?这可没什么好处,你要明白这一点。那么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把那张藏宝图给我们。至于我个人,跟你们没有什么恩怨,绝对不会跟你们过不去、伤害你们的。”
“少跟我来这一套,我的朋友,”船长打断了他的话,“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们知道得清清楚楚。至于你想要的东西,我们不会给你的,门儿都没有。”
船长说完这番话,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开始装一斗烟。
“那个亚伯拉罕·葛雷—”西尔弗突然开始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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