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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又何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良艺
姚期回别墅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阳光格外浓烈,温度维持在一个诡异的数字上,仿佛要把今夏的热量都散尽。
何欢的房间在二楼,朝南开窗,微风吹拂下米白色的窗帘正轻轻摇晃。姚期下车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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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干脆倚在了车上。或许太专注吧,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有人接近。
“姚总?”魏梦像看世界珍稀保护动物一样看着他出神,见他许久没反应便喊了一声。
“嗯。”媲美野兽的灵敏感官让姚期瞬间回过神来,但他到底没有什么剧烈反应,只回头看了魏梦一眼向她打招呼。随后又转过头去将目光投驻在远方。
“下周就是我们的婚礼了,姚总还记得吗?”
“嗯。”
“什么时候领证呢?”
姚期脸上是一贯面无表情,开口道:随时。
魏梦无可奈何地低声笑了一下,说,延后吧,无限期。
订婚以来第一次,姚期的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但魏梦最终也没有等来挽留,只有和往常同样冷淡的一句,为什么?
“你看着他的时候,眸光中有求而不得的痛色。”魏梦抬起手来晃了晃,订婚戒指上的钻石反射出耀眼的光。
让钻石一起来见证,见证你的无所谓,和我的独角戏。
那天的阳光太刺眼了,否则魏梦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部传来的酸胀感,她拉开车门坐上去,与来时的无声无息不同,她一脚把油门踩到底扬长而去。
走之前留下一句:家里那边就说是我悔婚。反正也是为了门当户对而门当户对,不是非你不可。
她和他小时候一起长大,从小就扮演着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后来她举家迁去国外才被迫结束了这场布景完美的话剧。她以为会有人在记忆深处等她,回国才发现那人目光的中心从来都不是自己。不仅不是自己,还有了别人。
姚期一个人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满山苍翠和连绵的辉煌的房屋建筑,忽然感觉特别孤独,不被容的孤独。无论他拥有什么,手握多少人的前途命运,最想要的最舍不得的却始终不能拥有。
唯无声守候,最痛。
下午六点空中忽然乌云密布,很快便暴雨如注。
何欢放学的时候刚好雨停,走出校门,他看了看周围过来送伞接人的家长大军,伸手戴上耳机,把卫衣的帽子套在了头上。
又是无人想无人念无人照顾的独自回家路。
他已经可以脱了轮椅和拐杖独自行走,只是脚步很轻步伐有些慢,像个禹禹独行的老人。
在几万人同时向外涌的人潮里,姚期一眼就找到了步履异样的他,然后把他拉到马路内侧,松手之前还握了握他冰凉的指端。
何欢怔怔地抬头看着神出鬼没的他,两秒钟后无声释然了:姚期从来都是想什么做什么,从不出错从不后悔也无人敢拦。
“现在过来找我,有急事儿吗?”
“没有,刚好路过。”姚期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拉着何欢要散步回家。
“今天没开车?打的吧。”被强拉着走的间隙里何欢抽空想了一下,觉得姚期肯定没乘坐过公共交通工具,遂提议道。
姚期面无表情地回答:被别人送过来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忘记带钱包了……
“我腿疼。”何欢抗议。
“所以我扶着你啊!”姚期自动忽略掉何欢要把胳膊抽走的动作强扶着人往前走。
司机把车速挂到一挡上一边向前滑行一边假装对行道树产生了浓厚兴趣,假装自己根本不存在。
“真的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何欢在苦思冥想之后实在找不到姚期行为异常的理由,遂问道。
姚期忽然站定,然后走到他身前,眉目忧伤,说,我被抛弃了。
“啊?”
姚期郑重其事,一字一顿道,我被退婚了。
何欢刚要挑眉,学着江河应对他的方式,表情夸张地反问一句,你开玩笑的吧?话未出口就见姚期像只受伤的小绵羊一样伸出手指钩住何欢卫衣的带子,说,都要结婚的感情了说放弃就放弃,女人都是大猪蹄子!
何欢:……
“你……是不是从神科跑出来的?”何欢绷住笑问。
然而下一刻,何欢就笑不出来了,任他智商碾压一切人类都绝对想不到姚期一个功成名就呼风唤雨的男人会在大街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以一种极度委屈的表情对他说,我心里难过,我要吃冰要吃甜食,看电影,还要去酒吧买醉,要变成问题少年!
何欢:……
何欢眨巴着眼睛愣了两秒,转身就要往回走,结果毫不意外地被姚期拉住袖口拽回来。何欢彻底了,扯着姚期领带就塞进了旁边一辆出租车,为了制止某个一米八三的男人当街撒娇反抗还边走边承诺说,我答应,都答应,我们现在就去!
高层旋转餐厅的前台,步履匆匆衣衫不整的两个人被拦住,前台小姐姐露出八颗牙齿礼貌微笑道:先生,对不起,我们这里非会员不可进。
姚期淡淡抬眸看她,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问了一句:刷脸都不行吗?
前台小姐姐风雨难催的标准微笑僵了一下,倾国倾城地说,不行哦,不过刷我家门卡可以。
姚期自动忽略掉“没带钱包”的事实,淡定转身给江河去了电话,说,告诉龙城湾会所,我一会儿过去监督工作。
两分钟后电话打到前台,小姐姐风风火火地要跑去集合,姚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道:姚期,就是我。
小姐姐脸色僵硬地转过身来,说,对不起姚总。
姚期就像获胜的将军一样昂首阔步往里走,还没到电梯,身后就跟了一堆人。他不耐烦道:都去忙吧,我过来吃饭而已。
何欢跟在他身后,对于他把明明出示会员卡就可以解决的事实弄得大周章,人心惶惶感到非常不解,没话找话地说,姚家确实名不虚传,产业能覆盖到每一个开发区。
某人不满,幽幽地说,这是我名下的产业,和姚家无关。
“是吗?那就很厉害了。”
人家无心一语某人欢呼雀跃,珍馐美馔今天都特别有味道。
抬头,对面的人正举着刀叉兴致缺缺地看着窗外的十里灯火,眸光中倒映着戴城商业华的商业街。
姚期第一次正视这样的他,正视他的沉默,他的无言,他的城府深沉。然后恍然发现,眼前的人和四年前双眸中藏着星星的忧伤少年怎么也重合不了了。
“怎么了?”何欢回头,和他目光相撞。
“难过,要安慰。”
难得安静一会儿的何欢嘴角都要忍不住抽抽了,心想今天是**了咋滴,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嘀~”的一声姚期低头,看到自己账户款520。虽然明知一行数字什么都代表不了心跳还是忍不住漏了一拍。
暮光熹微中,何欢表情有些不自在地说,本来还在想应该准备什么新婚礼物,没想到不用了。知道你不缺钱,但这是最简单粗暴的安慰了。
姚期看着眼前人微红的耳垂,善良地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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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说,挺好的。
事实上,这是世界上第一次有人把钱作为礼物送给他,还是心中求而不得的人,以及这么暧昧不明的数字。
第十六章
从主菜到甜点,盘子被一个个端上来又一个个撤下去,一顿饭吃到很晚,从黄昏时分到暮色四合辰星陷落。
下楼时与一对儿穿着体面的中年夫妇擦肩而过,何欢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转身之后,面似寒冰。
走路从来不看人的姚期受本能驱使回头看了一眼两个脚步匆匆的人,打量片刻之后发现并无异样然后百无聊赖地回目光。
就是这短短的几秒,再回头,何欢就和侍应生撞在了一起,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正慌慌张张地道歉请求原谅。何欢站定,压低声音说,没关系,你走吧。
声音是很平静的,是他一贯严丝合缝的克制,但姚期望过去的一瞬间,却看到了他眸光似刀锋一样犀利。
“怎么了?”
何欢摇摇头,刚抬腿要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小欢?语气中满满的诧异。
还不待中年夫妇上前将长久不见的人认个清楚何欢就走进了高级会员专属通道,他掏出手帕来有些烦躁地擦了擦手随后将手帕丢进了垃圾桶。
几秒之后电梯门开合,将一切隔在了身后。
从二十层下来的过程中两个人诡异地沉默着,姚期的目光始终聚焦在何欢身上等他开口说着什么。但何欢一直无言,对他探寻的目光视而不见。
姚期很早就查过何欢的人际关系,从前的现在的,随便拿出一张照片来他也能背出生平来。但生活不是拍电影不可能每分每秒都那么详尽,而有些事儿,如果何欢不说,就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晚上回家,刚刚结束长达一天一夜的加班形容憔悴可怜兮兮的江河正坐在大厅沙发里等自己老板回来把待批的文件送上,顺便蹭饭,卖惨,求加薪。
心情不是很好,神世界万分疲惫的姚期看了他一眼,发现自己的员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压榨自己,瞬间感觉糟心得不行。心下一横就准备把人丢去东欧那旮沓谈业务。
累了一天终于得了片刻休息的江河眨巴着炯炯有神的卡姿兰小眼睛把公司近况汇报了一遍,浑然不觉自己即将命丧战乱之地。
沉默了一路的何欢脸上终于显出笑意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江河,说,江助理?有没有想过要换老板呢?薪资只多不少工作只轻不重。
每天累死累活的江河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希望,所幸理智还没丧失,在冲过去抱大腿之前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姚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上扬的嘴角下隐藏着人性深处罕有的残忍暴虐。
何欢:……
“不不不,小公子还是放过我吧,虽然您和姚总是一家人但我只做姚总一个人的利刃,随时准备出鞘奔赴刀山火海。”
何欢忍着笑看他一本正经地心口胡说。江河在两个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像火箭一样冲出门去。
吓走了江河偌大的房子里重又剩下两个人,姚期想着白天遇见的两个人,把手里的水杯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然后才开口说,虽然我十七岁就摆脱姚家出来白手起家了,但相较于我,兄长才是离经叛道的那一个。
犹豫多次,准备充分,开口,还是离题万里。
何欢赞同地点点头,说,是啊,否则也不会放弃偌大的家业去做一个厨师,并且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这么说的时候,他正面对着电脑,手里的工作并没有停下,双目专注于工作看不出来一点点悲喜。
姚期很早就知道何欢诚恳纯善的面具下还有另外一张脸。但姚期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到另一张脸的模样。越探究反而越感觉自己走进了雾城,浓浓的大雾下面空无一物。深入的每一步都让人怀疑自己的初衷。
那是九月里的夏夜,无星,月光很亮。
姚期躺在游泳池边的躺椅上,整个人陷落在幽暗的深山里。侧耳听,应该是游泳池和地下水连通处暗潮涌动的声音,但是没有。后山上,是姚期当初心血来潮建的篮球场游戏厅高尔夫球场,就差把滑雪场搬过来了,再往后就是层层深山和重重密林。
每当入夜,山里就像被参天大树遮挡着的深渊,有鬼魅有暗影。
感性上你知道顺着树木往上爬或许可以走出深渊,但理性上你又知道那不可能实现。
当初选了这里为的是可以避在人情上过多牵扯。当时的目的有没有达到不好说,但现在他每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涌到嘴边的话压下去。
为此,头都快秃了。
三楼某个房间的人在每天都按时缠绕过来的执着意念里,陷入梦境。
他每天做梦,反反复复做相似的一样的梦。
清晰地知道自己处于哪段时空,知道自己只是旁观者,但多年前的记忆还是如潮一般往上涌。记忆深处的痛苦被一遍遍翻出来,他没忘,从来都不敢忘。
猛然睁眼,是灯光昏黄的落地灯,和幽幽的帷幔长长的流苏,和多年前已经完全不一样。
何欢抬起胳膊在额头上擦了一把,满手都是汗。
忽然想要和人说说话,他翻出手机来,在仅有几个人的列表里找到姚期,打开对话框,说,明天不用叫我吃早饭。
本以为只是自顾自地说话,根本没想要到回复,就在他放下手机的前一秒,屏幕上弹出来一个“盯”的表情,下面紧跟着充满幽怨的一句,也不知道我俩到底是谁不听劝,是谁肠胃不好。
为这一句,经常痉挛的肠道处莫名被暖意包裹,何欢平躺着,像从噩梦里逼自己醒来那样又重新逼自己睡去。
第二日山里起了大雾,不信邪的姚期早早就起床了,还把两个阿姨一并喊起来做早饭。一切准备就绪后上楼敲门。
门后并没有很快传来一声干脆的“进”,推门,也没有预料中不堪其扰的脸。
和心上人挨得太近心思飘荡的姚期一下子就从天上摔了下来,整个人都无比清醒。
匆匆查看之后发现司机还在,车都好好停在车库里。
调监控才发现一个小时之前有一辆陌生的车来把何欢接走了。
封山!明天就封!姚期气急败坏道。
他快进着把车牌号从监控录像里截出来,刚要打电话给江河准备全城搜索,抬头就看见两个阿姨并司机目光诡异地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那么冲动,然后就试探着发出一条短信说,早饭做好了,真的不吃吗?
何欢从更衣室出来,脱去了粘满风露的外套,正趿拉着拖鞋往里走,听见叮的一声就低头看了看手机。再抬头,迎面撞上四个人的目光。
他显然刚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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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回来,一身清凉,连周身的空气都带着凉意,这在盛夏里简直沁人心脾。
姚期有些贪婪地呼吸了一口沁凉的空气,然后猛然发觉自己态度不对,板起脸问,大早上跑出去,去哪了?
何欢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调侃他说,大叔,首先我十七了,是男生,其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是在担心什么?
什么时候,他也能信口开河了,俏皮话里还暗含着嘲讽,何欢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下自己被这世界同化的速度就被姚期一把握住手腕拉了过去。
看着自己的手和对方的唇仅仅只有几毫米之隔,何欢内心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欲.望来,想摸一下这在万千戴城人口中素以刻薄和冷漠著称的人的一双薄唇。
就在他还犹豫着要不要翘起手指不着痕迹地碰一下的时候,姚期已经把他放开了,然后若无其事地端起碗来吃饭。
何欢隔着桌面把手回来,闻了一下,是百合的味道。
第无数次惊讶于对方的细致自己的大意之后何欢回头看了看门边确认阿姨们已经走远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之后,他把玩世不恭的面皮拿开,声音极低地问了一句,你说,要搞垮一个医生,应该用一场医闹还是一张不那么严谨的诊断书?
他的声音太轻,以至于姚期刚开始还以为他在喃喃自语,听清楚之后忍不住心上一凛,反问,你是魔鬼吗?
何欢:……
“不都说医生是天使吗?这么算的话我是魔鬼也没错。”何欢一本正经地接上,任话题从一条诡异的路径上偏离原来的方向。
姚期顿了顿,说,这样的事情,我来吧。姚家这条污流浊化两股清泉还是轻而易举的。
何欢本想用一句不痛不痒的玩笑将对方噎回去,话音出口,却是郑重又小心的一句,与你无关。
本来从容不迫手到擒来的姚期闻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不假思索地说,告诉我究竟是什么纠葛值得你染黑自己的双手,不然的话,在我的阻止下还没谁能得偿所愿。
听了这一句威胁意味甚浓的话,何欢没有像所有冲动的少年那样拍案而起反问一句,你以为我做不到?
他高瘦的身躯整个窝在餐椅里,脸色是那种枯木才有的灰白,许久,才细若游丝地吐出一句,给我点时间。
第十七章
晚上下过暴雨之后第二日早上起了大雾。何欢披上外衣匆匆走进晨光里。
时间还早,整个城市都还沉睡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整个戴城的细微鼾声里缓缓驶入城西墓园。万年前的树木而今的化石反射着晶亮又冷冽的光,时时刻刻彰显着恢宏气派,如果,这里不是墓园的话。
走进去没多远就是姚宇的墓碑,以姚家长子的身份居于此系正中,母亲的黑白相片拘谨地粘在一旁。
他还记得,当初为了争这一席之地差点和那个温良和善的老人起冲突,姚期还说会帮他,然后带着谈判的严肃离开。后来怎么样了呢?好像是一辈子强硬的老人在儿女面前第一次低下头来。
何欢久久站在碑前,静静得,不说话。司机坐在二百米之外的车里,看着远处大雾中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成雕塑。然后这座雕塑缓缓地弯下腰去郑重地将怀里的百合花放下。
何欢瘦削的身形隐在漫漫水汽中像是一团深山里一团浓重的雾。离去时,他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轻轻开口说,妈,我很好,当初的那些人也都很好,还安稳地活在世上。
黑白照片上的人毫无反应,双目空洞茫然地看着他,已经全然没有在世时爽朗明艳的样子。
斯人已逝,放不下逃不开的从来都是在世者。
两天之后何欢去医院复查,一口咬定身体不能马虎复查一次都不能少的姚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板着脸,防止潜意识里对医院异常排斥的某人搞小动作。
纵使何欢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此刻也忍不住翻白眼,心里盘算着从哪侧电梯进穿过哪条走廊可以极尽缩短待在医院里的时间。
“快速走动的时候有不适吗?”医生问。
“没有,否则不会答应下周那场球赛。”姚期站在何欢身后抱着胸随口回答。
“每天都按时上药做复健吗?”医生又问。
何欢刚要张嘴就听到姚期又说,每天都按时做,我不仅监督还帮忙。
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才问,这是第几个疗程了?
姚期刚要张嘴就见医生扶了扶眼镜儿,郑重其事对他说,这位先生,你打扰到我看诊了。
姚期顿了顿,就在何欢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准备出去或者闭嘴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有风。
某人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他旁边,目光锁定住医生的黑色镜框,幽幽地说,叫我院长。
古语有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行医一生每天和死神拉扯的医生会怕吗?
答案是,会的。他起太过明显的抗拒表情,干笑了两下假装旁边的一大坨根本不存在。
门外有人步履匆匆,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然后进来拿走了桌边的一摞文件,嘴里打招呼说,昨天的会议报告我拿走了啊!医务工作者的职业习惯让她行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进来一趟她连头都没抬。
等人出去何欢才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脊背,不知不觉间掌心一层薄汗。
姚期看着他太过挺直的腰身,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那时,何欢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某人滚蛋之前,在这所医院成为他的之前,绝对不会再踏进这里半步。
他这样要求自己,神在重压下过度紧绷,反应也慢了半拍,因此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刚刚离开的人又折返了回来。
直到一双手落在肩上,有人叫他,小欢,我是姑姑。她的眉目皱着,语气那么伤。
何欢线条柔和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转过身去,轻轻点了点头,说,嗯。
命运推着他往前走,本来以为此生都不会直视的人如今面对面竟也没有暴起或者呕吐。然后何欢就看着自己的灵魂逐步分裂生生撕裂出两个独立的个体来。
多年压抑的痛苦再也控制不住,他扯了扯衬衫顶端的扣子,把右腿搭在左腿上,上半身前倾,目光嘲讽地说,没想到是姑姑。多年不见,您又年轻了啊,是因为狼心狗肺无牵无挂吗?
上万次手术场上指挥若定的主刀医生眸色痛苦,低声念:我明明对你最好,你究竟因何恨我?
何欢笑,伸出手去虚虚抚上她眼角,问,姑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和他的神情总是很像,毒辣的,装痛的,装傻的,是演员吗?竟然这般天衣无缝?
撕裂开来的两个灵魂,一个歇斯底里另一个冷眼




生又何欢 分卷阅读23
看着,不发一语。
眼前女人的体面从认出他的那一刻就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此刻正无措地站在他身边,许久才问了一句,腿受伤了?
何欢顿了顿,站起身来要走,踏出门之前又回头真正迎上那张关切的脸,他说,姑姑,爸妈都离婚了多少年了,我们就不要联系了吧。
姚期从一脸呆滞的医生手里拿过新药方转头丢给身后跟上来的人,给房间里的两个人丢去一个威胁的目光,然后跟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驾驶座上的司机察言观色吓出一身冷汗来。
其实何欢的表情并不吓人,他的情绪一直都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体察入微的人很难从他平静的面容下看到暗涌。反倒是姚期一路都沉着脸就像头顶一片大草原准备去杀人泄愤的苦情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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