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容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犀让
“你已不如我师尊了,”重宇在浮字书怒骂之前,又接了一句,“不然,就不是我来代替师尊,同你谈一笔合作。”
“我与他,能有什么合作。”冷哼。言下之意,竟是信了,
重宇直接道,“因为我们谈合作的对象是你,霸天。”
浮字书,不,准确来说,应是霸天,这回是真正的忌惮起来了。修为的高绝,还不足以让它惊惧。但那个人能看穿亿万年以后的独特天赋,才是令它都心生害怕的一点。
“自从你战败后,南天就失去了你的消息。都在传言,你已身死道消,魂归天道。”
霸天沉默听着。
“可师尊偶然为你卜算之时,却发现你应是在北天,位置又似乎同时出现在诸天万界。再联系当初与你一战的人,便可推算出,你现在是身不由己了。”
“喔他难道还想帮我不成。”这可一点都不像他。
“师尊没有这么好心。只是给你指一条明路。”重宇强调,“余容,就是你破局的关键。”
“这个女人”霸天感兴趣了,“那他呢你师尊又有什么好处。”
“你同意合作,便有。”重宇避重就轻。
霸天并没有一口答应,反而大笑起来。
“真看不出来,无情剑道一脉倒出了你这么个情种。”霸天凉凉嘲讽道,“还不惜搬出你师尊来。”虽然与重宇的师尊交流不多,但以那个人的面冷心冷,会这么闲着没事干替它卜算的么。
“要我把注全押在这个女人身上,不可能。”实际上,若是没有人提点,她连炼化那一关都过不去。这样的悟性资质,离它的要求太远太远。可流光剑宗一脉的卜术,名气极大,更何况重宇是那人的亲传。霸天嘴上那么一说,心底还是重视的,“我能出来的机会,也极为有限。不过,我会关注她。”
“这样便足够了。”重宇没再说什么。对其禁锢也悄然松开。
随着两方大能意识退却,浮字书按照设计好的流程,开始修补更换容晴识海中,原本跟随她境界跌落而坍塌破败的灵台。
被离体牵引而去的容晴,此时则是陷入一种古怪感觉中。
是极端的痛苦沮丧,然而在这苦楚中,又油然而生一种,全新的欢喜。仿佛泥淖里,终是开出一朵花来。
她好像走了极遥远,走在沙漠里,走在海水中。
身边穿梭过飞鸟和游鱼。
她就像一颗星海中漂流的石头,被所有其他生物,理所当然的熟视无睹。
直到她漂流到一处没有日月的地方,只有星辉在天幕上闪烁。
脚落在雪白的大地上,目中所见,是一座通天巨塔。
塔上浮图无数,姿态不一。被环绕着塔身的诸多长明灯照亮。
那些长明灯悬空不飞,各自明暗不同。
容晴不由自主地前往其中一个,将那黯淡无光点亮。
灯幽幽点亮之时,她才觉得,有一种回家般的安定。
就是太寂寞太无聊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许是为了回应。
在容晴的视野中,就蓦然出现一只巨大眼睛。
足以遮天蔽日!
还没等她震惊完,一道巨响轰然炸开。
“嘶。”容晴心脏猛然一缩,眼睛睁开。
“先生!”
钟秀的脸出现在正上方。
“你醒了!”惊喜。
容晴虚弱地笑笑。
虽然身体还是很无力,但是精神彻底好转起来。一扫之前的颓靡,眼神极为明亮。
她抬手,取下盖在额头上的巾帕。
容晴轻嗯一声,钟秀却是展颜,“太好了,先生好起来就太好了。”说着,鼻子一酸。
“辛苦你了。”
容晴低下头,用额头抵着钟秀的肩膀。
“是我该叫你先生才对。”
钟秀瘦弱的肩膀,看起来什么都没法承担,可却一直默默支撑着。非常坚强。
“先生,你又在说笑了。”钟秀难为情地撇过头。
“我们一起努力,活着离开。这回我说到做到。”容晴保证。不再像以前在划水的那八百年,随口许诺,即使做不到也就一笑而过。
“还有……”容晴努力回想着。
她刚清醒过来,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还有夫子。对,夫子也要和我们一起离开!”容晴猛地抬起头。
钟秀一直待在这里照顾她,郭夫子那边必定是疏忽了。
容晴顾不得全身无力,立马就要起身。
左手下意识地撑在床上。
等等!
她看向左手。
小指断口处,随着浮字书进入血肉后,已经彻底止血了,甚至还覆上一层柔嫩的新皮。
但缺指的幻痛并没有传来。
反而是异常真实的触感。
没错。触感!
就仿佛这小指仍然长在她身上,从未失去过。所谓缺失的一指,只是她看不见而已。
容晴抬手,慢慢触上那小指本应存在的地方。
即将碰到时,被止住了。
钟秀牢牢地抓住了容晴的手腕。即使对上容晴疑惑看来的眼神,也抿紧了唇,毫不相让。
“你让我碰一下,”容晴笑得眉眼弯弯,“我待会变个戏法给你看。”
钟秀仔细确认了容晴并非强颜欢笑,这才暂时放下了担忧,缓缓松开手。
容晴探出一指,轻轻触了上去。
小指上传来熟悉的温度和感觉。
容晴再往下按。却是直接穿过,压到了手心下的褥子上。
原来如此。容晴暗想。她的小指又长回来了,只是还没有外壳。
难怪剑主会特意将浮字书交给她。这般手段她是闻所未闻。
她抬起左手,掐了个极简单的诀。无形的小指随着她的心意,配合着手势,与以往并无不同。
视线越过钟秀的肩膀,在钟秀背后的小桌上,那本极薄的万物书缓缓漂浮,上升了三寸。
随着她松开手诀,牵引在万物书上的灵气骤然潮退,万物书也因此掉落回原处,发出极轻的声响。
而这一切,背对着的钟秀,并没有任何察觉。
只见容晴“啪”地一下,将左右手合拢。
吓得钟秀担心地看了她的左手好几眼。
“现在,我手心里已经变出一团火焰。”容晴神秘道,“你朝里面吹口气。”
钟秀不明所以,倒是听了容晴的话,真的朝她的双手吹了口气,好像那曲起的双手里,确实有什么东西藏着。
“下面,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眨眼。
“嗯。”钟秀也不错眼地仔细瞧着。
“铛铛!”容晴将手打开,摊开空空如也的手心,“火变没了。”
“我……去你的。”钟秀轻轻锤了笑得东倒西歪的容晴一下,自己也没忍住,扑哧一声,终是露出来这里以后,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第二十一章 夫子
“我喜欢你笑。”容晴在心里默默补充道,也想尽我可能,让你和嘉嘉都能过得安稳。
言罢,拉着钟秀,一起赶往偏房,她现在也猜测不出郭夫子的状态。
如果情况很不好,她身上还有赊来的精纯灵气,可以试着渡过去一些。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念头罢了。说实话,被容晴灌了灵气进去,郭夫子可能会好转,更有可能加速了死亡。
瞥了眼左手食指上的银色素戒。它的制式规格都偏向俗世的银戒指,与坊市里出现过的各种储物戒指都不同,居然把焰双和程恪都骗过了,没有用灵识试探一下。
踏入修行大门之后,自然可以灵识探入储物戒指中,里面的禁制并不会阻碍或者攻击其主人。容晴也快速扫了一遍自己储藏的丹药等物。并没有抱太多希望,因此,此刻失望不多,更多的是,遗憾!
药不能乱吃!
这句话不论放在俗世还是在修界都是一样的。容晴存有不少补充灵力的丹药,但是喂给夫子,药不对症不说,更是毒药的效果。
储物戒里面放的都是修士用的丹丸,而她本身,也不懂治病。
唯一的办法!容晴猛地推开门。立刻带夫子离开,回睢城!
听到动静,郭夫子讶异地抬头,正好对上容晴同样惊讶的眼神。
“夫子……”容晴说了一句极其白痴的废话,“你醒了”
“对。”轻笑。
郭夫子招了招手,示意容晴过来。
“余容。”郭夫子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
“夫子。”容晴听话地走过去,搬了个凳子,坐在夫子旁边。
惊后,并非是喜。
如果容晴还是凡人,她或许只是隐隐有不安感。但现在不同了,她“看”得到。
唯有修行之人才能察觉和记忆的“气息”。
花开终有落时,郭夫子的气息,已经衰败到了极点。
“唉。要说的太多,不知从哪先谈起。”郭夫子先叹了口气。
“那我们回王府再说。”
“那时,就来不及了。”夫子摇头,“你可知,这伙贼人,究竟要什么”
容晴本不想说的,郭夫子不过是老妇人,让她知道了这事的起因,竟然同她有关,不知该如何懊恼。但郭夫子执着的眼神下,容晴也不好忤逆她,只得道,“是为了白石观如今的位置。我也不明白他们想知道,究竟为的什么。左不过是名利。”
在这一点上,所谓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士和凡人是一样的。各个宗门为了开拓自己的势力,彼此争斗吞并。即使缩小到个人,也为了更多的寿元,更强大的实力,而相互厮杀抢夺资源。
“你明白这点,就很好。”郭夫子眼神有些浑浊,实际上,她已经看不太清了。“你不用对他们,太过敬畏。老身一直都知道,你能走得更远。”她小声道,“比凡人,比那些人还要远。”
没等容晴回答,郭夫子回忆着往事,慢慢说着,“其实你刚来书院的时候,老身就知道,来了个叫余容的姑娘。当初,偷偷看着你,发觉你不是老身要找的那个人。要说失望……那么多年过去,失望都不会有了。
老身和院长说,让他多关照你一些。结果,还是自己得了空闲,就去看你几眼。还是趁你忙的时候,好不让你发现。”
“夫子……”容晴愣住了,郭夫子所说的这些,她当初确实没有察觉。
书院杂役的话,尽管因为她是女子,要轻松许多,但是,一些打扫整理的事务,是免不了的。书院的女学生不得带婢女进去,她偶尔也要给她们做些事。若是轮上什么诗会之类的,从准备工作,到诗会期间,整个人忙得停不下来。有人趁这个时候,观察她,容晴察觉不到也是正常的。
“你刚来书院的时候,脾气特别古怪。就连行为,也和常人不同。半夜,睁着眼睛睡觉。不到肚子饿得在叫了,都不会想到要去吃饭。老身甚至还听说,你是为了不如厕,故意不吃不喝的。”
容晴脸红了,其实这传言,还是真的。当时回到凡人之身时,不适应了一段时间。毕竟,已经八百年不需要进食、排泄、以及单纯的睡觉了。她没有这个习惯,同时身体又在逐渐提醒她。因此古怪的饮食作息,引起了睡在一个通铺的姑娘们的注意。
我说呢,怎么一个个都认识我似的,容晴想起那些她被动认识的学生们,比如董舒明和宋长青两个人。敢情这传言这么广,连她去了王府做事那么久,还有人记得。
“书院学生,最爱奇葩。”郭夫子好似明白容晴心里在想什么,“后来,老身带你去王府,他们就更记得你了。”
“咳……”容晴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
“老身本来只想一心研究白石观。或许能有一天,借此找到她的下落。没想到啊。反倒给你们带来了祸事。”郭夫子所说的你们,也包含了钟秀。
虽然不认识钟秀,可是看得出容晴颇为信任这个人的。所以郭夫子谈话也没有避开她。
“这又不是夫子的错。”肃容,“明明是那些人的过错。夫子,您也看出来了,我和以往不同了。”容晴紧张地握住郭夫子的手,“我一定让他们,在您面前请罪!”咬牙切齿。
“你不必自欺欺人,”郭夫子却是摇头。“还是这般,喜欢逃避。老身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不是今日,也早晚被天收去。老身找你来,只是交待一些事,莫要浪费彼此时间。”
“是。”容晴压下鼻间酸涩,深吸一口气,“请先生吩咐。”
“老身大半身家,都放在书房。古籍那些,全送到藏书楼那边。你那两位师姐,学问也修得差不多了,让她们去南边,自立门户吧。还有一些金银……”郭夫子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小的蝴蝶玉坠子,“拿这信物去钱庄取,有多少你都自己留着。你一直想有个独门院子,是不是”
“是。”容晴没忍住,哽咽出声。
“别在睢城找了。离北部三州太近,不安全。”
“好,都听夫子的。”容晴用力点头,“除了书房的,钱庄的那些,还有的东西该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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