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容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犀让
交待完,得了钟秀保证,容晴推开门,走到院子中央。
此时,天光大亮。近午时分,日头灼灼。
放在院内的白色焰球,光亮也不太明显了。
容晴分出了一丝极细微的灵气,施展了一个最简单的瞳术。高阶瞳术在修界仍然十分神秘,可是查看禁制这种最粗浅的瞳术,属于大路货,是个修士都会的那种。
眼瞳的变化,微不可察。在容晴的视野中,程恪所布下的禁制形式如同蛛网。而生成这个禁制的有效构造,容晴更是一清二楚。
若说过去八百年里,能咸鱼就不翻身的容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禁制了。
禁制一道,入门花费不多,但愈钻研,其学问愈高深。若没有好师父带领,只怕新人刚一入门就晕头转向。
剑宗里擅长禁制的人,很多。可修行,最终看得还是个人。容晴也被阻在了半途上。
面前程恪所布下的禁制,从练气期的角度来看,非常不错了。只可惜,遇到的对手,是容晴这样超出常规的修士。
要想解禁,于她而言,十分轻易。
“可是,”容晴轻笑。“我为何要解呢”
她抬起手,屈指对着禁制,扣了三响。
指节扣在“蛛网”空隙处。这个被她精挑细选的空隙处。随着指节落下,传来的反馈,并非之前感受过的麻痹之感,而是一种极软之物在反弹的感觉。
第一响,程恪只觉得胸闷。
第二响,紧接而来。他还没从胸闷中反应过来,就是一阵心脏刺痛。
第三响,一道血丝沿着程恪嘴角缓缓流下……
程恪在打坐状态中蓦然睁眼,眼中尽是森然。
禁制再次被触碰,看来是他给的教训还不够。让那些蝼蚁们,妄想再挑衅仙人。
他压下喉间腥甜,其稚嫩小脸上,露出嗜血冷笑,“这回,我必砍下你的头!”
第二十四章 请罪
容晴只敲了三响便停手了。眼中那空隙处,不再完整。
靠着此禁制的警戒之能伤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容晴轻叹。
极目远眺,一粒黑点,迅速接近。
身影越来越明显,杀气腾腾。
炼气期的目力,远超常人。两人视野中的对方,眼神甫一接触,似有火花溅出。
程恪就算受伤,也十分轻微。而容晴看起来就狼狈多了。
裸露出的皮肤上不是干涸的血迹就是汗渍。风吹拂过,皂色衣袍勾勒出她的身形瘦长。
脸色苍白,只是眼神极为明亮。让程恪陡然生出警惕。
这警惕感才刚刚生出,迅速被其怒火掩盖。
程恪轻蔑看向容晴,“先生明知故犯,我看,当重罚,以儆效尤!”
说完,好整以暇地等着容晴向其磕头求饶。
他等着看她痛哭流涕的模样,然后再残忍地告诉她,即使她再怎么求饶,仍要取她性命。
却没料到,容晴突然笑了。
“你果然是十岁的屁孩。”她故意嘲讽道,“你这么仇视我,是不是以前没少挨先生板子。”
那投来的挖苦眼神,正正好戳在程恪的心上。
“你!”
“看什么看”唇角一勾,容晴微微倾身,“瞪我显你眼睛大,还是显你有道理你配吗”
那凑近的带笑脸庞,写满了恶意。就如一点火星,直接烧尽程恪所有理智。
一个凡人蝼蚁,需要警惕什么!
小手迅速掐诀。程恪腰间的灵刀,轻轻颤动,亟待回应主人的召唤。
这么近的距离,足够,斩下她的头。
程恪微圆的双眼中,是杀意。
一个凡人死了就死了,就算现在还有那么一点用处。难道师门长辈们还会因此对他不喜么。
对于容晴来说,这么近的距离,也足矣!
她右手指尖捻着一张淡绿符纸,轻飘飘地点在了程恪额上。
随着符纸猝不及防地贴上,符上黑纹渗入程恪皮肤中,只留一张空白符纸。
可是,作用已然生效。
原本奔涌在他十三主经中的灵气,骤然停滞。反应最剧烈的,便是对应他火行单灵根的夷则主经。原本配合着灵气运转的主经,因这异变,被动地收缩。
程恪只觉体内一阵气血翻腾,可现在他也顾不得这诡异的状况了,眼中死死盯着失了他灵气牵引的飞刀。
以这个速度,不能全砍下她的头,也能切去她一半脖子。
只是,他这希望注定成空。
灵刀在她脖间不到一指的距离,似是陷入泥淖,速度骤减。数道肉眼可见的裂缝,爬满了刀身。
下一刻,它被轻轻震飞,落在地上。灵光隐没,与凡铁无异。
容晴自是不会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实际上,从贴完封脉符,她就开始下一步动作了。
两道黑色烟气,似是从她的袖内,爆射而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掠过程恪双肩,一触即回。
“啊啊啊啊啊!”
程恪皱紧小脸,痛苦哀嚎着。
他从来没有承受过这样的剧痛。
两条手臂掉落在地上,左右手还保持着掐诀的动作。
“说你年纪小,你还不乐意了。”容晴毫不客气地嘲讽着,“就只学会了一招,还敢在斗法的时候离别人这么近。”
容晴也不怕程恪还有后招。在如此剧痛之下,还能忍耐住并伺机反击的,起码得是筑基修士了。
疼痛考验的,除了修士的身体,还有其神魂强度。
这战斗结束得极快,可有心算无心,再加上容晴更多的手段,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
抬手抓住程恪头上发髻,容晴拽着他的身体拖到了房门前。
程恪已是半昏迷的状态,任由她拖来拽去。容晴想将他摆成下跪的姿势,只见他无力地头朝下摔倒在地。
索性容晴也不在乎这个,干脆抓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将他的头砸在地上。
“不是高高在上谁都看不起吗”
“不是视人命如草芥吗”
容晴越说越恨,手下的力道一点都没含糊,直将他的脸砸得血糊成了一片。
她很少有在意的人,因为也没多少人真正在意她。但夫子不同,和她的情谊看似太过平常,可是只有失去的时候,才明白这痛苦足以撕心裂肺。
程恪喉间发出“嗬嗬”声。似是有许多诅咒声或是求饶声想要说出口。可最终只有大量的血沫从嘴中涌出。
随着容晴松开手,他的脑袋沉沉地砸在地上,露出的眼睛瞪得极大。
想不通。想不通一个他看不起的蝼蚁怎么会变得这般强大,比他还强。也想不通身上师尊所赐的道袍,居然连抵挡一击之力都没有。
任是他再想不通,这回也是彻底死了。
没有一点声息。
容晴垂眸,取下他腰间的储物袋。灵识强横地破除了系口处的粗浅禁制。
主人已死的情况下,储物袋内部的禁制也不堪一击。
程恪的储物袋容量不大,而里面装的,正如容晴所猜想的,是大量炼气期可用的低阶补气丹。
容晴自己储物戒中的高阶补气丹不少,可这些都是元婴修士用的。其中内含的灵气极为精纯,却不是炼气期能炼化的质和量。
这伙人既然来到径国这个毫无灵气的地方,必定准备了大量的补气丹。而程恪身为炼气期,储物袋中储藏的,肯定是对应其修为的低阶补气丹。
这个时候,自然是全便宜了容晴。还有程恪身上残破的道袍,和已损坏的灵刀,也被她收进了储物袋中。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反正是敌人的,她收缴起来不会手软。
站起身,容晴看着身上黑色衣袍上大片大片晕染开的深色痕迹,干脆解下外袍,盖住了程恪的尸身。
程恪嫌恶她们凡人的血,她又何尝不恶心他的。
除去外袍后露出的中衣,却是雪白无垢,领口袖口处的黑色绣纹极其繁复。
容晴推开门进去,正好对上钟秀抬头时惊喜激动的眼神。
“我们走。”说着,容晴半蹲背起郭夫子,一手提着夫子的书箱,便率先走了出去。
“好。”钟秀赶忙拎着容晴的书箱,紧随其后。书箱里面刚刚还塞进去了程恪的储物袋。
迈出门的时候,钟秀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明显被隆起的外袍。她虽看不到,可也知道这是什么。
心有余悸地远远绕开,钟秀提起裙摆,小跑着跟上大步向前的那个身影。
第二十五章 城门
容晴并没有选择御器。而是选择背着夫子,沿着山路,走回睢城。
对于接下去怎么做。她已有了打算。
以容晴现在的脚力,半个时辰不到,就已临近了睢城城门。钟秀跟得气喘吁吁,也没提中途休息的事。
“入城之后,你先回去看看嘉嘉。”容晴低声交待着,“我要带夫子回书院,准备白事。”
她不准备带夫子回王府了。如果夫子还在世,让夫子来选的话,想必夫子更愿意留在书院。
“好。”钟秀没有意见。
“最近我恐怕会非常忙。”容晴自嘲,“哼,非常忙。”她完全能预料到随着她异军突起,原本平衡拉锯着的局面,又将被打乱。但这回,她是一定要入局。
如果是凡人容晴,她毫无力量,自然也没有话语权。是他们非逼着她回到修士身份。那么作为修士容晴,在这个身份上,她有着丰富的经验……
“答应你的授课,要往后拖一段时间了。”容晴对钟秀抱歉地说。
“不碍事的。先生专心忙自己的事就是了。”钟秀眨了眨眼,“我也没有先生想得那么聪明,这段时间正好和嘉嘉一起复习课业。”
容晴听罢,没再说什么,只是道,“我抽空会去你那里检查的,还是老时间,方便吗”
“先生随时都可以来。”钟秀笑了,“嘉嘉也念着先生呢。”
容晴钟秀两人面色如常地谈话着。可远远望着她们逐渐走近的守城将士们,却不得不紧张了起来。
就在昨晚,因着她们三人古怪的行迹。宁王府罕见地来了一番大动作。
宵禁之后,一队队府兵骑着马穿行在大街小巷,不知吓到了多少户人家。急促的马蹄声和铁甲的碰撞声,仿佛不祥预兆。
他们守城将士更是首批被检查问询的。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人心却有些涣散了。
领头的城门校尉脸色很不好看。他一夜未眠,暗中托了不少关系,想要打听王府对昨晚之事的真实态度。可得到的回答都语焉不详。
金校尉看着那走近的人影,心都提起来了。昨晚那马车去了哪里驾车的车夫呢还有原本挺精神的郭夫子为何如今生死不知地被余先生背在身后
他连忙对身旁心腹附耳说了几句。
常年跟在他身边的副手明白他的心思,也不多话,小跑着去牵马。利索地跨到马背上后,轻吁一声,副手骑着马狂奔在大街上。
此举当然不合规矩,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们经不起再一次被王府审查了。
如果,能提早知会宁王府,想必能弥补一些昨晚的过错。
“余先生,还请暂时止步。”
宽阔的门洞前,排列了数队兵士。金校尉越众而出。
他蓄着短胡,纵是一宿没睡,在外表现出的脸色却没有多少颓靡。
容晴如他所愿地停下了脚步。
她对着在阴影遮蔽下的这群人回答道:“我是等得起,可夫子等不起了。”
雪白的中衣反射着烈日白光,衬得容晴更加肤色白皙,唇色浅淡。
自修为回复后,她的四肢也愈发有力。背了夫子这么长一路,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将夫子的身体扣在背上。
容晴不会做出硬闯城门这样的事。
再说,她既然已经走到城下,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一半。
“夫子……”金校尉双瞳骤然一缩。“这是怎么了”
话一出口,已然觉得是明知故问。夫子一动不动的,头低垂在余先生背上,连一点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武人的敏锐感觉,不断地提醒着他,只是他下意识不愿相信罢了。
“自我们昨晚被奸人掳走后,夫子的身体便很不好了。”容晴的声音有些轻,但听在金校尉耳中,不啻于钟鸣。“夫子她……是今晨卯时走的。”
夫子走了。
金校尉觉得一阵头痛。一方面,以郭夫子在睢城的名望,他即使只是同郭夫子有数面之缘,身为睢城人,内心不是不痛惜的。但更重要的是,在他头上的罪责这回是铁板钉钉了。轻则免职,重则累及子孙……
“我猜校尉一定派了人去王府那。”容晴又道,“希望王府来的人,不要让我等太久。”这话轻得近乎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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