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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君令(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最是一年明冬月
此际,宫墙一侧,天子李熙则半个身子倚靠在墙边、佝偻著身躯张望。他揉著一张明黄的锦帕、紧紧捂著自己的口唇,压抑住一阵阵起伏的喘息和咳嗽。
皇帝身後,几名随侍的宫人,远远地躬身站著。在宫墙的黑影和灰霾天空的覆盖下,如同几具僵硬的石雕。
眼看著那人影慢慢走远,直至静寂的清晨里那扇宫门“吱呀”一声,开启了一条小缝。宫门就在眼前,为首的男子却停驻了脚步。
黑色的斗篷被掀开,露出乌黑的发丝、清俊而熟悉的半张侧脸。
李熙只觉双眼雾气蒸腾,几乎要看不清楚那人最後一面,他哆哆嗦嗦又焦急仓促地忙忙想抬起手来,擦拭脸上的雾气,软弱无力的手臂却好几次抬不起来。
眼见著那人忽然转过头来,半侧过身子,抬头望向重重的宫宇。
李熙也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侧过身子,去望那男人所望的方向──
那是一片静默、沈暗、寂寥的皇宫,层层叠叠,屋宇交错,如同重重的海蜃,铺天盖地地朝人压下来。
李熙一个恍惚,靠著墙壁喘息一口,再转过头来,却惊讶地张大了双眼:男子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仿佛不可置信般回转头去望了望方才的方向,唯有暗影一般的宫宇,齐齐地压下来、压下来……
李熙头晕脑胀地回转过去,空空如也的宫门紧闭著,仿佛什麽都没有发生。
下一瞬间,这真龙天子,便如一张薄薄的纸片、软绵绵地瘫了下去……
***
三年後。
魏熙帝病危,命大皇子永翔继位,托孤四大文武重臣──这还只是明面儿上的。
这几年来熙帝缠绵病榻,预知命不久矣,故此倒也为了这一日,做了十足的准备。此後两位皇子日日跪求面见,熙帝皆避而不见、只是撒手残喘罢了。
待得新皇登基略稳、拖了十数日,正阳宫便传了明旨下来,著合欢宫众宫人、内侍陪葬,另有一道暗旨,命新皇在其死後、停灵合欢宫七日後烧了此宫,为其阴宫……
眼见身子油尽灯枯,上皇这时偏执拗地要求众随葬者与之先移居地宫。新皇及王爷永翊自是苦苦哀求劝阻,无奈在熙帝召二人面见密探之後,也不知说了什麽、都垂头丧气地退回去歇了主意。
何况上皇已经不起什麽违逆,不日便浩浩荡荡地带著一干陪葬的奴才,前无来者地暗中入住了地宫。幸而各宫都早已一一准备妥当了白事,哪怕老皇帝偏要挪到黑漆漆的地宫等死,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换一个伺候的地方罢了──更何况不缺伺候的人哪。
地宫之内,层层密道千回百转。
熙帝坐在轿内被抬了进去。
等到众多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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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嗦嗦的宫人、内侍们都被驱赶进了地宫之内的几扇小门、死士们都一一驻卫之後,轿子在一间宽大的广堂内停了下来。
李熙在永翔、永翊的搀扶和几个忠奴、死士的护卫之下下了轿,孱弱的身躯坚定地慢慢站稳、无力却又固执推开了两旁两个少年的搀扶。
“回去吧!”李熙并未回头,平淡的声音却在无意之间、彰显著这位昔日帝王的气势及威慑力。
“父皇──”永翊先一步滴下泪来,死死扯著熙帝的袖子并不放手。
“放手!”熙帝轻轻呵斥一声。
新皇永翔的眼泪,也终於随著李熙的这一声呵斥、永翊的放手而滴落了下来。
李熙重重叹一口气,转过头来望了望两个儿子。
两张相似的年轻面容上,依稀有著某人的影子。
熙帝仔仔细细的将两个孩子的面容打量而过,跳跃的火光下,那眼神影影绰绰、明明灭灭,似乎无限幽深。
“那一年,朕对你们的爹爹……”李熙忽然重重地喘了一声,右手不由捂住心口。
两个哀恸的少年顿时慌忙起来。
“回去吧!”待到吐了一口血痰,李熙再次命道。
那声音透露著无限的疲惫。
永翔与永翊对望一眼,彼此在眼中都看到了慌忙、无助及无可抗拒地哀伤。
在长久的静默之後,两个半大的少年,终於一步一回首地退了出去。
李熙静静地等他们退去;干瘦苍白的脸颊上,漠然而无分毫表情。
不久一名宫人迈著急促而轻巧地碎步走上前来:“禀报太上皇,皇上和王爷已出去了。”
李熙头也不转,只是轻声吩咐道:“关闸。”那声音如静水无波,又好似平常日子里、在嘱托端茶倒水一般;且一面说著,一面便在心腹的搀扶下,缓步走向昏暗的地宫深处。
“关──闸──”尖细的嗓音在沈闷的甬道内,层层叠叠地传荡开来。
“父皇──!”
“父皇──!”两声惶急而哀恸、惨哭的呼喊,急迫地先後响起。
“嘎吱嘎嘎──”巨大的石门沈沈落下,终将门外的最後一丝阳光遮盖了起来。
(9鲜币)後宫记事(四十一)he分支
眼见著千斤重的石门沈沈落下,不少随侍在旁的内侍宫人们,虽则忠心耿耿,也禁不住扑簌落泪,两边侧厅内的哭求嚎啕声,更惨绝人寰。
李熙眼望著最後一丝阳光从脚下一寸寸地消逝,终於尘埃落定般叹了口气。
虽是帝陵,一旦封死,也不过是个黑黔黔的陵墓罢了。墨黑的墙壁长长地延伸过去,深邃威严而不见底,只两侧的火把一个接著一个,随著地道不知哪里吹来的风而摇摇摆摆,明明灭灭,将诸多列队的侍卫们照成阴森的鬼影。
在汹涌喧嚣的嚎啕哀哭过後,不知何时,整个陵墓倏忽寂静下来,不闻落针之音,更显诡异。然而退位的熙帝却毫不在乎。此时他病体虚弱,微一抬手,便有身畔忠心耿耿的心腹上前,搀扶著他慢慢往那望不到底的地道走去。
李熙叹了口气,道:“苦了尔等陪著朕了。”
一旁那几个心腹正是心潮澎湃之时,知道此生就将陪著骄傲的主子、在这黑黔黔阴森森的地方等死。此时听了这句歉疚的话,立时都泪湿盈眶,这九五之尊、这昔年风云不改其色的主子、这文韬武略恩威并重的主子,如今已是将自己活埋了,却还顾念著他们几个奴才……
几个人顿然噗通噗通跪在那坚实冰冷的地上:“皇上,奴才们陪著皇上,不苦……”内中那几个随侍多年内侍,更是纷纷泪流满面,语音哽咽,这皇帝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变一化,他们哪里有不清楚的呢!
这些年来,哪里不恨哪里不悔?恨的是,皇上竟然为了那一个,将这後宫三千、大好江山、两名少主、荣华富贵和人间万千都抛却;悔的是,当初竟未规劝著皇上不做出那些自毁的事儿来!
主子这麽多年来心心念念捧著的,全都在最後被他一一捏碎,主子心中该有多麽苦……才至於今日竟要整个合欢宫曾参与此事的人都进来陪他活葬!
李熙如今已是七魂丢了六魄,耳旁虽是心腹近人们的哀泣,却模模糊糊的仿佛听不见似的。他只是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前行,吱呀一声周围的侍卫推开两扇大门,便见金灿灿满目辉煌得耀眼。
众侍也停了哭泣,纷纷簇拥著皇帝前行。此时眼前乍然开朗,一座开阔的大厅,正中便是龙椅、龙柱,分明是朝殿的模样。
李熙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转过几个密道,又不知下了几层路,才见著真正的帝陵。只见一座恢弘开阔的大厅,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陪葬物品,又有金银巨大的雕塑,以及许多美宫灯,多宝阁上玲琅满目,石壁上更是雕刻著许多歌功颂德的画儿。
那大厅中央一座巨大的玉石棺材,正是今後李熙要躺的地方。
李熙慢慢沿著墙壁行来,手掌不自觉地抚过高低起伏的壁画儿,忽而行到那年西征的故事上,手掌哆哆嗦嗦再也举不起来,一颗泪自颊上滴落下来。
他依恋地随著那壁画且走且停,终於耗尽了全副心神来到中央石棺之处。
这巨大的棺材在高高的石台之上;此时棺盖开著,李熙著人扶了他上去望,看见极其宽大的石棺内明黄的绫罗绸缎铺著,显出两个人的身形来,一面是空著的,一面已放了一套男子衣冠──正是昔年乔云飞初初被掳入宫时所著的那套。
他慢慢佝下身子,依恋而细致地抚摸过那套衣衫;又拿起其中一点一点的各色旧物仔细把玩抚摸,足足看了一个时辰。
等到李熙看完了,也不传膳,也不休息,只托著内侍们的手,慢慢绕过陵殿後侧两面影壁,然後便停下了脚步。
眼前,犹如数年的光阴回溯而来。
一草一木一亭一阁,以及走过院子而到的宫殿,正是合欢宫的模样。
这宫殿,竟是整个地被搬了过来。
李熙乍然一望,便几乎厥过去,又慌忙地挣脱了宫人们托扶的手,踉踉跄跄地朝内奔去。只见那一殿一室,一物一宇,空荡荡虽无一人,却仿佛都有那人的影子!
仿佛全身的力气又回了过来,他急匆匆地一间一间屋子找去,终於在最後的寝殿之内怆然跌坐在地,只巴著手掌中的一柄宝剑,跪伏著终於嚎啕大哭:“云飞……云飞!朕错了……朕对不起你……”
这些年来,深重的悔恨自恨懊恼及心痛欲碎,往日里只如一点一点的腐水滴滴滴落心田、腐蚀著他的心他的骨他的血肉,如今终於如澎湃的大海,汹涌澎湃地滔天巨浪般打来,几乎将他整个打垮──终於明白他毁掉的,原是他自己的心。
如今一切都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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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去看不去想不去问,犹如行尸走肉般活著;等到儿子们初初长成,心底的那一口腐朽发臭的黑血,便禁不住地喷涌翻滚出来!
活埋了自己吧,活埋了那些罪恶,活埋了那些帮凶,活埋了这一世吧!
昔日的那些人,他一个也没放过,羞辱过他的、陷害过他的、折磨过他的──包括他自己,如今罪有应得,该是一个了结的时候!
“啊啊啊────”犹如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终於自这“合欢宫”中爆发,响彻了整个黑暗的陵墓。
(6鲜币)後宫记事(四十二)he分支
熙帝自请入陵之事,已是喧喧嚣嚣地传遍了整个大江南北。
他在位期间,先是平了外戚乱政之事、灭了那数股嚣张跋扈的贪官,年纪轻轻回皇权;其後又亲征平了西北乱战、击破封泰掳掠,轻赋税、近贤臣,後宫美人寥寥,不贪财、不好色、勤政事、远妄伶,国威强盛,外间看来,端得算是一位圣明天子。
这下子虽则亲子继位,上皇却自请入陵,算得上是将自己活活埋了,还下了一封罪己诏,不由得令时人议论纷纷。
西北边塞小城边,正是寒风凌冽。
一名男子急匆匆地自城中回来,来不及接下披风撒开风雪,便匆匆入了内室。
室内倒是温暖宜人,一团热气将那披满了风雪的披风,顷刻间便融得水淋淋一片。
这披风的主人,此刻却仿佛毫不在意冰水的浸透,只是跪著仰望眼前人。
一双修长的脚,正在男子膝前。
那脚却十分古怪,并不著靴,只是一双特制的软绵白袜,依稀能看出其中脚的轮廓来。
跪著的男子抬头,望著眼前坐著的主子──主子极易受寒,身子孱弱,此时穿了件白色单袍,里面却不能著一物,依稀露出光洁的肌肤。
此间,正是隐居多年的乔云飞及其侍从。
乔云飞此时坐著,只呆呆地不知望著何处发呆。
须臾间不知想起了什麽,眉宇间微微颤抖,整个人魔怔一般地缩了起来,似乎见著鬼一般地恐惧颤抖。
跪著的那个影卫见此再顾不得什麽了,立时站起来扶住了人,大声地呼喝著想要将他摇醒:“主子!”
这一个主子虽与上一个主子不同,但这几个随身陪著的影卫,几年下来也已是忠心耿耿。主子平日里的潇洒逸然、淡然端宁,与发病梦魇时的恐惧、畏缩、哀泣、呻吟,几如天差地远的裂痕,几年来也都成了每一个影卫心中深重的裂痕。
正是主子身体好转之际,自个儿怎麽就猪油蒙了心,将那消息祸从口出呢!若不是将那位的消息说了出来,主子怎会又再发病!
这影卫此时也顾不得自责,只伸长了双手握住那薄薄外袍下纤细圆润的胳膊,使劲摇动:“主子──主子!”
听到呼喊,几个影卫连同御医,已是纷纷慌张地涌了进来。
乔云飞此时已呼吸不畅,只是身子却碰著人的体温就腻了上去,长腿自袍间的缝隙间伸出来,白皙的腿根几乎让人心猿意马。
数人连忙七手八脚将人压按著,又有声线酷似熙帝的十九上前悉心安抚,好容易那梦魇中的男子停止了死鱼般的扑腾翻滚。御医连忙一碗汤药灌了下去,直至乔云飞终於止息、昏睡过去,众人这才纷纷将一颗颗吊起来的心放回了原地。
那先前来禀报的影卫,自知闯了大祸,自觉跪在了院中雪地里;却又十分忍不住,到底在头儿询问时,将自个儿打听到的消息,禀报了众人。
“什麽!?主子他──?!!”
“自请入陵?!!”
这一干影卫听闻熙帝消息,顿时如一锅开了锅的饺子,纷纷惊诧万分、七嘴八舌询问起来。
到底是生而为影,又是多年忠君苦训而活下来的,他们心中,自然李熙与乔云飞孰轻孰重、无法预断。
几个人一径惊慌地互相询问,却没料到屋内乔云飞已是清醒过来了,被这喧嚣吵醒。此际他慢慢地安静坐了起来,静静聆听院外的一言一语。
到底曾是暗底下的高手,这出门的人所探听到的,也绝不止於外面的传言。当乔云飞听到李熙向翔儿、翊儿一夜密谈之後自请入陵时,一双如秋水的双瞳微微一转,竟是水波嶙峋。
(12鲜币)後宫记事(四十三)he分支/完
断龙石一旦放下,这幽深的帝王陵寝,再也无人能出、能入。出去已成奢望,所幸这地宫布置与阳间宫殿并无二异,只是规模小了许多,诸多仆役侍卫们,倒也歇下了妄念,有又心腹看管,便皆尽依著往日习惯,一日三餐、日常起居上小心照料伺候著熙帝。
帝陵之中,终日不见阳光,唯有飘渺的灯火,映照在墙壁上、或高悬在屋宇中,仿佛是永夜一般。
李熙早就病体虚弱,经这一番挪移折腾,当日便病倒了。昏昏睡了半日,睁开眼时,只见眼前烛火跳动著,映照著奢华的丝被、纱帐,那一几一榻,都熟悉之极。他恍恍惚惚地半坐起身来,眼神仍旧怔怔,口中不由得唤了一声:“云飞……”
谁知应答的却是几个用熟了的大宫女,这才知已物是人非了。以往,他为著怕乔云飞遇著女人,是从不带宫女进合欢宫的。
这一觉似醒非醒,李熙犹觉自个儿似乎只是睡了一觉醒来,还在昨天。怅然坐在床头发著呆,终於起身,却不是用膳,只著人呈上文房四宝,就著那人记忆里的样子,描画起来。
地宫之中不辨日夜,众人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只是一日,又恍惚过了一年又一年。这日上,几个宫人例行在阴森的宫宇中走著,举著几个晃晃荡荡的灯笼,虽已算得上是走熟了,但仍旧心有余悸、小心翼翼。
“!当!”一声铁器响声,自深深的甬道内里传了出来。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皆尽住了脚步,却不敢稍动、稍言。
“啪──!”
“啪嗒……”
听闻这犹如鬼脚步的声音,几个人同时“啊”地惊叫,纷纷转身就跑,惊慌失措争先恐後地逃窜起来。
“!……咯吱……”又是几声响动,在那深邃寂静的地道之内传了开来,却再也没人听见。
******
李熙一手小心翼翼地摩挲著画像上男子的面容,佝偻的身子累了,微微抬起头来,竟在灯火之下,见到了梦中人。
他睁大了眼睛望去,那摇曳的灯火下,一袭暗蓝衣衫的清男子,硕长身形、瘦弱清贵、面容俊秀的,不是乔云飞是谁?
“云飞……”李熙立时站起了身子:“朕终於盼得你入梦了。”
那乔云飞的幻影,孑然立在灯火暗处,不说话,不动弹,只一双眸子仿佛揉碎了所




将君令(H) 分卷阅读152
有的灯光,微微能见碎星在其中闪烁。
李熙凝望著那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眸子,不由往前迈了一步、微微伸长了颤抖的右手,仿佛是想要触碰,却又不敢碰碎这难得的美梦。
“云飞……”
“云飞……”
“朕日日夜夜的想著你、忆著你。”
“不知你过得好不好……没有朕在身边、当是过得好的。”
那身影仍旧怔怔的望著他,不言不语,犹如一座雕塑,只是肌肤神色,却又鲜活无匹。
“朕悔之晚矣,只有一死以赎罪。当日的奴才们,如今与朕同死。知道此事的,也都将随朕而去。今後……朕愿你天空海阔任意飞翔。”
乔云飞望著多年不见的梦魇,也犹如在梦中。这几年来,他因著影卫、御医的悉心照料和周到将养,仿佛样子没有变化;或者这里面,也有昔日宫廷各种秘药的功劳。然而眼前的帝王,颓然、苍老,两鬓的白发在灯火下闪烁著星光,病色、垂死。
做梦也未曾想到,多年来折磨自己的梦魇,如今竟是这一幅模样。
他咒过李熙死,他咒过李熙痛苦,他咒过李熙遭受折磨,然而真正看到的,却是他永远也未曾想见过的。
只是那陌生天子的双眸中,仍旧是昔日的那一抹神色,深深、重重,无数次地入他梦中去,纠缠不休、摆脱不了,就如同他而今絮絮叨叨、断断续续的缓慢倾诉。
那双眼睛如同一个魔咒。
那口唇中吐出的源源不绝的倾诉,犹如一个魔咒!
“云飞……你能来入梦、听朕再诉衷肠,朕已是瞑目了。今生,朕欠了你良多,朕害了你。可是若要叫朕放手……朕却不舍,宁死、不舍。只是朕错了……朕错在不该毁你,不该将你束缚在这合欢宫内。朕原以为,束住你,便能一辈子拥有你。原来朕错了,朕毁掉的,是朕自己的心。”
说著男人流下泪来。或许是在梦中,原本他不会在乔云飞面前展现的一面,就此呈上,如斯脆弱。只见他颤抖地伸出左手扣住自己心胸,右手仍执著地伸向乔云飞的方向,泪流满面地哭道:“云飞、朕的心好痛、好痛啊……朕把自己的心挖了,好痛、好痛的一个大洞……朕痛了好几年,日日夜夜……没有你,毁了你就是挖了朕的心哪……”
病体不足久支,天子诉说著慢慢跪倒下来:“好痛……日日夜夜的痛……朕的心,被朕硬生生地挖走了……朕为了翔儿翊儿,熬著这许多年,而今终於就不会痛了……”
泪水不停自天子苍白的面容上滴落,他口中喃喃道:“云飞,今生朕把心赔给你。若有来生,朕愿为女子,一生一世,随著云飞天际!翔……求你,求你给朕这个机会,朕一定一定,好好地补偿你赎罪……”
雕像般静静立著的乔云飞,也流下泪来。雌雄蛊早已解开,为何自己仍旧觉得心口一阵阵地紧缩、仿佛有一只手在不断地搓揉、要将那物挖出来般的疼痛?
他骤然深吸一口气,抽出腰间宝剑,咬紧了唇瓣,提剑走了上去。
对面李熙颤抖得尤为剧烈──难道眼前的并非梦影,而是真正的云飞?抑或云飞入了梦,要在他死前亲手杀了他报仇?
然而他直挺挺地跪著,只是贪婪地望著许久未见的面容、身形,一瞬不瞬生怕错过分毫光阴,只等著那当胸的一剑:是梦非梦,又有什麽要紧?
到底是身子弱了无力,那剑只是慢慢地抬起,又缓缓地刺入李熙胸膛。
眼见著剑尖的寒芒一寸、一寸地进去,乔云飞的手颤抖著,感受那剑尖剑身传递过来的阻碍感──是深入肌理的感触,仿佛触摸到了此人的昔日的胸膛。
鲜血顷刻间顺著剑隙流了出来。
乔云飞的手更抖了,这个人,这个魔,他的胸膛竟是如此的硬,如磐石,数年不灭!
他咬牙用力,刺得更深了,未觉自己满颊是泪,到底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这个王八傻子?
“!当!”一声,宝剑落地,李熙人倒。
乔云飞静静站立,泪流满面,只觉这一生,到此终止了。
也未知过了多久。他整个人忽然失去了力气,瘫软下去。
那人的身子就在眼前。慢慢靠近,竟然是冰凉、冰凉的,昨日种种,焉能想到他竟然是冰凉僵硬的?
忽然他扑了上去,咬牙切齿地撕咬那人的骨血和肉:“若是要死,就等我先死了再说!你祸害我到如此,你祸害我到如此──!啊啊啊──!”
******
数月之後,几名影卫携著乔云飞与一个废人,悄悄自地宫的出风口挖了地道,遁走江湖。自此,五湖四海,再未听得什麽魏熙帝、乔将军的故事。
(26鲜币)後宫记事(四十四)暗黑分支/真相
正是秋末午後时分,偌大的皇宫只闻得知了叫声。
这琉璃砖、红墙壁连著涂金雕龙的千重万阙;宫墙与宫墙之间,不过一条条错综复杂的窄道,一眼望去,似乎永无边际。
也未知那些知了,到底在哪里叫著。
转个弯儿,绕著抄手回廊一走,走过黄玉盘凤的影壁,四合的宫阙内几株大树,距离皇帝所居的正阳宫并不算近,却是当今圣上常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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