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裙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喜了
听至此,禾晏慢慢坐起身,“你是说,向前还有个弟弟?”
“是的,确实鲜有人知他还有个胞弟,‘秦岭案’把向家人拆的四落,听说向行生来就体弱,一直养在瑞士,后来回国一直是托付程霜照顾,不过还是天不假年,年纪轻轻就走了。我还记得我父亲提起过,说向行死时,眼角膜还捐献了出来……”
禾晏这心呐……一沉再沉,他真不知道……事情竟是这样……
“不去颐庆园了,你带我直接去找程霜吧,看来只有她老人家能……”禾晏没有说下去,扭头看向了机舱外这壮美无垠的帝都土地,一口气梗在喉间……心中已然剧痛,小春啊,这次,她闯得过去么……
意外的,程霜对于他的来访并无意外,好似,这一天终究会来。
“请坐。”
八十高龄了,老人家看起来依旧硬朗,斜襟旗袍,全白的发髻梳的一丝不落。
“您好,打搅了。我是元小春的丈夫禾晏,想向您……”禾晏开门见山,
老人家却淡笑摇头,
“我知道你是谁,坐吧孩子。他今早出门时就一直很紧张,因为,要见到小春。不瞒你说,他怕露馅。”
已经说到这里了,禾晏也就不再掖藏,直接问,
“您说的‘他’,其实是向行……”
老太太点点头,
停顿了下,
终是叹出一口气,
“向前十一年前就过世了,血癌。”
禾晏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觉想缩成一团,
他和她家族遗传的绝症都是一样,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呀……小春啊,该怎么扛过去啊……
“我想向前和小春那孩子的事你也是都知道的吧,咳,我也只能说,情深不寿……向前和向行弟兄俩出生时就没养在一处,向行身子弱,被带到了瑞士,后来他家人觉得根终究还是在国内,十几岁的时候接回来了,一直就放在我这里抚养。
十二年前,向行身体又出现不适,向前赶来陪他入院检查,结果,说是肾不好,向前二话不说愿意把肾捐给弟弟,可是,查血时,向前,查出有血癌……
向前走的时候,肾给了弟弟,眼角膜也给了正好配型成功他的恩师,可以说,能捐的都捐了,唯独一颗心,留给了小春啊,
这颗心,太用心良苦。
我实在不想说向前可怜,但是,他确实太可怜,
弥留的时候嘴里念的是小春,他弟弟知道他放心不下,说,绝不叫她有知晓实情的一天,这样,才长出了最后一口气,合了眼……”
老人家哀伤地看着禾晏,
“可人心肉做,这几天也快到他哥哥忌日了,也别怪小行明知今天见到小春极有可能露陷还坚持去了……十年了,他遵照他哥哥的嘱托对小春不闻不问,可是有些秘密藏久了,……小行心里也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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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
可不,向行心里怎么会不苦?
他本是个最不喜过问世事的绝情种,接了向前的肾,连带着,向前的情债全接下了。
再过几天就是向前的十年忌。而自己采集搜罗十年之久的心血之作也就要完成……是的,向行着实心有不甘,向前留给小春的一颗心,她若一辈子见不到,向前这辈子活得就算凄苦,也白活了……
今早出门前儿他是跟老太太说,“估计今天得露陷。我看见她会紧张,一紧张。再熟悉的动作也会犯错。”
老太太说,“十年都熬过来了,小行,算了,别去打搅她的生活,你哥哥地下知道了不会心安。”
向行冷着脸,倒没有恶意,而是他本就天生性冷,捂不热,你很少见他有阳光般灿烂的笑颜,年纪轻轻,如冰冻了的菩萨。难怪饶是他天生聪慧,将他哥的一言一行模仿地惟妙惟肖,叫向前的嫡系们都不辨真伪,可还是会心生唏嘘,向前变了啊……其实。哪里又是变,向行和他哥根本就是两个极端,向前兴趣广泛,人活的生动绚烂;而他,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如果不是为了他哥在这尘世摸爬,也许这人早该挪进庙里的哪个角落清净窝藏至死了。
“不打搅也打搅了。今后诸如‘郑云’的事难不会发生,袁毅这次遇上她了,也难保不关注上她,您说,如果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捅到我这里,我是帮还是不帮?我觉得这是天意,有些事瞒不了一辈子。”他提起“天意”时也没多郑重,他适合庙,可未必就对诸如此类的信仰虔诚。程霜知道,这不过他的借口罢了,小行肯定更心疼他哥,舍不得他哥一颗心真就掩埋至天荒地老而无人知……
那段军八步跳完后,向行余光看见她走了出去。心里已经有了点数:看吧,真不是他故意露陷,实在是接近她就紧张!其实他自认为表现得很正常啊,哪里出错他也搞不清楚……人呐,你再好心理素质,抵不住一个坎:十年来,小春绝对是向行的一个坎,他怕她好不好!因为向行有自信瞒过世上一切人的眼睛,却独独瞒不过她,而恰恰他最努力想瞒的就是她,这种像大考的压迫感竟叫向行本能怕起这个女人来……
管她发现没,反正直至她离开这个大厅,向行才觉得真正松了口气,他松了松衣领,喝了口酒,心里有些得过且过,接下来,全随她的步调走吧,她想捅破就捅破,她想继续打哑谜就继续打哑谜……
而小春这头,怎肯继续打哑谜?
“你说的是真的?!”
身后的冯玄龄固然叫她害怕,可此时她毕竟已不是心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元小春”了,她在来前儿,她老公给她做好心理建设了,总得拿出点魄力来报答一下她老公的谆谆鼓励吧……
小春极力镇定,
“我说什么是真的了?冯总记,您也出来透透气呀。”
冯玄龄瞧着她,
见她若此,似乎也不想强求,轻出了口气,慢慢拾阶而上,在亭子石栏边坐下,
小春站在婆婆娑娑的树影下,
捏着手机的手慢慢背后,关了机。
她头脑还算清醒,回想刚才喊禾晏的是“晏子”,他又能猜到是哪个“yan子”?是的,小春现在更想遮掩住的是,千万别叫他发现禾晏还活着!关了机,也是防止她还在和这老恶魔周旋时,禾晏打来电话露了馅……
而他,
此时似乎早已不关心她和谁打电话了。
冯玄龄坐在石栏边,
背微驼,
两手摊在膝盖上,手指捏在一处,
抬眼望向她,眼神似乎幽幽,
“小春,我们就不必再掖藏,你认出我了吧。我是向前在基地的老师。”
小春往后退,
此时境地虽险,可毕竟在大庭广众下,她只要努力走到路灯下,这里还是不时有人往来的……
见她如此害怕,老冯似乎也挺心累的样子,稍一抬手一指,“你去路灯下站着吧,只要能听见我讲话,我没想伤害你,就想和你好好说会儿话。”
听他这么说,小春实在忍不住,“你没想伤害我?你把我害惨了!……”却也不停脚步,真赶紧走到路灯下,
小春没有立即跑,这真是她的魄力出来了呢,既然今儿他愿意捅破这层纸了,小春也想搞清楚来龙去脉,和他摊牌就摊个痛快吧!
“你害死了禾晏!”
这是她最计较的!
那头的老魔头似乎叹了口气,“不管你信不信,今天看见向前,原来对你做过的种种……我竟然有愧……”是呀,他也是好久好久没看见向前了,这好像是眼睛复明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吧,一晃竟也快十年……
“呸!”小春恨不得跳脚,“你把什么灌我血里了?你几次三番把我的命当游戏玩儿!真想不通老天为什么给你们这样一群畜生如此美满的人生,我何辜,禾晏何辜……”
台阶上的男人却是更幽远地看着她,好似,透过她看见了许许多多的过往……
“不美满,哪里美满,
小春,你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我这双眼,曾经为向前都熬瞎了,
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大脑,那样灵活,一点就通……关键是,认真起来的向前也吃得了苦,不像其他孩子,自恃天才刚愎自用,他听得进你的建议,再来举一反三,往往取得的成果更快更高效……你说,这样的苗子,为了他成才,我牺牲一点算什么呢,那时候我右眼几乎看不见了,还是没日没夜钻进书海里为他查找资料、备份数据,有时候盯着屏幕数十个小时……
小春,真的就差最后一点进程了,就差那么一点,向前就能在军史里书写下他独一无二的一笔!却……
那天他赶回了家,就再也不愿回基地了,怎么劝都不愿意回来了,他说,经过这次你生病他感到后怕,原来他一旦迷进一个东西里就会忘乎所以,把你都丢在了一边。我吼他,难道他迷你不是迷?迷得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我永远记得他这句不争气的话:他觉得迷恋小春是最值的就够了……”
老冯轻轻摇头,似有摇不完的哀愁,
“程序关闭那天,我眼彻底瞎了。那时候我就想,不是我眼瞎了,是心瞎了,那么地看重一个孩子……”
“他还给你了,不用再惋惜了,你的眼角膜是他捐献的,你的恩情,他还了。”
那头,
突然插入的一声……
无疑,种种的情情怨怨至此,也该见天剖白了。
☆、87
禾晏低头看着手机,手指摩挲了两下,抬起头来,“您还是帮我给向行打个电话问问吧,小春手机一直关机。”
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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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点头起了身。却是看着他会儿真不知该怎么劝。男人拇指一直摩挲着手机,低着头,看得出,这也是个长情的,也很艰难吧,活人尚且争得辛苦,死人。可怎么办……叹口气,程霜去打电话了。
回来时。男人还坐在那里低头无言看着手机,
“别着急,”程霜见他抬起头来的神色似有恍惚,不过立即也稳定下来,真是个极优秀的孩子。“他带小春去向前的坟上了,没出大事,他叫我转告你冯玄龄也在,还有,向前当年捐献的眼角膜就是给冯玄龄,所以,叫你也别担心冯玄龄会对小春不利。”
禾晏早已慢慢起了身,一时人更似怔在那里……许久,点点头,“谢谢。”
江享开车,看一眼身旁的禾晏,他始终看着车窗外。他的面目在外头飞驰而过的华灯映照下忽明忽昧,确不知此时在想什么。
只是快到八王山时,他示意他停了下,“现在这个点,能帮我买一只骨灰盅么,”
江享心一惊,不过也没多话。点点头,“可以。”
上山前,一只纯白的骨灰盅抱在禾晏怀里,车盘山而上,到了程霜告知的位置。
坟头修的并不显华贵,只是位置独特,迎风的山头,孤孑而立,面向的,是她所在的南方……
此时,
小春跪在那里,
呆呆望着墓碑上的照片,
冯玄龄站在后面不近的位置。人也好像抽去了魂魄似的……
只是,向行一人拿着铁锹……似乎正在撬坟!
禾晏没有下车,
她呆望着照片,
他呆望着她,
也许之前还有些与她的记忆模糊着,
此一刻,如潮水般涌了出来,不甚清晰的,也全清晰了。
他们一起去过好多地方哦,
十年里,他带着别扭的她上过山,下过海,冲过天,入过地,
禾晏现在才想起来自己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
只想,处处都留下他们的痕迹呐……哪天,她不在了,或者,自己不在了,起码天地为证,山海为眼,见过他们在一起过……
而此时,
她的目光里,
只有那张照片,
只有她的双十,
她的向前……
禾晏心苦着想:就在今晚了,就看看,十年的爱恨交织能抵住初恋的刻骨铭心么……
向行果然是在撬坟,
一土翻在了墓碑后,一阵风吹过去,凄凄洒洒,悲凉,无依,
他卷起衣袖,从土里搬起了一只铁箱,
显然小春一见,就受不住了,她抬起右手死死地咬住。她想忍,是的,禾晏最了解她,今天的小春算勇敢的,再呆再懵,她一直撑着,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悲大恸,这和十年前梅里亚去世时她的“呆懵”是有区别的……可,或许她自己都无法控制,那泪,那咬着手背的力度……禾晏手掌托着骨灰盅,渐渐握紧,他怕小春会把她自己手背的肉咬掉,可他不能下去阻止,这是她的癌,她得自己去剥开,自己去体会,自己去体会……
向行撬开了铁箱,
他看向小春,“没想过会有打开的一天,”
小春咬着手背点点头,
一声沉闷的“砰”,铁箱盖轻弹起一点又合拢,
向行慢慢推开盖子,
小春看一眼里面,终是泪水决堤,果然,手背见血了……
向行不做声,从里面捧出来一只,依稀看得出来还是一只饼干盒……往她怀里递过去,“因为要防腐,这只盒子也还是加工过。他交代过,一定要用这只饼干盒,你总是把最喜欢的东西放在这只盒子里,放在他的床下……”
“向前啊!”后面的冯玄龄一声喊,跪了下去!
人呐,当你发现到头来,全是错,全是错……你辜负了一颗纯正的心,你辜负了那最深刻的惺惺相惜,你辜负了他对他自己人生最珍视的“值”……
盒子里是一颗心,
一颗用防腐剂包裹了十年的心,
当年,他把什么都捐了,
唯独一颗心坚决要留在这只普通的饼干盒里,
这只饼干盒里,装过她爱吃的饼干,装过她爱戴的发卡,装过她集的心爱的小卡片,装过一切她舍不得丢舍不得弃的东西,
向前记住了她和他的第一面,那个医生所说,“与其养着养着看它离世,不如断在最美好的时刻。”
他不想自己是躲躲,
他不想看见小春那日窝在她妈妈怀里的眼神,再如此这般地看向自己,那样伤心欲绝,却又不得不放弃……
小春捧着盒子,头低着看着那颗心,已经没有了血淋淋,它硬成一团,褶皱成一团,老成一团,小春终是发出撕裂的悲鸣,“向前,你瞒得我好苦啊!”
一个苦字,
多少情殇,
“是爱,是癌,是如来,小春和向前,这辈子,怎么办呐!”
“大不了一死一活,天人永隔,各自安好。”
没有人真正从嘴里说过这样的话,
这是此生的最后一眼,他告诉她的,
一死一活,
一人捧着一颗心,
一个坟头,
一个撕裂的悲鸣,
一个说,小春,你哭个什么,你一哭就是折我的寿,我抱着你走好不好,咱们说好,一旦我迈开腿走,走出一段之后,就什么都不想了,不想种种苦,不想种种乐,只是走……
一个抱着他的心颤颤巍巍爬了起来,走,走……什么都不想了,不想种种苦,不想种种乐,只是走……
“小春!!”
是谁在喊她,
小春双手捧着还是迎着风走,
“小春!你不要我了吗,
你不要你老公了吗,
他整整陪了你十一年整四十五天,
小春,你记得他的生日吗,他是六月九日,
你记得他带你走过多少个地方吗,九百六十二个站台,一百二十一个航站楼,
你记得他十一年里为你写下多少本日记吗,五十三本,
你记得他最喜欢喝什么酒,你最爱的绍兴红,
你记得他最爱什么颜色,你永远改不掉的红与绿,
小春!
十一年了,
十一年终究还是抵不住你与他的短短两年吗!
小春,
你个执著的小傻子,
如果非要一死才能叫你回头,
春儿,
就快要到十点过十分了,
我保证二十四小时后,明天的十点过十分,我的一切都会化成灰装进这只骨灰盅里!
小春,
我真的走了,你可怎么办,你才该真想想怎么办,
是我,
是我禾晏陪你走到如今呐!”
小春紧紧抱着铁盒,痛哭着,刹住了脚……
☆、88(小春故事止)
那只铁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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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放回铁箱埋进了土里。
小春脚边还有一只砸碎了的骨灰盅,
她砸的。
看着向行将掀开的土一点点又覆回去,小春大声哭了又小声哭,小声哭了又抽泣,抽泣了又大声哭。禾晏也没管她。让她哭够。
向行快要覆上最后一层土时,她突然捡起砸碎了的骨灰盅全部往土里丢,向行看她一眼,她这时候哭得有点气鼓鼓……结果土覆完,好像还有一片碎盅露出点头在外头,她走过去非要踩下去,向行拿起铁锹又铲土。说,“你还是管一下她吧。别叫她把我哥的坟踩坏了。”禾晏伸手把她拉了过来,小春这才紧紧抱着他又大哭起来。
禾晏把她抱起来往旁边走,
“好了,今天算哭回本了,你还要不要眼睛,”
小春蛮用力地搂着他的脖子,“你,你再也别拿,别拿那个东西出来气我了,”抽死人,
禾晏捏她的屁股,“你还是怕我死的啊,”好小声贴在她耳朵边儿,其实他此时眼睛也有点红。
脖子上一疼,小春咬得很用力很用力,禾晏不过一吸气。又揉她的屁股,“我说错了,说错了,你不叫我死我不敢死,我还得伺候你生孩子,伺候你当大官儿,伺候你万事如意。”小春慢慢松了嘴。抬头看他,照业喏,眼睛都哭肿了,抽得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利索,“还,还要千千万万个,十一年……”禾晏掌住她的后脑,郑重点头,“千千万万个十一年,不离不弃,绝不先走。”小春哦,这才现出了此生以来最放松的情态,好似。终于,放下心来,她此生有望了,有望了……
“小春,你来看看。”
那头向行喊她,
禾晏将她放下来,小春还搂着他的脖子,禾晏抬起一手抹她的眼睛,“你一个人去看,这是你和他的事,我不想参与。同样,今后,你和我的事,也不想他再参与进来,虽然死者为大,你缅怀他可以,可是,再这样深切地想念,就不可以。”
小春点头,松了手,走过去。
顺着向行的眼光看下去,小春红肿着眼还是一怔,
山坡下,
好大的一张她的笑脸!
细看,竟是一块一块小的图片拼凑而成,
向行轻缓地说,
“他到死还是希望你幸福的,
临走之前,把你和他所有的合影全烧了,唯独留下了这张你笑得最灿烂的一张独照,
我大概也花了十年吧,
这一张张少女幸福细节的图片,都是依据他曾经口述关于你的一切……他说你专注的时候最幸福,于是我找的大多数都是兼具才华、投入最真情实感时的瞬间……我想,总有那么一瞬和你的某一情态是相合的吧。
正好,也快到他十年忌了,这幅作品也近尾声,
提前送给你吧,祝你幸福。这话虽然说得俗气,我想,可能也是我哥最想对你表达的,他把一颗心留给你,不是桎梏你,是想叫你带着他的一颗心继续幸福地活下去,不负此生。”
小春点点头,又点点头,
再次淌下了泪,不过,这次是满满的热意,
此生,定不辜负。
……
一年后,
小春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禾所谓。
所谓满月的时候,向行特意从灵隐寺赶来,送来一副金镶玉的佛如意。小东西竟然笑眯眯抓手里就不放。
狱里的冯玄龄也托人送来一幅张骥的《春眸图》。
是夜,
小春把儿子哄着,开始仔细研究这幅《春眸图》。
“狗日的,他不说财产全上交了么,怎么还有这种好东西。”小春单手叉腰,一手举着放大镜在灯下边瞄边嘀咕,
禾晏给她剥了半拉石榴走过来,膝盖拐了下她屁股,“吃石榴。”
小春不动,头都不抬,只着急向后扬手招她老公,“晏子,你快来看,这里也有石榴!”
禾晏只有欺身挨她背后弯下腰去看,
果然那幅画右下角确有一颗小石榴,旁边还有片石榴叶子,并且是金色!
禾晏稍一抬眉,
手环过他老婆的腰点了点那片金石榴叶子,
“凭这玩意儿看来,这幅画还真该归你所有。”
“为啥?”
小春当然不解,扭头看她老公,
禾晏单手支着头撑在桌上歪头看她,另一手环着她的腰轻轻拍,
“春儿,你一直不好奇我当年为啥那么折腾你,其实,就跟这种金石榴叶子有关……”
说了梅里亚家的传说。
小春腰一下挺直,那哺乳过的奶宝颤颤,眼睛瞪大,说不出的惊奇,“有这样的事儿?我妈妈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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