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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璜

    东宫侍从们都看呆了!这位东越长公主还真不是好惹的!前几天刚刚打了帝姬,今日又跑来怒打太子!太子你倒是还手啊!

    玉恒只是任由她抽打,终看她哭得脱力了,才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劝慰道,“无论我是谁人,都永远是璃儿的云疏哥哥!永远护着璃儿,疼惜璃儿!”

    她为这事又哭了好些天,终日不与他言。直叫羽麟都看着稀奇,每每都要揪着她问,“与太子结交有何不妥!你要知道这天底下若是比论权贵气势,除了天子可就是他了!再没有比他更尊贵的了!虽说你是个公主,可也比不得一个太子利害啊!何况还是姓玉的!”

    不管羽麟是为谁做说客,也不管他怎么巧言哄劝,她就是不予理会!

    玉恒知她在自己未曾归来时受尽委屈,便主动让了最好的寝榻给她歇睡,又赠了许多新衣供她打扮,又每日拿各样的糕点鲜果哄她喜笑,可她依旧只是躲在角落里,静静地审视他,窥测他,就好似观察一个陌路人!

    他让出来的软榻她也不肯歇睡,仍旧每天夜里跑去藕花池,寻那莲叶下面的小舟困睡。害得玉恒每每睡至半夜还要起来再将她抱回屋内。

    此事又惹得羽麟嘲笑,“你这就失策了!愈是宠她太过,她愈是恃宠而骄!弄到后来没准宠出个惑国殃民的红颜祸水!看你怎么悔青肠子!”

    玉恒也偶尔反唇相讥,“若非你乱献殷勤,给她往小舟上又递锦被又送狐裘,她也一早回屋来睡了!我看你才是那个祸国殃民的祸水!”

    二人纵是如此讨好,蔚璃仍旧难以回转。直到后来,她受澹台羽麟怂恿,又往藏书阁去偷书,被人捉住,扭送到帝君大殿,帝君恼得又要禁她入霜华宫,她吓得当庭大哭,这才口口声声唤着“云疏救我!云疏救我!”

    众人正不解“云疏”为何方神圣时,玉恒闻讯赶到,她立时如获救星,仍旧是无所顾忌地飞奔至他怀里,拥颈大哭!惊得殿上臣工无不掩目!勋帝更是看得稀奇,也不知他二人这般模样倒底是谁人降伏了谁人!

    后来是太子代她受责,许诺抄录古籍百册以赠有功世族,这才算免了她霜华之刑。直到经此事后,她才算是又与他亲近了,主动把自己小舟上的一应枕衾被裘全数搬回凌霄殿内,占了里间寝室最好的床榻,也换上他赠的新衣了,也贪吃起他送的点心了,还要每日缠绊在他左右,一遍一遍地确认,“是否以后我闯下多大的祸事,云疏都能护住我!”

    “可你也不能每天闯祸,是罢”玉恒自觉养这个丫头委实费心费力,经常是焦头烂额。

    “若是隔一天呢云疏可以护住我吗”她扑在案上,衣袖舒展盖住了他在看的所有书稿。

    “隔一年,可以吗”玉恒无奈地与她哄笑,“你知熙儿为了防你,宫廷中又加调了五百侍卫!还有上回你和羽麟打闹,可知损毁我宫中多少器物!内廷司修缮起来要花多少银钱……”




第七十八章 霜华戚戚 抱影茕茕(4)
    “你结交羽麟不就是干这事的!”蔚璃又摆弄起他的几支狼毫,一根根向下剔着毫毛。

    “甚么”玉恒未解她意,伸手夺下笔杆,又重新一支支挂回原处。

    “澹台羽麟家多得是银钱!你与他结交不就是贪他钱财!你赖他赔给你就是!他就是为你重修一间宫殿于他澹台家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蔚璃说道。

    玉恒先替羽麟哭笑不得,原来世人与他结交都是贪心他家钱财!当真可悲。

    “何况是他欺我在先!”蔚璃又趁机告状,“非要充甚么太子!我就说太子若是他那样的,玉家天下也早该亡了!”

    “璃儿!”玉恒面对这肆意无拘的女子简直是头痛欲裂,起身将她扶正,看看还是人在眼前,实难忍受,索性将她抱至一旁副案,指令她,“那一百遍的上古圣训,你至少也要抄录一半!且想想我是为谁人受责!一个公主甚么不好学!学人家偷东西!”

    “偷书怎么能谓之‘偷’也”她索性躺倒在席上,自有一番道理,又禁起眉头来质问玉恒,“抄书这事,难道不是云疏甘心情愿为我做的吗你可是说过要永远地护着我,难道都是欺哄!”

    玉恒终日被她这样缠磨,几要吐血。可偶然间她若不在身边,或被羽麟哄出去疯闹,或她自己寻了幽秘处撒欢,只半晌不见,他便又觉得坐立难安。还真是人在天边——心痛;人在身边——头痛!

    而当下情境,便是真真的痛煞心肝了!思她念她,几至心慌无主!以为除去满庭杂草,眼前便可得几分肃静!可现今才知,那杂草分明是长在心上啊!她一日不归,杂草蔓延心谷!她两日不归,杂草淹没五脏!她三日不归,杂草荒凉了整个天地!

    女人!实非可亲之物!

    萧雪回宫禀事,正看见凌霄君独自一人站在满池秋水前怔怔发呆,那神思黯然委实令人观之不忍,再想想自己将要禀奏之事,不免忧心忡忡!已然是破败残落之景,谁人还承得住戚戚霜寒!

    玉恒听见脚步声响,也未回头,径自叹问一声,“她……还好吗”

    萧雪急忙大步上前参礼,回道,“臣奉殿下旨意,已迎回越长公主并传国御玺!”说时将手中盛装御玺的黑檀木匣举过头顶,呈于凌霄君面前。

    凌霄君皱眉看着木匣上一道道剑痕,愈发心若刀割,这些利剑都曾凌到她身上了吗——“她……还好”他手扶青石栏杆,以撑住戚戚心神,再次问说。

    萧雪答言,“臣本想避过莫家眼线,将长公主悄悄送回凌霄宫。只可惜四方城门皆有重军看守,街上更是甲兵巡逻不休,微臣委实避之不过,将将入城即被莫军所得,在莫家一党的监视下,不得不先将越长公主送往霜华宫。不过微臣已特地留下五十金甲侍卫,与宫廷其他士卒一同驻守霜华宫。”

    此样结局原是预料之中,也确是无可避之,玉恒叹息一声,重新又问,“我是问你——她身上可好可曾负伤心绪如何可有悲戚忿恨或是……”

    萧雪怔了怔,忽觉眼眶发涨,鼻子发酸,要该如何言说,从杀她四名侍卫说起吗——“臣……臣在径亭山北麓迎上长公主,臣……杀了她身边侍卫四人……”

    “是召国侍卫罢。留之亦无用。”玉恒定睛看他神色,不知那目色盈盈是有悲意还是为怜悯。

    “是。”萧雪应一声,略带哽咽,“只是长公主……为此心伤,责打微臣,砍损御玺,竟至力尽而跌倒……佩剑折于身下,不慎割伤了肩臂,人也吐血昏迷……微臣……微臣……”萧雪吞一口哽咽,抬手抹去眼角潮湿,重新又言,“微臣恐怕再有伏兵,并不敢于路上耽搁,故而只是草草处理了长公主伤口,便使车驾送她入城……入霜华宫时,长公主已然醒来……只是,只是……”他又不知该如何言说。

    “只是怎样!”玉恒焦灼问道,却也不等他答,只另外唤道,“元鹤!元鹤——”

    元鹤刚从外面回来,听见唤声急匆匆跑来,看见萧雪,立时明白,喜道,“越长公主接回来了!人在哪里”

    “霜华宫。”玉恒冷言冷面,吩咐道,“你速将备下的一应器物即刻送入霜华宫!就以……以澹台家少主问候东越女君之名义!谁敢刁难,就地斩杀!”

    “是。小臣明白。”元鹤应一声,也不敢多言,便急匆匆去了。

    玉恒忧心忡忡,又问萧雪,“她可曾说过甚么哪怕是怨恨的话也无妨。”

    萧雪举目怔怔——只怕那女子其心已死,其念已灰!又还有甚么好说!“殿下……该去看看璃公主!”他叩头在地,掩去泪水决堤。

    霜华宫,位于皇城之最北角,居三宫六院之最后方,名为宫宇,实为地窖。地上有百尺亭廊,却非居住之所,而是供禁卫之军布岗设哨、巡防值守之用;往地下百尺才是宫殿之所在,引冰冷石阶而下,见阔千尺有余,廊回殿立,皆以寒冰做垒,放眼清洁,霜白无一丝杂色,故名霜华宫。

    宫内置寒冰为榻,以霜雪为屏,榻上虽有轻罗锦被,却是难抵冰寒;屏前也有夜明珠灯,可是却无半点灯火之暖。除此之外,也再无其他。身入其中,终年不见骄阳,不闻清风,唯有冰霜凄凄,寒床冷室!

    此霜华宫,是为玉室第七世帝君所筑,传言本是为囚禁其后妃失礼犯纪者所用,当然此说也全无史料记载可证。只是后来,不知自哪一世起,霜华宫成了天子治罪四境封王,囚禁王族的禁闭之所!但凡王室中有戴罪抑或疑罪之人,皆可丢入霜华宫内,以求用宫内冰清之寒供其自省矣!

    是当自省!——蔚璃悲叹:史书读遍,杂集翻烂,也不曾见,自开朝以来还有哪一族王室,七年间两度被禁霜华冷宫!

    痛莫过于摘心!哀莫大于心死!既然此心已然生生摘除,死在了径山亭那片野树林里,又何惧此身何栖何畏此命何衰!



第七十八章 霜华戚戚 抱影茕茕(5)
    她茫然顾看四面冰墙雪壁,禁不住声声长叹!——倒底还是回来这里!兜兜转转虚耗了几年时光七年还是八载自己疑心也罢,他人计谋也罢,终逃不过,命归霜华!

    若知今日结局,何苦当年出走!那一年也是这样临近寒冬之时,若然那个大雪纷飞夜不曾随他逃往别处,只一人冻死在这寒冷冰榻上,岂非万事利落!省却多少麻烦!又何来这许多周折磨难!何至引那许多无辜之人惨死!

    蔚璃手扶冰墙向冷宫深处寻找,她记得某一处角落里,有密室一间,或许可做为了却残生之所。她记得那密室内有一冰榻,她只须思想着是躺在上面从从容容死去还是盘膝打坐以残存之内功再抗争几日,待余力耗尽时威武死去……可是子青怎么办王兄怎么办我东越一众将士又要落何下场

    她停下脚步,向死之心又泛起凛凛痛意,如重锤落胸,砸得她透不过气来。今时再不会有君子的乍见之欢!再不会有人问她清风可清,明月可明!再不会有人送暖汤赠狐裘!谁人救她谁人救救东越谁人替她护持青门……一想到当下绝境无望,又想到还有诸多憾事未了,此悲此痛,此忧此患,欺得她跪地大哭!泪如泉涌!

    宫门外,元鹤散尽金叶,费劲口舌,总算绕过地上守卫,提了一应器物下到霜华地宫时,就听见冷宫深处有悲啸痛哭声,惊得他又急又慌,切切唤道,“璃公主!璃公主!……”

    声传回音,一层层绕梁不去。蔚璃在内惊闻,忙擦干泪水,整理衣裳,重又缓步移出。

    元鹤惊见面前这瘦骨纤纤的黯淡女子,几次张口,竟发不出一点声响——这还是那个澜庭里御风而来、拥枕窗下、大梦无羁的明朗女子吗!

    蔚璃冷眼觑看着那人派来的小吏——他还想怎样能够一杯毒酒赏她个痛快吗那还真是要谢他不欺不辱之大恩了!

    “璃……璃公主,”元鹤终于唤道,却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此女子之悲戚远比这寒宫还要凄冷百倍!“小臣,奉殿下旨意,给璃公主送些日常所需,并代殿下嘱告璃公主——且忍耐时日!隆冬之前,必接璃公主出霜华宫。”

    他说着掀开身边的一只提盒,自里面一一取出器物,“此是几盏烛台蜡油,殿下说烛光虽微,却是光明之源,盼璃公主务必坚定心念,不可言弃!这里还备了锦炭泥炉,以供璃公主平日里煮些热茶热汤也可暖暖身子!小臣并非时时都能得此便利,为璃公主进献美食。”

    说时又自提盒内端出一大碗汤羹,“这是小臣亲制的羊肉羹。殿下特令小臣切切嘱告璃公主:非小臣进献之物——不可食!不可饮!不可沾!当下危局未解,杀机四环,请璃公主务必当心!不可轻信于人!”

    又一面说,一面取出许多器物,“还有几册诗集,殿下说都是璃公主幼时喜爱看的;还有一点笔墨,璃公主但有所需,也可书于笔墨,待小臣来时交于小臣去办就好;这里还有殿下亲画的舒筋活血的白虎操!殿下说:虽也教过璃公主了,只怕璃公主又忘记了!便细细的画了下来,这霜华宫寒冷,难耐之时倒是可以练习几段以舒筋活骨……”

    他相断又拿出几盒糕点,几样补品,几瓶药散,又是各样絮絮嘱告一番,这才又启开了另一只提盒,自里面抖出一件雪白的狐裘披肩,“这里还有一件狐裘,殿下说是昔年旧物,请璃公主暂且用着,待置好了今季新衣,再一并为璃公主送来……”

    蔚璃冷眼看他将带来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样一样整齐规整地摆放在自己脚下,又附上各种琐言碎语,左一句殿下言说,右一句殿下嘱告……絮絮念念,倒似这其中还有真情一般!岂非是他惯用伎俩!还当自己年幼无知,甚是可欺吗当真可笑!

    现下她只怀疑,是否当年,他赠的那些暖汤锦裘就是计谋之开端,哄她出霜华便已然是他布局之开始……怪只怪自己当年心蠢眼拙,又兼情痴志浅,竟不曾看透此中诡计!

    元鹤将所有器物摆放完毕,重又叩首问说,“殿下受权臣挟制,行动多有不便,一时还不能来探望璃公主,请璃公主切莫怨恨。请问璃公主还有甚么话需要小臣带给殿下”

    蔚璃从始至终只是漠然听之,漠然视之,漠然处之。还有甚么话莫名!他还想听甚么话感恩戴德吗——为这满地的零零碎碎瓶瓶罐罐不知所云!他先以萧雪残杀她无辜侍卫,再令元鹤赏赐她小恩小惠,是想以他对世人之狠绝来对比他对她之仁义宏德吗!

    玉人诡诈!蔚璃只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却是声音微弱得连霜墙冷壁都不曾听见。她漠然转身,未曾触碰一件东宫赏赐之物,又缓步归入冰霜深处。

    “璃公主璃公主!”元鹤举目怔怔,至此仍有疑心,不知方才所见是人是魂,还是丢了魂的游荡之灵……

    元鹤两手空空出了霜华宫,兜兜转转竟至落日时分才寻回东宫所在,他神魂未复,还不曾觉出自己失神,进到东宫院落,见庭前跪着一位锦衣华服的瘦弱少年,那肩骨嶙峋惹得他又不禁心下唏嘘——这一季秋霜倒是欺瘦了多少人啊!怎么人人瘦骨,个个**!

    待走上前来弯腰细看了,又是一惊,“兰公子你怎来此殿下令你在藏书阁抄录古籍,已是莫大的恩典,你怎可擅离职守,擅闯殿下寝宫”

    “元鹤,”夜兰见他如见救星,“求你再去与殿下说说,夜兰愿代璃姐姐受罚!无论是囚禁霜华宫,还是别样任何刑罚,夜兰都甘愿替璃姐姐受之无悔!璃姐姐身有寒疾,再经不得霜华酷刑!求殿下知悉!求殿下开恩!”

    元鹤才知他来意,更是苦笑连连,“兰公子糊涂。霜华之刑若然能替,东宫之内多得是可替罪之人!只不须殿下指派,我等皆愿入霜华宫替出璃公主!可是当下情形……”元鹤说说又是一声悲叹,“殿下孤军陷于深宫,朝堂有权臣,城邦有悍将,殿下处处受人挟制,也是身不由己啊!”



第七十八章 霜华戚戚 抱影茕茕(6)
    “总有办法!”夜兰忍不住又要抹泪,“璃姐姐是因为去淇水救我,才被二哥误伤抛入寒水,已然是折损了半条性命,这回再遭遇霜华苦寒,岂还会有命在!可怜玖儿姑娘赠我的狐裘披衣还烧毁在路上,我一七尺男儿竟无半分用处……”他愈说愈悲,伏地大哭。

    元鹤不忍,又是搀扶又是拉扯总算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正色劝道,“兰公子还是先回藏书楼去!莫要忘了你自己也还是罪臣之身!无殿下召见且不可再随意往来!”说着扶他向外走,又连吓带劝总算哄他去了。

    再转身向回,这小小少年莫名地又添了一层悲戚。转头,冷风乍起,想这秋寒之夜要她那病弱之躯可如何熬过!他在殿外整了整心神,长长吁了口气,这才打点精神,登殿入室。

    凌霄宫的寝殿内昏昏暗暗,不见一盏烛火,玉恒正独自一人枯坐案前,凝望着那一枚青石大印怔怔出神。印底刻着——“受命于天,德配万方,既寿永昌,天子行玺”十六字篆文。

    就是为这十六个字啊!险些折我佳人!如果当初不与她分道而行,那么路上被风肆劫持时,御玺会落风肆手中,或许召国大军便会直指帝都,一举夺下帝位,凭是后来再杀召王也是无可挽回之局!

    又或许能躲过风肆一劫,而在廊原时,若无青濯救兵及时赶到,御玺也极有可能落入廊原守将手里,再转呈莫家,则天下也要改姓莫了!

    可是如今,虽说因她护送之功,躲过两劫,可轮至当下境况,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所谓的天家,所谓的储君,还不是困于深宫,受人胁迫!所谓“受命于天,德配万方”,又在哪一处得以彰显呢以她半条性命一片赤心换取得此样残局,当真值得吗

    “殿下”元鹤站在门前轻声唤道,不知这戚戚暗暗里又藏着主上怎样悲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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