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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户家的小娘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蓝艾草
宁王妃搭着贴身嬷嬷的手站了起来,轻抚了抚衣裙,又恢复了一派高贵淡然之姿。她是宁王府的女主子,无论如何,只要守着曜哥儿,总会有她的好日子。
至于武小贝……他仰赖者,不过是宁王的宠爱而已。
可惜他认不认现实,也不肯认清现实。
武小贝被粗壮的婆子拎出去跪在了雪地里,他唇边还有倔强的冷笑,目送着宁王妃从他的房里走了出来,裙边扫过积雪,从他的面前过去了,只余一抹寒香从鼻端掠过,消散了。
他跪在冰凉的雪地里,双臂被反剪着,其实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寻常两个婆子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笃定宁王没有杀人,而且会回来,而宁王妃却认定宁王杀了人,这种家人之间的不信任才更让他觉得心寒。
正因如此,他才不愿意再大闹下去,不愿意就宁王一事与宁王妃再争执下去。再争执下去也毫无意义。冲动也只是一时,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他要在宁王府静静的等着父王回来!
宁王妃走了之后不久,院子里侍候武小贝的人都被永喜打发回房去了,他自己去房里拿了一壶酒来,颠颠跑到两名婆子面前:“大冷的天,妈妈们也喝点酒暖暖身子。瞧着这天儿,竟然又下起雪来!”
原本已经在傍晚停了的雪,入了夜却又飘了起来,又刮起了风,打在人脸上跟刀割一般。那两名婆子互相瞧一眼,她们出来的时候虽然都穿着棉袄,可抵受不住入夜的寒,那眼神里就带了踌躇之意。
永喜见状,立刻就将酒壶往其中一名妈妈手里塞:“天寒地冻的,妈妈们当差也不容易,万一冻病了回头又当不了差,也不耽误事儿嘛!这会儿院子里没别人,难道小郡王还会跑去告诉王妃?!”
这两名婆子也知道永喜是小郡王从外面带回来的,乃是小郡王身边的第一贴心人,他肯定不会跑去告诉王妃的,方才王妃与小郡王起了冲突,日后母子之间只有更远着的,没有更近的道理。
两名婆子交换个眼色,便接过酒壶各喝了好几口,这才觉得身上暖和多了。
永喜见她们喝了酒,便立刻回房去拿了个厚厚的垫子来,准备放到武小贝膝下。那俩婆子忙阻止:“王妃说了罚跪,哪有放垫子的道理?”
永喜颇为振振有词:“可王妃也没说不能放垫子啊!”
那俩婆子看看自己手里已经喝了一半的酒壶,只能转过头去,假装没瞧见。
永喜将武小贝膝头的雪给拍干净,将垫子放在他膝下,又拿了大毛衣裳来披在他身上,自己站在他旁边替他挡风。
事情到了这一步,那俩婆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自己没瞧见了。
她们在宁王府当差,还真没瞧见过罚跪还能跪的这么自在的。
武小贝被关在了房里,永喜却是自由的,只因宁王妃未曾想起来要限制这院子里下人的行动,永喜便一天一趟往许府里跑。
胡娇听到武小贝当晚回去就挨了打,顿时心疼不已。去医馆里配了好的消肿化淤
的药膏来,当天就让永喜带了回去,并且让永喜捎话给武小贝,让他稍安勿躁,且勿与宁王妃发生冲突,只等宁王爷回来再说。
她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平白挨了这一巴掌,倒比旁人打在她脸上还让她心疼。
永喜回去替武小贝涂了药,又劝他:“我的小爷,你以后多长个心眼子,王妃娘娘那是对你防都来不及,王爷在了还好说,王爷如今在天牢,你非要上赶着跟她拧起来,她不打你打谁?!”
“嘶——”武小贝吸了口冷气:“永喜哥哥你手轻点!”过了一夜他想起来宁王妃的话还觉得心上发寒。
“我父王虽然进了天牢,可是人却不是他杀的,就连爹爹与娘亲都说人不是他杀的,可是圣旨是皇爷爷下的,谁知道皇爷爷怎么想的。母妃……她说的话也太伤人心了!她与父王可是夫妻啊!”
同样是夫妻,武小贝还记得许清嘉当年被罢官之时,胡娇陪着他带着孩子们一路南下,夫妻之间不离不弃。没有回到王府之前,武小贝从来没有想过夫妻之间,人心可以背离到这种地步,互相不信任到这种地步。
永喜替他涂好了药,端详他脸上比昨日还要明显的巴掌印,半张脸都快肿成猪头了,可见当时宁王妃用力之狠,恐用了全身之力,“王妃手也太狠了!”他摇摇头,“到底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瞧瞧王妃待曜哥儿的样子,好歹小郡王也叫了她几年母妃呢。”打起巴掌来可是毫不含糊。
武小贝冷笑:“她与我父王可还做过二十多年的夫妻呢,都生了一儿一女呢。”
天牢里,宁王盘膝坐着,身上垫着厚厚的褥子,旁边桌上摆着酒菜,囚室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有狱卒在外面过来问安:“王爷可还需要什么?”
这些狱卒们都长着眼睛呢,进了天牢的也不都是死囚犯,也有转头就平步青云的。只有等案子审完了定了罪,若真是要凌迟处理或者问斩的,到时候再怠慢也不晚。
如宁王这等还未有定案的,他们是宁王结个善缘也不愿意得罪的。
宁王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不如借你的腰刀一用?”
那狱卒立时被吓住了,“王……王爷,您这是……”在宁王闲闲看过来的眼神里,那狱卒哆哆嗦嗦解下了自己的腰刀,双手递了过去,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
听说宁王爷进天牢是因为户部侍郎钱成郁之死,听说是这位爷所为。这位爷可是位杀神,那可是上过战场的,杀个把人还是容易?万一他心里不舒坦要拿自己开刀……
那狱卒将腰刀递出去之后,立刻朝后退了出去,一溜烟退到了十步开外,拿戒备的眼神看着宁王。
宁王被他这眼神给逗笑了,抽出他这腰刀试了试刀刃的锋锐程度,又在牢房的地砖之上来回磨了几下,才觉的差不多了,便向着自己的脖子比划。
“王爷——”那狱卒顿时被吓的魂飞魄散,比之宁王要杀他泄愤还可怕,一头扑进去就要抢刀,却被宁王轻轻一脚就踹了过去,“干什么呢你?”
那狱卒在几步开外跪在地上向宁王磕头求告:“王爷您千万别寻短见,您若是寻了短见,小的一家老小都要抵命啊!就算您杀了小的,也别自寻短见啊!”
宁王若是杀了他一个,家里人不但能得些抚恤银子,还能保住全家的命。若是宁王在他的看管之下死了……恐怕他九族都难活下去。
那狱卒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泪,宁王被他给逗的大笑了起来,没想到到头来关心他生死的不是宫里的父子兄弟,而只是个天牢里的狱卒。虽然那也是因为事关这狱卒一家生死,到底是有人着紧着他的生死。
他刚肃的面庞也柔和了几分,“你且起来,本王不过是刮一刮胡子。”然后,那狱卒就跪在地上,泪眼朦胧的看着宁王举起腰刀开始刮胡子,手段竟然十分纯熟,显然是拿刀刮胡子刮习惯了。
许清嘉与傅开朗前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还有心情拾掇自己,可见宁王心里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他不由打趣:“王爷这是收拾收拾准备在天牢里过年吗?”就从来没见过用腰刀刮胡子的。
傅开朗则踢了那狱卒一脚:“蠢货!还不去给王爷寻个刮胡子的剃刀来!”见那已经被这一幕看傻了的狱卒抬头朝他瞧了一眼,他立刻嫌恶的扭过了头,全然是被那狱卒一脸鼻涕眼泪的给恶心到了。
那狱卒见到傅开朗这样子才省起自己的样子有多难看,立刻垂头收拾干净了,这才退了下去寻剃刀。
原本这些利器是不会给天牢里的嫌犯供应的,免得有个心理承受能力弱一点的想不开,案子都没审完就自行了结。不过既然傅大人发了话,而对方又是宁王殿下,这狱卒也就不会再没眼色的打推辞了。
许清嘉与傅开朗今日前来,只是按例讯问案情,比如宁王与钱成郁在户部相处的所有经过,以及钱成郁死的当日,宁王找钱成郁说了些什么,何时离开户部,离开的时候钱成郁是何种状况等等。
这些问题已经问过了好几遍,可是每一次还是人从头问一遍。只为了互相印证宁王是不是在说谎。
而宁王的答案从来都是一样的,他懒洋洋坐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反倒是站着问案的许清嘉与傅开朗倒好似犯人一般,平白比他矮了一截。
这一日问完了案子,从天牢出来,傅开朗看着天牢外面大街上已经被众人践踏的积雪泥泞叹气:“我怎么觉得,再这么审下去,不但宁王在年前出不了天牢,就算是咱们也要进天牢去陪着宁王殿下过年了!”这两日圣上的态度越来越强硬,每次将查案的几个召到御前,一问案情进展,都会将他们骂的狗血淋头。
也不怪圣上雷霆震怒,马上要过年了却摊上了这么一桩倒霉事,他能高兴得起来才怪呢。
特别是近两年,圣上越发相信方士之言,常请了宫外道观里的天师来宫里讲道占卜,臣下都在暗地里议论,却没人敢将此事提到明面上来。
许清嘉与傅开朗分开之后,便按着自己在吏部查到的钱成郁的卷宗,往钱家去了。他一路走过去,又顺便买了些祭品,到得卷宗上写的地方,愕然发现钱家竟然住在陋巷,巷子窄的恐怕连马车都进不去。
没想到钱成郁身为户部侍郎,家里竟然如斯潦倒。
他还穿着官袍,在巷子口第一家问路的时候,那户人家便向他指了下钱家,“巷子里面左边倒数第二户人家。”
踩着满地的泥泞走进去,若非这靴子乃是阿娇让人准备的厚底靴,恐怕此刻都要湿透了。许清嘉到得钱家门口,还未敲门便听得院子里的咒骂声,“……你怎么不去死啊?都是你……”却是个苍老的妇人声音,连哭带嚎。
“……这不是有好日子过了吗你哭什么哭?”
这话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着十分的油滑轻浮。
然后就是撕打咒骂声,似乎院子里还有别人,总归是钱家人闹将了起来。
许清嘉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正尴尬着,院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棉袍半边衣襟都被撕破的年轻男子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头发也被抓的散乱,瞧年轻二十出头,他一边胡乱将头发抓起来往冠子里塞,一边回头吼:“你们这是过上了好日子闲的!”看到身着官袍的许清嘉,顿时一怔。
院子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就好像被谁剜走了心肝一般,许清嘉隔着那年轻男子身侧瞧过去,却是个苍老的妇人坐在地上大哭,旁边有个年轻的妇人正在劝着,院子里站着两名丫环正手足无措。
“你是谁?”
那年轻男子好不容易将头发弄好了,这才问许清嘉。
“请问这是钱府?”
年轻男子点点头,样子颇有几分漫不经心,向他伸出了手来:“钱拿来!”
许清嘉:“……”
没听说上人家门来还有收钱的道理。就算是进了皇宫也没人伸手要钱,何况是个小小的钱府?
见许清嘉不解的眼神,那年轻男子立刻便将手缩了回去,“认错人了认错人了!”越过许清嘉,扬长而去。
待那年轻人走了之后,院子里的妇人们似乎才看到站在门口的许清嘉,立刻有丫环迎了上来,不安的问:“请问大人您找谁?”
“在下乃是钱大人在户部的同僚,知道钱大人出了事,这才过来探望的。可是府上似乎……”还没有办丧事的样子。
院子里那坐在地上哭的妇人这会儿止了哭,将身上拍了拍,被她身边年轻的媳妇子扶了起来,过来向许清嘉道谢:“……我家老爷如今还没回来,家里等着将他迎回来才办丧事!劳大人记挂了,家里都是女眷,就不方便请大人进来了!”
那妇人向着许清嘉深施了一礼,慌的许清嘉立刻侧身让过,又向她回礼:“钱夫人真是折煞在下了。”论年纪,这钱成郁的夫人年纪可不轻了,又是钱成郁的未亡人,许清嘉年纪摆在那里,哪敢受了她的礼。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明天见。





屠户家的小娘子 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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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从钱家出来之后,许清嘉回望那窄窄陋巷,若有所思。
方才他向钱成郁之妻提起可否需要帮助,捉拿从她家里出去的那年轻男子,钱成郁之妻面露难堪,沉默了一瞬才道,那是她家儿子。
许清嘉闻听此言十分愕然。他记得钱成郁乃是显德十七年的进士,能熬到今天这一步着实不易,想来他的儿子也定然要走读书入仕这条路,许清嘉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钱成郁怎会将儿子教养成了这副德性?!
当晚回去之后,许小宝再次受到了许清嘉的严厉督促考问,就连傻笑着的许小宁也被许清嘉拉过去握笔学写字。若非胡娇强烈坚持,不肯让孩子在三岁以前开蒙,许清嘉都要给许小宁开蒙的打算。
——教养出个好学上进不长歪的儿子着实不易,他还是觉得要从小抓起。
说起来,钱成郁的儿子长成这般模样,也是因为钱成郁这么些年疏忽了儿子的教养问题。
钱成郁之妻提起儿子来满腹的心酸泪,还要道一声“冤孽!”
当年,钱成郁发愤读书,妻子刚有妊就赴京赶考,丢下家里老弱妇孺,一门心思要出人投地。钱家家境本来就不好,钱成郁到了长安城中头一年却并没有考中,此后只得借宿在城外寺庙里继续苦读,这一借宿就是十年。
家中父母先后离世,而妻子还当他早已不在人世,还着儿子艰难度日。
十年之后,钱成郁高中还乡,儿子都已经十岁了,学得一身无赖习气,跟着街小的小混混度日,不但大字不识还有隐隐往乡间泼皮发展的趋势。
钱成郁自感愧疚于妻儿,待儿子便存了补偿之心,此后往地方为官,虽然亲自教养儿子,一则儿子三观经过社会的淬炼,早不是无知小儿,寻常人难以劝服。二则他也下不了重手去教子,又有妻子在旁护着,便渐渐将儿子养成了个二世祖,于吃喝玩乐上精通,但于读书上进一途却是彻底的没有兴趣了。
许清嘉待要再问,那钱家郎君见到他为何伸手就要钱,钱妻却已经不再言语了,要关门送客。
他去了一趟钱家,比不去还令人心塞。被胡娇瞧出端倪,开解了半夜,才终于放松了对许小宝的严厉管教。
第二日傍晚,东宫有请。
钱成郁之死,震动整个大周朝。从宫里到宫外,朝上朝下,无数人议论纷纷。就连民间也有无数个版本供说书先生来揽钱,唯独东宫安静非常。
许清嘉到了东宫,自有人引着前去面见太子。
他对太子也甚为陌生,只记得自己高中之时,太子面色苍白,但为人十分温雅宽厚,还与学子们交流学问,所有的印象都停留在太子是位身体不太好但十分好学的有为青年上。
等真正见到太子,他才有一丝奇怪的感觉。
太子与他记忆之中的苍白温雅的青年已经有些微的不同,他面色红润,似乎瞧不出一点重病的样子。犹记得外面还在疯传太子将不久于人世,而宁王丧心病狂,也是因为太子的病体给了他可趁之机。
也不知道是哪一日,这种流言就传的纷纷扬扬,甚嚣尘上。
许清嘉与太子见了礼,被太子赐座,谢过了座他才小心坐了下来,“太子殿下召微臣前来,可是有事?”
太子多年沉寂,听说从不过问朝政,但凡太子一党有何主张,皆是出自国舅府中。朝中众臣多知此乃皇后的意思,与太子无关。
太子端着杯茶稳稳坐着,面上带着一丝浅笑,稍停才道:“闻听二表兄道许中丞乃能臣干吏,又忠心耿耿,但最厉害的却是博闻强记,本王近日无事,手头有几本孤本,便想着送于许中丞。”
他一招手,便有宫人奉上放在盘子里的孤本,许清嘉立刻跪了下来:“无功不受禄,不知道太子殿下……”他只是抬眼瞧了一下那孤本的封皮,便知此孤本价值,太子无缘无故送他孤本,委实让他有些心惊。
太子笑着亲自扶了他起来,“瞧把许中丞吓的,难道本王就这么吓人?不过是两本书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本王只是听说当初许中丞乃是二表兄申冤洗白,便生出一点惜才之心罢了。”
许清嘉此刻心里已经在打鼓了,他被钦点协助查钱成郁之死一案,宁王如今还在天牢里,而太子却单独召见他,就算是为了案情进展,傅开朗与他知道的相差无几,何必非要召他入东宫呢?
太子这是单纯的示好还是有别的意图?
那宫人将漆盘放在许清嘉方才坐过的几旁,默默退了下去,太子这才叹道:“自皇兄入了天牢,本王日夜辗转,也不知皇兄他在牢里可好?”
许清嘉虽然觉得这话有些怪异,傅开朗自然可以一五一十将什么都告诉太子殿下,但太子偏要来召他问话,就更令人生疑了。不过面上却不能推搪,仍是恭恭敬敬答道:“宁王殿下在牢里一切安好!”
太子便又是一叹。
“皇兄自少年时代就戍守边陲,这才回来没几年就发生了这般大事,想来也是他命中该有此一劫。许中丞是个能干的,案子如何进展,本王甚为关心,若是得闲了,请要烦请许中丞前来东宫告之本王一声。本王就是个废人,日日在房里养病读书,不能帮父皇分忧,如今又累的兄长受了牢狱之灾……”
许清嘉只能安慰太子:“殿下的身子要紧!宁王也只是一时困厄,必有开解之日,殿下不必忧心!”
等他捧着被太子强赐的孤本从东宫出来时候,比之方才入东宫之时心思更是沉重。
太子的气色看着与常人无异,若是十几年前太子还有恙在身,但现如今却瞧不出半点病疾。唯独太子提起自己的身体来,那口气似乎有些微妙。
这由不得许清嘉多想:太子到底是真的病到不能替今上分忧,还是他“被病”的不能为今上分忧?
皇家的事情,原本就说不清楚,而他如今一入长安,虽然初初衷是想着造福一方,但似乎现在做着的事情越来越背离了初衷。
他将自己查到的钱成郁之子见到他便讨钱,而且问及街坊邻居,钱成郁之子乃是个赌棍,十分好赌,常被讨要赌债的追到门上之事上报共同查案的几位大人。
原本钱成郁乃是户中侍郎,就算是报与京兆尹,也自有公门中人来管,但钱成郁却极好面子,只是一味压事。
几位查案的最近都围绕着钱成郁是他杀还是自杀争论不休,尸体已经被仵作验过,也没什么异常之处,况且又是朝廷命官,昨日已经送到了钱家去,令他们自行处理。
如今手头的证据都没办法说明什么。一天天被圣上催逼,大家几乎都成了乌青眼。而许清嘉查来的消息无疑于是新进展。
大理寺卿抚着胡子道:“难道钱侍郎竟然偷盗户部银子拿去给儿子还赌债?”
其余两位大人立刻跳起来反驳:“他真有这么大胆子?!”
许清嘉查了这些日子,此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钱大人没有这么大胆子,但旁人却一定有。说不定钱大人这是替旁人背了黑锅呢!一切的源头是因为宁王爷清查户部,才有了这起命案,何不向圣上请求清查户部,等查完了帐面问题,说不定就能找到钱大人的死因。”
“荒谬!难道帐本竟然会杀人不成?!”
许清嘉被人反驳,也毫无惧色。等到当日面圣,许清嘉提出重新清查户部,更能查明钱成郁死因,便有另外两位大人反驳:“已经因为清查户部而死了一个钱成郁,谁能保证清查下去不会再死一个钱成郁?”
今上最近已经被这几个官员闹的恨不得全拉出去打一顿板子,不过他也极想知道钱成郁死因,只能按捺下性子听下面几位官员议论。
许清嘉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许爱卿来说说,怎么个查法?难道你就不怕再死人?”
旁边数位官员见今上表情,便各自默默闭口,听得许清嘉跪下道:“圣上,宁王查了一段时间的户部,便有钱成郁之死。而微臣也看过钱成郁房里的帐册,确有许多问题,只是过此次查的是钱成郁死因,微臣就不曾禀报。但微臣一路查下去,发现自宁王查帐开始,钱成郁之子在赌坊便输了大笔赌债,最后却没有被追债,还有积银继续赌。”
今上目色转厉:“难道钱成郁竟然拿了户部的银子去给儿子还赌债?”
“陛下有所不知,钱大人就算是溺子,可为官多年,这点道理却也懂得的。微臣是觉得这银子未必是钱大人给儿子的,但也许……还真是户部的银子也说不定!”
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许爱卿何以见得也许是户部银子呢?”
旁边众官员已经乍然色变,他们虽然查来查去也有心猜测,但户部出现大问题,这事儿却不该他们来说破。如果真有问题,那也是谁去清查户部谁来负责向今上禀报。而他们只要负责将钱成郁之死查明即可。
偏偏许清嘉剑走偏锋,不去查钱成郁之死,却要鼓动圣上清查户部。到底是年轻啊,脑子不够好使,人也不够老辣,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众官员在心里默默感叹,都自觉与许清嘉拉开距离,默默的离他站远了一点,唯独傅开朗仍旧站在许清嘉身后。
他在地方为官多年,深知蛀虫之害,许清嘉说的话正合他心意。
数日来,这些查案的官员每次御书房,都战战兢兢,唯独今日,许清嘉说完之后,今上竟然低低笑了,“没想到死了一个钱成郁就将你们吓成了这般模样!户部的也是时候该继续查下去了!”
他话虽如此,却也没再吩咐什么,只让几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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