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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来的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柯一凉

    “他好像忘带了火。”此刻,离三在清明节遇到的那位老人,正端坐在车里。

    他见离三正叼着烟,一只手左摸摸、右摸摸却半天找不着火,便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福星火柴交给小胡,嘱咐道“小胡,麻烦你下趟车给他,顺便问问他愿不愿意到车上坐坐”

    小胡闻言不禁动容,跟了老人有整整十五个年头的他,还是第四回遇到老人主动邀请一个籍籍无名的毛头小子。距离上一次,是担负起老人的安保工作第十三个年头,那时老人接见的年轻人,如今已在尔虞我诈的商海中凤凰涅,凭借保健品和网络游戏重新屹立在巨人之巅。

    老人直勾勾地盯着离三的侧影,“如果他不愿意,你代我好好问问他,最近有什么地方有困难问完什么都不用答应,直接回来。”

    小胡顿时错愕,他太明白老人这句话所充满的含量,以至于惊讶布满了他沉稳的脸上,微张着嘴喘了几口粗气,几息之后回过神来。

    “是,老爷。”言简意赅的回答后,小胡接过火柴盒,当即下了车门,往离三那走去。

    “要火吗”他说。

    离三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仰视站在他旁边这位西装笔挺的大叔,皱着眉头很疑惑。

    “要火吗”小胡第二次问话,手里的火柴盒同时递到他面前。

    离三展颜笑了一笑,把搁在耳朵旁的纸烟取下,叼着划了一根火柴。咔嚓,火苗将烟纸烤得翻卷了起来,渐渐焦黑。随即,他把火柴甩熄灭,把火柴盒递还给小胡,同时说“谢谢。”

    “客气。”小胡把火柴盒揣进兜里,指向停靠着的车。“年轻人,有位老人想请你到车里聊一聊。”

    望向那漆黑一片,连车的轮廓也看不清,隐隐只见到车轱辘,离三疑惑道“请问他认识我”

    小胡迟疑了片刻,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很难回答。

    离三倒看出端倪,拒绝道“我认识的人里,买得起一个车轱辘的都没有。不好意思,请代我向那位老人说声抱歉。”

    说着离三站起了身,眼神里开始变得警惕。他撒了谎,他认识的人里有一个买得起何止一个轱辘,那个人可还请得起保镖。再看眼小胡,离三已经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沈叔这次带来的保镖。

    多年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小胡,立刻敏锐地发觉到他泄出的一丝杀气,他张开双臂,面目和善道“别误会,我不是你的敌人。”

    “他不姓沈”

    小胡真诚地回道“不是。”

    “真不好意思。”离三一愣,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小胡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难处,问道“有姓沈的人找你的麻烦”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私事。”离三抽了一口烟,放松身体又蹲了下去,继续看书,也不看人,表现得极其无礼。

    “你是建筑工人”小胡打量着离三的穿着,一想到老人让他询问面前人的困难,他如实照做。

    离三点了点头。

    小胡讶异地扬了扬眉,问了一句自己想问的话“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这样的灯下,是什么样的人会在看书”

    “那位老人也是好奇这个”离三反问道。

    “是我好奇,可能他也好奇吧。”小胡拿不定主意,话里含含糊糊。

    离三冲他笑了笑,“现在你看到了,是我在看书。”

    小胡闲聊了几句,消解了彼此之间因为误会造成的紧张感。他着手老人的第二个问题“当工人吃了不少苦吧,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困难”

    离三婉拒道“我们只有一面之缘。”

    “有的人,相处了一辈子也不一定认清,”小胡瞪大了他那双澄净的眼睛。“有的人一面之缘就全看透了。”

    离三沉默了半晌,点点头表示同意。

    “是里面的人一次说的。”小胡不敢贪功,如实讲道。

    “你很诚实。”

    “那你能和老实人坦诚吗”

    “我说了他会帮我吗”离三露出玩味的笑。

    小胡遗憾道“这我无法回答,本来你可以问问他,只是你拒绝了。”

    说这话的时候,小胡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竟不经意叹了一口气,看离三的目光里也透露着惋惜。他不得不惋惜,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位年青人可不是什么苦中作乐的二代,只是一个实实在在有点小奋斗的农民工而已。

    尽管看样子刻苦用功,想通过知识改变命运,但就刚刚的几句话里,离三错失了一个就算读几十年都难遇的机会。这个机会,仅仅是出于贵人的一个好奇的念头,但对于出身草芥的离三来说,无异于青云直上的大机缘,就像小偷公司里讲的“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然而,离三不像趋之若鹜想拜访老人的那些人,他说不去就不去,白白和梦寐都求不得的机遇失之交臂。

    为此,小胡越看他,越替他觉得可惜,因为他也是农民出身,天生对劳苦大众有一种同情与亲近。

    “有,现在就有一个。”离三的脸被小胡的影子覆盖着。“不过得请你帮忙。”

    “我我能帮到你什么忙”小胡纳闷道。

    “麻烦你让让,你挡住了我的光。”

    小胡一怔,这才发现自己走得太近,把他看书的灯光给遮住。他忙撤到一旁,道了一声歉以后最后一次问“真的是没有,还是不说”

    离三莞尔一笑,注意力从小胡的身上,重新回到书上,一声不响。

    见状,身为局外人的小胡不由地替他着起急,就差跳脚点出老人的一些身份光环,所幸口风严的他还是忍耐住了,只是多嘴再提醒一句“真的想好了兴许说了以后会有什么惊喜也不是不可能。”

    离三连头也不抬,不紧不慢、语气平平地说“谢谢你送我火柴,也麻烦你替我向他说一声谢谢,谢谢他的火柴。“

    “光谢谢,没有别的”小胡情绪激动。

    “也有。”

    小胡怔了怔,“什么”

    离三从10块钱的烟盒里掏出两支均价不过5毛的烟,朝小胡那递过去。“烟不是很好,不介意寒碜的话请你,还有那位老人尝尝。”

    “哈哈,哈哈”

    听完小胡的叙述,老人笑得非但合不拢嘴,眼留不住泪,而且脸像一朵盛开的菊花,满面的皱纹都舒展开,一条条里都藏着笑意。

    笑了一阵,老人接过小胡递来的火柴盒,用笑得发颤的手指取出一根火柴,轻轻地划了一根。

    一瞬间,火光照得黑乎乎的车里微亮。

    老人用火柴将烟点燃,笑吟吟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心里有火,就给光,的确有点多此一举。”

    “老爷,医生说您不能抽烟。”小胡一看到老人作势要吸烟,顿时就后悔把烟交到他手里。

    “诶,小胡,我就闻闻味而已,你别犯急。”

    老人将火柴甩灭,“这烟啊,又不全是要抽。当年主席不也讲了,他有烟瘾,但没那么大,别看一天说有五十根,其实很多根本没抽过。”

    小胡听老人又回忆他跟着伟人的岁月,也不打搅,附和道“那他老人家拿来干什么”

    老人嗅了嗅燃着的烟草味“思考者他有沉思的姿态,每个人思考也有每个人思考的样子。”

    “这烟,就是思考的道具。你看那小伙子不就是这样”说着,老人指了指灯下的离三,只见他双指夹着烟,烟灰挂了一串,烟雾轻轻飘浮,却根本没抽。

    “老爷,这年轻人有意思。”小胡由衷地说。

    “有意思吧。”老人结果还是抽了一口,他吐了个烟圈。“有点意思,才可能不平凡。”

    时间,慢慢地流逝。

    熄灯时,工棚里永远会少两个人,一个在跟黑鼻一块儿守夜,另一个在路灯下蹲着看会书一本中国金融出版社出版的证券投资学,有283页纸这么厚,现在还剩下57页,跟密密麻麻的笔记结合着,离三算是看了第四遍。

    “老爷,不早了,十点了,您要注意身体啊。”

    望着那依然手不释卷的侧影,老人微微一笑,“那样的老灯,最多只亮到十一点。”

    “老爷,您怎么知道”小胡诧异地问。

    “我知道,我太知道了。”

    老人缅怀着抬起头,鼻间除了闻到烟味,隐隐又嗅到了花香。

    梅花香自苦寒来,今夜有暗香徐来。




第三十四章 应付主义
    天蒙蒙亮,白光慢慢地揭开青灰的被窝,把红日拽了出来。

    六点一分,洗漱台前的水龙头,哗哗不停,一排长蛇似的队伍松散着排着,人有好些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气。

    “哎,吴能,咋啦这是看上去像软了的柿子

    梁杆子一瞅他像是被抽干了水分蔫坏的秧苗,软手软脚,无精打采,打趣道““嘿,该不会昨个又上哪个娘们肚皮,把自己整虚了吧”

    “去你、娘梁杆子你别脱裤子乱放屁,老子可是他、妈累坏的”吴能伸了伸腰,打了个哈气,“这几天也不晓得工头咋想的,放着那么多正事不干,偏要咱们到大门口装啥门,完了还要除铁锈刷油漆,可把老子累坏了。”

    梁杆子往吴能凑了凑近,窃窃私语说“听说是有啥子大官这几天要来俺们工地检查,把大老板都可惊动了。”

    吴能一听,昏沉的脑袋登时来了精神,愈发小声地问“真有这回事儿,俺还以为是梁二柱子瞎编的”

    梁二杆子附耳说“俺也是听俺师傅说的。说人家来咱工地检查啥安全,说是一查出毛病,人放一句话出来,就得跟村里杀猪的刀,咔嚓一声,像宰猪似的把俺们工地给宰喽。那时候,别说工期了,估计连工地都没了。”

    “真滴”

    “那还有假没瞧见昨个工头跟着大老板在工地上转悠着,八成是叮嘱着事,估计今天还得再来。”

    “是吗”吴能睁大了眼睛。

    “咋不是俺师傅偷跟俺说,他今天就给点名嘞,早上得陪工头去见大老板”

    俩人交头接耳的同时,围坐在一圈的离三他们三人,此时在静静地听李天甲在讲。

    “这几天计划有变,你们几个,跟大家伙一样,都不忙活钢筋了,都跟着我一块把棚里那堆机器检查检查,小毛病的能立马修的立马修,一时半分修修不好毛病的,提前打声招呼,工地先当它报废处理几天。”

    李土根不禁迷糊,依着陈国立以前的脾性,哪里会想着照顾机器设备,除非到了逼不得已,实在损坏到影响施工进度的时候,否则谁也不会操零碎心,浪费一星半点的工夫为工人的安全生产考虑。

    “师傅,这次工地来啥人了”李土根于是问道。

    “不该知道的别瞎问。”

    李天甲口很严实,不该说的一个字也漏不出嘴缝。

    “总之,这几天都打起精神头来,不许开小差,尤其是土根你,这次千万别马马虎虎找不痛快,都上点心,不然到时候撞上工头的枪口,那就不是没一天的工钱这么简单的。”

    离三点点头“放心吧,四哥,我们都有数。”

    “嗯。还有,离三你可以放心好了,梁二柱子这回让我派去帮老赵了,不在组里,他还是找不了你麻烦。”

    话刚落,不远处急急匆匆跑来孔工长,他气还没捋顺,大喘气着断断续续说“老李,你咋还没吃完呢快,工头可还等着咱们一块迎接张总呢”

    才过去两三天,工地的门口已经焕然一新。之前是拦车杆,现在是平移门。门的两侧,两面重新粉刷过的白墙散发着一股刺鼻劣质的油漆味,飘逸在格外鲜艳的红漆字裕泰地产、隆庆建筑。

    望了眼红字,粗脖子上戴一大金链子的张总,甩了甩他腕上的劳力士金表,抬头瞥了眼迎候的陈国立,以及一众的工长。

    他问“人都在这啦”

    “都在,按张总的意思,都叫来了。”陈国立当即回答。

    张总嗯了一声,手反剪在背后,大步掠过众人,径自走进了门边才转过身,“行,那场面话咱也省得费口舌说,直接入正题吧。其实这话,前个昨个都讲过,还是那句话,老陈该怎么吩咐的,你们就怎么做。”

    陈国立小心地跟在他后面,搓了搓手,脸上一副讨好人的模样“是是,张总,你放心,他们肯定照做。”答应着,他忙使了使眼色,暗示着自己的老弟兄。

    “老陈啊,今天就还是按早商量好的办,所有队组做事都手脚麻利、心眼尖细一点,千万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不然就让他连带一组统统给我滚蛋,听明白吗”

    李天甲皱了皱眉头,心里不舒服,但形势比人强,靠人家吃饭又不受人家脸色的

    他和其他的工长一样,嘴上附和着“一定,一定。”

    “行,那现在,都赶紧的,各自马上回去盯紧点自己的人,别他、让人偷懒耽误老子的大事。”张总手一挥,打发他们走。

    “老陈啊”张总看着他们离开,身边留下陈国立,还有这趟陪同来的两个人,手臂上都纹着龙虎的刺青。

    “张总,你抽烟。”

    陈国立忙不迭掏出一盒没动过的九五之尊拆开,恭恭敬敬地递到他的面前。俗话说,人前显贵,人后受罪,辛苦十多年攒下这副家当,那在李土根、李天甲眼里是风风光光,但在张总面前,无疑是跪着要饭的。

    这个张总,是打从温瓯来的大老板,据说当年靠着几条渔船起的家,后来携大款在沪市的股市大海里捞了不少金银珠宝,由此爆发了,特意设了一家建筑公司,在偌大的沪市纯粹没有名堂,可在偏小的宝山却小有名气。

    十多年,在海风海水里打熬的他,养尊处优了这么久,晒黑的皮肤慢慢变白,枯瘦嶙峋的身子渐渐肥硕,从他圆圆鼓鼓,像怀胎多月的肚子就能看出,这些年山珍海味吃了肯定不少,而烟嘛,一定也见识过比九五之尊更名贵的。

    张总挑剔了看了眼,丝毫提不起兴趣,他扬了扬傲慢的下巴,对随从甩了一个眼色。

    随从心领神会,当即从公文包取出一个铁皮盒,上面的洋码牌子翻译来叫威利牌,里面的i雪茄任张总挑选一根夹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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