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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来的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柯一凉


第三十七章 危也是机(下)
    这一声,突然,却彷如救命稻草,虽然稻草很细很脆,可能一拉扯就拽断,但总好过于自由落体。

    啪

    按下急停按钮的一刹那,咚的一声,由于惯性,悬吊平台晃了几下,终于停在了两层三层之间。

    离三双手叉腰,人像一座孤山独峰,巍然屹立,腰杆子挺得直直的,犹如生在巅峰的青松,顶着那或生或死一瞬间的危机云潮,他横眉从容,以自信满满的口气斩钉截铁地指挥“工头,用旁边的手动滑降,慢慢转动着向下落地。记住,慢慢地”

    嗡,转轮把手每转动一圈,两头的钢丝绳便嗡地伸缩,悬吊平台随之跟着向下降落。嗡嗡,直至平台平稳地落了地,贴着了地面。

    第一个率先从里面出来的,是从惊魂未定的张弛。他软手软脚,急匆匆地跑出平台时,腿脚麻木地险些踉跄,人近乎是爬出平台。当发抖的脚踩到生硬的地上,他那颗受惊恐惧的心,才像一颗浮沉在水里的石子落到了底,倍感踏实。

    依次走出来的赵建国他们,一个个眼神惚惚,步子走得同样晃晃悠悠,尤其是祝立清,他踏出来的第一脚,腿就像没了骨头似的,瞬间软得弯了曲,踉踉跄跄所幸张弛机灵,赶忙上前搀扶着。

    劫后余生的祝立清却不理情,他粗暴地一把推开张弛,骂道“张弛,怎么搞的,你想害死我们啊”

    “张总,好一个安全啊。这么大的一个吊篮,这么重要的一个设备,你给的就是这么一个安全吗”

    心有余悸的赵建国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立刻对着张弛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倾盆大雨式地宣泄批评。

    “刚刚,刚刚如果没有他这位小同志,你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将会闹出多么严重的安全事故“

    张弛预感事态的严重,来不及擦额头上的冷汗,急嘴急舌,吐着唾沫星子忙道“赵主任,您听我说,您听我说”

    赵建国当着张弛的面,指着他的脸在半空猛戳,怒吼道“你什么都不用说停工,整顿,还有罚款”

    “赵主任,不是,您听我说呀”

    韩康板着脸道“张总,认真配合整改吧”

    百口莫辩之际,张弛却在惊慌中灵机一动,竟果真被他想出一歪主意。“赵主任,韩局,其实你们误会了,刚才那场意外,它根本不是意外”

    韩康一听张弛想狡辩,登时火气上涌“不是意外,那是什么是蓄意吗,是你张弛存心想谋害我跟赵主任吗”

    “不不,韩局,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张弛骨碌转了下眼珠,抬了抬安全帽,赔笑道“刚才那个完全是我们工地有意组织的一场安全应急演练。”

    话音落,张弛立马跑向离三,一把揽住他的臂膀往领导面前拖,同时生拉硬扯地解释“而他呢,就是我们公司此次演练专职聘用的维修员,专门就是负责检修像吊篮、升降机、电锯等等的机器设备,另外在公司定期召开的安全教育小班会、研讨会,同样由他负责向工地所有员工讲授安全知识,以及突发情况的应急措施。”

    赵建国望了望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张弛,看了看沉默不吭一脸憨实的离三,一时间也辨不出真假,疑惑道“演练,刚才那个是演练”

    “哈哈,可不是嘛,赵主任,您要不相信我,那您大可问问他。”

    张弛猛地把离三往前一拽,趁着空档的工夫,压低了嗓子对他轻声说“小伙子,说好了你就是大功,要说不好,这工地可就陪着一起玩完。

    赵建国打量了一眼离三,将信将疑道“年青人,他说的是这回事吗你真的是维修员”

    离三瞥了下还在向自己挤眉弄眼的张弛,尽管从原则上他希望说“不”,但论实际,这一张口决定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而且是工地大大小小几十口人的饭碗。

    他略一沉吟,点头说“没错,我是维修员。”

    韩康记忆不差,一眼认出了离三,抖动浓眉,犀利地指出”什么,不对吧刚刚我明明看见你在干钢筋,怎么这会儿又变成维修员了哼,你们俩是合计着想糊弄我跟赵主任吗“

    “哪能糊弄韩局你和赵主任这事,嗨,祝局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我事先跟他报备过。”张弛话头一转,转向问半晌不吭声的祝立清“是吧,祝局”

    报备报备你个头祝立清跟张弛打了多年的交道,他一撅屁股自己就知道放什么屁,明摆着就是找借口。戳那娘额逼,找死也拉着我垫背,祝立清内心暗骂了一句,但恨归恨,不论多年的交情,光是这些年的利益,他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主动替他圆场度过这一难。

    不过,太他妈便宜这混小子了,不行,晚上得再敲他一笔。

    祝立清隐隐咬紧牙根,克制着不让积蓄的怒火喷涌而出,转而难以想象地化怒为笑。

    “没有错,赵主任,韩局,这场演练,张总他其实事先通知过我,让我替他向两位领导隐瞒着,亲临现场参与这次安全演习,从中能深刻地体验到农民工兄弟所从事工作的危险性与突发性,从而能引起更多的领导更高度地注意。”

    伴随着两条紧蹙的眉毛缓缓地舒展,祝立清的语气变得轻柔,使人一听便觉得他身心轻松,像是提前获悉。

    “哦,是这样”赵建国此刻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像是告诉所有人,他的态度依旧半信半疑。

    韩康回想起祝立清在平台上的窘样,怀疑道“那祝局为什么既然知道,可刚才的表现”

    ”唉,没办法,我啊恐高症,就算事先知道,也怕。“祝立清勉强地解释。

    “那他怎么刚刚又在干钢筋”韩康再问。

    张弛急中生智,“哦,是这样的,韩局。他这个维修员啊,是我们公司通过多次的业务大比试,精挑细选出来的干将,用于工地的。但这个工作,不是全日的,它是定期抽查,季度普查。所以一般的时候,他还是要在工地干活,不过这是兼职,可以多赚一笔外快。“

    赵建国摸了摸下巴“那好,那我们就考考这位年青人,就让他当着我们的面,把刚才那台出故障的吊篮修好。韩局,祝局,你们的意思呢”

    张弛一听,嗓子眼瞬间提到喉咙,差点控制不住地失声惊呼“不妙”,但他拼命地隐忍着,又不安地望向的离三,紧张得喉咙蠕动着,不好了,不好了,要露馅了

    “行。”离三倒沉得住气,言简意赅。

    这声“行”之后,行不行,就在离三三分钟的倒腾维修之后,有了答案那个电动吊篮,就像从一个崴了脚、伤了骨头的病人痊愈了一般,重新活蹦乱跳,上蹿下跃。

    张弛的头跟着吊篮的升抬起,张弛的头跟着吊篮的降低下,他的笑脸,伴随悬吊平台的一上一下,宛如枯涩的干木耳浸了水,渐渐地泡开饱满了。他喜不自胜,轻拍陈国立的胸口,压不住声地说“这小子行啊老陈,你哪找的人才,人才”

    陈国立一想到项目不会泡汤,笑得也跟荷花似的“哪里,哪里,主要是张总您慧眼。要不然,我还真不晓得工地有这么一号人才。”

    “刚才升降的时候,为什么停不下来”赵建国考问到。

    “有几种原因,一种是可能交流接触器主触点没有脱开,一种是控制按钮损坏”

    “平台倾斜呢”

    “离心限速器弹簧松了,或者是电机制动器不灵敏”

    见赵主任、韩局长问东问西,看离三回答游刃有余,张弛搓搓手,兴奋说“多亏了这小子,多亏了这小子啊老陈,既然是人才,那就得好好关照。这样,工资翻倍,多出来的一份就由我出。”

    “呼啦呼啦”

    就在这时,忽地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呜呜的警笛声,声响越来越大,貌似那车离这里越来越近。

    刚才还一副怀疑、不停刁难离三的韩康,听到动静直起腰板问“怎么回事,怎么有警笛声”

    张弛心里一激动,差点忍不住要从喉咙喊出一声“好”。但所幸顾忌场合,他故作姿态,佯装焦急,明知故问道“不会是发生事故了吧”

    一个干事冒冒失失地闯进人的视线,慌里慌张地说“不好了,隔壁工地吊篮倾斜,有三个工人被困在上面了”

    “领导,隔壁出事了。”张弛又重复一遍,有意转移他们的注意。

    “什么”赵建国眉头一皱,“韩局,我们赶紧去看看”

    目送督查的一行人火急火燎奔赴别处,张弛的脸上终于不必再竭力掩饰难以压抑的喜悦,他哈哈大笑着说“老陈,你马上通知你工地的人,就说老子今天高兴,晚上那门口的饭摊,我包下请他们吃一顿酒。”

    “张总,这如果对面真出事了,我们这边摆酒庆贺,是不是影响不太好”

    陈国立猜到张弛高兴请客的原因,虽然对他的幸灾乐祸感到不舒服,想到隔壁有几条性命或者垂危有点担心,但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意外事故为自己可能带来的好处承接二期工程项目他竟打心底深处有点激动期冀,虽然这份希望或许是沾上血的。

    可是钱嘛,不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张弛冷笑说“去他、妈的影响要是今天是老子白事,你信不信那狗犊子除了摆酒,他他娘还会在老子门前放烟花”

    “不必说了,总之是老子乐意摆酒,你只管通知就是”

    张弛摆摆手不给陈国立说话的机会“还有,那个救了老子命跟项目的小伙子,他娘的,今天要是没他,咱们统统就白事了,嘿,哪还有闲工夫看那瘪犊子出事老陈,呆会儿叫他到会议室一趟,就说老子要好好谢谢他,要给他发奖金”



第三十八章 黑暗去了
    就像羊群无不爱草坪,但凡人,无不爱凑热闹。

    说到底,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而在华夏,好奇凄惨悲戚,更甚。

    这种人看热闹,很少喜欢看羡煞旁人遭嫉妒的幸福,大多是满怀幸灾乐祸,像观望刑场斩首似的,通过好奇的眼,冷漠的光,向着那些即将成为命运这位刽子手的“刀下亡魂”,指指点点,絮絮叨叨。

    人说,叫周作人的这个人说,我从来不怕从最坏最心存恶意的方面去推测华夏人。

    现在,一听说隔壁可能闹出人命,工地里立刻收起来对风头的离三或妒忌、或惊奇、或羡慕、或佩服的情绪,一个个纷纷交头接耳,胡乱臆断猜想。

    “都叽叽歪歪什么呢,还不去外边看看,看看有什么能帮帮隔壁的”

    张弛一声吆喝,犹如开了堤坝的闸放水,他们三三两两一溜烟地跑的没影,留下来凑离三热闹的,已经所剩无几。

    “行啊离三,真没想到你还会这手,藏得够深的啊”

    深藏不露的离三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露了一手,把李天甲看得是一愣一愣。他回过来神,用因为激动而发颤的拳头,重重地捶在离三的肩膀,激动道“啥时候会的,看起来挺能耐的”

    “是是啊,离三兄弟,你你咋还会修这个哩”李土根怔怔地盯着离三看,脸色呆滞,眼里尽是不可思议,说话更是舌头捋不直、说不清。

    马开合不像他们一样,一惊一乍,但也惊奇,向离三投去疑惑的目光。

    “呵呵,没什么能耐,四哥,皮毛功夫。”

    离三一面把扳手等器械收拾回工具箱里,一面说“以前在陕西那会儿打工的时候,工地里用的多是别的地儿淘汰下来的,没几样不是老化的。平日里人多活又重,用久了,发生点磨损故障是常有的事,总容易出意外,经常割伤烫伤。我呢,当时就留心了下,偶尔抽空到图书馆翻了翻书,又跟学校里的电工请教会儿,想着这些设备哪天万一坏了失灵,自己能赶紧搭把手,快速处理,同样“

    “寻思靠着这点维修的粗糙手艺能在工地多兼一份职,多挣一笔钱。没想到修着修着,倒渐渐有了一些经验,马马虎虎能对付一些情况。”离三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谦虚道。

    “嚯”

    李天甲冷吸一口气,像是第一次见面似的重新打量起他“难怪钢筋你这么快就上手,合着你小子之前就在工地干过,还是一个多面手,居然连维修这么精细的活都会。”

    “什么多面手,四哥,可别这么说。”

    离三苦笑着摇摇头,他何曾想过因为多面手而得到赞赏,他只是生存所迫,被迫着东学西学,就像孔子,“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为了挣学费医药费,为了还人情还钱债,离三就是这样想尽办法能多会多懂的东西。

    “我也就是图个技多,能多挣一份是一份。其实只是一个二把刀,里里外外只会这么几招,没多大的能耐。”

    “你看你,成,你小子想揣着低调。”

    李天甲嘿然一笑,“但一句谢谢四哥还得说,刚才要是没有你站出来,那几个人的命一没,咱们工地连带这七十多号人辛辛苦苦快一年的工钱恐怕都没着落了。就这,四哥大晚上要多敬你几杯,好好谢谢你”

    “四哥,你这话说重了”

    就在此时,忽而不远处的工棚二楼响起传唤声“喂,刚才那个修机器的,到会议室一趟,张总找你”

    “老陈,你是怎么搞的。刚才要不是赶上工地恰巧藏了一个维修工,你知不知道这场意外后果会多严重”

    面对张弛的兴师问罪,陈国立面露难色,尴尬道“张总,我也不知道啊,按理说没道理啊,整个工地,我可是里里外外检查了有三遍了,该维修的都维修了,该报废的都贴报废了。谁能想到这吊篮会出这事,这这真的”

    “你不用说了,负责检查吊篮的那几个立马给老子滚蛋还有,结算工钱的时候这个月的工资扣光。娘、的,出了这事还想领老子的钱,做他、的美梦。”

    陈国立一听“结算工资”,即便辞退几个农民工略感心痛,但脸上的喜盖住悲,他含笑着拿出一堆工程量单,说道“张总,上两个季度的,人工总共五十万四千。这是清单,您要不审核一下,看多了还是少了”

    张弛瞥了眼厚厚的工程量单,冷笑道“老陈,你想什么呢。今天因为你的疏忽,差点把天捅出窟窿,现在你还有心思跟我要钱啊”

    陈国立瞪大了眼,愤愤道“这张总,你这话就不对,事故归事故,工钱归工钱。何况昨天不都讲好了,等人领导视察走了以后,就把大伙去年半年度的人工费结了,怎么能说变了卦就变卦“

    “是啊,是说给钱啊,可今天这事,老陈,你觉着你好意思跟我张口要五十万”张弛摆明想借事故,压一压结清工钱的事。

    陈国立顿时急了眼“张总,生意可不兴您这样做的。当初你请我干活的时候,可是“

    “诶,老陈,你先别急啊,我又没说不给你钱。我的意思啊,”张弛拍了拍陈国立的肩膀,和颜悦色,“因为这次的事啊,可能惹的祝局不愉快,今天晚上老子得放血让他满意,既然事情是你们这边出的,是不是得由你们担当一下”

    “张总,您的意思,是想拖一些款子,这次先给祝局点安抚着”陈国立混迹了多年也修成了人精,一下子便明白。

    张弛缓缓地坐在折叠椅上,翘起两郎腿,摇头晃脑“诶,老陈啊,这次也是没办法,谁让好不不巧生了场事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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