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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来的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柯一凉

    会议室里气氛格外凝重,沉重得陈国立的眉头也随之向下紧皱。

    “可是张总,事故不没发生吗,你和我,不还好好地站着坐着“

    张弛抽着雪茄,“可要是发生了呢“

    他把一堆本需要审核的工程量单材料扔在木制讲台前,啪的一声手拍在硬邦邦的木板上,青黑着脸说“张总,揪着这事可没意思。这做买卖,可是贵在一个诚字。”

    “哎,老陈,你别着急啊我没说不给你结清,只是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啊。”

    张弛仰起头,向半空轻吐了一口烟“这做建筑承包工程的,哪处不得花钱。上下要打点着,哪处大爷小鬼不得伺候着。再说了,大头上,除了你们人工占大头,该掏钱给材料商一部分吧,不然那些个钢筋、混凝土、水泥谁给啊,总不能你们变出来吧”

    “张”

    “老陈,你先听我说。”

    张弛截住陈国立的话“最近出了很多的事,这裕泰他们家的财务出了点状况,不瞒你说,其实就是面铺太大,空了他们的钱袋,紧巴得慌,可他、娘的,却连累老子跟你们饿着。嘿,实话跟你讲,这次之所以能向他们成功讨来八十万的工程款”

    张弛举起手,拍了三下自己的面颊,一下比一下重。他狞笑着“是妈、的我这个总经理豁出脸,在人刘总面前装了三宿的孙子,从ktv一直娘、的装到洗浴中心,当着那帮小姐的面就差把我下面那玩意儿阉了能成奴才太监。可这么装,他也才抠搜搜挤出那么八十万,怎么能喂饱你、我还有材料商这三条狗呢”

    天下无不是父母,听着不像孝顺,倒像“儿皇帝”认衣食爹妈,找了强人当靠山。那既然都唤了“爹”,再改口称呼“爷”也没什么大不了。这年头,天底下多的是大爷,而更多的是削尖了脑袋想当人孙子的。

    张弛摊摊手,故作无奈的神情说“更要紧的是,那些材料商里给我供货的,有好几家都是人裕泰指定的货家。老陈,你想想,我敢短了他们的应付款吗”

    陈国立终于怒火中烧,话里也带了三分火气“张总,去年俩季度您就是这么说的。现在三月又三月,不至于钱都得让着材料商吧,也该留一笔聊了聊我们这笔账吧。”

    “唉,老陈,也怪我当时谈项目多喝了几杯,昏眼的时候没瞧出设计图要求的钢筋、混凝土这些,它裕泰他、妈的质量标准定这么高。嘿,这材料钱死贵死贵啊,可那姓刘的王八、犊子给的呢,每逢给的有时候还不够材料钱的,这你让我到哪说理去”

    “那不对吧,张总。”

    陈国立冷笑,心想都在建筑行当里混,蒙谁呢设计图上标的那些高标准材料,合着不是你们建筑公司跟设计院组团忽悠开发商。明面上写怎么地,背地里偷工减料用低标准,等混凝土一浇盖成楼,谁一眼看得出来。鬼六子,我帮你遮遮掩掩搞进一些废锈钢筋,靠、你娘不讲究,还想着拖钱。

    “那总不能为了材料,就活该让我跟弟兄们受委屈吧。况且今年这好几个月的工钱,你也都一点儿没结。就前些会儿,弟兄们怨气很重,都在议论纷纷,闹着要罢工,是我考虑到你的难处,在合同外主动帮着垫资了仨月的,否则这会儿恐怕他们早捅到政府那,就等着领导那怎么说来着,对,不准拖欠农民工工资”

    张弛眼皮一跳,进而笑眯眯说“老陈,我体谅你还有你下面农民工的难处,可谁又体会我的难处啊大家出来闯江湖做生意,讲的是一团和气,互相帮忙,你就当再帮我一次,三十三万,先给你三十三万救救急,剩下的六月份一并结算”

    陈国立绝不妥协“张总,不是我想跟你搞僵关系,是你现在连去年的款都不肯结清,这样做下去会让我还有手下人都没底,担心做完,张总你又像这次拖着欠着,恐怕到时候会让他们寒心没劲头的,就算是这一季度再运材料来,我怕他们干劲不足,那些栋楼怕是长不了个头喽”

    站在张弛左侧的跟班伸直手臂,恶狠狠道“你敢威胁我大哥,别忘了刚才吊篮上是谁差点害死他”

    陈国立大喝道“孬逼、将的,你小子胡说什么。谁害死谁,你老子我不也在吊篮上”

    咚咚咚剑拔弩张之际,几声敲门响,宛如鸣金,屋内的刀光剑影倏忽消失。

    “哈哈,老陈啊,我这小兄弟刚出道,年纪轻不懂事,你多包涵啊。”

    弛将雪茄摁在烟灰缸,使劲地碾了又碾,又笑了笑说“有关工钱的事,我们等会儿在继续。眼下救我们小伙子来了,我们理应先好好感谢他才是。”

    陈国立黑着脸,双手抱胸“那是自然。”

    站在门口的,便是离三。当迈进会议室的第一步,敏锐的他察觉到氛围异样,但揣着明白故作茫然,一脸憨实地面向一众人“张总、工头,你们找我”

    张弛眼前一亮,拍着掌大笑说“哈哈哈,救我跟老陈的人才来啦”

    他看了看默不作声的陈国立,含笑地把威利牌的铁皮盒递过去“哎,年青人,抽不抽烟啊来,抽抽我这个。”

    离三摆摆手,推辞说“张总,我农村来的,抽的多的就是红双喜。抽您这烟,我怕糟蹋了,也把嘴弄刁了,再抽红双喜就不是味了。”

    “臭小子,你懂什么,张总这烟可是好烟,叫雪茄,可名贵着。给你抽那可是看得起你。”

    陈国立话里头在教训离三,但手头上摸出了自己的半包利群烟,递过去“算了,你还是别抽了,糟蹋张总的好意。”

    “诶,老陈,别这么说嘛,我倒觉得这小子不错。“

    张弛眯着眼,一把将陈国立的手臂拉了下来,同时扭头冲其中一个跟班吩咐“哎,歪头,你马上,麻溜到外面杂货店给我恩人买两条红双喜回来。”

    歪头颔首,头一点不歪“是,大哥。”

    看出离三又想推辞,张弛重重拍了他的手臂一下,继而轻轻拍了又拍“别推辞,年青人,这是你应得的一点点奖励而已。”

    说话间,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却若隐若现着刀疤剑痕般的皱纹,隐隐散发出一股人的凉意,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感觉。

    离三望了望陈国立,只听他说“张总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那太谢谢张总了。”离三装憨道。

    张弛见状,咬着雪茄,一把伸手勾住离三的肩,拉着他反身面向陈国立,一边走,一边问诸如“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在工地做什么”种种亲近人的问题,离三一一作答。

    “为什么出来打工啊”他又问。

    “挣得比种田要多。”

    张弛稀奇道“噢,种田那你这一手维修的本事,又是从哪学来的”

    离三以回复李天甲的又重复了一遍“张总,以前农闲的时候为图多挣几钱,就经常到工地里打杂工。那会儿工地机器都旧,总出故障,这不又想图俩个维修钱,自己琢磨试了一阵子,勉强算会一些简单的修理吧。”

    “自己自学出来的,好,好,也多亏你自学出来的本事,可把老子跟这项目的命给救回来了。要不然老子辛辛苦苦搞起来的工程,嚯,全他、娘地可能便宜了别人。”

    张弛貌似刻意忽视陈国立的存在,他径自坐在折叠椅上,接着拍拍他旁边的空椅示意离三坐下。“我得感谢你,真的,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感谢你”

    “这样,鉴于你刚才的表现,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决定让你们工头把你的工资调高一倍,多出来的钱就由公司出。”

    张弛又举出三根手指,“另外啊,我准备了三千块钱,当作这次你替咱们工地化解危机的奖金。哎,六子,把我皮包里的信封拿出来给李三。”

    离三丝毫不客气,视作理所当然,他双手接过信封,眼既不看它一眼瞧瞧,手也不打开它一缝数数,只欠身看向张弛说“谢谢张总。”话毕,他又看向陈国立说“谢谢工头。”

    张弛像是赌气,有意地分清楚他跟陈国立“哎,先别着急感谢你工头。这纯属我一份心意,接下来老陈他怎么表示你对他的救命之情,老子就没兴趣知道。不过现在”

    张弛两臂放在左右折叠椅的椅背上,语气忽转严肃道“老子感兴趣的是,那机器到底怎么故障的”

    “张总”陈国立情急之下霍地从折叠椅上站起来。

    离三看了眼陈国立,神情凝重。

    张弛保持着严肃的姿态,一板一眼地问责“哼是不是有人疏忽大意,没有检查清楚,遗漏了忘记修理造成的李三,你尽管如实地说,千万不要因为什么工友情就包庇别人,也不要因为你们工头在这里就隐瞒,大胆地说,说出来我不但保你没事,而且”

    陈国立闻言,怒极反笑,心想我说你他、妈怎么跑去亲近这小子,又是送烟又是送钱,原来在这里等我,想从他口里把吊篮的屎盆子扣我头上,逼着让步。

    他冷笑着,冷眼旁观张弛勾住离三的肩往身边扯近,可是一举一动没显露半分的不满,也没有一言一行打扰张弛的行动,就像一个局外人似的就这么看着。

    离三不懂其中的龃龉,他思索了半刻说“张总,那个机器应该是有人故意破坏的。”

    “什么有人搞破坏”陈国立眉毛一挑,露出意外状。

    张弛瞪直眼,厉色道“仔细说,说清楚点”

    “我刚刚维修的时候,拆开来检修,发现之所以出现控按钮失灵的情况,是因为机器里面有很多的砂石。但按理说,前些日子工地里四处检查机器设备,我又昨天顺便检测了一遍吊篮的运行,如果当时机器里有那么多的砂石,吊篮肯定就出问题了,不可能拖到刚才那个时候”

    “你说的是真的”

    张弛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信服了离三的说法,也立刻锁定了罪魁祸首

    哼哼,狗犊子,找内鬼阴老子是吗

    哈哈,没想到阴我不成,反被老子安排的阴了吧。哼,虽然老子手下留情,不让人弄出人命来,但当着市区里的领导出了这档子事,不说今后够不够格跟老子争工程,就你丫这公司,上下打点能保住命就烧高香喽。呵呵,跟老子斗,去你、娘的做梦吧,哈哈

    “你们,都别送了,都别送了,就这再见吧。”

    从工地里出来,张弛挥手致别,转身顺势钻进路虎揽胜,对司机座的歪头说“开车送我去和平饭店。”

    话刚落下,又自言自语喃喃“妈、的,狗犊子今天这一手,害得祝立清那货差点跟老子翻脸。不行,今晚得想法稳住他,否则他一使起绊子,我这正大腿迈着就摔得更重了。”

    歪头不悦道“大哥,姓祝的不讲究。这些年,吃咱们的酒店,住咱们的别墅,开咱们的汽车,玩咱们的女人,拿的卡也够多了。可他非但不收敛,两年来还变本加厉,要我看,不如给他点苦头尝尝,叫他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歪头,过过嘴瘾算了,还得按着规矩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对当官的动粗。哼哼,他也不容易啊,快退休了才坐上这位置,不赶在退二线多捞点养老的钱,到时候权力一交,谁还会送钱给他。”

    张弛看得通透,“总之对付贪,无非多花点钱,比起麻烦,还算值得的。六子,叫你准备给我大侄子的生日礼物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大哥。”

    张弛嗯了一声,说“对了,明天你通知公司财务,叫她给老陈的账号打三十六万七,来支付上年那群民工的一些工资。”

    六子提醒说“大哥,您决定给那三十六万,放出三四月,能赚”

    “人老陈既然都拿罢工说事,我们也别太把关系搞僵,毕竟楼不是没盖好嘛何况如今中央的领导发话清欠拖欠款,又他、赶上到处民工荒,也就他这样手底有七八十号人,建制齐全又是熟练工人,好使唤也好用。以后如果咱们接下裕泰的二、三期工程,兴许还用得上他。”

    张弛眼看车窗外,轻声说“况且老子还想着”




第三十九章 神木
    我是马开合。

    到十五岁,一直是安皖宣城一个偏远山沟里一户人家的独子,父母双全,他们养活的了我,却供不起我念书。初中辍学,一直帮衬着家里农活,日子不好,但不坏。

    九八年,发洪水,田淹了,村毁了,人也遭了灾,独独我嘎爸爸爸遭了“祸”。他得了大肚子病血吸虫病的俗称,什么都不懂的村里人怕传染,拦着当时哭哭喊喊的嘎妈和我,把他隔离去别地儿。

    等水退下来,他的死活没人知道。

    只知道住了十五年的房子,像碰碎的鸡蛋,木头瓦片碎了一地,自己的枕头、被子,甚至是把柴刀全给冲走了。

    无依无靠,无处睡觉,我嘎妈带着我回到她娘家,里面没有血浓于水的温暖,只有舅舅舅妈如洪水般的奚落冷眼。

    熬了三个月,我嘎妈终于经娘家人撮合,改嫁了,讨来的彩礼钱全让姥姥给舅舅盖新房。而我,一分没有,平白无故,嘎妈就这样离我远去。因为嫁的男人不愿意我认他爹,说是十五了,养的生怕养成一头白眼狼。

    于是十五岁那年,我,无父无母。

    那个时候,洪涝把村里各户的家、地都给“吞”了。他们自己的家都没了,谁会有心思顾及我这个无家可归的

    那个时候,我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会的,除了认一筐字,识一地粮,别的什么都不懂。幸亏天无绝人之路,那会儿撞上黔贵打工回来的俩同乡,他们要招工。

    那个时候,村里往城市务工,没人熟人压根找不到门路。运气好,他们相中了我,还愿意包我车票钱。印象很深,那一次我跪下了,泪流满面有没有不清楚,但泣不成声是铁定的,因为出发那天,我的嗓子还沙哑着。

    一路上,我以为他们是好人,做什么都麻利乖巧,就想和他们交上干亲,结果到了站,竟真的实现了。有一刹那,我感觉,一块伤心的心田终于浇上高兴的泪水。

    他们给我办了一张假的身份证,许我认那个年长剽悍的叫“表舅”,对我一直挺照顾有佳的年青让我唤他“表哥”。双手接身份证那一刻,我无比地爱他们,因为他们给了我一个家,同样,我无比地恨我嘎妈,因为她夺了我一个家。

    接下来,“表舅”和“表哥”用好几辆大巴的路程,把我从黔贵火车站带到了一座矿场里,给矿长介绍的时候他们谎称我十八岁,我信任他们,木讷地点头称是。矿长看我是标准的农村娃,试了几下很有力气,合格留用了,给的工钱不高,两百,但包吃住。

    我满心欢喜,还没等领第一个月的工钱,就掰着指头,盘算着该给“表哥”、“表舅”买点啥。可没过五天,呜呜警笛响着,突然来了一群警察,他们好十几人围追堵截,竟把表哥表舅逮捕了,说他们是什么“矿洞诈骗谋杀案”的嫌疑人,还将我带回了警局调查录口供。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面慈的不一定心真善。就像他们,他们招供说,居然想隔段时间把我杀了,谎称矿难找矿长讨一笔抚恤金。呵呵,我的命挺值钱的,能从厂里讨到一两万。

    就这样,我幸运地躲过命劫,留下了性命,可就是那两百块包吃住的饭碗丢了,原因是矿场停工整顿,禁止雇童工。

    失了业,一个安皖的人在黔贵的土地上,人生地不熟,沦落成一个流浪的小乞丐。所幸扒垃圾堆、偷鸡摸狗没干多久,又有一家煤矿厂暗地里重开起来,广纳群“贤”,招了我“屈才”当背煤童。

    发一个竹篓,里面能装大约一百斤的煤炭球。订这些煤球的都在五十里、一百里开外的乡下村庄,那边的山里,家家户户都以种烟烤烟发财,所以这煤球隔三差五就要,少不得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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