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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来的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柯一凉

    也耽误不得,因为煤球堆在一块会自燃,能烧的竹篓滚烫滚烫像着了火。

    一开始跑,煤粉容易吸到嘴里、鼻子里,惹得我咳嗽流泪,后来习惯了,也就能顶着灰头黑脸,不要命地跑。

    借这个,我挣了钱,一趟几十里山路,一趟五毛钱。

    一天下来,我能挣6块,够买几块面包,对付着肚子吃完还能剩一两块,那时候,我梦想能趁热吃一碗三四块的螺蛳粉。

    可是始终都吃不到,因为有时候太饿了,可能前些时候攒的也都搭进去了,也就凑不足钱买一被褥,买一衣服,买一裤子,买一鞋子,什么都买不起,冻也就挨不住。

    黔贵的冬天,对于单薄衣服的自己,真冷。

    尽管在桥墩下,烤了火,我又找了很多干秸秆垫着,但冬天一来,还是瑟瑟发抖着被冻醒。可实在没有棉絮被子,也买不起,更不会做梦想着有人送我,咋办

    偷。

    虽然土地教会了我敦厚,可皮糙肉厚一样经不住生存的鞭打。

    何况,天寒了我,人冷了我,我又何必拿我冻坏的脸贴他们热屁股呢偷呗,不偷我会死,他们被偷却冷不死。

    于是,我有了被子,有了棉袄,有了棉裤,还能换着袜子穿。再然后,我十六岁第一次换了一双新鞋,据说还是大品牌,叫回力。

    再到后来,瘦的跟麻杆似的我,黑的跟煤炭似的我,竟然硬生生撑到了十七,而且在深山老林里,幸运地找到了一座灶君庙

    庙里的墙塌了一截,其它几面的墙皮也掉了,露出斑驳的砖块色。稳坐中央的灶君神像,它上面的屋顶裂了一道长长的缝,阴天时就老往里飘风灌雨。

    但跟桥墩一比,肯定只好不差。

    终于,我不用再睡桥墩了。我打算住这儿,花了半天的时间偷了一户人家一口正煮着菜汤的锅,捡了一些破烂,铺了一地的秸秆棉絮,吃睡在这,有了一个家的样子。

    很久很久,以背煤为生,靠偷窃为活,偷生,就是为能苟且地活着。多活一天,就多一天不让阎王爷派牛头马面捆了我下地府,因为我的罪,注定要走十八层的好几层。

    不清楚是不是应了“坏人活千年”的话,也不清楚是不是灶王爷看我可怜,迟迟阻止阎王爷来收了我,总之让我活到了遇上我师傅。

    打那以后,灶君庙这个家我才别了,从此四海又成了我的家。

    之后,等等,我为什么会想起这些,我不是在和离三他们三个吃饭吗

    喝多了酒微醺的马开合回过神,直起驼着的背,他呆滞的双眼又闪烁有神。他记起来了,他自己是因为听见了久别的“煤”,才陷入了这沉沉的回忆。

    “6月15日,国、家发改委调整了南方、华东、华中、华北4个区域电网的电价,电价总水平平均提高了22分。调整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为了解决电力企业成本增支问题,调动电力企业生产经营的积极性。那22分钱究竟能否有效调整煤电双方的心理平衡呢有请专家”

    此时,一台搁在木桌上的16寸彩电,里面正播着“煤电之争”的专题报道。

    然而,小饭馆里消费的升斗小民对此毫无兴趣,他们中的一人实在听不下去,放下筷子,冲忙活的老板娘直嚷嚷“哎,老板娘我说你把遥控板又放哪啦给我换一个频道,那个那个大汉天子就快播了。”

    “先看这个,这个要紧。”旁边一桌有一个中年人驳了一句。

    “要紧,要紧有啥用你看了以后,电价就不涨啦”那人朝中年人瞥了一眼,一把抢过老板娘递来的遥控器。他一边换台,一边大大咧咧说,“官府说涨,它就会涨,咱们老百姓能咋办就受着呗,难道还能去大门口去苦去闹求别涨”

    人很多就是这样,情愿活得糊里糊涂,不明不白。他们觉得,就算问清楚了为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该涨的总该涨,该跌的总该跌,自己茶米油盐的生活反正一样过得不好。反倒是因为知道的太多,那种没有希望的无力感,只会使生活也变得不舒服。

    中年人瘪瘪嘴说“那听听总没错,至少国家涨的合理,多交钱的时候我也舒坦些。”

    “合理咋啦合理我掏钱也不舒坦,还不如多看会儿电视去去火。”那人把频道摁到教育3台,王刚扮演的主父偃随即出现在清晰的画面中。

    他们得过且过,凑合着活,比起为什么生活这么紧巴,为什么挣的钱少花的钱多,兴许还不如问明白电视剧里男主角为什么会喜欢女主角。至于煤价的涨,他们,就和千百年前的老祖宗,一样承受着。

    “开合,你发呆想什么呢”李天甲嚼着几粒花生米,凝视着他。

    “没没什么,来,四哥,我们走一个。”马开合噙着泪跟李天甲碰了一杯,但那份心底沉痛的话,清醒的他却不会往气氛轻快的酒桌上说。

    搁下酒杯,啤酒喝入肠胃里时,眼泪便从眼眶里夺目而出。他止不住在想,到底那狂飙增涨的煤价里,掩藏着多少像他这样童年的凄惨。




第四十章 秀才造反
    “喝酒咋还哭了呢”

    李土根眨巴微醺的眼,伸着稍弯的食指说“是想到啥伤心事嘞说说出来,借着酒都说出来”

    说完刚打一饱嗝,后背就感觉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啪

    李土根转过满是醉态的脸,瞧是李天甲的手,迷糊问“师傅,你为啥打额”

    “你洋唬啥你来劲什么人愿意讲的自己会讲,你别瞎起哄”

    李天甲打算多训斥他几句,却发觉李土根满脸酒红,死死撑着快垂下的眼皮,语气一软,轻轻责怪“你看你喝那么多酒干嘛喝得跟呆鹅似的,得亏明天就放假。”

    李土根耍起酒疯,手捧着空杯晃晃悠悠举向李天甲,“酒,酒额还能喝呢。来,师傅,额师徒再走一个”

    离三攥住他的手腕,从他手里夺过酒杯,同时看向一旁的李天甲“四哥,我看土子再呆下去就该耍酒疯了。要不你先带土子回去,我留下来陪陪开合”

    “没事,没事,我酒喝得也不管筋不行了,正好一块走。”马开合抹了一把眼角的泪,作势站起来。

    李天甲摁住马开合的肩往下压,“不,开合,你再多留一会儿,让离三再陪你整点。”

    “四哥”马开合诧异地望向他。

    “开合,喝酒这事啊,遇着像土根耍酒兴的,是坏事,可遇着有心事,那就是好事。”

    李天甲轻拍了拍马开合的肩,劝慰说“留下多喝几杯,酒这玩意儿虽然喝多了不是啥好东西,容易倒酸水,可总比你肚子里憋的那股苦水要好受得多,再坐一会儿,让酒好好给你调剂调剂。”

    李天甲挽着李土根的胳膊,边将他扶起来,边说“离三,工头给你的钱怪多的,放在这里不安全,我先替你拿回去。”

    “行。”

    李天甲接过信封,接着将李土根的手臂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娘、咧,这小子怪沉的好了,离三,那你多陪陪开合,我先带土根回工地。”

    “行,四哥你慢走”离三也不推辞。

    “我看还是算了”僵着两腿的马开合动了起来,他转身打算跟着一块回去。

    “坐吧,酒还剩几瓶,喝完别浪费喽。”离三用开酒器起了啤酒瓶盖,“何况借这个机会,正好把上次没聊完的续上”

    “聊上一次的”马开合低落的情绪顿时冲淡了几分。

    “你不想吗”离三把一瓶启封的啤酒递过去,“还是你忘了”

    “忘了自个姓,也不会忘了这件事。”

    马开合一脸郑重认真,他为自己倒满了酒,便放下酒瓶端起塑料杯,“因为打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一个人才。这些天观察下来,越来越觉得自己没错,你肯定是。”

    离三举起酒杯向着他“噢,怎么看出来”

    “当然从眼睛里看人。”

    马开合咕噜咕噜灌下一杯酒,哈了一口气,笑呵呵道“你还别不信,虽然我是比不上我师傅,可在道上也混了个诨号,咳,他们都叫二眼。”

    “二眼”

    马开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似玩笑地说“肉眼看人,慧眼看才,心眼看根。我这双眼睛,将将算得上二等,凑合能识得几个人才。”

    离三眉梢一扬,“人才你这对珠子里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才”

    马开合几次端详离三的面容,眼神扑闪,沉吟半晌,感慨说“恕我肉眼凡胎,道行太浅,勉强看出个文中猛士,卿相侠士。只知道你的命禄,又绝非久居人下。唉,惭愧,功力不到家,实在看不尽,看不透呐”

    “若是一般马前卒,就不需要动你两只眼珠子了”

    离三轻拍马开合的手背,笑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功狗再有功,也是狗,沾腥带血,杀人如麻,注定上不了台。我想就像之前说的,最好这把剑一辈子也不出鞘,要亮,得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才值得。”

    “你说的这把剑,人杰握不动,得人主。”

    “谁主沉浮啊”离三低沉地吟诵着一句诗。

    马开合冷吸一口气,追问道“枭雄,奸雄,英雄”说完,眼珠子在眼眶里跳动,他喃喃道“嘶,离三,你将来走的可是一条血路啊”

    离三坚定道“亮什么样的剑,走什么样的路。我这柄剑,誓要拿大势作剑锋,拿政商作两刃,拿实业作剑脊,拿金融作剑柄,拿国际作剑环。”

    马开合手一抖,酒洒到了外面,脸上一片震惊。

    与此同时,旁听的有的人在沉默。

    “小家伙口气不小。”在他隔壁桌背对的老人一听,轻笑道。

    “当真是一把好剑。”马开合心驰神往,“只是打造这样一柄剑,会很难,会很苦,还很长”

    离三把酒一口灌进肚中,坚定得多少匹马也拉不回来地说“那也得走,不过现在得潜着。”

    “潜着好,潜龙勿用。”马开合一口把瓶盖咬开,替离三满上酒,又给自己倒满,“离三,我二眼今后就跟你,你指哪我打哪”

    离三跟他碰了一杯,呷了一口,“不要跟着我,我可能不是你的领路人,跟在我的后面或许连汤都喝不着。二眼你还是跟我并肩走,做我的朋友,寥寥几个中的之一,我们一块上路。”

    “那从哪上路”

    “书。”

    马开合惊讶道“书”

    “很奇怪”离三啜了一口酒。

    “不奇怪。因为或许别人不知道,可睡在你上铺我清楚的很。每回夜里十一点,总是这个点你才从那路灯口回来。可容我多嘴问一句,你为了什么,究竟为了什么把劲儿用在书上,难道你信书,信知识转运”

    “你觉得白费劲”离三看他没有反驳,嘴轻轻一咧。

    “尽信书则满盘皆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才是读书。何必把大把大把的时间精力全耗在这上。”

    “那你说该放哪”

    马开合被问得一愣,微张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好钢得用在刀刃上,读书这块料多半打不成你说的这一把好剑。”

    “离三,古来有多少英雄好汉,枭雄王侯,远不说刘邦曹操,只说那朱重八、赵匡胤、张作霖他们,那哪一个不是从草莽江湖淌过来,又哪个是正儿八经靠读书混出名堂强人强运,这强是靠打出来的,不是读出来的像那些个什么名士风流,狗屁,哪个不是投机附庸之辈。我说这些,你还甭管信不信,可至少我敢打包票,这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人物,就真没有一个读书种子能有王霸的命”

    “说得倒有点意思。”隔壁桌的老人莞尔一笑。

    “哈”

    激动的马开合喝上一口酒,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秀才领兵,一事无成,这不是没有些道理。离三,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没有轻重。这书啊,读傻了就是彻头彻尾没用的书呆子,废了。可你就算能读活份喽,又能怎样,莫非能变文曲星成仙不成到底就是个教书匠,最好是个泥瓦匠,给人添砖加瓦。嘿,这么一个人,难道你指望他带一帮子人烽火狼烟打天下吗”

    “那你说的秀才,都有谁呢”离三昂起下巴,四目相对。

    “出名的,两个,黄巢,洪秀全”

    “噗嗤”离三赶紧别过头,忍不住地大笑一声,嘴里的酒立马喷在地上。

    面对着惊愕的马开合,离三扬了扬眉,连连发笑“屡试不第的也能叫秀才在我眼里,他们充其量一个只是贩盐的走私商,一个只是愚昧的宗教狂,根本算不得秀才,因为秀才是要中榜了。”

    “只能说,他们都是落榜进不了城享不了富贵的农民知识分子,恰巧因缘际会,赶上时局弭乱揭竿而起,让他们成了气候,成了农民军的头头,在历史上留了一笔。可是,历史上即便没有他,也会有其它人站出来。”

    马开合劝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没有那你这么读书”

    离三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不,其实以秀才成事的有一个。”

    “谁”马开合双手按住桌面,身体不由前倾,目光灼灼地看向离三,一脸的期待。

    离三不语,指腹沾了点酒水在桌上写了个字,然后两眼放光,紧紧地盯着马开合,目不斜视。

    马开合一瞅,忽地一哆嗦,全身上下就像扎在了冰窟里,冻得他僵硬了脸上那呆滞震惊的神色。半晌,他才仿佛从黄钟大吕的浩荡声中强自回神,却心肝仍旧迸跳欲裂。

    马开合瞠目结舌,结结巴巴“你是说”

    离三扬起手臂挥舞着,“书也是力量。当别人在资本原始积累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是把书当作积累的一部分。关键在于不能本本,真理永远在大炮的射程里面。”

    “老爷,他说的秀才是谁啊”隔壁桌伺候倒酒的小胡一边斟酒,一边请教道。

    老人不作回答,脑海里慢慢地浮现出的景象,他两指轻叩桌面,半阖着眼,稍顷才说“这小子很有趣,记下他的样子。”

    小胡按吩咐看向离三,突然一惊,低声说“老爷,就那个年轻人。”



第四十一章 盘龙卧虎呀 高楼顶(上)
    五一,立夏的天,闲暇的游客揣着火热的心,四面八方地涌向沪市。

    沪市,就像开门迎生意的雪糕店,在大热天里开开合合它的冰柜,任人品尝各色口味的冰点。

    富裕的,在黄埔的外滩、南京路步行街、城隍庙,在闵行的锦乐花园、七宝老街吃着这样像哈根达斯的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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