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来的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柯一凉
离三疑惑道“十五块,可是几天的饭钱啊,玩一个游戏值得吗”
“当然不值啊,所以俺找了个办法,你们瞧瞧”秦明眉飞色舞,移动着鼠标,指针在召唤兽来回晃动。“这几只召唤兽一卖,就值一张点卡哩。”
“额说秦明,难怪这些时候都不玩cs,原来在干这个。”李超插话道。
“嘿嘿,那是。这俺费了不少工夫,也是运气好,竟然真攒到了。”秦明不无得意,他操纵着人物到天台,接着疯狂地按“升级”,一口气提到了20级,他洋洋得意“一般一张点卡也就够10级升到20多的,哪像我,一出来就20级”
“你攒下这副家当,花了多久”离三问道。
“不多,也就每天耗2小时在海底,差不多半个月就够了。”秦明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开始叫卖。
像工地附近的黑网吧,收费大抵是一小时一块五,秦明每天花两个小时,半个月就是三十个小时,四十五块钱。
“9级到10级,花的时间久吧”
秦明说“哪有不少等级高的会带新人,2、3小时或许就10级了。”
两三个小时就10级,那接下来充两张点卡,眼下秦明是不是不止二十级呢
也许会,也许不会。离三虽然不懂游戏的等级机制,但他明白小人物的精明,往往结果倒不是很精明。就像节俭的人把剩菜馊饭留着,却把健康吃坏,治疗的钱可能是他吃糠喝稀几个月都挣不回来。
人有穷命,但千万不能穷心。因为心一穷,眼里的天就矮了,脚下的路就窄了,连累着自己胸怀的志跟着短了。长此再面对无穷无尽的利益机遇,小手小脚哪怕伸直了,也够不到什么,只是蝇头跟当下。
可人得要有长远,因为日子长着呢。
秦明依然为自己的精明沾沾自喜,离三摇头失笑,没有直言相告。他默默把视线转向屏幕,端详五一休市的股市行情,以及新浪、搜狐、凤凰等门户网站财经板块里的信息。
看了一会儿,电脑的屏幕显示着齐安药业日均线,离三观摩着五天、十天、十五天的走势,他心里大致有了底
五朵金花看似盛开绽放,在为即将冰雪消融的熊市寒冬预告生机的春天到来。
可是,总揽全局的离三,却看出点名堂,这不过是大庄们“回光返照”的手段,已经扛不住今年严峻的金融环境,纷纷敲锣打鼓,红旗招展,释放一个个利好的假信号,趁机迷糊股民们的判断,蛊惑着人心,煽动着跟盘,再一个个像温水里煮的一只青蛙,纷纷抛股离场。
而齐安药业,便是其一。
不过,它的高明之处在于,竟然手头里还有剩余的资金,充当燃烧的木柴,配合着像“狼来了”似的翻版“牛来了”的消息,企图技术操盘,烧一把冬天里旺盛的大火,乘机高位逃脱
在买盘挂进一二位置,在低位通过小幅度有意拉升,推动股价上扬,释放做多信号,表明买盘较强。
托至阻力点位横盘又一段时间,渐渐拉出就像愿者上钩的钓鱼线一般的长阳,等待散户上钩跟盘。
接着小额度在卖三、卖四抛售,同时抽出托单的数量和金额,在略高于上市价的价位低位吸筹,摊平成本。
然后,离三摸了摸额头,应该在五一休市完以后,会有一波小幅度的上涨,呈上攻态势,显示多头实力,表明高点意图,接着平缓走势,等过几天慢慢地,向下砸盘,借机出逃。
望着k线图,离三手托住脸,此刻在想我该先买哪些书呢
五一之后,继续劳动。
时隔五日,正坐在书店门槛的老人,一身打扮不像初见时那般仙风道骨,原先一头雪白的飞蓬梳理得平整,身上也换了一身整洁的灰黑色中山装,气质转瞬由倚老卖老、乖戾捣蛋,一下子变得老成持重,不带丝毫迟暮之感。
唯一不变的,是斜肩上仍然背着旧布挎包。
老人信守着承诺,今天他将跟离三一块到市区,一同找几家书店要几分订购单。
两人约定在六点半,离三提前十分钟赶来,但还是姗姗来迟。
“喂,小赤佬,几点了啊知不知道迟到了,迟到了知不知道”老人霍地站起,吹胡子瞪眼,唾沫横飞。
仰望着六点二十青冥的天空,接着扫视了眼冷冷清清的街道,灯火阑珊的现在只有书店。
离三无奈地笑了笑,却恭恭敬敬,弯腰认错“对不起,睡迟了,害您久等了。”
老人指天画地,不满道“睡迟跟长者约定了时间,你竟然睡迟了哼,白白让老头子等了你三分钟”
然而,老人的个头不高,刚刚够到离三的胸前。也因如此,他说话的时就算踮起脚跟,也要仰视离三,这让他非常不乐意,提脚便踹在离三小腿侧面。
同时,他戳着离三的胸口,批评道“有你这么站着跟长者说话的吗不成体统,你想让老头子踮脚跟你说话吗懂不懂什么叫尊老敬老,懂不懂什么叫耳提面命快,给我蹲下”
离三顿时哭笑不得,活到现在从来没遇到过像老人这样有孩子气的活宝,即便一时半刻会感到不舒服,但不舒服归不舒服,气倒怎么也生不出来。
“还不快蹲下”
老人瞧离三还傻愣愣地站着,又踢了他一脚。
“怎么,你个小崽子,还不愿意我这惩罚可还算轻的,当年黄石公考校张良,时候比这个点要早,错过了就得明天接着你瞅瞅,现在也就让你六点半过来,结果你迟到还不服气”
“是,是,您别生气。”离三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坐在门槛上。
“罢了,看在你没让老头子赔钱的份上,就饶了你这回。但下不为例啊”
老人掀起挎包盖头,从里面拿出一叠装订的厚厚纸张扔向离三,“到柜台拿只笔,上面的东西你会写多少,就写多少。”
“这是”离三看着老人,疑惑不已。
老人狡黠一笑,“老头子虽跟你打赌帮你订书,可没说保管是有偿还是免费。赶快做,每一册习题里要是错了两道,嘿嘿,就算你把书订来,信不信老头子一下子把书全都丢进垃圾堆里,甭想替你保管着”
吧嗒老人顺手按下开关,店里一下子明亮起来。
借着灯光,离三低头一看,纸张上密密麻麻的问题一条条出现在眼前。
他粗粗一看,第一页第一道题是一道概率学的题目
设ba,仅发生一个的概率为03,且ab05,则a,b至少有一个不发生的概率为。
离三翻动着习题册的一页页,第七页里有一道题是“设离散型随机变量x和y的联合概率分布为”。
等翻完第一本满满三十多张纸的册子,他大致清楚上面都是概率学、逻辑学的题目。
只是,为什么老人会突然有这些,又突然让他做这些
离三瞧着老人的背影,不解地看向第二本。里面一样尽是些高等数学题,第一页是求极限的选择题、填空题,接下来是连续、一元函数微分、二元函数微分。
“喂,小崽子,看够了没有,赶紧做”老人催促道。
离三凝了凝神,拾起一支笔,趴在柜台前仔细做着,既没有打草稿,也没有向老人要草稿,他在脑子里运算着。五秒以后,第一道概率题他填上03,第二道题七秒,填上16e1
不到几分钟,老人慢悠悠地过来。“有烟吗”
离三把烟递过去的同时,举起习题册问道“一本全做”
“不难为你,这回你先给我把第一册、第二册的前三页做了。”老人掏出一根烟,轻轻敲在烟盒盖上,“不过下次就没那么轻饶,你得把一本做完喽”
离三一心二用,一面心算,一面问“多长时间”
老人嗅了嗅烟草味,不屑地说“凭你啊,估计抽完一包烟的都做不完。算了,一天吧。至于这回,就看隔壁杂货铺什么时候开张,你就什么时候停止吧”
杂货铺的老马往常七点开张,也就是说离三必须在半个小时内,答出整整六页九十道,而容错仅有两道。
“行。”离三却一点儿不叫苦不犹豫,他唰唰地动着笔,说话间他已经写到第七道。
老人隐隐发笑,他把烟夹在耳边,从挎包里取出被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包子油条,以及一瓶一鸣鲜奶。
他一边吃着,一边揶揄说“小子,做不出来的题就白死撑着逞强,该跳就跳。空了两题就不要给我啦,省得浪费我时间。”
离三面不动,心不动,只有手上的笔在动。
“你最好祈祷老马今天开不了张,不然你小子岂能做的完”
离三依旧不为所动,只有笔在动。
“嗨呀,不对,要是老马今天跑肚拉稀不开张,那今天岂不是去不了黄浦区,去不了黄浦区我怎么买阿大葱油饼喂,小子,你倒是快点做,我还赶着去买葱油饼呢”
人老了容易话痨,老人的战斗力简直是话痨中的战斗机。他喋喋不休,三言两语还含沙射影,冷嘲热讽,明里暗里不断地在干扰离三,逼得他分神乱心。
然而,离三就像老僧入了定,而且,又犹如闲庭散步般轻松地做着题目。可能老人不清楚,这几本习题册,里面的题目早在李家村那会儿,自学着离三便摸爬滚打尝试着做了,做了有两三年,光习题册跟草稿用去的纸张,就足够李家村全村老少当擦屁股的草纸擦上整整四五天,自然这得他们人不嫌弃纸硬膈。
果不其然,仅仅老人吃下半个包子的工夫,离三已经做到第二页第十五道题,翻到第三页时眼睛都不带眨的,宛如狂风扫落叶,笔尖不曾停顿地唰唰在写。
与此同时,给老人无端制造的噪音烦了稍许,离三终于行动,虽然敬老,可也不惯着倚老卖老的脾气。
“大爷,您这题集里怎么尽是概率论与数理统计出过的类型,这些我都做过。”
“咦,这不是统计学上一模一样的课后练习嘛,大爷你这本习题册质量不高”
有时候,宁惹学渣,莫惹学霸,何况是学神。
“噗咳咳,咳咳”
老人一口鲜奶从嘴里喷出,顾不上擦去咳出来的牛奶,他恼怒地转过头,面对着一时伶牙俐齿的离三,竟无言以对,以致于恼羞成怒的老人,不得不把气朝外撒。
他立刻冲杂货铺那边喊“老马,六点半啦怎么还不开门做生意,都不想着挣钱啦”
第四十四章 高楼上下,红线两头(上)(强烈推荐)
用一个词,描述早高峰的地铁,摩肩接踵最为合适。
用一个词,描述五一期间的地铁,人满为患最为不过。
至于沪市,不需要,它一直都是人山人海,自白昼潮起,自夜幕却难潮落。
七点的天仍有些阴沉,然而,四溢着葱油味儿的弄堂,已经大排起一列耐心等待的队伍。
五分钟前,离三跟着老人排队,十分钟后他们顺着队伍拐进了弄堂,再过十分钟,老人捧着两张外脆里嫩、油润色黄的阿大葱油饼,心满意足地走出弄堂。
前些天,由于花了不少,离三的兜里只剩下两百一十五块。对他来说,买一张三块钱的饼,已经够顶一本书的几分之一,但他还是买了,因为真香啊
街道路口处,黄白线间车水马龙,斑马线前熙熙攘攘。
离三在拥挤的人群中,与老人并肩穿行。人流流淌不息,离三却突然在一栋写字楼前停下了脚步。
见他驻足,老人不满地提醒道“喂,兔崽子,你停下来干什么嘛,不想去新华书店啦”
离三一边吃着葱油饼,一边抬头仰望着,一双眼睛已经给面前这块直插云霄的“磁铁”彻底吸引住。
真高啊他心里不无感慨,即便尽可能地张望,可大厦依然望不尽楼顶、数不清楼层。
就当离三在街上望高楼,街上的行人同时在望他。起初他们好奇他为什么立在那儿,还抬着头,以为天上有什么东西,于是便顺着他仰视的方向也抬眼一瞅,结果除了逐渐晴朗的碧空,和附带的几朵云,什么都没有。
“真高啊”离三情不自禁地喊出心声。
行人一听,呵,难怪什么都没见着,感情这大个原来没见过世面,给面前区区这座大厦就给震住了。
“乡下巴子”给糊弄的有的嘟哝地骂出一句沪市话。巴子,在沪市话里,有乡巴佬的意思外,也有不懂沪市风貌行情,愚蠢容易遭欺骗的外地人的一层,例如打燕京来的,就叫京巴子,打台打港来的,分别叫台巴子、港巴子。
其他的骂骂咧咧不同地域的方言,冲衣着寒碜的离三白了眼,便赶快收了眼神,火急火燎地忙去上班。
反倒是打认识就动不动三番两次哂笑离三的老人,一反常态,变得和蔼起来。他眯着眼,弓背负手,和离三一样抬着头,也不嫌跟离三凑近乎丢人,亲切地问“高吧”
“这楼得有多高啊”
离三跟老人往高楼门口走近点,避免来往奔走的人群撞到碰到。可是离得越近,越看高楼越像一条笔直的线。
老人嘴里嘎吱嘎吱地咬碎咀嚼葱油饼,含糊地说“老头子我没记错,应该是36层。”
“这得爬多少楼梯才到顶楼啊”
老人刚咬下一口葱油饼,瞬间被这个冒着傻气的问题笑得喷了出来。“噗”
咳咳,咳咳,他接着连咳嗽了几声,没好气说“小崽子,能不能别这么别见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爬什么楼啊,坐电梯不就得了。唉,跟你这说傻话的小崽子呆在一块儿,可真丢老头子的人。”
“什么是电梯”
叮电梯升至十八层。
许立秋踏门而出,左转再拐弯,直走十几步路。
面前是一家咖啡厅,两个月前,它被沈清曼买下重新装修、改头换面,已经从复古怀旧的美式工业,转变成简约现代的欧式风格。
噔噔,她踏步进去,虽然一身纯黑的阿迪达斯运动装,与咖啡厅的格调格格不入,但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径自向靠窗角落的桌位而去。
“小姐。”许立秋笔直地站在那人的面前,似乎得不到她的允许,就没有坐的资格。
沈清曼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别拘束,立秋,坐吧。”
“谢谢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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