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来的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柯一凉
离三先是静静地站着,等他们距离自己只有四五步的时候,他动了,却不是迎面而上,竟转过身,拔腿便跑。
菜刀一瞧他的动作,立马骂道“艹,他丫要跑”
“娘、的,他敢耍咱们弟兄们,别让他跑了,追上去砍死他”马脸怒吼了一句,不再隔岸观火,跟着人群冲了上去。
嚯嚓
闪电划过天际,像要把乌黑一片的云团撕裂成碎片。
底下十几个混子流氓,穷追不舍,像饿狗般,想必一追到逃跑的离三,便像对待云团一下撕扯咬碎了他。他们一个个样子凶狠,眼里泛着红光,在奔驰的过程中,气势汹汹,喊杀声震天。
“别跑”
“别跑”
马脸大步跑,可仍然落后离六个身位,死活追不上去。他呼哧从嘴里冒气“妈、的,敢唬弄你马爷抓住了非挑了他手筋脚筋不可。”
骂咧完一句,心里又嘀咕,他、妈的。这孙子熊包归熊包,跑得倒真他娘、的快。这么多人,一个还没追上。
在不远处打算亲眼目睹惨状的苟威,啪的一声重重地拍在桑塔纳车顶。
他顺着车头灯照射的方向,手一台,手指一指,愤怒道“妈拉个巴子,不能让他真给跑了,不然传出去,老子,跟你们可没脸在沪市混下去了”
自言自语了一句,他转回身,面朝十一个站成一排的弟兄,冲最中央的,也是最其貌不扬的一削瘦的矮个说“叔宝,你带着弟兄把他给老子截住,别把他放跑喽”
矮个的叔宝微微点头,他是苟威手下的头号战将,“太保”的名号,一多半得益于他拼杀出来的名堂。在十三太保里,兴许由于个头矮骨头瘦,不起眼,看上去不是最勇猛,武力值最高的,但论起十三人里谁最狠毒阴损,非他莫属。也仰仗他,苟威如添一翼,无论是在东北,间或是沪市的江湖都吃得了鱼虾。
“放心,大哥,他今天哪也去不了,只能躺担架,要么躺棺材。”
叔宝二话不说拉开车门钻进另一个桑塔纳,头伸出窗外冲十人喊话“家伙事都准备好,咱们开车堵住路口等着他。”
轰隆,轰隆
在雷电的千呼万唤下,雨应声而至。
哗啦,哗啦,一开始便下得很大,像极了天河决堤,天上的水自破开的口子里正流泻而下。
踏踏,踏踏
离三脚踩在坑洼不平的路上,身上单薄的衣服渐渐淋湿,他依然在跑,也许在后面追逐的人看来,他这是逃跑,可在一边偷偷看热闹的徐汗青跟小胡,却另有看法。
“雨下得挺及时。”徐汗青远望为躲雨四散逃窜的路人,抬起手臂,任雨水滴落在手上。
看着越渐空旷的街道,小胡微笑着说“老爷说的在理。和不长眼的刀子一比,被雨淋湿还真不算什么。”
小胡为徐汗青打着伞,可即便如此,依然有斜飞的雨滴落在老人的身上,他不无担忧地建议道“老爷,外面雨大,要不您还是上车吧”
徐汗青抬起手指,虚指向移动着的离三说“这雨下得太大,灯又不亮,到车里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老爷,要不您还是先上车坐一会儿吧”小胡继续劝道,“这架,恐怕一时还打不起来。”
“喔,何以见得”徐汗青斜视着小胡,笑问道。
既然劝不动老人,小胡干脆人往前多站了两步,用身体替他挡住了一些风雨。“老爷,这小伙子挺聪明的,在这种情况还能想到战术后撤。”
“他这狼狈相,不是在逃命吗,哪里看出来是战术后撤”
小胡坦言说“老爷,您可以看他跑步的速率和动作。”
“这里面能看出什么”徐汗青粗粗地看了眼。
小胡跟了老人的时间不短,太了解徐汗青的脾性,从神色上便清楚他是装糊涂,他不戳破,顺着继续说“老爷,您瞧,像一般被十几个人追砍,如果是逃命的话,慌里慌神,哪里顾得上回头,逃跑都来不及。可您看他,不仅回头,而且人一旦离他近了速度便加快,离他远了又放慢,显然是刻意的。而且您看他保持的距离,一直是五六个身位为准,这样既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避免给钝器砸到,又能够避免他们脱钩,紧紧地跟上。”
“你的意思,他不但没想逃,反倒想解决了他们”
“是的,老爷。”
徐汗青好奇道“你瞧他行吗”
“应该行。”小胡点点头,“老爷,您看他选的这个地方很好。瞧,一条街,三个小巷连着,可以来回穿梭。他完全可以利用地形,通过穿插兜转拉长他们的队伍,肥的拖瘦了,瘦的拖累了,逐步地把队伍割裂成好几截,再迂回伏击,分而歼之。您看,是不是有一些混子速度慢下来落后了”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兔崽子,倒灵活地用起战法了”
两人说话间,不远处的街上灯火通亮,有电了。
小胡站在两三层高的地方,凝视着在灯光水影中穿梭的离三,担忧道“只是光这样还不行。游击,讲究机动中寻求战机,游而不击,这”
徐汗青看出他的心思,瞥了一眼说“怎么,你还是想帮帮他”
“是,老爷。这孩子真不错,是块好料,我不忍心就这么眼睁睁看他被这帮王八蛋糟蹋了。”
小胡不违心地说道,他的确越来越想帮帮这孩子,一开始或许出于对他勤奋刻苦的欣赏,现在更多的是对他无师自通所采取的战术而刮目相看。
“还是那句话,有的关,只能他一个人闯。”
徐汗青固执地不让小胡插手。
“倘若这一小劫他都经受不起,将来到了更大的舞台,又怎么抵抗得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
“老爷,您看”
小胡突然手指一指,只见在离三前方不远有一名打着伞的人在信步游荡,看衣着打扮,似乎是一个女人。
而所指的人,也的确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穿着一袭大红长裙的女人。
此刻,她正挽着裙角,高跟鞋蹬蹬踩在一淌一淌的水洼里,一点儿不介意光滑的肌肤上沾上泥垢脏水。她慢悠悠地走着,像一个天真的女孩般在雨中散步,一步一步迎面向离三那边款款走去,仿佛耳听不见喊的震天响的粗话恶语,仿佛眼看不见跑的水花四溅的混子们,一直走,不带一丝恐惧。
踏踏
离三脚踩在坑洼的小路上,一脚下去,刚踩出的水花还没来得及飞溅在裤腿上,他人已经出现在前方,又踩出一个水花。
很快地,他与那红衣女擦肩而过。
“咦”红衣女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嗯”自顾不暇的离三竟回眸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们两人都相继停在了这场风雨中。
一瞧离三立足,小胡脱口而出“不好,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停下,他们队伍还没彻底脱节”
徐汗青登时紧锁眉头,尽管和离三相处的时间不长,然而从自己这双火眼金睛里,至少他看明白离三停下来的用意。
“臭小子,这个时候还想着怜香惜玉”
徐汗青嘴上不饶人,可他清楚离三不是出于红衣的是女人,而是红衣的是一个无辜的路人。一时间,原本轻松的老人,瞬间不轻松了,他心里一紧,不安的情绪慢慢笼罩着他,他实在不清楚离三拳脚,也不清楚他能不能应付十倍于他的敌人。
于是乎,他需要一个参考,便问道“小胡,让你干掉这十几个,有把握吗”
小胡语气肯定地回答“老爷,我配着枪。”
“要是没枪呢”
“五六成。而且”
小胡沉吟了一下,不确定地说“第一招一定要快,要准,要一下子能夺到一把武器”
“但最重要的,是不能给包围住,一旦遭到包围,那就一分胜算都没有。”他最后斩钉截铁道。
“连你这个东方神剑的退伍特种兵也没办法”徐汗青有点忍耐不住自己的焦虑,竟迁怒于小胡,瞪了他一眼。
小胡叹了一口气“老爷,特种兵也不是天兵天将,何况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啊这种情况,就算是换成叶楚河,恐怕不见得全身而退。“
一听到“叶楚河”的名头,徐汗青眉毛一扬“连叶楚河也不能”
小胡苦笑道“老爷,这毕竟不是拍电影,械斗是不按事先约定好的套路出招。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也不一定,狭路相逢勇者胜,寻常打架斗殴,其实最讲究的是气势。现在,得看那小伙子他爆发出多强的气势,能不能一下子震慑住他们”
是吗徐汗青满目担忧,看来被离三这一顿足的善意打动,不禁松动了口“现在赶过去,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老爷,他已经上了。”小胡叹了口气,满脸遗憾。
话一刚落,驻足的离三,在与红衣女又一次的对视后,忽然跑了起来,只是这次,不同于上次,他没有转身而“逃”,而是迎着扑面而来的敌人,赤手空拳却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像以身饲虎。
踏,踏
红衣女略歪着头,看离三又从自己身边穿过,红唇微张,为他出乎意料的举动感到惊异。
他的动机何在
是见义勇为,还是英雄救美
望着他的背影,红衣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有这么美吗”
第六十章 战地的“花”
美人有多美,在离三看来,除了沈清曼,无论名花野花,都一个样,一个香。
但打陕北来的冷娃,且不论是不是英雄,在一袭红衣飘然的女人看来,他至少是一条好汉。
离三毫不畏惧,迎面冲入绿眼凶光的狼群里,像亮剑里的孙德胜,断臂匹马,面对无数倍的鬼子,吼着“骑兵连,进攻”
只是不同于悲壮的英雄,一言不发的他,毫无视死如归的觉悟,幽深的眼眸里,此刻,闪烁的是凯旋而回的耀光。
“啊”
冲在最前头的年轻小伙子,与离三面对着面,他大喊大叫的同时,右手握着的一把8寸长的西瓜刀瞬间挥动。
唰锋利的刀横切过落下来的每一滴雨点,径直砍来。
“呀”
利刃迅猛挥舞的刹那,小伙子的左右两侧,忽地又蹿出两个年级相仿的杨梅头,他们各自抄着一根手臂粗的钢管,盯准了离三的软肋,砸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如同小胡讲的,以一敌多,第一招最为关键。
而离三的第一招,和王牌特种兵推测的截然不同,他既非躲闪挪移,也不夺械招架,他以攻为守,在白刃相接间,不是上三路,是对下三路出了奇异乃至滑稽的脚法
亲眼目睹的红衣女,直到了12月当观看功夫的首映,在看到荧屏里星爷踩脚丫的动作,她不免地惊呼,这一幕如此地熟悉,竟然跟离三制敌的招式如出一辙。
滑稽,但有效。没错,就是踩脚丫
然而,不通拳脚功夫的花姐显然只肤浅地看到了表面的皮毛,至少在武行里,它源自少林十二谭腿里的“踩腿“。
咔嚓,当离三的脚踩在人脚面上时,于雨声中,仿佛真能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啊”
惨叫瞬间便至,第一个应声倒下的,是冲在最前面的。
“啊,啊”
伴随前后两声,第二个、第三个跟着接连倒下。
砰,他们或斜着或背着地栽在水泊里,像巨石扔进池塘里扑通振响,啪的一声水花随之四溅。
踏踏,离三踩水的声音像极了骁勇善战的猛将胯下骏马奔驰的踢踏声,而在他迎敌时,或绷直或弯曲的腿脚,又成了他手里耍着的枪矛,回环转折,在纷纷而下的雨中,居然在半空踢出了花。
但非花拳绣腿里的“花”,而是南拳北腿里的“腿”
砰,手是两扇门,全凭腿打人。
弹腿、踩腿、截腿、摆腿、鞭腿,十二潭腿,配合上专攻上三路的罗汉拳,在一帮只会舞刀弄枪耍狠的混子眼里,活脱脱一位人见人怕的鬼见愁,纵然离三是赤手空拳,可这拳里的寸劲可是天下独步的崩拳劲。
砰
四个混子像倒栽葱般瞬间被击倒,接二连三,摔在水泊的刹那间溅起的花,犹如幼年时小石头飞水面似的,那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那扩散的波纹一个一个,而且还有痛叫呻吟伴奏。
“高手”
菜刀瞪大了眼睛,想不到用什么词描述,只好如此概括。
“妈、的,不是一般的练家子。菜刀,这回硬茬够够硬的”
眼见离三所到之处,人仰马翻,马脸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游动了三四回,犹豫道“要不,咱们还是打电话叫叔宝一起来”
菜刀同样为之惊愕,看着离三进退有度,该进攻时毫不拖泥带水,该后退是从不犹豫迟疑,仅仅靠一双腿,却硬生生使的刚猛霸道,压得苟威团伙里称得上善战的混子喘不过气来,打得他们节节败退,连连惨叫。见状,他心头不禁一颤,莫名地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打吧,我们不见得能收拾他。”菜刀喉咙也咕噜了一声。
“喂,大哥,我,马脸”
就在通话时,轰隆又是一声巨响,雨越下越大,豆大的一滴滴雨点,像子弹结成的幕布一般,连成一张火力网,猛烈而飞快斜落而下,落在离三从地摊上花二十多买的白衬衫上。
除此之外,刚才激烈的打斗,十几个带家伙的,一人都近不了他的身,甚至一下都没有沾到他的衣。
“哎呦,哎呦”不堪一击的混子流氓没了追逐时的疯狂,一个个现在捂着重创处,脸色苍白,神情痛苦。
然而时间,才过去短短七八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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