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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来的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柯一凉

    “嘿嘿,这个啊,得多谢离三兄弟,跟图昆。”

    牛愣子一副憨相,傻笑着双手端起碗,敬向李土根,“来,图昆,额敬你,今天不是李超提醒,额差点忘了感激你们。”

    微醺的李土根面红耳赤,他半醉半醒道“牛愣子你不讲究,拿额的酒谢额的情,这你小子不得请一顿啊”

    牛愣子郑重地点点头“对,对,瞧额这人做的,不会人情,该,是该请你跟离三兄弟一桌,你说,啥时候,啥摊位,指个地方,眉头都不带皱地,一块拉上喝酒。”

    李超借着酒劲,直言道“先别说话,额还要讲几句,额想”

    李仲牛猛地一激灵,忙打断道“李超,猪头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堵啥,要是额也有像牛愣子那工作,额天天请图昆他们喝酒都愿意。”

    李超砸吧着嘴“不过,这会儿,额想问问图昆,凭啥都是一个村的都是一块来的工地,他们怎么就一个个都拜成师傅找到活计,凭啥额就一直得跟临时叫来的一块,搬砖,运水泥,扛脚手架,为啥你们就不帮额找一个师傅来”

    “李超,你个灰损方言傻子,哭孬个球”

    李土根一拍桌子,胃里的酒气翻涌,摇晃着脑袋说“离三兄弟咋没帮你找。找啦,也找着啦,这几天本打算领你去拜师的,可人家跟同乡务工的一块先回豫北夏种夏耕去了,得等他回来额才能领你去。”

    “啥,成了”李超咋舌不已,“那那他是干啥滴,跟他,能像你跟李工长挣大钱不”

    “砌砖,你说呢,砖头砌得好,工钱少不了,晓得不”李土根嘿然一笑。

    “砌砖”李超激动地站了起来,顿时酒醒。“真地,真地是砌砖,你没骗额”

    “骗你做甚”

    李土根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手一伸从袋装花生里捞了一把,一边剖,一边说“到时候拜师成了记得请额,嗝,重要是请离三兄弟喝酒。你小子有这福运,多亏了离三兄弟。你可不知道,这砌砖的活儿往常都是归老钱他们豫北豫南的人管着,外乡一般的人根本插不进手,想投个师也根本没人搭理,抱团的很。”

    “照你这么说,离三又怎么帮忙”马开合诧异道。

    “诶,这就得说离三兄弟能耐。他那回主动跟老钱,还有豫南豫北领头的人一块喝酒,一开始那帮人牛气的很,一个个吹嘘多能喝能把离三兄弟喝穷了,可你们知道当时离三兄弟怎么干的不”

    李土根绘声绘色地描述道“他直接上手就是一瓶二锅头,别人以为他是要挨个倒酒,没成想拔开了瓶塞,好家伙,一口气把一瓶全干了,气不喘,面不变,还笑着喊老板上酒上菜,那场面,直接把他们给震住了。”

    “而后啊,话就好说多了,按离三兄弟讲的,好兄弟,一口闷,花花轿子人抬人,这一顿酒下来,老钱他们组里就兄啊弟啊称呼,都恨不得干脆拉离三兄弟入他的伙,要不是想念着他是额师傅这组的,所以啊,借这份交情,离三兄弟一张嘴,老钱立马给面子,介绍个老成熟练的师傅给你,否则,就算你拿条软中华都是白瞎。”

    “是吗”

    李超咽了咽口水,他兴奋得难以平复心情,只觉得口渴异常,他端起碗一口把剩余不多的酒灌进嘴里,依然感到不尽兴,搓搓手,眉飞色舞道“哎呀,这该咋地报答你跟离三兄弟呢。要不这样,咱干脆中午在出去喝点酒,额请客,怎么着整个一箱,图昆,你瞅怎么样”

    “慢着,慢着,三儿兄弟这会儿正睡着呢,你兴冲冲去,不吵了他嘛”李仲牛赶快一把拉住不能自我的李超。

    “对,对,等离三兄弟醒,等离三兄弟醒。”李超回过味来。

    “是该别吵到他,可你们也得好好感谢他,不说李超的,就牛愣子,他也是离三兄弟说进去的,而至于你二牛,赵钱孙那么难对付的人,得亏是离三这救过大老板跟工头命的人说情,不然木工这门精细的手艺,赵钱孙说啥也不允许外人进来,也不允许外人学师。”

    李仲牛、牛愣子连连点头,异口同声道“那是,那是,多亏了离三哩”

    “哎,轮起这,额又纳闷不明白了。”

    李仲牛皱着眉头,把藏在心底许久的疑惑坦诚而出“三儿兄弟这样的人,仗义,厚道,人聪明,对他额们都服气,可为啥他不好好地钻营钻营工地上的事,凭他跟工头的交情,学上个一年半载的,额不信三儿兄弟这脑子会学不会。到时候,把额们这些人拉出来一块单干,当他的底柱,再从村子里多招一些年青,迟早干一番事业出来,也像陈叔当一个管几十号的包工头,这多好,这多风光,干嘛费这么大的力气,非得读书不可”

    “你懂个球”




第119章 泥坑里修圣人(下)
    五人坐的桌,上面满满围着一圈花生壳,粉白的干碎屑像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覆盖在桌面。

    黄酒的度数不高,后劲却足。一个个,即便酒量好的,一样酒酣脸热,他们或多或少言行举止里带着几分的醉意,而混荡了城市几年的李土根,依然有酒胆没有酒量,两碗下肚便说话都不利索。

    他撑着醉眼,半昏半醒道“工地这行当,包工头这活计,也得分人的。让额干着,一天一直一辈子干,那乐意,正正合适。可让离三兄弟”

    “么开玩笑吧,他哪能干包工头,那对他可算委屈了,是屈才,他的前程远着哩,远到海里去,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呆久,因为他是凤,不是鸡,额当鸡自然只能是鸡头,可人能当百鸟之王咧”

    “额也么说离三兄弟不是凤凰,但凤凰也不一定不能在工地里出啊。工地咋咧,不照样出陈叔、大老板这样的人物,一年几十万,这是个啥数,够额一辈子哩”

    李超搓了搓鼻子,“可离三兄弟,好家伙,放着大老板、陈叔的交情不攀,不想着更进一步,成天往路外边的灯下钻,这读书不耽误工夫,不如舍咧,省一门心思多合计合计工地。依他的脑子,不出三年五载,你说能拉不成一支队伍,在沪市打出一片天,干嘛非读书”

    李土根斜眼道“你说地啥嘛,自个读书不好,就觉着读书么意思,不是条路”

    “额不是这意思,额说读书是条路,可不是只有这条路。离三兄弟么上大学,路都堵死了,不得换条出路吗”

    李超梗着脖子,拍了拍左右的牛愣子、李仲牛,继续道“而且他走顺哩,也能带着额们一块走顺咧,一块发财,不挺好”

    “是啊。”牛愣子、李仲牛点头附和。

    “是个屁”

    李土根拍了下桌子,脖子暴出像蚯蚓般蠕动的青筋,他激动道“离三兄弟是咋地么的,你们跟额不都明白他是么出路,屁,是当时李婶么他让路,她的活路就么了。”

    “图昆哥,你们聊的什么,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

    在旁的马开合并非与其他四人同乡,听得是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云里雾里。

    “读书就读书,咋又跟离三他娘扯上了。”

    “嗨,你不是李家村的,当然不晓得。”

    李土根挥挥手,张嘴讲述道“开合啊,离三兄弟当年在额们村那可是有了名的,多少年啦,村里才出了这么一个考上县城学校的学生,又是多少年,县城里出了这么一个考上大城市的学生。”

    “当时,就是县里的领导都震动了,听说是叫啥教育局的,亲自来人送了钱奖励,学校也出了人送钱,合着有一两千,够箍一口新窑哩”

    酒喝多了便容易语无伦次,便容易不着边际,李土根絮絮叨叨半天,没解释清离三的读书路,而是离题地继续扯话头。

    “开合,你是不晓得离三兄弟考上大学,额们村里那场面。那会儿额刚回村里务农没多久,真是见了,咋说呢,比过年还热闹,家家户户都庆贺,放炮仗放了一晚,酒席也摆了一村,而且酒还是特意从老远的邻村专门挑的酒,香着咧,那味道额现在还记得,比这黄酒美不知道多少”

    李土根憨笑着,迷迷糊糊地指了指牛愣子他们,“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仨,他们也见过。”

    马开合皱着眉,“听了半天,还是没听明白,这跟离三他娘有什么关系”

    “嗨,这事啊,得说李婶的病,她看了不少医院,上了县城好多趟,不光离三领着,额们村的燕婶子也就离三他干妈,一块还到过省城,一样病瞧不好,得用钱吊着命。”

    李仲牛用略微伤感的口吻说道“可陕北是啥地方,穷地方,破地方,山沟沟,地里种的庄稼都挣不了多少钱,咋吊着命啊三儿兄弟他家都欠了村里每家每户一轮的钱,又能从哪再借。他啊,唉”

    马开合瞬间理会,推测道“该不会他把上学的钱拿起”

    啪的一声,李土根拍了下大腿,嗫嚅道“可不是都拿来给李婶治病了,还把欠下的债还了不少,偏偏就是么上学,因为么学费了,一点儿都交出来,连路费都么有。你们说,离三兄弟他多孝顺啊,为了娘的病,燕京大学这么牛哄哄的学校说不念就不念了”

    牛愣子同意道“对,离三兄弟孝顺,额娘老拿他说额,要额像他一样。”

    可他现在不一样是泥腿子嘛,李超撇撇嘴,心里腹诽,嘴上说“可那都过去了,通知书又不是一直给你留着,早就不是啥大学生。”

    “那还不是离三兄弟的命不好,要不然,你想想他现在会是啥,那可是燕京大学的学生,燕京大学是甚么学校,那可是出大官出大商出专家的地方,能和额们这些山沟里的泥腿一块”

    “泥腿子咋咧,图昆,这话额就不乐意,你跟额们一样,都在工地混饭吃。再说,在工地混出名头也不丢人,额觉着不比大学生差不多,就像那些个大学生,不照样给大老板、陈叔比下去,跟额们一样穷打工命”

    李超打着酒嗝,眼眶周围红润了一片,脸颊像猴子的两半屁股黑里都透着红,仿佛烧红的黑炭。

    “还有,你想想,就算读书能读出个样,可跟额们有甚么关系,额们这些个大老粗能帮的上他什么忙字都不认识,啥都帮不上。但说包工头,工地里这档子事,现在不敢吹牛,等过他个几年,难道额不能帮着干砌砖,你不能干钢筋水电,二牛不能干木工”

    李仲牛眼睛骨碌一转,“诶,李超这话说的有点理,离三光读书,额们又不懂,将来混出名堂,有啥子忙能找额们,额们对他就是么用的人,他会照顾额们”

    马开合冷笑了一声,飞上枝头当凤凰,至少得明白学会飞,笨鸟先飞,笨了又不想飞,又想跟着变凤凰,难不成得载着你不成

    他刚想着冷嘲热讽来一句,李土根立刻骂咧咧道“理啥理”

    “你当离三兄弟是他爸陈世美啊你不想想,是谁一声不响,帮你帮牛愣子帮二牛找师傅,他有像额跟你们邀功嘛不安安静静,当么事发生一样,这叫啥,这叫仁义。仁义是啥,仁义是人的根本,离三兄弟是有根本的人,他做不出这事。”

    李土根说到尽兴,回忆起往事“还记不记得,当时他考进县城没多久,就从学校带了一包漂白粉,洒在村里给牛喝给猪滚的河沟,净化了以后又好心地自个加固,结果额们的叔伯婶姨哪个晓得道理,非说下毒,可到头是倒打一耙,亲口尝了,才明白才感谢他不让额们喝脏水污水。”

    马开合听着,扬起一抹微笑,显得敬佩又诧异,从点点滴滴里,他渐渐地又理解了些许离三。

    环境影响着人,山沟沟里多养野鸡,同样没准飞出一只凤凰,它与众不同,定有它与众不同的地方。

    牛愣子补充道“对,离三兄弟他不是这样的人,每次他豁出命在山里打猎,打到头大的总是会在村口分一点,那会儿额家吃的肉没少他给的。”

    李超心里有着疙瘩,即便离三如此帮助,他依然不乐意离三读书疏远他们,就像是一群丑小鸭里有一只一直在努力变成白天鹅,遭人嫉恨遭人白眼。

    他说“关键不是他忘不忘本,是额们对他没用,他再咋好,时间久了也会嫌弃穷亲戚。”

    “扯淡,你打啥小算盘,额听不出来”

    李土根鄙夷地嗤了下鼻子,“李超,你别以为离三兄弟他眼下在这个旮旯里窝着,就闷怂窝囊一辈子,那是没有得道成仙,可他早晚会冲出工地,到时候额师傅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这鸡犬”

    “什么事这么热闹,聊的话我在屋里都听到响”

    离三端着盆,围着湿毛巾,睡醒洗漱以后便闻声而来。

    他前脚一踏入到小厨房内,灵敏的鼻子一瞬间就闻到了酒味肉味,低头望着空空的酒瓶与油纸袋,笑道“酒,肉,应该是土子带的吧,这人里就你这些天挣钱多”

    “呀,离三兄弟来了,来,坐,坐。”

    李土根忙不迭地把自己坐的椅子拉到一旁,拍了拍示意离三坐自己的位,自己又飞快地找来依靠墙壁的折叠椅,椅垫的皮上生着裂缝,破开的口子已经露出里面的海绵。

    “呦,离三来啦,应该没吃吧”

    勤杂刘大叔笑呵呵地端着碗盆,亲热道“赶紧的,你婶给温的菜跟馍,趁热吃。”

    “哎,谢叔跟婶。”

    离三瞅了眼紫茄子青豆荚搭配的菜,狐疑地看向马开合,这两样菜,昨天他让马开合转送给刘大叔夫妻当礼物,想不到竟然成了工地今天的大锅菜。

    “他们非要给钱,不让你自己掏。”马开合摊摊手,悄悄地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叠钱,“这钱,你看是”

    “刘大叔爱整俩口,到时候你帮我捎点打来的原浆白酒。”

    离三在李土根等人的注视下,与马开合窃窃私语,而眼睛时不时地在几人的身上瞄,像一把尖刀瞬间刺穿了他们的表面。

    “离三离三兄弟,刚刚你在外面”

    李超面色微白,他不自禁地紧闭着嘴巴,忧虑不定的心就像拨浪鼓,反复在“离三听没听着”的两面打鼓,抱着侥幸又心怀恐惧,尽管他跟离三也算是十多年的邻里近亲。

    “是啊,睡醒了刷牙抹把脸,再吃饭,习惯了。”

    离三抓着一个馍馍,撕扯成两半,像吃羊肉泡馍似的,简单地将冒着热气的白面馍馍浸泡在汤里,当即用筷子夹着馍馍就着茄子,狼吞虎咽。

    “啥,你在外面,那你都听见啦”李超猛地一哆嗦。

    “听见,听见什么”离三顿了顿,手里的筷子夹着一块软塌塌的馍馍,停在半空。

    观察着不似作伪的神情,李超忽地松了口气,原来没听到,嗯,应该听不到,水龙头离这里可不近,我在屋里发的牢骚他听不到也应该。

    “噢,没啥”

    李超与李仲牛面面相觑,庆幸道。

    隐隐觉得气氛凝重诡异,李仲牛立刻提议道“对了,哎呀,三儿兄弟哪能只吃菜呢,得开荤吃肉。诶,李超,你这师傅是三儿兄弟找的,你表示不”

    李超假笑道“对,对,该表示,离三兄弟,你这饭少吃点,留肚子,额们呆会儿到外面的饭摊,额得好好谢谢你帮的忙,给额找到师傅。”

    “这事你怎么”

    离三转瞬间看到喝醉的李土根兴冲冲地伸着指头,纷纷地指向自己的脸,微微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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