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来的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柯一凉
“爷爷,我承认小看了他,他在金融建模和工程上的确天赋恐怖,可是不足以证明他在其它方面同样妖孽,人无完人,上帝为他开了一道窗,就不会再给他开扇门。”
“北固,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吗”徐汗青忧郁地看向他,失望地摇了摇头,“就算真有上帝关了门又给他窗,难道你以为他稀罕这扇窗,而不是砸开这道门何况,他是一个无神论者。”
徐汗青在钻进车里前,向他招了招手“上车吧,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徐北固咬了咬牙,依然不服气地上了车。砰,关门的力度之大,可见他心底的愤怒。
但是没成想,刚一坐定,徐汗青朝他腿上扔了厚厚的一册本子,说道“不要像刚才那么冒失,看完它再说。”
“爷爷,这也是他写的”
徐汗青不理睬他,冲小胡说“开一下灯,让他好好看看。”
灯一亮,徐北固将信将疑地低下头一看,登时紧缩的眉头向上一扬,额头骤出几道浅浅的横纹。他惊讶到了,被封面上的标题惊讶到论股改与套利。
徐北固没有迫不及待地翻阅,他沉了一口气,慢慢地让焦躁的心冷静下来。
股改吗
徐北固想着露出一丝冷笑,或许说之前的风控模型对于他这等既没有数学天赋也没有建模天赋的金融“蠢材”而言,的确有外行笑内行的滑稽,可是股改就不一样,不说知之甚详,至少熟悉大概完全不是自吹自擂,毕竟在香江,他跟随大伯、父亲无论是私下场合,间或出席宴会,在金融这不大不小的圈子里目前听得最多、最频繁的便是股改,因为谁都窥伺着,不愿意放过体制向市场转轨中暴露的肥肉。
拿着册子愣了一会儿,徐北固终于自信满满地翻开第一页,倒没有像第一次看atb时草率地下定论,学乖的他耐着性子,继续一页一页往下翻动,然而翻页的速度并没有他预期的快,反而越来越慢,脸上的惊愕之色同时越发凸显。
徐汗青表面上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事实上一直在用余光瞥视自个孙子的动静。此时,风声,雨声,引擎轰鸣声,纸张翻动声,就是没有听见徐北固可能突如其来的说话声。
轰,轰,当额头凝满汗的徐北固瞠目结舌,已经不知道咽了多少次口水,他慢慢地翻到了最后,乍眼间,一两个公司的字眼出现他的视线里,轰隆,于无声处惊雷。
“三一重工、紫金企业、金牛能源这不可能,爷爷爷,这真是他写的,他难道有生而知之的能力吗不对,是不是您告诉他第一批可能股改的试点公司,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做到,他的第二批试点一定不对,什么股权认证,什么扩容涨机”
徐北固说话已经语无伦次,他猛然转向徐汗青,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或者说是一种恐惧,一种对强人的难以置信。
徐汗青一把抓住快要被逼疯的他,犀利又带慈祥的目光凝视着他,轻声说“不需要它全对,就算是只对了一半,你知道里面的价值吗”
喉咙艰难地蠕动着,徐北固面红耳赤,此刻满脑子已经是交易所电子屏上无数支龙头股妖股连续二三十个乃至四十个涨停的景象,他感觉嘴里有吞不完的口水,就像他无法打消已经堪称不现实的玉望一般。
良久,直到徐汗青轻轻地拍打他的脸,徐北固才如梦初醒,激动地霍然想站起来,结果头撞在了车顶,忽然让他醒觉了过来,大气呼哧呼哧地喘着,小心翼翼地问“爷爷,您觉得真有这种可能,又或者,它和您得到的消息吻合”
徐汗青不作直接回答,他的眼睛闪烁着如雷霆闪过天空般的精光,幽幽地说“这份报告,成了,至少值5个亿。”
徐北固震惊道“爷爷”
“三个月零十一天,每晚灯灭了才归,有时会在网吧看休市的盘,有时会看央行、商务部等等政策信息,有时会看一本又一本的书,没有休止,没有间断。”
徐汗青的眼眶湿润着,他的眼睛沁出泪水,忽然哽咽道,”就算是雨夜一样。他会蹲在那里,把书藏在伞里,哪怕湿了衣服头发,他的眼睛依然盯着。看到这样的背影,北固,你说你会想到什么”
徐北固目瞪口呆,侏儒面对着巨人,他能说什么,他说什么都形容不了离三,无话可讲。
第142章 八月二十二 四
“妈!”
许励伟回头一瞧,看到面容和蔼的亲娘章玲,喜上眉梢,兴冲冲地跑跟前搀着她的胳膊,孝顺乖巧,令人难以想象他一年前还是领着一帮小兄弟无法无天的申城花太岁。
“舅妈!”叶楚怀敬了个子侄礼。
一干人见状,纷纷拘礼道:“伯母好!”
“呦,钱家的小子,王家的小子,方冰,你家的孩子都在啊。”章玲认不清儿子的狐朋狗友,她挑了几个熟面孔说了句场面话,惹得被点名的再附和了声“伯母好”。
“好,好。”章玲笑眯眯地点头。
许励伟问道:“妈,你不陪姑妈,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了”
“当然是有事找你们哥俩啦。”
章玲看着早已成年的儿子,眼神始终如待五六岁儿童般宠溺,然后看向人群中间的叶楚怀,目光里更多的是长辈亲戚的关爱。
“楚怀,你妈让你跟励伟过去一趟,跟各家的姑娘们都见一面,打个招呼。呶,她们可在那边等呐。”
叶楚怀等人顺着章玲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许明霞正拉着苗圃的手聊些什么,站在旁边静静听的两位俏佳人想必就是沈家小姐,而沈青璇似是敏感地注意到对面有一帮绅士正看她,眼光有些裸,能看出五六个显然丢了魂,她不禁得意,笑得越发的灿烂。
这是什么天仙啊!钱隆猪哥似的咽了咽口水,心头火热,期冀地看向许励伟,诚心想兄弟拉他一把,让他跟着过去,就算拜不倒在沈家小姐的石榴裙下,起码周围还有不少花够他试试采摘。
高丘一瞧见杨晴的身影,同样激动不止,人像扑灭的柴再一次着了火星复燃了,脑子简直要烧昏了,好几次差点压不住开口请求陪两位大少过去。
叶楚怀眼观六路,这些公子哥的心思想法能猜出个仈jiu。他思索了片刻,何不让他们一块跟去,既可以做次顺水人情让他们感谢,树立威信,又可以充当僚机帮他掩护,创造机会跟沈家独处,借此多接触两位小姐,为拜访沈家提供方便。
想罢,打定主意的叶楚怀开口说:“舅妈,不如也请钱隆他们过去吧,反正不是外人,正好我要向母亲介绍介绍这些新认识的朋友。”
章玲虽贵为书记夫人,但是一副家庭妇人的做派,没有洞察人心的本事,待人可亲却处事简单,所以没有叶楚怀想的深,想当然以为他跟许励伟一样义气,不愿意冷落了朋友,因而没有反对,直言好。
许励伟皱了皱眉,那话本该他来说,这人情本该由他做,心底对叶楚怀越俎代庖隐隐不满,不过一想起自己在燕京受过姑妈好些照顾,慢慢平衡了,朝左右看了眼,说道:“我妈既然答应了,那咱们赶紧过去吧。”
高丘兴奋地颤抖了一下,脚按耐不住地迈了出去,又节制地收了回来,不敢失礼。
许励伟说完,便反身跟着章玲,一边走,一边附耳问:“妈,这次不是说沈家就来三小姐吗,怎么来了俩”
“沈家的二小姐陪着来了。”章玲冲沈青璇的方向瞥了眼,“听说只大一岁,也没结婚呢!”
“哎,妈,那,那个穿礼服的是二小姐,还是三小姐啊”
“怎么,看上那个姑娘了”许励伟是章玲从小看到大,对他知根知底,一听他这么问立马明白儿子怎么想,何况他脸上的羞赧压根瞒不过她的眼睛。
许励伟不说话,傻笑道:“嘿嘿。”
“她是二小姐,叫沈青璇。”章玲细细地讲,“是长得挺标致的,说话也得体大方,不愧是沈家这样大户出来的千金。怎么样,要不要妈妈……”
许励伟心里热乎,面上拒绝说:“妈,你也太着急了,我都没跟她说过话,都不知道她什么性格,跟我合不合得来。”
“呵呵。”
知子莫若母,章玲盘算着该怎么撮合许励伟跟沈青璇,正好他们家该和叶家一样,在商界上找个亲家联合,给自家丈夫退休后谋一条出路。就在想着怎么进行,突然间
晚会一片哗然,章玲担忧地看向方冰:“妹妹,麻烦你去看看,别出了什么事。”
方冰去也快回也快,等一查清便匆忙地赶来汇报:“章二姐,温萍她来了。”
“不是让她在家里休息,不请她吗,怎么她还来了”章玲驻足,不悦道,“难道是妹妹你请的”
“二姐,这你就冤枉我了,我这次可没发过她请帖,八成是她自己闯进来的。”
“这怎么可以,她也太不讲规矩了!”章玲好歹是封疆大吏的发妻,多年养尊处优也有了一点上位者的威仪。“这个温萍,好得很呐。”
方冰建议道:“二姐,我看要不我们俩过去先把她拦住,别让她乱跟人接触”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无奈归无奈,章玲却不能放任不管,让这尊最近倒大霉的瘟神随意在晚会走动,影响其他客人,更怕她这次来又是找自家老公求情,万一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纠缠发疯,说了些昏话,也有损书记的威严。
章玲委婉地说道:“励伟,楚怀,还有你们,都先过去,我和方阿姨有些事要做。”
叶楚怀装糊涂道:“没事,就让励伟带我们过去好了,舅妈您尽管忙。”
其余人小心地招呼:“伯母慢走,方阿姨慢走。”
“哎,好,好。”
目送她们离开,叶楚怀悄声问:“温萍就是那个周耀发的妻子”
许励伟口无遮拦道:“什么妻子,结婚证都没有,就是个姘头。”
“励伟,注意言辞。”叶楚怀板着脸,严肃地提醒,“就算他们现在落魄了,以前可没少给舅舅鞍前马后,这个时候不要表现得太凉薄,容易让人觉得舅舅是过河拆桥,万一传到周耀发耳朵里,保不准他的嘴会不会松动,交待什么。”
“交待什么,本来‘东八块’这档子事就是他自作自受,没有这金刚钻偏要揽瓷器活,结果玩砸啦,到头还他、妈是我爸给他擦屁股,否则他有现在舒服,只在牢里关上3年,还是宾馆单人间待遇”
许励伟恶狠狠道:“他们要是有良心明事理,就给老子把嘴闭上,不然,哼!”
“她这次来是给周耀发求情”叶楚怀不跟他争论,换了个问题。
“说不准,兴许是来谢你妈和我妈的,毕竟没有她们放话,她去年就得在香江过年,根本回不了沪市。”
00k许励伟厌烦这两人这个话题,他勾住叶楚怀的肩,说道:“表哥,咱还是不要聊这不愉快的,赶紧到姑妈那吧,别让她等急了。”
第143章 八月二十二 五
“咦,你妈跟方姨去哪了”
“姑妈,有客人来,她们去接待了。”
“哪的客人有比沈夫人更重要”许明霞瞄了眼在旁的苗圃,故意说给她听。“还亲自去迎,糊涂。”
“诶,许夫人应该去,总不能因为我,把其他客人怠慢了,那便是我的不是了。”苗圃语气亲切道,“何况,有叶夫人陪着我,这多是我的福气。”
不愧是名门闺秀,交际果然不一般,许明霞暗暗赞许了一句,笑着朝自家儿子外甥招招手唤到身边,一一介绍说:“来,沈夫人,我给你介绍,我儿子,叶楚怀。”
“沈夫人好。”叶楚怀弯腰同苗圃握手,手放开过接着两手放腿上再鞠了一躬,以表尊重。
苗圃夸奖道:“叶公子彬彬有礼,风度有佳。”
“我外甥,许励伟。”
许励伟盯着沈青璇迷人的脸一时走了神,听若未听。叶楚怀一瞧苗圃隐隐不快,急忙用胳膊肘捅了捅傻愣着的许励伟,许明霞也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醒。
顷刻间,许励伟恍然醒悟,当即弯了弯腰去握苗圃空悬了片刻的手,却没有像他表哥忸怩地行绅士礼。
苗圃暗藏讽意道:“许公子直率可爱,行为不拘,想必是许书记、章女士教育得好。”
许励伟听不出话里带的刺,反以为是长辈的褒奖,乐道:“沈夫人过奖了。”
噗嗤,沈青璇被一脸傻样的他逗乐了,抬手掩着嘴轻笑。这模样,直把许励伟看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一副呆相,大大满足了她女人的虚荣心。
许明霞看着这个不争气的许家独苗,很是无奈,但面上强装轻松欢快,接着介绍:“励伟,楚怀,这边这位是沈二小姐,沈青璇。”
两边双双敬礼问好。
“旁边那位就是沈三小姐,沈清曼。”
直勾勾盯着沈青璇的许励伟,艰难地挪动眼睛看向一旁,瞧见沈清曼同样是面容姣好,却穿一身素净简约的蓝旗袍,不禁可惜她的美貌,心里嘀咕:这么漂亮一妞,怎么穿得这么素这么土,一点儿没她姐姐好看。想完,又一门心思地盯着沈青璇,还是这张脸、这模样令他神魂颠倒。
可他哪里知道,这种蓝是是阴丹士林的蓝,或许就连娇生惯养在沈家这种纺织世家的沈青璇也不识得,更不会懂这种蓝里蕴含的古朴。不过,沈清曼穿它并没有想展露什么,她穿这种布料这种色调纯粹是想穿,尽管似乎跟晚会的情调主题不相配,尽管可能成为沈青璇,乃至其他名媛的陪衬,她好像事不关己似的无所谓,不像一年前,那会儿她跟堂妹、闺蜜、女友们正较劲着,把一个宴会变成了花园,里面有如牡丹的,有是玫瑰的,还有郁金香、海棠云云,争奇斗艳,煞是精彩,却独独没有狗尾巴草。
但现在,沈清曼愿意当这狗尾草,不单是她无意争春,没有心思想着一枝独秀,更是她喜欢狗尾草的寓意据说把三支狗尾草编成一条辫,绕着无名指打成结,便是私定了终生,和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七夕多么应景,而它的花语又和她多么的贴切
艰难的爱情。然而,她在踏出这一步前,便预感到爱情的艰难,因为它是一份注定不被看好的感情,自然就得不到祝福,也就不如看好获得祝福的爱情来得容易,因而显得异常艰难。
但是,从言语上,从心底里,沈清曼爱离三,离三爱沈清曼,其实并不艰难,精神上的彼此相恋,比起现实里的隔阂阻碍,它两条虚无的腿可以跨越难关。事实上,恰恰艰难的是行动,因为“爱”这个字太多人会发音,太多的人会说道,可说到做到的却少得可怜,男人是如此,女人亦是如此,而大家族里的女人更是如此。
毕竟,她们对爱情的追求本就艰难,又多了算计,围成藩篱,又捆住手脚,画地为牢,逃不出飞不走,慢慢地,活生生地,被财富权势的金箔一片一片地贴在她们知更鸟(爱情的蕴意)的羽翼上,硬生生地装扮成了高枝头的金凰,专门引凤还巢。
沈清曼同叶楚怀对视了眼,转头瞧了瞧许明霞,他们的眼神里包含深意,随即瞥了眼自家的母亲苗圃,笑脸盈盈,似乎乐见其成,悲凉油然而生,心中发笑,看来沈家这巢是想招他叶公子这只男凤为婿,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假如换成一年前,自己当然不介意嫁到叶家促成两方联手,毕竟是燕京叶家,开国柱石,像她这类豪门千金注定要抬进高槛里的,能进侯门给自己的命运找了个好去处,也算得其所哉,称得上羡煞姐妹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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