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完整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流书呆
“虎威将军可不得了,曾是龙城一名盗匪,后被朝廷招安,领了一群兄弟去西北驻边,十年内从小小的把总直升统帅,现已收拢了西北二十万大军。二十万大军与其他藩主的五六十万大军比起来虽然不值一提,却因西北占据边疆最前线的缘故,在常年与蛮夷的战斗中养成了十分彪悍的战力,一路势如破竹,直入京城,率先拔得头筹。而其他势力目前还在半途,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
“什么时候能到难道朕还要举着旗子欢迎他们不成”淳帝用力拍打龙椅,咬牙切齿地低语,“罢了,就便宜这虎威将军。听你之前所言,他也算是个狠角色。”
说话间,一群身穿黑色甲胄的彪壮士兵已破开宫门,大步入了金銮殿。他们也不横冲直撞,而是分列两旁,垂头恭迎将军。只听走廊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道健硕身影忽然出现,几近九尺的身高把斜照下来的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更有一股腥风随他而来,宛如利刃割面。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虽然淳帝早知道虎威将军是个狠人,但真正见到对方的这一刻才明白什么叫阎王再世。他手里提着一把滴血的钢刀,步步逼近,留着浓密络腮胡子的脸被一道疤痕贯穿,显得狰狞至极。他略略抬了抬剑眉,狭长凤目也跟着射出一道冷光,沉声道,“你没逃走倒是让本座吃惊了。”
而更令他吃惊的则是淳帝的相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暴君,竟长着这样一张宛若春华的秀丽脸庞,竟叫他一眼看去差点失神。但也只是差点罢了,当他对上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所有的惊艳都被浓浓的厌恶压了下去。
这张脸配上这双眼,简直暴殄天物可惜了他暗自摇头,然后举刀砍去。
方才还稳稳坐在龙椅上的淳帝飞扑到他脚边,抱着他强壮的双腿嚎哭,“将军慢着您若是能饶了朕的性命,朕就把姬氏皇族的宝藏送给您”没错,晋国皇族正是曾经统领了整个天下的姬氏皇族的后裔,手里握有姬氏皇族积累了上千年的宝藏。
虎威将军孟长夜不为所动,一刀插入淳帝胸口,慢慢刺了进去。以他的手劲,只需把刀尖往里一送就能了结此人性命,但不知为何,对着这张脸,他竟有些迟疑,一时间神思不属,一时间又深恶痛绝,闹得头疼欲裂。
当他咬紧牙关,准备刺穿淳帝心脏时,跟随了他十年的军师刘温却上前阻拦,“主公,那可是姬氏皇族积累了上千年的宝藏,足够让边关的百姓们吃饱穿暖,足够让您招兵买马一统天下,您再想想清楚”
“是啊主公,淳帝虽然该死,但留他一条贱命若是能换来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又何乐而不为请主公三思。”
“请主公三思”众位副将齐齐拱手。
孟长夜拔出刀尖,狠声警告,“算你命大倘若让本座知道你有意欺瞒,这条狗命本座随时能取回去”
淳帝死里逃生,后怕不已,捂着胸口一迭声儿地称是。孟长夜摆手让属下替他包扎胸口,却见一团黑色的,奇臭无比的液体从伤口涌出来,熏得他差点飙泪。
“娘的,这是什么玩意儿”他倒退三大步,捂住口鼻。
其余将领也都受不住,有的掩面,有的转身,有的夺门而逃。还是刘温神经最强韧,扒开淳帝破损的龙袍细看,呢喃道,“这莫非是狗皇帝的心头血不愧为亡国暴君,心头血竟比大粪还污,不行,我也快吐了”话落飞奔出去,连连干呕。
淳帝自个儿也快晕了,又怕眼睛一闭就被虎威将军砍掉脑袋,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说道,“将军,这就是藏宝图,你们若是带朕逃出去,朕就把它交给”话音未落,羊皮卷就已被飞身上前的孟长夜夺走了。
见对方像避瘟神一般急速后退,淳帝冷笑道,“你拿了地图也没用,只有流着姬氏血脉的人才能打开宝藏。”
“姬氏血脉都像你这么臭你的那些祖宗怎么受得了”孟长夜一面翻看地图一面冷声嘲讽。
淳帝也曾受过伤流过血,但那时都挺正常,怎么心头血会如此之臭他不明就里,更觉得颜面无存,气急败坏地喝令贴身太监赶紧为自己处理伤口。有人照顾这坨臭烘烘的大粪,孟长夜及其属下自是求之不得,冷眼看着主仆二人脱掉龙袍洗干净污血,又撕了衣摆把伤口一层一层裹住。
黑血总算止住了,臭味也淡了很多,孟长夜这才把换了常服的淳帝拎起来,威胁道,“路上别耍什么花样,否则舍了宝藏不要,本座也会宰了你。”
淳帝哪里有那个胆子,像鹌鹑一般缩在众位彪形大汉之间,踩着尸体跌跌撞撞出了宫门。因各路藩主已在路上,自己带来的二十万大军不足以抵挡联军合击,孟长夜第一时间离开京城,也把宫中宝物搜刮了一遍。
当各方雄主赶到时,皇城已空空如也,一具身穿龙袍,五官被划烂的尸体躺倒在龙椅上。刚逃出城门就被联军抓获的一名宦官指认说这正是淳帝,自此,清君侧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淳帝的死讯,有人相信也有人怀疑,但他们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称王,故而得先找到玉玺。所幸孟长夜是泥腿子出身,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只知道搜刮财物,竟不知把象征皇权的玉玺带走。当宦官把隐藏在地宫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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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玺拿出来时,刚联合起来的藩主又纷纷对立,展开了一场玉玺争夺战。
与此同时,孟长夜已撤出京城,在天津休整数日,然后命二十万大军先回西北,自己则带着两千精锐去寻宝藏。营帐陆陆续续被拔除收拢,两千精锐各自牵着战马,在路边等待。
伤口已经结痂的淳帝指着一匹马吼道,“你竟然让朕骑马朕从未骑过马,一向坐的御撵朕连擦屁股用得都是绸缎,若是上了马鞍,非被磨破皮不可”
“你他娘的少废话让你上就上晋国都已经亡了,别一口一个朕,惹得老子心烦”孟长夜是个粗人,也不与他废话,甩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淳帝脑袋被打偏,目光涣散片刻又渐渐凝聚,用不可思议地目光朝虎威将军看去。
、第100章 陆判
或许源于心中对时光永远停滞的恐惧,当主子渐渐老去的时候,有姝也产生了强烈地随他一起死去的愿望。而对方之前输入他体内的能量却是为了守护,为防他做出无可挽回的傻事,这股力量自动自发地开始封印他的精神力,导致他不受控制地陷入沉睡。
甫一恢复知觉,还来不及喘口气,迎接他的就是重重一巴掌,而动手的人却是他念念不忘的主子,这叫他如何接受他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低唤,“主子”
除非被障眼法之类的小法术迷惑了神智,否则仅凭肉眼,他定然不会认错自家主子。面前这人虽然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脸上还横贯一条狰狞刀疤,却掩盖不了那俊美无俦、冷峻刚毅的眉眼。很显然,他又换了一个全新的身体,而自己与他究竟是何关系看他憎恶的表情,粗暴的举止,似乎不是朋友,而是仇敌
有姝心中慌乱,却也知道在弄清楚状况之前,最好还是别轻举妄动。他抬头望天,飞快眨眼,试着把泪珠眨回去。然而这副表情却被孟长夜误解为倨傲,甩手又是一巴掌,冷声道,“还愣着作甚,赶紧上马否则老子就在你腰上栓根绳子,拖着你走。”
“将军,与他废话什么直接把人绑了用马拉”一名脾气爆裂的副将高喊。
有姝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这下是真憋不住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主子,哽咽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好好与我说不成吗你说了我就听,绝不会再犯。”
怎么转瞬就换了个性子这话说得忒乖巧了些孟长夜心下纳罕,再一看他眼睛,不免愣了愣。说老实话,淳帝这副相貌原本是他最喜欢的,微微一笑的时候露出两个小酒窝,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但坏就坏在他那双眼睛,眼白布满血丝,瞳仁浑浊不堪,里面充斥着残暴、自私、权欲、算计等世间最污秽的情感,镶嵌在这张秀丽的脸庞上竟似鲜艳的花朵吐出腥臭的花蕊,令人作呕。
然而现在,这双眼睛似放置在清透的泉水中洗过一般,眼白愈白,瞳仁愈黑,亮晶晶地沁着泪光,漂亮极了,也干净极了。看看现在的他,再想想之前那个昏庸无道的淳帝,孟长夜竟产生了这完全是两个人的错觉。
但他很快就摆脱了这双眼睛的魔力,抬手又想一巴掌扇过去,最终却不知怎的没能落忍,不轻不重地拍在他脑门,骂道,“你做错了什么自己还不知道他娘的,要不是你残害百姓、滥杀忠良,老子也不会造反还不快点上马若是耽误了行程,老子亲手敲断你的狗腿”
有姝眸光微闪,待要细思这番话,却见一名面白无须的男子上前告饶,“将军息怒,皇上七岁那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之后就再也没碰过马。他真的不会骑,奴才带他一块儿可好”
“不早说,浪费老子时间”孟长夜瞪了男子一眼,然后翻身上马,甩鞭而去。
有姝看出男子是一名太监,且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便在他的搀扶下登上马鞍。其实他会骑马,但在没弄清楚状况之前,还是以静制动最好。男子等他坐稳之后也翻上马背,将他环住,轻轻拉动缰绳。马儿撩开蹄子跑起来,先是很慢,然后越来越快。两千精锐把二人围在中间,保证他们即便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寒风刮在脸上似刀割一般,令有姝颇有些吃不消。他偏了偏脑袋,试探性地低语,“咱们日后怎么办”这个问题已足够套出他想要的信息,而且他敢肯定男子与自己应当是主仆关系。
男子果然附耳道,“皇上,虽然您用藏宝图换来一条性命,但虎威将军是个狠角色,天晓得他会不会过河拆桥,杀人灭口。依奴才看,咱们还是找个机会半道逃了吧。汴州刺史是先皇心腹,也是看着您长大的,应当会收留您。再怎么说您都姓姬,是真龙血脉,那些个藩主要想称帝,别人还不认呢您去了汴州,汴州就是另一个晋国,咱们届时再商量复国的事。”
有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遥望主子风驰电掣的背影,内里思绪如潮。他算是明白了,自己现在姓姬,叫不叫有姝暂且不得而知,乃晋国的亡国之君;而主子是虎威将军,率兵推翻了晋国统治,俘虏了自己。为了保命,自己便拿皇族宝藏做交易,这才换得一时安稳。从主子和将士们的表情言谈中他又猜测,自己应该是个暴君,亡国的责任十成十归结于自己的昏聩无道。
但是怎么可能呢我此前一直在沉睡,刚醒过来还不满两刻钟,又怎会当了晋国的皇帝,然后弄得天怒人怨有姝百思不得其解,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感觉快要炸了。
他原以为自己的魂魄附到了别人身上,挽起衣袖,看见手腕内侧的一颗朱砂痣,却又否定了这个念头。这的的确确是他的身体,如假包换,却又干了许多他根本不知道的事,就仿佛有什么人偷走了他的记忆与时光,徒留一个烂摊子让他收拾。这感觉糟糕透顶
很快,有姝发现了一件更糟糕的事。他原本也养尊处优,却并非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窝囊废,相反,用普通人的标准衡量,他可说是文武双全,武艺高强。但现在,不过骑了一会儿马,他双腿内侧竟似火烧一般疼痛,显然已被磨破皮了。
这具身体本是能量汇聚而成,比一般人更为强韧,恢复力也十分惊人,但现在却变成了脆皮鸡蛋,稍稍一碰就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有姝疼得龇牙咧嘴,再也没功夫去想别的。
他要是知道这具身体从小泡着牛乳、喝着琼浆、睡着云锦、穿着丝绸,连擦屁股用的草纸都是绫罗,就会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无能。再锋利的宝剑,许久不用也会锈蚀。
太监察觉到他的不适,低声劝慰,“皇上您忍一忍,奴才找机会带您逃出去。”
逃有姝怎么可能逃离主子身边这具身体之所以登上皇位,全有赖于主子渡给他的紫薇帝气,反观他自己,则沦落为造反的将军,也算是因果轮回。为了偿还这份因果,有姝甘愿献上自己的一切。主子想要皇位他就亲手推他上去;主子想要宝藏他就帮他寻找。总之这辈子他跟定主子了。
但亡国之君与造反将军本是死敌,又该怎样和平共处按照主子的行事风格,一旦自己没了利用价值,就该卸磨杀驴了吧思及此,有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他很快就摒弃掉这些杂念,准备先刷一刷主子的好感度。
胡思乱想间,军队抵达一座小山村。因为战乱,村里的人早已拖家带口逃命去也,留下许多空荡荡的房屋。两千精锐稍微挤一挤正好够住。有姝在太监的搀扶下翻身下马,一双小细腿儿抖得像筛糠一样。
孟长夜排开人群走来,拎住他后领,沉声道,“你与本座同住。”末了点出几名壮汉,“你们看好这太监。他若是敢跑,不用来回话,直接砍了。”
众人齐声应诺,然后纷纷回去休整。
孟长夜挑选的是村长家,房屋十分宽敞,刘温与几个副将也一块儿住进来,麻溜地砍柴、烧水、煮饭。他们带的粮食不多,掰开了扔进沸水里熬成粥,味道很糟糕,但好歹能吃饱。
有姝走不动道,像小鸡崽儿一般被孟长夜夹在胳膊下,入了正房,然后重重扔在满是灰尘的炕上。有姝腿疼、手疼、屁股疼,哪儿哪儿都疼,忍不住呻吟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珠似沁了水,滴溜溜地打转,仿佛随时会掉泪。
孟长夜被他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煞到了,心里一会儿揪成一团,一会儿又寒气直冒,一再告诉自己这人是个杀人如麻的暴君,这才压下想要上前拍抚安慰的冲动。
“嚎什么,老子还没怎么碰你呢,竟就杀猪一般嚎起来,信不信老子一巴掌把你牙都打掉”他举起手,作势要扇,却久久没往下落。这番话实在违心,竟叫他无端生出许多罪恶感来。淳帝的呻吟哪里像杀猪,分明缱绻缠绵得很,比他偶尔路过军妓营时听见的叫床声还要带劲。若非穿着厚重的甲胄,遮掩了身体最忠实的反应,他一定会出丑。
他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分明第一眼见到淳帝时还厌恶得紧,怎么现在总是心痒难耐呢娘的,莫非被淳帝下了蛊不成思及此,孟长夜狠狠抹了把脸,又冲炕上的人挥了挥拳头,这才出去了。
有姝不敢再呻吟,慢慢靠坐在炕上,脱掉鞋袜解开裤子,查看被磨破的大腿根儿,同时还不忘分析主子现在的情况。主子留着胡子,脸上还有刀疤,言辞也颇为粗鲁,可见出身并不高贵,亦没受过良好的教育,应该是靠军功起家。这样的人性情中难免有豪爽耿直的一面,若要讨好他,需得真心相交,不可耍阴谋诡计。
还有,之前的十几年光阴自己究竟干了什么怎会把晋国弄灭亡了想起这个,有姝渐渐理清的思绪又乱作一团,不免摇头低叹一声。
“你在干什么”刚出去不久的孟长夜不知何时又转回来,拧着一双浓黑剑眉诘问,随即耳根与脖颈快速染上一片红晕。这该死的狗皇帝,竟然脱了鞋袜与长裤,埋头抚摸自己裆部。他那双笔直修长的双腿就架在炕沿上,微微弯曲,形成两道优美的弧度,雪白皮肤上遍布或青、或紫、或红的淤痕,看上去既有些触目惊心,又透出一股浓艳残虐之美。
再加上他紧咬的唇瓣、浸泪的双眼,以及痛苦而又委屈的表情,简直能让圣人发疯。在这一瞬间,孟长夜恨不能大步走上去,将他掀翻了压在身下,无所不用其极的叫他哭出来。
然而这个念头转瞬即逝,远超常人的强大自制力令他飞快平复心绪,稳稳站在原地不动。
有姝吓得抖了抖,抬起头闷声道,“我双腿磨破了,得处理一下。”
原来是双腿磨破了。孟长夜把脑海里的绮念尽数抛开,走上前握住他一只脚踝,哑声开口,“让本座看看。”话落似想起什么,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所幸甲胄还未脱掉,足以遮掩那不该站立的地方。
他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的手掌沿着淳帝细腻嫩滑的脚踝慢慢往上攀爬,而是加重一分力道,将它抬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垂头去看伤处。该死的,这个地方真的很容易惹人遐想,隔着亵裤薄薄的布料,他仿佛能看见那处的颜色和形状
闭了闭眼,又不着痕迹地深呼吸几次,他这才说道,“皮子磨破了,得赶紧上药然后包起来,否则明天骑马还会伤得更严重。”
“还要骑马啊”有姝一脸畏怯。
孟长夜瞥他一眼,没答话,心里却微微发紧。这伤势若是放在那些皮糙肉厚的副将身上,压根算不得什么,但这人皮肤白嫩幼滑,也就显得格外严重,竟叫他有些不忍看。他想也不想地掏出怀里的极品伤药,咬开瓶塞均匀洒在创口。
药粉遇血融化,散发出强效药力,令有姝直抽气,末了嗯嗯啊啊地呻吟起来。
孟长夜耳尖一抖,厉声道,“嚎什么你究竟是不是男人,连这点伤痛都受不了闭嘴,否则老子要抽你了”
有姝连忙捂住红肿未退的脸颊,眼里满是惊惧。
这双眸子散尽所有污浊,唯余澄澈,竟叫孟长夜不敢逼视。他现在的模样像只明明没犯错,却无故被主人打骂遗弃的小狗,既有些心灰意懒,又透着小心翼翼地讨好与委屈,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孟长夜自诩心坚如铁,却也招架不住,手一抖,把半瓶药粉都倒在了伤处,然后撕掉自己衣摆,替他严严实实包扎起来,末了又掏出一种绿色的药膏,粗手粗脚地涂在他脸上,然后落荒而逃。逃出去老远,他脑海里还反复萦绕着少年雪白双腿架在自己臂弯里的场景,垂头看看身下,不免格外庆幸。这钢铁铸就的甲胄就是保险,坚硬厚实,把什么都挡住了。
上了药之后有姝感觉好很多,在众人的监视下喝了两碗粥,和衣而睡。一夜无梦,翌日天还未亮,孟长夜就掀开门帘将他摇醒,低声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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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些起来,该出发了”虽是下令,语气却比前一天温柔了许多倍。
淳帝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屋子里,悚然道,“这是哪儿朕怎么来的”
孟长夜柔和的面色慢慢绷紧,如鹰隼一般的狭长双眸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尤其不放过他浑浊发红的眼睛,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记得自己怎么来的”
“废话朕若是记得还问你作甚对了,朕记起来了”淳帝拊掌,紧接着怒目而视,“你让朕骑马,朕不肯,你就狠狠扇了朕一巴掌,把朕给扇晕了吧然后你们就趁着朕晕倒的时候把朕弄到这儿来了。”
孟长夜眸光连闪,若有所觉,却也不加以反驳,再开口时语气凶煞了无数倍,“知道还叽歪什么,赶紧起床赶路还有,老子早就警告过你,别一口一个朕摆那当皇帝的谱儿。下回再让老子听见,定然拔了你舌头”
淳帝连忙捂嘴摇头,表示受教,然后笨手笨脚地下床,还未站稳就哀嚎起来,这回当真像杀猪一样,“啊啊啊啊啊朕,我的腿好痛我的腿怎么了”
“不过磨破点皮而已,嚎什么”孟长夜忍无可忍,本想一巴掌抽过去,想起昨晚那人,连忙收回九成力道。即便如此,淳帝依然被抽得眼睛发黑,哭哭唧唧、半瘸半拐地走到外面,胡乱洗了一把脸。
士兵把昨晚剩下的粥水稍微热了一下,端来给大家分食。淳帝端起碗略喝一口,连忙吐了出来,大声抱怨,“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比还难喝我要吃芙蓉糕、糯米圆子、牛奶茯苓霜,鸡皮虾丸”
众人纷纷朝他看去,搞不明白昨天还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人,怎么睡一觉起来又开始作。还以为他认怂了呢
“你他娘的爱吃不吃”脾气最为火爆的副将刘传山一把拂落他手里的粥碗,然后一拳捣过去。
孟长夜本想阻拦,脚尖微微一动,到底没站起来。眼前这人压根不是昨晚他认识的那个,见了此人只有满心厌憎,哪余半分怜惜,恨不得一刀宰了才好。但真把人宰了,也就弄不清昨晚那人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存在。眼见淳帝被打得几欲吐血,而刘传山不依不挠还要再补一脚,他这才徐徐开口,“悠着点,别把人打死。快吃,吃完好上路,别耽搁时辰。”
刘传山啐了一口,端起碗唏哩呼噜把粥喝完,去马棚牵马。淳帝在太监的搀扶下爬起来,走到一边默默按揉绞痛不已的胸口,竟是赌气不肯吃早膳。别人也不搭理他,只管把最后一点粥刮进碗里,分食干净。
临出发的时候,淳帝畏惧高头大马,无论如何也不愿上去,弄得大家心头火起。孟长夜本就不是个好性儿的,一挥长鞭将他卷到自己马背上,用牛皮绳五花大绑,趴放在屁股后,与马鞍紧紧栓在一起,这便出发了。
可怜淳帝头朝下,脚朝上,五脏六腑被马儿颠地移了位,没跑多远就稀里哗啦吐了出来。他吐出的东西是些乌漆墨黑的液体,隔了老远都能闻见那股恶臭,莫说两千精锐无法忍受,便是训练有素的战马也都撩起前蹄,骚动不安。
孟长夜离他最近,受害也最深,恨不能把自己鼻子割了才好。忍了两里地,眼见前方出现一条小河,他立刻下马,把人松绑之后拎到河边,将他脑袋摁进水里,狠声道,“娘的,你究竟是吃了屎还是喝了大粪,竟然这么臭你给老子好生洗洗,不洗干净,老子就让人把你皮扒开来洗”
淳帝本就因呕吐而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一下被摁进水里,竟闭了气,晕死过去。有姝却悠悠转醒,下意识地灌了几口河水,然后拼命挣扎起来。
孟长夜无意把人溺死,立刻揪住他脑后的发髻,将他提起来,却乍然对上一双黑白分明,泪汪汪的眼睛。
“我,我又犯了什么错你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这样折磨我”素来被主子捧在手心里的有姝真有些事受不了了,嘴巴一瘪就哭起来。他哭泣的声音与淳帝完全不同,后者是掐着嗓子嚎啕,他却是含着满腹委屈欲诉不诉,一会儿低低哼两声,一会儿耸着肩膀哽咽,偶尔还打一个嗝,听着好笑,看着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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