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惊鸿照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凝雪舞
我看着箭矢如雨,自城楼之上,密密飞往攻城的兵士之中,虽是有甲盾扩卫,但毕竟不可能面面周全,一个接着一个的军士倒了下去,死伤无数。
不断有人冒着密集箭雨拼死爬上城墙,被刀剑无情的杀戮,重重的趺落下去,却不过转瞬,又有新的面孔,闯入我的视线。
他们不过个多二个来岁的年纪,稚气未脱的脸庞上却因为战争而爬满裂痕与沧桑,血污之下,那一双双眼晴异常坚毅而明亮。
我眼看着又一个年轻的士兵奋力攀爬上城楼,距离那么近,他抬眼上望的时候甚至对着我略带羞涩的一笑,然而那笑意尚末完全绽开,便永远凝固在这邺城苍灰的天幕下。
一把冷亮的刀,就这样在我面前决然挥下,温热的血涌了出来,点点滴滴,溅了我的衣裙面容
我艰难的闭上眼睛,然而,狂怒的风雪声,箭矢破空的啸鸣声,骨头关节的摔裂声,将士临死前的悲鸣声,冲锋高喊的口号声不断的混杂在一起,撞击着我的耳膜。
再睁开眼,有些茫然的看向城楼之下一片混乱中,南承曜临阵指挥的身影依旧英姿盖世,每一句指令都沉稳有力,每一个手势都坚毅完美,天地之大,却仿佛只容得下他一人而巳。
潋与秦昭,亦是立于马上,挥剑杀敌,招招凌厉而狠绝,没有半分的犹豫和心软。
这本就是命悬一线死生相搏的战场,他们这样做并无半分不是,少年英雄,风姿潇洒,可是,却让我莫名的觉得冷这是他们身上,我从未见过的一面,这亦是战争最为残酷的一面,一将功成万骨枯
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继续看下去了,我别开眼,眼角余光却扫过城墙之上,依旧前赴后继不断拼死攀爬的士兵。
止不住的摇头,我想要阻止他们,声音却哽在喉间,根本开不了口。
闭上眼晴,用力的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我微微启唇,跟着记忆中的旋律,缓缓轻唱
“夫出邺城妾在家,山重水长望眼枯。
一行书信千竹泪寂寥空守长灯孤。
儿忆夫兮妾忆夫,辞家见月几回圆。
漠北边马有归心带我夫君走归途”
这是邺城之中,传唱巳久的一首歌谣,我住在“半溪”客栈的时候曾经听人唱过,词中的我哀寂和曲意的幽怨曾经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此番唱来,虽是无法尽然诠释其中凄婉,却也能词曲达意,连贯而完整的将它唱出,一遍又一遍。
最初的哑涩轻颤过后,我的声音逐渐宁和柔婉,轻轻而又绵延,不曾停歇。
我身边站着的女子,原本已经瘫软得整个上部靠在城墙上,这时却也渐渐止了泪,慢慢的随着我的语音,轻轻的和了起来。
最初难免断断续续,可唱着唱着,她的声音也逐渐平稳了下来,慢慢站直身子,与我一样将视线越过厮杀的军士,一遍一遍唱这歌谣。
有了第一个人,自然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待到整个邺城城楼上的妇女都随我一道唱起这首歌谣时,我清楚的看到,董狄眼中赤裸裸的杀意。
当下只是有些麻木的将视线投向这邺城上空纷飞的雪花,继续一遍一遍的开口唱着“夫出邺城妾在家,山重水长望眼枯”
我知道,邺城的守军,多半并没有反心,此番会拼死守城,一来是为了追随董狄,二来巳是骑虎难下,为了保命,不得不为之。
可即便是这样,面对南承耀的三千精兵,以及不日便抵达的凯旋大军,每一个人其实都是恐惧而心虚的。
漠北边民生性刚直豪爽,他们对于挟满城妇孺上城楼做令箭这样的事情,其实亦是心中有愧的,那毕竟是他们的乡人邻里,曾经一道喝酒出游,互相串门。
所以如今,当这首耳熟能详的相思之曲绵绵唱出,更是让他们本就不强的求战之心又黯淡了几分。
而城楼之下血战的兵士,听得此曲,效果却恰恰相反,这一曲歌谣,只会激发出他们心底争胜归家的渴望。
突然间,已有兵士攻上城头,我微微闭眼,知道邺城守军军心巳乱,而攻城一方士气大振。
“啪”的一声,董铭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到了我的面额上,力道很大,我一时站立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颈项之间,原先已经渐渐干涸的伤口又重新渗出血迹而手中的暖手炉,也重重砸裂,碎片深深嵌在我的手心之中,湿黏一片。
“你们凭什么打人”一个熟悉而愤怒的声音响起我转眼看去,竟然是“半溪”客栈的老板娘。
我微微笑了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的视线与我相对,怔了片刻,随即也是一笑,傲然又不屑“这里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老娘倒要看看你们管得了多少”
她也不再废话,直接转身面向城楼外,看向远处,歌声重新稳稳的响起“漠北边马有归心带我夫君走归途”
董铭背对着我,对董狄急道“爹,这个女人再留在这里只会动乱军心,让孩儿先把她拖下去锁住”
董狄冷冷的看我半晌,又看董铭,终是一闭眼,话带决绝的开口道“你即刻便带她离开邺城,能走多远算多远,虽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有她在手上,总算多了一道保命符”
“爹”
董铭惊急的失声而出,然而董狄却不理他,重又提刀上前,厮杀于阵上。
董铭的背影虽极力压抑,但仍是克制不住的颤抖,但他最终只是一咬牙,一把握住我的肩膀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一言不发的住城楼下奔去。
第48章
董铭死死的钳制着我的手腕,几乎是一路将我拉下城楼,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理,动作粗鲁的将我强拉上马,狠狠挥鞭前行。
一路上,他依旧一个字也不说,唯有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
我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待到马停,才发觉眼前赫然便是董记商行。
商行里大半的人都抽去守城了,那个唤作臻玉的婢女一见我们进门便急急的迎了上来“铭主子,你可回来了,没伤哪里吧”
董铭没有理会她,只是径直将我甩到她身边话速沉急的开口道“臻玉,帮她把伤处理一下,然后好好看着她,不能让她离开董记商行一步”
他说完,转身便走,臻玉急唤“铭主子,你还要去哪里啊”
“回城楼,我不能丢下我爹一个人”
董铭一面说着,一面大步便住门外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自此一别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不由得微微闭眼,起身轻道“董大哥,方才的救命之恩,慕容清铭记在心。”
若非他方才的那一耳光只怕董狄早就已动手了,即便他最终不一定能成事,但毕竟是我加速了他抵抗之心的破灭他眼中的杀机与恨意太过明显,根本不费心掩饰。
董铭的身影因着我的话微微一僵,他顿在门边,却依然没有转头“胁迫你一个弱质女子,原为男儿所不齿但形势所迫,不得不为,是我们对不起你。我如今只能暂时保住你性命,却不能放你走,爹说得并没有错,对于我董氏一门成百上千条人命来说,你始终是一道保命符。”
他顿了顿,方又重新开口“三王妃,我董家欠你的只有来生再报了”
话毕,他再不多留半刻,疾步而出,安排了两个侍卫守在房门外,然后,他刚毅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我视线之内一次也没有回头。
臻玉重又换上了一脸寒霜,盯着我项间的伤处看了半晌,终是不情愿的取出药箱,想要帮我上药。
“多谢姑娘,我自己来吧”
我淡淡说着站起了身,此刻身处温暖的房间之中,先前因寒冷而麻木的疼痛渐渐笼罩上来,手心里嵌进了密密的暖炉碎片,血一直没有止住,必须要先清理干净才行。
臻玉正待说些什么,便听得门外一件急促的奔跑和呼喊声“臻玉,臻玉,你在不在,还有松哥和天哥,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这邺城就快被攻破了,快些随我一起走吧”
那臻玉一惊,也来不及放下手中的药箱便匆匆迎了上前“姐姐,你说什么”
门外的宁卫也是急问“臻珠,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那臻珠一跺脚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问来问去的快随我走,一会晚了可就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不走,我要等铭主子” 臻玉一扭头咬了绢子开口。
臻珠一步上前扳过她的肩“你这丫头犯什么糊涂人家就从来没把你当回事过再说了,就连董爷都死了,铭主子即便进出来也不见得会再回这里”
“什么”其余三人皆是大惊。
臻珠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急,话这也越来越快“我也是听人说的,快别再浪费时间了,收拾好东西跟我走我已经安排好了,门外马车刚好够我们四个人坐”
臻玉也慌了,六神无主的看了一眼屋里的我“那她怎么办,铭主子变代过要看好她的”
臻珠看我片刻,心一横“找绳子把她捆起来,锁到密室去,要是铭主子回来,他自该知道她在哪里”
那两个守卫面露犹豫“这,不太好吧”
臻珠柳眉一横“不然你说怎么办我和臻玉反正是要走的,你们谁爱留在这里守着她自己留去”
那两个守卫对视了几秒,终是默然的找来绳索,毕竟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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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眼看着这局势,情知多说无益,只是淡淡看向他们 “不知几位可否客我先把这伤处处理一下”
“王妃联明绝顶只怕处理估口是假,拉延时间是真,我们尚且放你一条生路,你竟是要留下我们的性命了么”
我看着臻珠面上的冷嘲与恨意,当下不再多说,若非她妹妹对董铭的话言听计从,她就算一到杀了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任由他们带我迂回反夏的绕行良久,终于在一处极隐蔽的地方触动机关,推开了一扇岩门。
那密室藏得极深,一椎门而入寒气逼人。
我安静的任由他们用柱子牢牢束缚住我的手脚既然挣扎反抗无用,我断不能让人看了我的狼狈和笑话,也可以多保留一分气力应对未知。
麻绳深深的勒紧皮肤之中,隐隐作痛,臻球臻玉两姐妹先出去了,我轻轻叹了口气,对着那两个守卫开口道“不知道两位大哥能否找些卸寒之物给我,这样冷的天,房间里也没有火炉,我只怕会撑不下去。”
那两个守卫面带恻隐之色,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得臻殊在门外厉声道“你们还不出来,别忘了,就是她的好夫君将最们通到这个地步的”
那两上对视一眼,终是飞快的解下各自身上的外袍披在我肩上,然后猛然转头大步出了门。
我听着密室的门重重关上,然后是暗格归位的声音,一室黑暗。
我并不怀疑,南承曜必能夺下这邶城甚至不怀疑,他一定可以找到我。
只是我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他。
我自己身上的衣裳单薄,即便是加了那两个守卫的外袍,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亦是起不了多少作用,失了血的身子尤其畏冷,不多一会,身体已经僵冷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这间暗室没有窗户,我困在其中,根本不知道时间变化,一分一秒却像一生一世那样长。
我竭力让自己保持神智的清醒,因为我知道在这样滴水点冰的寒冷天气里,一旦睡了,便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满室黑暗之中我强迫自己一遍遍记诵看过了诗书典籍,想从前每个开心的时刻,想我经历过的每一个生活片段。
十三岁之前的记忆,是旁人给我的,官宦世家,深宅大院,锦衣玉食,娇贵无比的生长。
十三岁之后的近六年岁月,我却仿佛活了从前的一辈子。
坠崖,让我遇见了苏修缅,他轻轻一唤,那一声“清儿”,开启了我全新的人生。
那医谷中,红尘之外,戈壁沙漠之上,山林水泽之间,三年的时间很矩,记忆却是如此绵延悠长。
直至家人找到了我,他亲自送我出谷,最后一瞥,是他绝情而去的背影,一次也未曾回头。
后来回到相府,生活温宁安适虽与族中诸人都有着无可避免的隔阂,却也能寻到真实的温暖
我想起了那些与潋在一起策马对饮的时日,想起了他的剑舞,想起了我的琴音。
再后来,便是大婚,那一室空荡荡的红,那一对垂泪到天明的龙凤烛,从未刻意记着,到了如今,却发觉,自己也从未忘记。
然后便是“枫林晚”中的第一次相遇他穿着暗红色的衣袍,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俊美得有如神抵的面容上,带着一抹谩不经心的淡漠笑意,眸光,却冷如寒星。
我想起了庆和宫中他唇边意兴蛊然的弧度。
到了中秋赏月宴,一曲“惊鸿”毕,那双幽黑暗遂的眼中,深不见底,有晦暗光影,如流星,一闪而逝。
然后便是夜深人静时候的上药裹伤,倾天居内与太子斗智周旋,我看到了他的忍耐与野心,也见识了他的心机与狠绝。
同样还是那一曲“惊鸿”,他第一次留宿在我归墨阁内,缠绵悱恻,缱绻轻怜,却原来只是为了一个相似的影子。
然后,然后便是他立于“盗骊轻骢”上的身影,白羽铠甲,号令三军,纵然早如他的卓绝出众,可那样的盖世风姿,却仍是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当第一屡光亮穿进这满室黑暗,亦是穿进我昏昏沉沈的意识时,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却在恍然中,着刭一个白羽铠甲的身影,逆光而站,颠倒了时空,凌乱了记忆,现实与梦境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不变的,只有那人的风神气度,傲然于天地之间。
手上的绳索被解开,我整个人被拥入一个温热的胸膛,他抱着我的手臂那样的紧,紧到略微颤抖。
我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渐渐感到心安,然后疲惫困倦便如潮水,霎时袭来。
正想放任自己陷入昏睡,却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传令,董府上下一个不留。”
他是抱着我背对着门外一众将军下达的命令,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也没有稍微改变姿势,只是声音寒漠,宇宇千钧,不留半点转换余地。
我听得他的属下一怔之后,却是无人敢上前劝阻,纷纷应声去了。
心下一惊,奋力的张口唤他“殿下别”
他抱着我,依旧定定不动。
我越发的急,想要阻止他,可是却浑身无力,嗓子亦是声涩沙哑,只能勉强发出几个音来“留着太子牵制”
董府上下百余人命,他们中有大多是与我一路前来漠北,日夜同行,对我与疏影多加照顾的质朴男儿又有太多本是无辜。
我以为晓之以厉害局势或许能救下他们毕竟要扳倒东官,这是可以大做的文章,而活人远比死人有用得多以南承耀的心机,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然而他却只是抱着我站了起来,伸出一手轻柔的覆上我的眼睛“我说过,他敢伤你半根头发,我便要他董氏一门九族灭尽。”
话气很轻,却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说话时,他已经抱着我走出了那间密室,他的手掌一直温柔而坚定的轻覆我的眼睛,不让我被骤然而来的亮光剌伤,也不让我看到那一片染血的红。
然而,虽是看不见,可刀剑扬起的声音,哭喊哀求的声音却一直不绝于耳,我心内惊痛,努力伸出双手抱住他敷在我眼睛的手臂,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只一阵急痛涌上,本已经到达极限的身体再也无力支撑下去,只能任温软的黑暗将我包围,整个人也软软的靠进了他的怀抱之中。
第49章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医谷,若耶溪畔,那一片密密的海常花树。
当层层如轻纱一般的雾气散去,一切惭渐变得清晰我又一次见到了他,缓带青杉,卓然而立。
今日的阳光穿过重重摇曳的海常花影,温存的抚上他的眉眼,他忽而转眸,视线往我的方向定定看来。
我想要走近,却根本动弹不了分毫,就这样两相对视良久,他终于缓缓向我走来。
雾气,重又一层层笼了上来,我费力的去寻他的身影,却依稀只见那袭淡墨青衫,恍惚间化做了白羽铠甲,“盗骊轻骢上,那人漫不经心的勾起唇角,眸光,却清冷如星。
他越来越近,慢慢向我伸出了手,我有些迟疑的向着他的方向伸出了自己的手,然而眨眼之间,一支长箭破空而来,然后有鲜艳的红从他的胸口涌了出来,他身后骤然出现了万千兵士的身影,挥舞着刀剑,倒下了,又站起来,带着满身淋漓的伤,厮杀,厮杀
我想要叫喊,声音却哽在喉间,那样难受。
我紧紧的环抱着自己的双肩,可是还是止不住的颤抖,更控制不住心底蔓延的寒意。
我看见他在马背上,一手捂着伤处,弧形优美的唇边依然带着漫不经心的些微笑意,他看着我极缓的动了动唇似乎是在对我说话,可是风声太大,我听不到。
屏住了呼吸,越发努力的去分辨,终于听得有话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声音很熟悉,带着外现的怒意,并不是他的,我有些的疑感,却听得那声音继续响起
“南承耀,你给我说清楚,你是故意留我姐姐在邺城做铒,诱出董氏逆贼的,是不是”
“若非殿下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救出王妃,断不会这样做的。”另一个清静的声音响起,似乎是,秦昭。
“绝对的把握我姐姐差点就已死在董老贼刀下了我慕容家捧在掌心呵疼爱的的女儿,为了你三殿下,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这漠北,临阵清唱助你攻城,而你给了她什么,三殿下大婚之夜你让她独守空闺,就连归宁也让她孤身一人,到了如今,你又让她一身是伤,躺在床上昏迷了一天一夜,到现在都还没能醒过来”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撑起身子,却终究未能够,颈项间和手心的伤处,巳然得到了很好的护理,此刻,正襄着纯白的纱布,然而我的全身却如同散架一般绵软无力,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
开口,嗓音微弱沙哑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是还是让门外的人立刻便有了动作,急促的脚步声匆匆向我房里奔来。
最先推门进来的是潋,他面上是掩不住的惊喜和关切,上前跪坐在我床边,一把握住我的手开口道“二姐,你可算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其实手心伤处,被他骤然握住,疼痛顷刻间袭来,我尽力压抑下自己的轻颤,对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却适时的伸了过来,南承曜在我床头坐下,扶我起身靠在他怀中,再不着痕迹的握着我的手腕将我受伤的手轻轻带了出来。
虽然他做的没有丝毫刻意,但潋是何等聪明,先前是由于太过欢喜忘了情,此刻一怔之后,立时反应了过来,神情一下子自责而焦急起来“二姐,我方才是不是弄疼你了,你有没有事”
我的喉咙干涩疼痛异常,开不了口,于是依旧只能微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南承曜自床边案上取了水杯亲自喂我,由于太长时间的滴水未沾,身体已经到达极限,此时双唇触到温水,我有些贪婪的一饮而尽,如同琼浆玉液一般。
一连饮了三杯,方才觉得喉咙的疼痛缓和了些抬眼,却看见潋已经别过脸去,似乎是不忍再看的样子,我这时才感觉到,南承曜揽在我腰际的左臂,亦是微微发紧,但他依旧什么话也没说,用空余的右手再斟满一杯温水,送到我的唇边。
虽然嗓子依旧不舒服,可是如今这样。我却是怎么也喝不下去了,微微摇了摇头,我轻声开口道“谢殿下臣妾觉得好多了。”
还好,声音虽然微哑,却并没有到剌耳的地步。
他静静看我终是什么也没说抬手替我理了理鬓间凌乱的发。
“殿下,军医到了。”
秦昭的声音响在屏风后面,按例,他是不得入内的。其实严格说来,纵然潋是我的亲弟弟,亦是不能进到我的睡房内间可是这个小魔王只要脾气一上来根本就是个谁也劝不住的主,更不会把这些繁文缛节当回事,好在,南承曜也并没有说什么。
犹记惊鸿照影 分节阅读_29
待南承曜应了之后,两个随军军医便走了进来,望、闻、问、切,长长的诊治时间。
我忽然忆起,自从出了邪医谷后,我已经有太长时间没当过病人了,但凡身体不舒服,无不是自己配药处理,如今这样娇惯,竟然都有些不适应了。
这样想着,不由得淡淡露出一抹笑意,南承耀伸手抚过我的长发,在我耳边轻道“王妃医术高明,只可惜“医者不医己”,让他们看看也无妨,若是方子不对,只管按着你的意思去做便是了。”
我有些窘迫,一来没有料到他竟然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二来自己也没有托大到那个地步,军医自然是医界翘楚,民间也自有藏龙卧虎的高人,我不过跟在苏修缅身边学了几年,断不敢就此目中无人。
我张口欲语却碍于大夫仍在身边,并不好解释什么,所幸南承耀方才那句话是在我耳边低语的我只能暗暗祈愿他们没有听到。
南承曜看着我略微尴尬的模样,修长的指抚摸过我因为窘迫而染上苍白双颊的淡淡红晕,终是慢慢笑起,这是自他凯旋归来,我所看见的,他的第一个笑。
“殿下,按理,三王妃的伤口在外表,不应该昏迷那么长时间,现在既然醒过来了,那应该是没有大碍了”说话那名军医面上带上了几分豫色,与另一人对视了一会方再开口“只是,如今王妃的脉象却依旧虚亏,并且甚为不稳,我等暂时也断不出这是为何,只有等回上京与太医院诸位同僚会诊,方能对症下药。这段时间,王妃需得悉心调养,凡事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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