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惊鸿照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风凝雪舞
我不甚在意的将手中的方子递给了身后的疏影,依旧沉浸茌自己的思绪当中。
淳逾意看了我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整理完药箱,起事便走。
“淳先生,”我深吸了一口气出言唤住他“可否请淳先生帮我一个忙”
他回身讥讽的看我,并不说话。
我静静看他“我知道如今我说这样的话很唐突,但不管淳先生相不相信,我要请淳先生帮忙的事,我想,也是桑姑娘会希望的。”
他的眼神,在听我提到桑慕卿的时候仍是不受控制的柔软恍惚了一下,看着我面纱下的容颜,虽然仍是沉默,身上讥笑冷嘲的气息却已经慢慢散去。
而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一字一句的开口“我希望淳先生替我告诉三殿下,我腹中的胎儿,现如今一切良好,可是由于我体质太弱,气血亏虚,生产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有危险,就连淳先生亦是没有把握能保孩子万全,而这世间唯一能做到的人,或许只有苏先生”
第92章
我走进倾天居寝殿的时候,并没有让人通报。
或许是因为刚从宫中下朝回来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伊人永逝不可再得,他的眉峰微聚,栖着一抹淡淡的疲惫,温煦的阳光从窗外斜斜射来,他的面容一半沐浴微亮一半仍留在浅暗的阴影里,侧脸的弧度英俊异常,那是只需一眼,便足以诱人深陷的心折沉沦。
听见脚步声,他懒懒的睁开眼睛,眼眸深处的漫不经心,在对上我的那一瞬间骤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逝的亮光,他定定看着我,没有说话,就连空气中,仿佛都带了一丝紧绷。
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垂下羽睫,对着他温静福下身去“臣妾见过殿下。”
再抬眼,他眼中的亮光已经寻不到了,眸中重又只余一片深静幽邃的暗黑,似是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你有身孕,不必拘这些虚礼。”
很快便有丫鬟进来端上茶水点心,而我看着他静静开口“臣妾有事想要求殿下应允。”
他淡淡点了下头,寻云便带着一众小丫鬟退了下去,轻轻带上了门,诺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我与他。
我暗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平静看他,轻而坚持的开口“臣妾想要去一趟邪医谷,请殿下恩准。”
我告诉他,淳逾意已经对人说过一遍的话。
我告诉他,我想要留住这个孩子。
我告诉他,邪医谷地处奇险又遍布奇门遁甲之阵,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到其中,更遑论得见苏修缅。
而即便是见到了,也断无可能将他请出谷,拉入这俗世红尘之中。
这些,是我说给他听的理由,也是我心中所想。
当日,我让淳逾意替我撒下这个谎,我还记得他眼中反复挣扎的矛盾神情,激烈到,就连我也微微错愕。
当他终于点头应承的时候,目中似有释然又似有伤痛愧疚的神色,复杂而又古怪,却并没有等我多问,提起药箱扬长而去。
我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去和南承曜说的,但我知道,从他点头的那一刻起,他会做到。
而我,也并没有骗他,若是桑慕卿还在这个世间的话,我想,她也会希望这一切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苏修缅,或许并不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可以保护我腹中孩子平安出世的人,却无疑是,最有可能知道这所有真相的人。
南承曜的点头,其实是在我的预想当中的。
我准备好了太多的说辞,预演过一遍又一遍,为的,就是他能同意。
甚至于,我还想过,即便他不同意,另辟途径我也是要去的。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同意得那样轻易,我还有太多的说辞没来得及说出口,而他只是极淡的点了下头,说,既然这样,我安排人护送你去邪医谷。
我有些怔然的看他,知道这其中,必然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很重要,可是一时之间,我并没有办法猜透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我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并不会耽误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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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而他深深看着我,眸底有藏得太深太沉的晦暗光影,唇边却渐渐勾出轻松微笑。
忽而就上前,不顾我的抗拒将我拥入怀中,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他的声音,明明笑着,每一个字却都沉得嵌入我心底,直到如今,还一直在我耳边回响,久久不绝,就如同,他最后的那个拥抱一样,紧到微微颤抖,却终于,一点一点,慢慢松开。
他说清儿,你等我,等我把手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便到邪医谷陪你,等我们的孩子出世。
我只记得自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夫人,前方应该就是邪医谷了,只是马车无法通行,还请夫人下车一看。”
车帘外,冷肃寒洌的声音响起,是月毁。
之前我只见过他一次,那一晚,枫林晚中我初遇南承曜与庆贵妃,南承曜一曲笛音唤来了他,便是他,带着庆妃娘娘离开。
他的身上总是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冷酷肃杀之气,虽对我们一直恭敬有礼,疏影却总是一见他就控制不住的瑟缩,还曾暗地里对我小声嘟囔,也不知道三殿下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可怕的人护送我们,之前从来都没见过,现在又成天跟着,也不怕吓着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我却知道,最得力的剑,往往也藏得最深,依南承曜的性子,对他却连庆妃娘娘的事情都尚不避讳,可见信任之深。
现如今,他又让他一路护送我前往邪医谷,其实我是并不担心的。
除了月毁,还有几个我从未见过的男子与我们一路同行,皆是恭敬而规矩的跟在马车外面,礼数周全,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而这一路上,我认识的人,便只有马车内的疏影和寻云。
我此次出行并没有让外人知道,就连父母亲,或许也只是以为我如他所说的一样,因为体弱,正在三王府内,静养安胎,不让任何人打搅。
所以此行的随从装备,就外表看来,全都极为简单,他或许是担心疏影的性子太经不得事,于是便将寻云安排在我身边,寻云做事历来清持稳重,这一路走来,很多事情,也的确是多亏了她一一费心打点照料。
此刻,她将面纱取出替我戴上,方轻轻拉开了马车车帘。
疏影先跳下马车,然后小心的伸手扶我下车,我举目望去,不由得一怔。
是按着我记忆中的方位一路走来的,眼前,也的的确确是邪医谷的入口。
只是,记忆中苏修缅亲手布置,用来阻隔漠漠红尘的那些精深阵法,却再寻不到了。
依然是有奇门遁甲之阵封住入口,只是那却是最简单的,只要略懂一二的人,都不会被困住,而若非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这会是他所安排的。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我念着口诀带众人一同入阵,一开始还步步谨慎,担心着这阵中是不是会暗藏玄机,可是没有,我们并没有费太大的劲,便轻轻松松的闯了过去,站到了邪医谷的境地。
当那片郁密的海棠花林重新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心中的担忧和疑惑,才稍稍得到缓和。
四顾看去,亭阁依旧,只是多了精妙阵法环绕其中,他竟是将原本置于谷外的玄机放入了谷中。
短暂的释然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疑惑,既然他依旧不打算让人随意进入,那何不把所有喧嚣隔于谷外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地方,既容外人入谷,却又不肯让其深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正暗自思量,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女子冰冷嘲讽的话语“我还当是谁呢,原来竟是当朝三王妃,可真是稀客啊”
第93章
我又一次来到了若耶溪畔,那一片茂密的海棠花林。
未能赶上花期,满目惟有深静的绿意。
我透过漓陌欺霜赛雪的美丽容颜,下意识的四下寻去,却并没有见到苏修缅的身影。
漓陌冷笑着看向护在我四周的月毁等人,再看向我微微隆起的小腹,目光中尽是憎恶,却并没有惊讶。
我明白她一直以来都并不喜欢我,也不想与她虚情假意的客套,只是轻而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漓陌姑娘,苏先生现在在哪里,我有事想要找他。”
漓陌唇角一弯,不掩厌恶与嘲讽的笑了起来“那王妃来得可真是巧,公子今日一早刚入藏风楼,王妃自个儿进去找他吧。”
我心底微微一沉,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轻轻叹道“既然这样,我便在这里等他出来。”
漓陌还是笑“王妃可真是会说笑,邪医谷又不是济难所,几时收留过不相干的人”
“漓陌姐姐,小姐并不是不相干的人,苏先生知道了一定不会不见小姐的,你就让我们在从前的轻漪园先住下等苏先生出来好不好”疏影忍不住小声的央求着。
漓陌却忽然面色一冷“你以为轻漪园是一直留着等你们的是不是,当邪医谷没人么”
我不欲再与她牵扯下去,于是止住了还欲再开口说话的疏影,对着漓陌淡淡道“若是苏先生从藏风楼出来,劳烦姑娘转告他,我就在谷外马车上等他,不见到他,我是不会走的。”
说完,也不再过多纠缠,藏风楼一直是邪医谷的一处禁地,那里,供奉着邪医谷历代谷主的灵位,除了谷主,没有人能够进去。
苏修缅几乎每月都会到其中闭楼修炼,从不允人靠近,即便是当年的我,也从来都没有例外过。
我不知道这一次自己会等多久,他闭楼修炼的时间从来不定,少则天,多则十天半月,都是有过的,然而不论要等多久,既然来了,那么我便一定要见到他,将所有压藏在心底的疑团问个清楚。
我所乘坐的马车,外表看来毫不起眼,然而其中布置却是极为柔软舒适的,寻云办事又向来妥帖,马车内存了足够的口粮和御寒的衣物。
我也并不担心漓陌会骗我,亦或是瞒着苏修缅,她虽厌恶我,但对苏修缅却是奉若神明,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不惜倾尽性命来完成,所有事情,亦从不欺瞒。
可是,即便如此,等待的日子还是让人心焦。
所以,当邪医谷中的青衣侍婢款步而来,告诉我他在等我的时候,我的心中,竟然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一步一步,穿过那片郁密的海棠花林,直到那个淡墨青衫的背影静静映入眼帘,我都没能平缓下自己的心绪。
这一切,在我的梦中出现过太多次,多到让如今的我,感觉不到丝毫真实。
“从我知道桑慕卿死了的那一天起,我就猜到你会来,只是没有想到会那么快。”
他的声音静静响起,而我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有些怔然的看着他慢慢转身,柔软的光线穿过层层摇曳的海棠花树,温存的抚上他的眉眼,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声音似是叹息
“清儿,如果你问,我不会瞒你,只是,你确定你想要知道”
我记得自己轻而坚持的点头,记得他清冷的眼眸深处,隐约闪动着的叹息与悯柔。
在他还没有说什么的时候,我的心,却已经止不住的越沉越低,再怎样的不愿相信,可是到了如今,我却不能再自欺下去,当日桑慕卿口中的一切或许是真的,或许,她才是慕容家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
那么,那么,我又是谁我究竟是谁
我的恍惚,自是没能逃过苏修缅的眼睛,他微微一叹,伸手,似是想要替我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却在快要触及时,缓缓顿住,目光静静巡过我微微隆起的小腹,然后,归于清寂。
我尚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的手已经静静搭上了我的脉,眉心几不可察的微蹙了下,然后收手,看似清淡却不留任何转圜余地的开口道“这段时间你就留在邪医谷内将养,什么也不要多想,因为在我觉得你可以承受这些事情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他带我穿过海棠花林,越过断虹桥,重又来到轻漪园。
亭台轩榭,依旧是我记忆中模样,就像未曾远离。
只是当年,我与疏影一道亲手种下的梅树,已经枝叶横斜,三两成林。
我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关于上京,关于慕容家,关于桑慕卿的种种,我试图让字的心境真正的平和下来,就像是,多年前曾经有过的那样。
因为我知道,苏修缅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作数的,如果我的身体真的虚乏到无法承受,那么我也就丧失了探知真相的机会。
苏修缅每日都会到轻漪园来替我诊脉施针,亦是有青衣婢女,将熬好的药汁每日三次的送来。
我从未见过他开的方子,也不知道碗中的汁液是用什么药材熬成的,可是每一次喝下,都没有丝毫的迟疑。
即便是到了如今,在明知道他藏着关于我的天大秘密的情况下,仍是莫名的笃定与心安,我相信他。
也曾在他替我施针时,小心而试探的问过,当日的“画鬓如霜”是否是他亲为,如果是,那为何淳逾意会有“绵软无力”之说
他静静看我,并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开口“若是你的身子并没有什么不妥,便不该信旁人甚于信我。”
我摇头轻道“我只是担心。”
他的目光略微柔和了下,却即刻敛去,眸底清绝冷寂,更甚往昔。
我的心底,忽然就泛起一丝隐约的不安,可是我不知道这不安究竟缘自什么,想要理清的,他却并没有给我机会,手势沉稳的收针入匣,然后抬眸定定看我,声音一字一句随风传来
“如果你仍是想要一个答案,明天一早,我会在藏风楼等你。”
第94章
藏风楼,是邪医谷供奉历代谷主灵位的地方,是除了谷主之外再不允人踏足的地方,是邪医谷千百年来的一处禁地。
然而此刻,漓陌一袭白衣胜雪,纵然目带隐恨与不甘,却仍只是侧开了身子,让我进去。
到了如今,在邪医谷,苏修缅就是所有的规矩。
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我一个人走过空寂无声的前殿,沿着狭长幽深的楼道逐级而上,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陪伴着我。
他站在藏风楼的最顶层。
我透过他淡墨青衫的背影,看向他对面那幅与真人一般大小的卷轴。
美人如花隔云端,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那是画中的题字。
那女子隔了漫长的年月遥遥看来,盛颜仙姿,韶雅无双,明明是似曾相识的容颜,却偏偏给人绝然不同的感觉,即便看见的只是画中人,可我已经明白,当日母亲口中所说的“云泥之别”所出为何。
最初的震动之后,疑惑却又开始一点一滴的蔓延。
藏风楼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幅酷似前朝公主的画像,是的,只是酷似,画中人,并不是她。
那幅卷轴,即便是得到了最小心的保存,却终究抵不过时间,纸张的边缘,微微泛黄,而从笔力勾勒处,亦是一眼便能看出,这幅画已经放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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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岁月。
落款处,寥寥写着两个字古稀。
我一怔,随即明白这幅画多半是邪医谷的前任谷主,也是苏修缅的授业恩师苏古稀所为。
“这是先师毕生最爱的女子,云端。”
苏修缅没有转身,面对卷轴,静静开了口。
“先师绘制这幅画的时候,已过不惑之年,而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年方韶华。他们之间,相差的不止是身份、地位,还有十五年的光阴。”
在苏修缅清淡平静的讲述中,我的眼前,仿佛缓缓的展开的一幅长长的画卷。
她十四岁那年,他二十九岁,他们初相识。
他是年轻有为名声远扬的邪医谷谷主,点头答应救治,不是因为她父亲母族奉上的那数不胜数的稀世珍宝,只是因为,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眸。
日日年年的朝夕相对,让他几乎忘了,他与她之间,那相差了十五年的巨大鸿沟,忘了她的身份,忘了她注定入宫为后的宿命。
满心满眼,只见得到她如海棠花一样娇美的容颜,和盈盈双目中,缠绵依恋的情意。
直到那一道圣旨终于降下,直到她流着眼泪死死握住他握剑的手,直到她不惜以死相逼。
他颓然的松手,其实一早就已经明白,抗旨逃婚,这样会置整个家族于大祸的事情,善良如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哑声开口,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等你明天入宫,我便离开
她在他的怀里哭得累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他却一夜未眠,守着她直到天明。
手指在她左臂上缓慢而无意识的游移,他知道在那道单薄的绫纱之下,有一个新月形状的印记,那是每一个云家嫡女都有的胎记,从她降生之日起,就昭示了她一生的宿命。
不是没有动过念头毁了这个胎记的,就像是,不是没有动过念头,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带走她一样。
然而,他到底还是做不到,怎么忍心,伤害她一丝一毫,怎么忍心,让她的余生都在无尽的痛苦和愧疚中度过,若要负,那便负他吧。
天微微明的时候,她仍在熟睡,而他强迫自己离开,其实并没有走远。
隐身在暗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看那顶世间最尊贵的花轿,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内,终于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从此,从此便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他回到了邪医谷,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新皇后极受圣宠,天下皆知,因为体弱的缘故,她的性情总是清淡,于是皇上便遍寻天禧奇珍异宝,只为搏红颜一笑。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说话,想起了她从前总是如海棠花一样娇美的笑靥。
那样的女子,这世间又有哪一个男子会不动心。
入宫不过一年的时间,云皇后便诞下了皇脉,虽然只是一名公主,但皇上仍然龙颜大悦,大赦天下为公主积福。
相传,公主降生的时候,身上带有新月胎记,皇上爱若珍宝,摒弃了德字这一历代公主的惯例封号,特赐明“玉钩公主”,极尽的恩宠。
他只是苦涩的笑,提笔,极其缓慢的在纸上一笔一画的勾勒出她的名字美人如花隔云端,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邪医谷有一个世代不变的规矩,若要出师,必先弑师,这,你是知道的。”
苏修缅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我静静开口。
我轻轻点了下头。
“只是,还有一点你并不知道,那便是,出师的弟子必须倾尽全力,去完成先师交代的遗愿,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我略微怔住,而他的视线缓缓移向窗外的苍茫天际,声音带了写淡漠与遥远再度响起
“我十三岁那年,亲手将沉水龙雀刺进先师的心口,剑很快,他看着我缓缓微笑,要我发誓这一生都无条件的去保全善待身上带有新月胎记的女子。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原因,只是点头应承,直到后来我整理先师遗物时,看见他的手记和这幅画卷了才明白。”
我自然明白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和我说这些,我也明白这绝不是单纯的追思倾诉,其实心底隐隐约的有着某个预感的,在他说到云端左臂处的新月胎记时,在他说到他对苏古稀的应承时,可是仍然,下意识的不愿接受。
他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看着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却是有着不可抑制的轻颤“云端和我,是什么关系”
他看我良久,话语中带着几不可察的叹息,静静响起
“她是前朝皇后,也是,你的母亲。”
第95章
他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指,温热的液体,缓缓滴落在我左臂处,炼金朱砂绘就的凤凰之上。
我的手中,握着浸了域魄酒和藏红花汁液的纱布,一点一点,缓慢而轻颤的擦拭。
温热和着冰凉的触觉,让我的肌肤止不住的战栗,就如同,自己此刻茫然无措的内心一样。
当炼金朱砂的痕迹一点一点的褪去,我看着自己手臂上清晰浮现的月牙印记时,初闻时的震动已经不见,只是茫然,从未有过的茫然。
“当年我救下你的时候,你的面容被树枝尖石划得血肉模糊,只有臂上这个新月胎记,因为有衣物的保护,所以完好无损。”
“你救我,就是因为这个新月胎记”我没有看他,只是有些恍惚的开口。
“是。”片刻之后,他静静开口“当时你伤得很重,而我手边并没有足够的续命良药,我只能用画鬓如霜暂时稳住你的心脉,然后往邪医谷赶。你一路上都没有意识,从脉象上看本不应如此,我很清楚拖得越久你醒过来的机率便越小,在用尽药物针法都没有效之后,我便明白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是你的内心不想醒过来。我本该收手,可是我答应过先师,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回你。”
我没有说话,只是听他的声音淡淡传来
“其实比我想象中容易了太多,只是一声倾儿那个时候我握着你的手,一直叫你的名字,后来你睁开眼睛,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却无疑正是这个名字。”
我静静看他,问了出口“你会这么唤我,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
“改朝换代并不是一件小事,而你容颜虽毁,但身上残破的嫁衣和手臂上的新月胎记已经足够让我知道你的身份,更何况还有一路搜捕的官兵。”停了片刻,他才再开口“对剑眉山的时候,我听过他是这么唤你的。”
我的心底蓦然一痛,自然明白苏修缅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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