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木明思
顾问怀没领会她的意思,估计她是在说欧维。
“不必,他到处跑的”
见她站得快僵了,病床对面有一张椅子,便向她示意。
“你要坐下吗”
她点点头,居然一个坐到他床上去,如昨日一模一样。
他意外的望望她,一股暖流迅即透过床褥传到身上,无比的窝心。
“你想吃什么吗明天给你带。” 这回她倒问得十分干脆。
顾文怀觉得一切恍若梦中,不敢置信。
“我暂时不能吃,不必了。”
“不能吃汤水稀饭之类的,清淡点,可以了吧”
他无奈摇头,“不要紧,输液会补充营养的,过几天吧。”
他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贪恋一时而促成一生遗憾。
高胜寒诧异的看着他,低声问,“你很久没吃过了”
她的脑袋又被一幕一幕胡乱的景象充斥,却发现来来去去都是那些。
原来他们同居一年,见面的次数果然寥寥无几,大多亦是她向他发火的场合。
“不是。” 怎样才是“很久”这本来就是个相对辞。
她默默叹了口气,低著头,幽幽道,“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顾文怀一怔,以为她在追问他的病情,心下斟酌一会,刚要开口,却又听她说起话来。
“昨夜,妈打电话给我。她说,是她给你下了药,”她转过面,直视他,“你是知道的,是不是为什么不替自己辩护你不是律师吗”
她在等他说话,等他说些她想听的话,等他为自己彻底开脱。
然而他也没作声,只是面无表情地扁著头,微凉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抚了抚她指上的婚戒,良久才道,“你莫怪她。”
她转开脸,无声冷笑。又是这句,难道他竟无话可说了
“你这叫做敷衍我吗其实,你不说,我也该一早猜到,是我不肯承认。只要你不说,我就可以相信错的全是你,不是妈,不是我,” 她的语气平静,声音却恍似在喉咙紧紧挤出来,“你可能不知道,哥哥死后,妈曾接受过精神治疗。”
他一怔,抬头望她一眼,又低头不语。
“你也认识我哥哥的,是不是他真是个最好的哥哥,最好的儿子,最好的人。读书的时候,年年考第一,不是前列三甲,而是第一他长得又好看,对人又好,人人都喜欢他,疼他。而他最疼的,是我,但他最不该疼的,也是我。不是我,他不会死,一切也不会变了。”
说到这里,她已泪珠盈眶,难抑心酸。
“那天,我和一个同学本来约好哥哥带我们去沙滩玩,可是前天哥哥开始犯感冒,妈不许我们出去,但我任性,自己溜出去。后来哥发现了,他担心我,跑来沙滩找我们,他没责备我也没拉我走,只是对我说,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就坐在一旁看着我们。那日天气很好,风平浪静,我在水里很畅快。忽然间,一股暗流卷上来,我不知被卷到那里去,只知道猛地挥手喊救命。我醒来时已被一个救生员救起,可是,可是哥哥他们找到他时已经太迟他就这样走了,这世上再没有那个最完美最疼我的哥哥。那年我十二岁,他还未满十八岁,大好的人生,好端端的为了我这个该死的人送命了。”
忆述著这段往事,高胜寒已不禁泪如泉涌。
这是一个她奋力埋没了十多年的痛苦事实。多年来,她恨她依然记得这般清楚,高仁杰的每一个字,他的语气,神情,音韵,他的笑容,面上的每一个弧度,每一条曲线,头发被海风吹拂的方向,一切一切恍如历历在目。
他是如此完美的一个人,百个高胜寒都不可能取代的人,为什么,死去的是他
顾文怀默默看着泪流满面的高胜寒,心下已为她戚戚而泣。
他记得,当年高仁杰的死为高家带来了极大的震撼,那个男孩实在牵动了太多人的心,也肩负了高家太多的祈望。那时,他们虽是同年,却上不同的学校。高仁杰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天之骄子,而他,却是个有家归不得的弃子。他们甚少交往,因此不算深交,然而高仁杰的出色却是人所皆知,他是高家的骄傲,这样去了,无疑令人无法接受。
可是他不曾知道,高仁杰的死原来隐藏著一段如此心酸的插曲。难怪他总觉得,自高仁杰死后,高胜寒明显不一样了,她表现出来的已不仅是伤心和哀痛,还夹著一份莫名的偏执与愤怒,本来刚烈的性格亦变得越发倔强。
他忽然明白她以为他死去时几乎疯狂的举动,那是潜伏太久的情绪在肆虐。
高胜寒抽噎续道,“爸爸看着哥哥的尸体,一味掩著面哭,而妈妈我永远都不能忘记妈妈当时看着我的眼神,我知道她恨不得把我扔进海里换回哥哥你知道吗他们谁也没骂我,没打我,我们从来也不会三个人一起提及哥哥,但我真的宁愿他们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对我怎样都好,就是不要再不提起哥哥我真的很想他”
她双手捂面,遮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却阻挡不住手指缝隙中串串奔流的泪水。
顾文怀凝视眼前伤心欲绝的高胜寒,竟觉与她从未如此的相近,两颗各自挣扎的心几乎要互拥入怀,互相慰藉。
“阿胜,听我说,你妈妈肯定从没想过把你扔进海。她眼里的是痛,不是恨。如果她愿意恨你,她就不会逼得自己这么辛苦。你有一个很爱你的妈妈,你也一定要待她好。” 他望着天花板,苦笑一声,“我身上的伤,是我妈留下的。她疯了,想勒死我。”
高胜寒惊讶,不可置信地睁著一双红肿的眼睛。
他不是霍娟所出,她略知一二,但她不知,他的亲母尚在人世。
“你妈,她不是已经”
“霍娟是我继母,也是我爸的正妻。我亲生母亲性周,当时在霍家做女佣,不知怎的与我爸搞在一起,有了我。她可能以为,靠这个胎可得着什么吧,后来顾思源不认,霍家大怒,大著肚子就被人捧走了,胎已不能打掉,”他又笑了一声,“这些,都是我后来从霍娟口中得知,她每次骂我就会念叨一遍,听得多都晓背了。”
那时的顾文怀,因自少已习惯了寄人篱下,遭人欺压的生活,见怪不怪,虽年长五岁,竟从不反抗。
但世事难测,若不是顾重文那日把他推倒在地,或许,他也不会从此记住了高胜寒,更一记就记了快二十年,他也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抱憾。
那日他刚出院不久。顾重文移植了他五成肝脏,恢复情况很好,已活蹦乱跳。霍家甚感安慰,圣诞节办了一个大型派对。就在那天,顾文怀感觉极度不适,溜到花园中偷偷喘息,顾重文忽地跑了出来,直指顾文怀弄坏了他的遥控模型车,一下把他推倒。顾文怀本已痛得头昏昏,那有力气与他纠缠
此时他模糊的视线里忽然映入一只火红红的大蝴蝶,晃晃而动,栩栩如生。原来,是结著高胜寒马尾辫上的红丝带。她站到他身前,挡住顾重文,一脸正气,双手插腰,朗声说话。
“喂,顾重文你为什么欺负你哥哥打人是不对的,老师没教你吗”
顾重文见无端平白不知那里冒出这个死丫头,至多跟他差不多大,可就摆出一副女豪侠的大姿势,还凶巴巴的睁著大眼盯著他,岂有不恼之理
“关你屁事你管得着他不是我哥哥,他是死孽种”
高胜寒虽不明白那死孽种的源由,但肯定不是好事,眨眨眼,继续插腰尖声道,“我偏要管你欺负人我就不许我去找顾叔叔告发你”
然后不知怎的,顾重文和高胜寒竟动起手来,就是那种他扯著她马尾,她捏著他耳朵的奋身肉搏。高胜寒虽是小妹妹一名,搏斗起来倒绝不输蚀,愈战愈勇。
地上的顾文怀见状欲及时阻止,正要起来之际却见那只红蝴蝶姗姗飘下,旖旎落在他眼前。他伸出手,托住它,它乖乖地伏在他手上,再不动了。
他再抬头时已见双方家长把两个孩子扯开。高胜寒的头发已乱成一窝,面上依然一股浩然正气的派头。那边顾重文竟满面委屈的快要哭起来了,甚是滑稽。
高卓明一边拖著高胜寒训话一边走回屋去,顾思源向顾文怀责骂两句也拉著顾重文进屋。
那夜,顾文怀在客厅吐了一地,早前又惹得两个孩子打架,激怒了霍娟。她命他自行清洗干净后便锁了他在杂物室。
室内又黑又冷,他整晚的意识里却全是高胜寒的影像。
自懂事以来,从未有人替他出过头,说过话,这小妹妹的一切已深深刻在他心里。
昏死之前,脑海里迷迷糊糊晃动著的是一只红蝴蝶,一只他竟然保留了快二十年的红蝴蝶。
那次,他差点熬不过去了。若不是家里的佣人阿婶心疼这孩子,半夜悄悄开门看他,世上已一早没了顾文怀这个人。
后来他恍惚明白到自己的什么内脏出了问题,只懂谨记医生的吩咐。
世事便如此奇怪,当时他也不晓得为了什么,仿佛间,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要好好活著的力量。医生说要吃什么不要吃什么,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他都牢牢记住,坚毅执行,
不久,他果然摆脱平庸,脱胎换骨。
不愿留在家中的他,每天清晨便往学校跑去,下课后在图书馆待到关门。他的努力再加上天资让成绩特飞猛进,很快名列前茅,摇身一变已是个品学并茂的高才生。
那时他就想好,他要出国留学,放眼世界,将来做个锄强扶弱的战士。
数年后,当他做了助纣为虐的混蛋,他已没再触碰那只早已褪色的红蝴蝶。
高胜寒听着顾文怀的披露惊震不已,呆呆盯著出神的他,凝聚在眼眶的泪水随著每一眨眼机械般滑落,竟像是为他而流。
“你亲生妈妈,她也是这么说的”
顾文怀正沉浸在无边的思忆里。高胜寒的声音恍若打破了一度空间,把他硬硬扯回来。
“以前和妈一起的时候,听的当然是另一个版本。妈说爸玩弄她的感情,了她,总之全是爸的错,” 他轻轻叹了口气,续道,“她也经常骂我打我,每次我都会努力反省,希望不再惹怒她,做一个她心中的好儿子。后来我慢慢明白,无论我怎么做怎么反省都是枉然,她打我是因为她太讨厌我。你知道吗我的原名是一个忘字,忘记的忘。人如其名,我就是他要忘记的儿子。我是无法满足她的。我弟弟,亦即是她第二个儿子,小时候已是个很会哄人很逗的孩子,他常常让她笑得眉开眼笑,他们一家三口”
说到这里,自然想起张齐。这个弟弟小他三年,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宝宝,幼时很讨人喜欢,即使被他欺负了也忍不下心恼怒他。假若不是当年那突如其来的一笔钱,他们一家依旧过著清茶淡饭,简简单单的生活,也许阿齐不会变得那么快,那么坏。又假若这些年来没一直给他钱,宠著他,纵容
他,或者他早已改过自新,结婚生子,今天还会活著。
“阿胜,不是每个母亲都能够为了一份骨肉情放下。当你太根深蒂固憎恨一个人,你只会看到他的坏,只会愈来愈恨他,即使一天你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你也只会当作若无其事。承认自己犯错的事实,太难受。”
高胜寒默默垂头,心底里某些莫名情绪戚戚而生,这样的错,这样的感受,她是否愈来愈熟识
他叹了一声,又道,“你妈外表柔弱,偶尔或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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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些傻事,但她其实已很坚强了。你也知道,这些年她失去的不仅是仁杰,她之所以能坚强撑到现在,是为了你。阿胜,你可能已是她所有的依归,你要待她好,莫为了已改变不了的事耿耿于怀,放开点,看远点。过去是意外,这次的事,你要怪就怪我吧。”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显然说了太多话,已力不从心。
这么多年来,除了欧维,他没跟任何人谈及过去。怎也不料,会有这么一天,对著一个泪眼盈盈的高胜寒,再次划开这些陈年伤疤。
但血尽了便不再流,复合的时间会渐渐缩短,一切很快又会归于平静。
高胜寒木讷地看了他一眼,发觉自己的情绪已在不知不觉间平伏了。
她茫然盯住墙角,尝试追忆与莫玉莲的点滴,脑海里翻出的每一页都是她温婉的笑容,对女儿的关怀备至,对丈夫的千依百顺,对命运的逆来顺受。
她真是一个寂寞的女人。儿子离世已是莫大打击,明知多年共枕的丈夫另有家室,也只能默默忍耐,而她唯一的所有,她的女儿,却注定与她永远隔著一座无形却无法跨越的壁垒。
她错了吗她亦不过是个苦命人罢了。
作为女儿的她,只懂拼命去证明自己,去争取父亲的认同,试图以那些所谓成就来弥补过错,填补空缺。过程中,她却彻底忽略了那个她最无颜以对,最痛苦的人。
如今,她只能屈膝于强悍的现实下。
“我也有错,而且,错得离谱,”她垂著头,小声道,“妈叫我,替她向你说对不起。她本来想亲自跟你说的,我告诉她你出差了。”
事实上,她也欠他一句对不起的,不是但话到嘴边偏说不出口。
他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浅笑道,“请你也替我对她说,不必介怀。”
她悄悄瞧他一眼,心底已明白为何莫玉莲会为他疯癫。
即使她再无法知道高仁杰成熟后会是怎样的气质模样,而这个男人,或许与高仁杰也不大相似,然而在某些难以言喻的感觉上,在某个猝不防及的时刻,他却会令她莫名其妙的想到高仁杰。那份震撼,如此微妙,如此深刻。
究竟是什么一个眼神一抹笑容一种语气
她排斥他,讨厌他,是否因为他已威胁到她心中某个不能侵犯,无上圣洁的角落
这一夜,高胜寒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在一个森林里迷路了。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是哥哥
她一路追著那个身影,终于来到一片碧海蓝天。
背影缓缓转身,对她微笑,如沐春风。
那张脸,不是高仁杰。
这一夜,顾文怀也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在一片漆黑中摸索,什么也看不到,只见一只火红的大蝴蝶,在黑暗中,傲然翩翩起舞。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继续。谢谢
19
19、第19章
昨日与顾文怀的一席话和那个奇怪的梦让高胜寒本已极度恍惚的心再添一层迷茫。
幸好,今天收到林泉的电邮。
他写了很多,记述了他的心情,看到的事,见过的人,有暖人心窝的,有惊心动魄的。高胜寒切实感受得到他的激情与热衷,他真的是个充满浓郁又脆弱情感的人。
她依然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眼泪。那时课上正进行著激烈的辩论,讨论什么她已记不起了,但他发言的神态,他的激昂,他眼眶内闪烁的水光,却深深地刻进她脑海里。
她放下工作,全心全意回复他的电邮,兴致勃勃写下她的回应。
写了一段,已不知要说什么了。
她发觉,她最想向他诉说的事,最需要向人倾吐的情感,亦是他最不愿知道的。
原来,她的迷茫困惑,有太多太多是源自于那个人。
而那个人,却永远不可能成为她与林泉的话题。
她绝不容许。
想来也荒唐,她竟会在那人面前毫不遮掩地哭成泪人,在他面前狠狠撕开十多年的回忆封口,裸尽露最脆弱的一面。
对于他,她愈来愈不知所措。
昨日他对她说的一切,似乎语重心长,发自肺腑。他身世的故事,又这般坎坷无奈。
最后,他是怎样返回顾家的呢之后,又是怎样待得下来呢
顾思源与霍娟有了顾重文,也算是得了个香炉趸,霍娟又如此讨厌他,为何认回他
莫非,他是为了顾家的家业财富才想法子认祖归宗
横竖两个家都不欢迎他,赖也得赖著那个有钱的吧
她托著腮,默默想得出神,不知不觉间,心思已全绕著顾文怀团团转,想出一片天花乱坠,并未察觉,从全心全意为林泉写电邮,到不由自主满脑袋的顾文怀,竟如此不费功夫。
她看看钟,心下还在斟酌是否要去医院,身体已经开始行动。
往医院的旅程,她的心已一次比一次平静舒坦,甚至,有点令人费解的期待。
第三天,她又一步步走向病房里的人,心里的好奇渐渐扩大。
今天他们会谈些什么他会不会告诉她他身世的下半部会不会
一个护士恰巧从病房出来,朝她笑笑。
“顾太太,来看顾先生他刚睡了,他今日有些烧。”
高胜寒立刻往房里瞧了一眼,“要紧吗医生不是说发烧可能是受感染吗怎么办”
“详细病情要请教罗医生,据我所知,顾先生只是有些低烧,没有其它感染症状,应该没大碍。今天罗医生已来看过他,若果出状况,他会通知你的,请放心。”
高胜寒又瞧了一眼顾文怀,顿了顿,有些无趣的转身离开,居然觉得有点失落。是因为没见到他,没跟他说话吗
她甩甩脑袋,挥去这荒谬的念头,急步而去。
“大嫂”
高胜寒一顿,转头望去,果然是顾重文。
“大嫂很久不见在公司从没机会见到你这个大忙人,想不到在医院居然碰巧来看大哥吗”
顾重文一副笑咧了嘴的脸,假得要命。
高胜寒细细审视他,暗下冷哼一声,果然不是差著一点点。
“嗯,他睡了,我不想打扰他。你也让他休息吧,他有点烧。”
她太讨厌这个人,特别是那张嘻皮笑脸,虽然俊俏,可是看着就是倒胃口的。
“哎,我一直都说,大嫂其实很关心大哥的嘛,那些人真不知好歹,瞎扯一番,大嫂与大哥感情这么好又怎么会离婚”
高胜寒一听离婚二字,一堆神经即时绷得死紧。
“谁说我们离婚简直是一群无聊人不知所云的废话,我和你大哥不会离婚的。至少,这三年内不会。”
她一字一字吐出最后那句话,语气立场不容置疑。
顾重文面上还是那玩世不恭的笑意。见她忽然拉长了面,咬咬唇,目光傲慢。
“如此就求之不得啦人人哈皮,天下太平不过大嫂,你也别只顾著跟大哥好啊,也得记挂一下我这个小叔嘛。虽然大哥疼我,但我都明白,有时帮得太多他亦很难做,大嫂务必多多体谅,多多体谅”
顾重文说着已往出口走去。
高胜寒盯著那个可恶的背影,在心里狠狠咒骂一番。此人对高氏处理他们性顾的手法一直怀恨在心,对这头雾水亲家根本一开始就看不顺眼。
想到这里,她不禁心头一紧。
也许顾重文只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挑起事端,可是,他的话也决非毫无道理。
他们到底是兄弟,血浓于水,而她于顾文怀,到底只是一个挂名老婆。他会站在她这边吗
他是怎样返回顾家的始终是个谜。很明显,他能回去又能一直待著必不无因。说不定,霍娟死后,他们三父子早已冰释,如今感情深厚。
她来三次医院,竟已碰上两次,他们显然是很关心顾文怀的。
她越发心烦,无法理清这些繁乱纠葛的关系。
无论如何,她现在是家业的掌舵人,她必须谨慎,理智。
她知道,因为她是女人,因为她年轻,很多人以为她好欺负,尤其是这个顾重文,分明看不起她。
好,她倒要看看他能起什么飞腿,现下他在公司的地位,除了是个挂名股东,根本不如一只过街老鼠。有她高胜寒一日,那些混蛋都不会有机会搞出什么把戏来
她下意识地往顾文怀病房瞟了一眼,疾步离开,返回公司,一回到办公室即翻查了顾重文一年来的业务纪录。
果然,这个人负责的账目全是乱七八糟,但更令她讶然的是,第一个查看过这些账目的人就是顾文怀。定必是因为他已看过,其他人才没作声,毕竟他现在深受高卓明重用,又是她的丈夫,谁会为这些小事当黑面
她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果然是个好哥哥,从一开始就关照著弟弟,竟包庇他中饱私囊。
本来这些散户已不是公司的重点,涉及的数目亦不大,她不想把事情闹大,然而这事足以让她看清她的底线。
顾文怀始终是性顾的,他始终是他们的人,她算什么
论情,他没错,他只是一心一意维护他的家人,就好像她在维护她在乎的人一样。
可是,为何,她竟尝到失望的滋味
往后的数天,高胜寒再没去过医院。她依旧每日打电话了解顾文怀的病况,虽得知病情有些反覆,但只要不关系生死,她一概不理,亦没再与顾家联络。
顾文怀该是医院里最寂寞的病人了。
他床边永远没有鲜花,他病房的电话永远不会响起,他的房间里除了出出入入的白影,仅他一人。
他习惯了每天某个时间的期待,期待门口会忽然走进那个只是几天前仍垂手可触的人。即使打了针吃了药仍死撑著不愿睡去,只怕错过了她的到来。可是,她再没出现。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就这样消失了他曾天真的以为,着实的担心过,她必定是出了事。
直至一天,终于禁不住打电话到公司找她,听秘书说她在会客,他才放心,死心。
第十八天,他出院了,一早到来接他的是丽莎。
丽莎回来得知先生住了医院心都慌了,但见太太依然如往常般冷漠,也不敢多问,只好默默为先生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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