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欢好,好不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张章
正从台阶上下来的灰衣男子惨叫一声,被连送撞了个结实。
连送扶住石栏,定睛一看“余师兄”
那管伙房的余生被撞的险些把早饭吐出来,他捂着肚子指着连送说“正要找你,你倒自己撞上来。我命你午时之前返回,你跑去哪里偷懒了”
被他一问,连送惊觉她心急之下,把扫帚和木桶都给忘了。
“好哇,你把分配给你的用具都给丢了。”余生说着伸手便抓。连送警觉,奋力跳开,这一跳弹了三尺远。余生意外扑了个空,大为恼怒,喝道“你还敢跑”
“师兄莫怪,连送确有急事,回头一定领罚。”
一句话说完,人也跑的没影了。
她没在出云殿找到袁上师,转了一圈,来到鸿慕师尊的闭关之处,几位上师恰好聚在一起在商议什么事情。徐铉和其他几位弟子站在不远处,连送跑到徐铉身侧时,愣是走了个半圆形与他划开距离,到了上师面前,她扑通跪下,把她师父的处境细细说了。
“日朗中毒”袁沧州皱眉,似对连送的话存疑。他左手边的华冠青年说“六弟自来百毒不侵,怎可能中毒。就算中毒,我们每人身上必带一颗稀来丹,怎么又让一个小丫头回来取。难不成是魔教余孽侵上山来,连六弟也招架不住若这样,我们须得防备着。”
每人身上必带一颗稀来丹连送脑子里闪过什么。
袁沧州右手一位虎背熊腰的汉子跨出一步,对华冠青年粗声说道“五弟未免多虑了。日朗虽百毒不侵,但他前些时候为了铲除魔教频频受伤,若是有人想趁人之危击伤他也并无可能。魔教半年前便已被我们彻底扫平,如今剩些鸡零狗碎的残兵,贼心不死想来我傲岸山闹上一闹,我巴不得呢,恰好有个练手的。”
袁沧州略一沉思道“如今时局刚定,不可不防。”他抬眼叫了声“徐铉。”
青衣少年恭敬上前淡淡应声“在。”
“你分派几组人马,严守东西南北各山门。出云殿前你亲自守着。低调行事,莫要声张。”袁沧州吩咐完毕,问了连送具体方位,连同几位上师一起施展轻功寻去。徐铉也带着众弟子走了。只留下连送跪在原地。
师父交代的事完成,她紧绷着的小脸恢复了向来轻松的面容,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四下无人,师尊闭关的石洞前铁门紧闭。
“一闭关就是数月,真不知师尊在里面做啥,难道自个儿跟自个儿打架”连送嘀嘀咕咕,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尘土。
嘎啦一声,她耳朵尖,立刻辨出声音来自铁门内。再细听却什么都没有了。
莫不是师尊听到她讲话连送吐吐舌头,提着裙子跑了。
闲晃了好一会儿,她暗道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对了,领罚。她要去找余师兄。
不用她找,余生自己找了来,拧拧她耳朵道“你个臭丫头,算你走运,扫帚和木桶被你师父提了回来,这一桩可以免了,但是你顶撞师兄,这一桩”
“我师父提回来的”连送不敢置信。
“可不是,”余生想起来额头就冒汗,“我一回伙房,就见贺上师扛着你师父,你师父扛着你的扫帚,而袁上师铁青着脸抱着你的木桶。”余生抹了抹脑门的汗,在连送脑袋上狠敲一计,“你可知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居然给你提扫帚他十二岁便成名于武林,人称留芳公子,性子温和容众,容貌举止端丽温雅,摆出去就是我玄宗门一块金招牌。要是因为你损了这块招牌,就等众上师们赶你出山吧。”
连送心里咯噔一下,她今天差点用枯枝败叶把这招牌给埋了。
“总之,今天这事虽不至重罚但不能不罚。”余生从背后拿出一只桶,“你给我顶着这桶,跪在出云殿前。没有一个时辰不准拿下来。我随时来视察。”
余生看连送跪好,便自去练功了。
木桶虽不十分沉重,连送举了大半个时辰已有些吃力,眼巴巴地盼着太阳赶快西走。眼前的光线忽然被人挡住,连送顺着绫罗腰带往上看去,几位冠级弟子器宇轩昂地站到了她面前,徐铉负手站在一边。
“连师妹,这是犯什么错了,可怜见的。”
问话的是催英,从属斯放门下。
斯放即是那华冠青年,鸿慕师尊第五弟子,许是年纪轻,收的徒弟也多活泼,特别是这催英,嘴上伶俐的很,以欺负连送为人生一大乐事。
自古江湖便是阳盛阴衰,为了避嫌众多门派更是拒收女弟子。玄宗门是少数肯收的,而能进玄宗门的女弟子多来自眼界开阔的士族大家,端着小姐架子或内敛或倨傲,难得有像连送这样没什么背景平凡好欺的,他们怎能放过。男弟子不是不能欺,可到底是女孩子欺负起来兴致高些。
对催英明显不怀好意的问题,连送诚实答道“我顶撞了师兄。”
“讨个饶便无事,你怎么这么实性子。”催英弯腰看她,假模假式地拍拍她瘦削的肩膀。
连送被拍的晃了晃,咬牙稳住“该当的罚,忍忍就过去了。”
催英看看身旁的同伴,满脸戏谑“看样子你挺厉害,将来你那倒霉的相公定是打不过你。我看哪,你把他打败了,再让他像你这般顶着木桶跪在天井,也算补偿了今日你为习武所受的这股子恶气。师兄这个提议如何”
提到“相公”,连送知道他们又在拿她取乐,她最不喜欢同人打嘴仗了,比拳脚还来的干脆些。
“不牢师兄费心。”她目不斜视。
“怎能不费心呢,我可是你师兄,本就该提点你。”催英尖起手指点了点木桶,他每点一下,连送便像旗杆儿似的晃悠晃悠,好玩的紧,不顾连送支撑的辛苦,他不依不饶道,“别怕,将来你要是打不过你相公啊,就把师兄叫了去,保管一掌打飞了他。”
“那可不成,”连送瞪向催英,“我相公自有我来保护,谁要敢欺负我相公,我先把那人打飞了去。”
“哈哈哈”他就知道,逗这丫头说回话,够他乐上两三天,催英乐的直抹眼泪,“真不知将来哪个前世造了孽的会做你相公,可真窝囊,哈哈”
连送目光落到别处不再理他。这要往“别处”去的目光,偏不小心在徐铉那处抖了一下。连送心里一惊,忙把目光调转,但已来不及,徐铉显然注意到了,她见他眼中寒光一闪。
“走吧,”徐铉正色对催英道“别耽误了师父吩咐的事。”
徐铉在众人之中很有威信,催英听到他的话,边捂着酸痛的肚子边招呼了其他人走下云梯。
等众人上前,徐铉走在后头,忽一转头,冷冷看向连送,掌心微一用力,几枚银针自袖内飞出。
“啊”连送小声惊呼。她脸上多了三枚银针,两枚在眼皮,一枚在鼻尖。她对着眼看看鼻尖上的针尖,再看看勾着嘴角翩然转身的徐铉,她知道,这是他在报复她又多看了他一眼。
腾出一只手拔下银针,她想起娘说的话男人最小气。
话说,连送与这徐铉的官司本是一场误会。
当初连送来玄宗门拜师,托的是邻居家的孙婶婶。连送七岁时,她爹出海捕鱼便不曾回来。娘身体一直不好,勉强支撑了一年也随爹去了。孙婶婶一直接济他们家,爹娘故去后,不放心连送一个小女娃跟着群不读书的表兄弟们混市井,便想方设法找了个熟人把她送进玄宗门。
玄宗门虽好,可是离家千万里,哪个做父母的舍得把自家女儿送那么远。孙婶婶家的小姐姐要和连送私奔,最终还是给拦了下来。
那位熟人把连送送至傲岸山下便走了。连送一人爬到半山腰,晕头转向,好不容易见着有人从山上下来,想上前问一问,可没人理她。那些个白衣仙童们都面色匆匆,不知所为何事。踌躇间,徐铉从她身边经过。
那时的徐铉还没彻底习得现在这般冷面的功夫,十三岁的他肤白唇红眼儿亮,是个可人儿呢。他带连送上山,给她馒头吃,还对她讲了讲玄宗门的历史。
分手之时,连送甚是感激,说出一句让她至今后悔不迭的话
“小哥儿稍等。”
“小哥儿”徐铉拧了下眉,随即正了正脸色,学他师父沉声道,“还有何事”
“请问小哥儿年方几何”
徐铉不知她是何意,边观察着她的神色边道“十三。”
连送又问“家中都有何人可曾娶妻”
徐铉看她神色真挚,不像在开玩笑,坦诚道“自小在山中长大,无父无母,尚未娶妻。”
连送转身从包裹中翻找出一个荷包,送到徐铉面前。徐铉见那大红的绸面上绣着两只鸳鸯,知是世俗女子时下定情之物,面上一臊,挥开连送的手,斥道“这等物什怎可随意赠送。你小小年纪竟学的这般罔顾礼法么”
连送一愣,慌解释道“师兄不要误会。这荷包是替我孙婶婶家的女儿丽姐姐送的。我来前丽姐姐托我带着荷包,若是在山上见到年少英俊性情又好的弟子,便送了他。荷包里有丽姐姐的小像和生辰八字,若是师兄有意,我便告知丽姐姐,她说她会让她娘来提亲。”
“你莫要胡言我堂堂一男子,岂要女子来提亲你”徐铉怒瞪着连送,自觉受到轻薄内心羞愤。
而连送端着荷包一脸懵懂惊讶,她只是把丽姐姐的话据实以告,这在她家乡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知为何惹徐铉如此生气。被他瞪着,她脸皮红了。
徐铉强息了愤怒,意识到对方只是个小女娃,要认真了去倒显得他没气量,他背过身冷冷说“本门弟子婚嫁之事自有师父做主,你以后莫要再提今日所言,更不许随意赠送荷包之类的秽物,玷污了我玄宗门清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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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连送走到背对着她的徐铉面前,义正言辞道,“这荷包很干净的,哪里是秽物了。丽姐姐还擦了香喷喷的胭脂粉在上头呢,不信你闻闻”
唰唰唰。徐铉身形一闪。连送面皮一颤,顿时被几十根银针扎成了个刺猬。
“痛啊”她惨叫着,浑身是针,碰也不是,拔也不是。
徐铉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施展轻功不见了。
费了一整晚工夫才艰难地把银针一根根拔下来,连送红着眼睛数“一根、两根、三根”越数越伤心,她擦擦眼角,把银针和荷包都收好。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暗器,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拿银子当暗器。
用暗器伤人,阴险。用银子当暗器伤人,好险。
从此她过上了一遇徐铉便绕道走的日子。
如今,她已经集了一百三十一枚银针了。可见,男人之小气,不分地域不分年纪。
所以,学好武功是第一,万一将来真嫁个像徐铉这样的相公,她可招架不住。呸呸呸,嫁猪嫁狗也不嫁徐铉。要是能嫁个像师父那样的呸呸呸,怎好打起师父的主意来了。罪过罪过。
也不知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师父啊师父
迎着夕阳的连送,满脑子都是师父的温声笑语。
公子留芳三
屋内氤氲着雾般的青烟,即便焚了几炉子的熏香,依旧抑制不住一抹淡浊的药味。
玄宗门几位上师坐于窗下,偶尔轻掩口鼻,咳嗽一声。
“这多伽罗香是我命人专程从西域购来,据说能去除一切恶气。”青帐锦榻上的青年面色疲倦,青丝披散于薄肩,他略带勉强地端坐着,淡淡道,“熏了一整夜了,几位师兄怕是受不了这股子烟气,赶紧各自忙去吧,不必担心我。”
“六弟,虽然你有留芳功护体,但毕竟没练到火候,怎能逞强把那许多毒气吸入体内,现在靠自身功力化解不掉,旧伤添新伤,万一损了根基可怎生是好。”
贺铸道站着说话,魁梧精壮的身子立在青年面前,越发显得青年单薄。
“师兄有所不知,”今日朗惫于抬头,垂目道,“引蛊草的特殊药味能引来百里之内的各种蛇虫毒物,若”
“引来便引来,”贺铸道跺脚,“不过是几个没用的魔教余孽施的雕虫小技,引来毒物又如何,我们师兄弟连那号称武功盖世的魔尊都能诛灭,何况几只蛇虫”
今日朗深吸口气,抬起头正视贺铸道“话虽如此,可玄宗门内有数百不会武功的无名弟子,师兄可有把握护他们人人周全”
“这”贺铸道迟疑。
袁沧州略一点头“日朗心细如发。铸道,你行事往往鲁莽,应学六弟凡事多思虑一步。”
贺铸道以袁沧州为尊,在尊长面前被比下去,心中不快,讪讪道“我是习武之人,日日舞刀弄枪,不像六弟有耐心饲花弄草、焚香弹琴,心细如女子。”
“铸道”袁沧州面有薄怒。
今日朗对袁沧州摆摆手。他知道贺铸道并无恶意,只是性子急躁了些。
倒是一旁的斯放为他辩驳了几句“师兄,你本该知道,我们虽师出一门,但自从进了汲典阁,选了不同的武功,修炼方法大相径庭。六弟练留芳神功,路子本就特殊,须得静心定志,自然不同师兄你这般威武刚猛。”
一席话说的谁也不得罪。
贺铸道面色稍缓,走到椅旁坐下。
斯放继续说道“过几日便要召开武林大会,到时各路豪杰齐聚傲岸山,我们师兄弟少不得出来相迎,六弟,你可撑得住”
贺铸道腹诽若是撑不住就早说,要被外人看到堂堂玄宗门的招牌竟病怏怏的,丢了师门脸面。
“师兄放心,”今日朗道,“我体内毒性已大减,明天用内力逼出余毒就无大碍了。只是这毒物余威仍在,逼出来后怕还是会引来些蛇虫。运功之际不能有一丝分神,我会紧闭门窗,在院内洒些驱虫药。请师兄们传令下去,明后两天,务必不能让人靠近我朗风院半步。”
“这个好办,不过我另有计较。”袁沧州沉声说,“引来的蛇虫应该不是什么至毒之物,驱虫药就免了。叫你门内几个弟子来替你护法,危机之下,看看各人的反应,是虫是龙,一试便知。”
“这有何必要”贺铸道大惑不解。
袁沧州转向贺铸道“六弟少年成名,十二岁便开门收徒,当年人人称道。可近十几年来,连个出师的羽级弟子都没有,更别提冠级。你我门下虽多有弟子在武林成名,但仍止不住多嘴小人在背后讥讽我玄宗门一代不如一代。”袁沧州目光忧虑望向今日朗,“我们顶天立地自不在乎他人如何评说,然但凡有损我玄宗门威名之事,必不肯为。师弟,趁此机会挑选出个有天资的传他衣钵,好让我玄宗门后继有人。”
“我自当尽力。”今日朗道,“只是蛇虫亦会伤人,万一”
“妇人之仁。”贺铸道抢道,“要练武哪有不吃苦头的。个人凭本事通过考验,通不过的,早早让他们收拾衣物下山,免得浪费我玄宗门的粮食。”
今日朗沉默片刻,缓缓道“那便如此吧。”
事情谈妥,众人起身告辞。
一走到外头,几个人皆不由自主深吸口气,弹弹衣袖。贺铸道如何使力气都拍不尽身上的香灰,着急道“啊呀,同为男子,真不明白为何六弟能够忍受如此浓重的熏香。”
斯放笑道“六弟十二岁便被封了留芳公子的名号,想来这名头也不是虚得的。”说完他回头望一眼窗内,微笑的嘴角放下,眼中闪过丝恨意。
门外人声远去,今日朗起身自床榻下来。他长身玉立,光脚踩在地板上,脚步沉稳,去把燃尽的香料一炉炉重换了。修长的手指沾了些青灰。他走到妆镜前,拿起帕子细细擦拭,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又用帕子擦了擦眼下,原本淡青的眼圈一点点消失了。
放下帕子,手指不禁意间触到雕花锦盒里露出的一段银色发巾。因喜束巾方便,直到满了二十五,他才改用发冠,发巾永锁锦盒。他明明仔仔细细一丝不留地锁好了,怎会露出一截呢。
鬼使神差地一点点抽出巾子,微凉的柔软垂在他掌心,他轻轻握住,不知忆起了谁曾说过“缠头锦,愿得常称心”
望向镜中发丝凌乱眼神阴鸷的自己,今日朗唇边一抹冷笑他这摸样,倒真像极了两年前走火入魔而死的几位师兄。
窗外的天渐渐沉了。
连送第二日便见到思念的师父。
当日天气阴沉沉的,早上湿气重,又起了风。斯放亲自把今日朗门下十几名弟子领到朗风院。他模糊交代了些事,没明说是试炼。给各人派了打蛇棍,看弟子们拿着棍子一个个索索瑟瑟彷如街边乞者,心中暗笑照这些人的底子,能成什么气候。
“你们仔细守着这里,莫要私自离开,饭食不用担心,我会派人给你们送来。你们常年见不着师父,这回难得有机会,好好为你们师父尽份孝心。”
斯放对众弟子颇为和颜悦色。
弟子们连连称是,心里巴不得能认面前的人为师父。他们都知道玄宗门内,功夫最不济的是他们师父今日朗。这斯放武功虽不是最好,但出身名门,且并无骄矜之气,德行风范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能跟着他就算练不成武功,也算有面子。
奈何他们天资所限,没得挑,只能跟着今日朗。这闲散的师父既不教他们武功,今次还平白给他们添麻烦。
谁叫他们自来矮人一截呢,只得认命。
斯放走后,弟子们一个个唉声叹气地,或靠或坐在门前廊上望着远处自去神游。
“连师妹,要在你头上蒙一面锦旗,可以直接扛去参加武林大会了。”蹲在门边的弟子歪着脑袋看向竹竿一样立在门前的连送。
连送一手握着竹棍,一手负于身后,脆生生道“斯师叔吩咐要好好照看师父,不能懈怠。”
清甜的声音引门内人睁眼寻望。
今日朗透过檀木窗格看到一个小小背影,似曾相识。是那孩子,他浮上一抹笑,真是个好孩子。正想着,四肢微微发热,是血气畅行的征兆,他敛了心神,运气逼毒,真气翻涌时,一朵粉色桃花在他额间若隐若现。
门外的人对门内之事丝毫无觉。
“你这么尽心尽力,他未必领情。”坐在石栏上的矮胖少年拍拍身边的石面,轻佻道,“来,到师兄这儿歇歇,顺便让师兄我教你几招剑法。”
少年名叫宋启,是今日门下大弟子,拜师七年,学了些剑法,因惫懒贪玩,至今未通过羽级弟子的试炼。跟着今日久了,他熟知今日性子温吞任他们如何放肆都从不发火,渐渐胆子越来越大,便不把他师父放在眼里。
连送拒绝道“谢师兄,我不累。”
“师兄叫你来就来。”
“我真不累。”
“我的话你胆敢违抗”宋启作势要教训连送,忽然鼻翼扇了扇,左右看道,“哪来一股药味。”
正说着,连送一棍子扎过来,宋启毕竟练过武反应快,向后仰平身子躲过去。他迅速跳起,骂道“你胆敢”话说到一半,赫然见到连送的棍子上缠着一条蛇。
“蛇蛇”宋启小时候被蛇咬过,恐惧非常,又见蛇是刚从他身上挑下来的,嘴里嗫嚅两声竟晕了过去。
其他人吓的吓,厌的厌,都缩在一边。连送捉住蛇头,玩心大起。想当年她在家乡戏耍捕蛇人,被他们用蛇吓唬,次数多了她一点都不怕了,还觉着这小头长身的东西挺可爱。
“师兄。”连送笑嘻嘻地拍醒宋启。宋启迷迷蒙蒙睁眼,猛然见一蛇头咧嘴叫他师兄,眼睛一翻,又昏过去。
连送吐吐舌头,赶紧掐了掐宋启人中。宋启晕的彻底,她怎么掐都不醒。
“行了,你不用管。”催英不知何时进了院子,命身后的小弟子们抬了宋启出去,扔给连送一个大竹筐,“不管抓到什么都扔这竹筐里。”走之前又潇洒转身,他今天穿了身蓝缎面袍子,边上是一针针绞上去的貂绒,白绸中衣的衣襟折了三折软软垂在颈下,外紧内松搭配着显得人挺拔又不失风流。
连送这种不开窍的丫头都不免多看了他几眼,心道,果真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都这样爱打扮。
催英扫视了众人,目光停在连送处,对她抛一个媚眼,“师妹若是害怕,尽管叫我,师兄就在外头。”
连送一哆嗦,抱着竹筐闪到屋檐下。
骚乱过后,弟子们皆凝神警惕,再不如刚才那般散漫。连送依旧持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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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直而站,其他弟子并排站在她两侧,有两个年纪小的,躲在连送背后不敢出来。
“喂,你们两个,”年长的师兄道,“躲在师妹背后,有没有出息”
“我、我们是来习武的,又不是来抓蛇的。”两人心虚争辩,不由自主往连送身上靠了靠,靠的正安适,安全的屏障忽然消失,他们陡然一惊,差点摔倒。
“看,又有一条。”连送冲出去抓了条蛇回来,笑嘻嘻地对他们献宝。他二人自小在家被惯着宠着,哪受过这样的惊吓,哇的一声跌坐在地上,爬起来哭着跑了。
“师兄”连送叫不回他们,与蛇对视一眼,叹息道,“你虽无心害人,人却误解于你。”连送把蛇小心放进竹筐里。其他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纷纷远离她以及她身后的竹筐。
药味又溢出来。
弟子们在心里祈祷“蛇莫来、蛇莫来”
天不从人愿,来的又是蛇,有六七条,花花绿绿的。连送和几个胆大的师兄把它们收拾了,一回头,发现人又跑了几个。
接着蛇来的少了,来的是些蜈蚣啊、石蛃啊、豆娘啊、螳螂啊,飞的跳的爬的,好不热闹。连送蹦来蹦去地翻腾,玩的不亦乐乎。很多虫子来不及抓,被踩烂在地上,越积越多,烂黄烂黄的散发着腥味,几个师兄忍不住一直呕吐,吐到胃里发酸,脑袋昏沉,不得不被扶了出去。
折腾到晚上,坚持下来的只剩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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