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不知道
没时间处理桃根的事情,可也不能长时间留她在冯家在许昌,早晚一天,她会明白订婚真相,若是表哥知晓,怕又会是一番熄灭不了的风雨。
冯梓钧无意问及桃根时,她未有隐瞒,详细介绍完身世又补充说是专来投靠她的,他听罢表情严肃,沉默地盯了她半晌,明明有话在嘴边溜动,却又转身进了书房。她瞧得出来,桃根似乎犯了他什么忌讳,他又不好言明,这方刚想抽时间问问桃根,不想那方又来了南洋急电。
她不得不跟老太太请假出门。
远远望见三三两两衣着光鲜的少妇们手挽手被丫环领了进来,错身而过时,媚媚的眼神却纷纷上下打量起她。
她端庄地微微一笑,少妇们随即亲热地携了她的手唤道“是余小姐吧”
不知自己的何种姿态露了底,她笑着准备否认,又有人打趣道“什么余小姐以后该称冯少奶奶或者冯太太”接着不适时宜地夸奖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照片始终没有真人漂亮”
她默笑回礼,与太太们互道了些客套应承的闲话,便礼貌散了去,只是拐角处再回望着那些渐消渐失的身影,内心突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前脚踏出后院,未招手,哪知一辆黄包车已是迫不及待地冲到面前,牢牢钉在脚下,车夫殷勤地抹干净车座,躬身请她“冯少奶奶,您这是要去哪儿”
被少妇们挑剔的眼光洞悉也就罢了,普通的黄包车师傅怎也会知晓她的身份她纠正道“先生,你认错人了,我只是冯家的客人。”
车夫被他的话逗乐了“冯少奶奶,我知道你行事低调,出门不坐汽车,只光顾我们这种小本生意。得,瞧你这份特有的善心上,我今儿拉你往返只收一次的钱。”
话到了这份上,她再也忍不住好奇,不露神色笑道“先生,你真是慧眼如炬,怎么瞧出我是冯家少奶奶的”
车夫稳步小跑,大声回话“冯少奶奶,你太抬举我了,我哪里有什么慧眼,是冯少奶奶你漂亮,只要瞟一眼报纸,一辈子都忘不掉”
报纸她微微一怔“什么报纸”
车夫听那不知情的哀伤调子,疑惑地问她“冯少奶奶没读过吗”说罢便停了车从后备的箱子掏出前些天的许昌日报,双手恭敬递于她面前。
文章的黑体标题很是醒目噱头揭开未来冯家少奶奶神秘面纱。旁边配了一张她身着旗袍手执教科书的玉照。文字介绍从她几岁入塾何年留洋何月进许昌大学执教几乎一字不差,甚至被戏称为许昌府最年轻最具文化涵养的知识女性,外兼美丽娴熟,内修智慧文静。
那一排排字迹活像跳动的蝌蚪瞬间耀花了她的眼。
待她再抬起下颚时,仿佛大街小巷的路人只要发现是她,不是脱帽优雅地躬身致敬,便是紧盯了她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不是好奇地观望,便是对她展露笑颜。整个许昌,她俨然已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炙手人物。
现在不过是出门不过是乘车,若是明天后天她提着行李箱去车站至琛洲,千里路途又会发生什么呢
邮电局里被一眼看穿的类似境况依然上演,她默不声张地淡然一笑,报了南洋的急报号码。
同学发来的电报内容只有七个字见报汝欲婚,可真
见报南洋已不止是许昌,连远在千里的南洋都报道了她订婚的消息
她强装的冷静自持突然如前年冰山转瞬间崩裂了,裂开的一霎那,她胆战心惊,惊得内心混乱如麻,麻得她已不知天南地北。
顺德呢
近在咫尺的顺德会无一例外地发布吗
她不敢继续当外人回复订婚真假。
她不敢再去车站订购离开的火车票。
若是昨天前天,她或许会安慰自己,她与澤霖已是断了线的风筝,再无瓜葛,只是今天,见过不相识的人纷纷好奇打量,见过以往同学遇事不惊,却急不可待地发来电报询问订婚真假,她突然怕了,他性子如雷似火,若能按捺住情绪恨她怨她倒也相安无事,若是他坐立不住,不顾生死潜伏到许昌寻她
晚夏气爽,凉风丝丝。
桃根瞧她到家后面色难看,冷汗淋漓,不禁沏了杯清茶小心伺候,生怕她又继续说些让自己离开的话。她像往常道了声谢。桃根听罢咯咯笑了,说道“表小姐,你对冯家丫环客气,对我还这么见外。”清茶稍稍松懈了她旁乱的思绪,她忽然叹道“是啊你是自家人。”桃根瞧她说出此话,随即蹲在她侧身,粘粘地挽了她的胳膊,老生常谈央求她“表小姐,让我留你身边,好不好”她略蹙了眉头很是为难,片刻后又弯弯睫毛,微笑的眸子冲桃根眨动了两下。桃根见状,知她是答应了,额头喜不胜收地依进她怀里。她却忽地脸色阴沉,低微的嗓音道“桃根,你马上去趟顺德。”见桃根惊愕抬头愣愣地望着她,她转而而笑,随口说“我在顺德认识了一位姐姐,可能还不知晓我订亲的事,你去顺德城帮我稍个信给她,让她别再为我的婚事操心劳累。你也清楚姑爷是什么身份,如果他知道我跟顺德的人熟悉交往,肯定会不开心,所以这事我也不能派普通外人通传,我想你亲自帮我走一趟。”似乎提及顺德,桃根已情不自禁流露出胆怯,她又安抚道“你别怕,我会写封证明你身份的信件,若是有人拦截了你,你把信交给他自会安然无恙。”桃根知道表小姐说是无事肯定安全,虽然百般不愿,仍是颔首应了。
她思索片刻,隽永的笔迹下了几句话碧莹姐,我家原来丫环桃根,不会乱发性子不会不懂礼教,此番去你家只为告知婚事,愿姐姐顺泰安康莫要挂念,我已铭记德从礼教之教诲。念您。锦帕为证。余宛静。
这信若是直接交付孙太太便是上呈到他手中,只希望他见过后,莫要冲动行事,拼死拼活来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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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南北解禁正常通航,桃根如果以寻找失散的姐姐为由去顺德应该不会太惹人注意,况且出门的时候,她专为桃根新置了身漂亮衣裳梳妆打扮了一番,又准备了面额不等足够的大洋银票,如若遇到检查官兵便报出孙铭传的名字,如若一切顺利便雇辆汽车连夜赶往顺德城。
许昌府邸,她已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不能再待,南洋境外,怕是未来得及过关便被人识破了身份,届时报纸杂志广播多方猜测谣传,一讹传讹。冯梓钧会不会被嗤笑冯家会不会威严扫地表哥会不会不顾姨丈姨妈不顾谭家生意闹着来冯家寻她,会不会影响到那已经定下亲事的文小姐以后生活,会不会闹的谭家冯家矛盾重重成了敌对她不想因此再生出其他事端。
这似乎已是命中注定,注定她日思夜想着他,注定她离开后永不再回许昌,淡漠出所有人的视线。
细雨蒙蒙,凉风乍起,秋意横生的深夜不见了虫鸣鸟语,单薄的丝被俨然抵不过初露的秋寒。
“余小姐,老太太不行了。”
丫环十万火急的敲门声混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求救呼喊一遍遍震醒了寂静的院落。
她慌张披了件衣裳推门而出时瞧见对面书房灯火通亮却是少了冯梓钧的身影,不由心下一惊,随了丫环匆匆而去。丝丝的雨珠子拂面而来,丫环口中连连不断急催“老太太一直念叨你。”那急声似乎比雾蒙蒙湿漉漉的水更让她脚下不稳。
青色灯光的堂屋堆积满了人,或坐立不安,或掩面而泣,或无相依偎慰藉,她心急如焚,奔了内屋。槿芝跪在床榻前呜呜咽咽已是泣不成声。老大夫似乎刚诊脉完毕正伏案开具药方,表情凝重。冯梓钧站守一旁,略背双手,眉宇间褶皱成川。她顿时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多出,缓缓走了过去。老太太面容苍白如蜡,眼睛微闭,干枯的嘴唇纹丝不动,对周遭氛围充耳不闻,仿佛魂魄已经离身,距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她不愿惊动这一静谧,默默地挨着槿芝跪下,她自知亏欠冯家甚多,唯一能做的便是扮演一次孙媳妇的角色略尽孝道,希望对方此生了无遗憾。
“静”老太太似乎有了知觉,喃喃地唤她的名字。
想不到老太太意识不清时还惦记着自己,她鼻子一阵酸楚,眶子里滚滚的热泪回旋,忙道“奶奶,我在”
老太太微眯的眼睛爱怜望着她,有气无力的手竭力伸至她额前,挽了她散落的发丝至耳后,虚弱地说“奶奶怕是真的不行了。奶奶活了大半辈子,懂得再多的金山银山也换不了临死前的一个愿望。”
她两手暖着老太太的手腕,嘴唇微微颤抖,两行泪汩汩地沿着面颊淌了下来,点头回道“我知道奶奶希望我嫁进冯家。”
老太太听罢安详地笑了“那趁奶奶还能挺过明天,你嫁给我们梓钧,好不好”
她那滚滚的热泪如霎时遭遇了万年寒冰,冻结凝固不说,她清醒的意识更是懵了。
不是因为老太太的话,而是她无意按在老太太的脉搏,而是那活力四射的脉象,那一的跳动连同她的血液一起流至心脏,随她的心跳一起一伏,丝毫不差。她读过医术,她测量过心跳,她几乎能断定手腕处的钟表行过一分钟,老太太清晰的脉搏跳动了六十八下。这俨然如一股寒风吹裂了山峭,吹的她浑身瑟瑟,寒得哆嗦,她低垂的眸子不敢抬眼,直直盯着鲜红锦被面的富贵牡丹,脑袋里空白一片,死亡的呼吸从未有过的急促。
“奶奶”
耳边的大声疾呼惊得她内心如海啸旋风激起万丈波涛。外堂的姨娘们闻声俱慌,浩浩大哭如洪水般急急涌进,围堵而来。槿芝摇晃她疲软的胳膊连连责怪“你快答应奶奶,快答应啊”
老太太病危却只见大小姨娘不见槿芝父亲,老太太病重却偶见冯梓钧来小院走动探望,她不过是一介外人却颠颠地跑来知恩图报克尽孝道。
俨然这一切都违背了自然发展规律。
是他们联合起来上演的一场戏吗
先是冯梓钧不经她同意擅自发布订婚消息,接着报纸便正大光明刊登她的照片让她无所遁形,说不定也知晓她唯一的去处是南洋,便连南洋也广为传播,断了她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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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纯属推测,这却更像不争的事实。
槿芝见她心神不宁,默不做声,不由破口大骂“余宛静,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自私,枉我还把你当作好姐妹,枉我求我哥一门心思地帮你救你”
这一句逼得她无处逃窜,她不得不应道“奶奶,我答应,我答应嫁到冯家。”
老太太果然在她的应承声中瞬间苏醒。
姨娘们转悲为喜。
槿芝伏在老太太身上大声哭笑道“奶奶,你听到了没,你终于有孙媳妇了。”
内堂对临死之人的伤心欲绝顿时化为欢乐开怀的笑,化为喧闹熏天的喜。
而她在这不知该露出尴尬还是羞怯的情景中悄然退了出来,再次撞上他不露声色的淡漠时,她未像平日那般躲开,而是坦然迎了上去,平静的眸子显不出一丝波澜,冷静道“我想跟你谈谈婚事。”
荷花池塘枯黄的叶子不见了夏日的脆嫩青巍,一股股冷清在这潇潇的秋雨中越发显得凄凉。
她站在白玉石阶,站在馄饨不清不见边际的黑暗,仿佛对着深藏水中的鱼儿道述久日来的思念“有个人曾对我说过,他喜欢我,比得起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比得起曾经沧海,除却巫山,只要为了我,枪林弹雨,赴汤蹈火,他都甘愿去趟。我也喜欢他,梦想着能嫁给他,给他生一双儿女,平平淡淡地过完后半辈子。现在,我每天都很想他,想他见不到我的这些天有没有对外人发脾气,想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样牵挂他。对不起,我有他,再也无法喜欢上别人,无法嫁给一个我永远喜欢不上的人。我知道辜负了奶奶和槿芝的一番好意,也辜负了你的一番盛情。我欠冯家的会找机会偿还,但是我嫁给了你,不是报答偿还尽了恩情,是给你的生活添了另一重心伤。麻烦你跟奶奶和槿芝知会一声,对不起,我要去找我喜欢的人了,这一个月经历了那么多,我不想再逃,我不能没有他。”
她不是来跟他谈谈,她是来向他倾诉自己对另一个男人的相思之情。
她也不是来拒绝与他的婚事,是熟视无睹他对她的爱慕,是硬生生地去作践他对她的深情。
为了她,他何尝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原则
为了她,他可以视而不见她妨碍军务,私放北方官员。
为了她,他也可以不介意她对其他男人妩媚娇娆。
恩情不能没有无法喜欢上别人难道她瞧不出来她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他扭曲的眉毛承受着多重的伤痛吗
她恍若秋风落叶从他身边轻轻飘过,他出其不意拉住了那只曾为他擦干雨水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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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里瞧不出他面露何种表情,只是他柔软的调子里透出凉凉的清寒“我不祈求你一辈子留在冯家,我只希望你能嫁我一次,哪怕是做一天冯梓钧的女人,假意的也好。”
她七绕八推逃离他的掌控,轻声推托道“刚才我已经说得明白,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他冷静稍失,手臂又是横栏她的去路,俨然不肯罢休“你也知道我冯梓钧与你订婚的消息已经闹得许昌府人尽皆知。”
她侧过眸子,幽幽回话“我只能感谢你的牺牲和成全。”
他不甘心地理直气壮道“若是我迟迟不兑现承诺,被人疑惑遭人疑虑,以后我冯梓钧又有何威信面对下级”
她顾他的面子,顾冯家的面子,她不是推卸责任“你说过此事会被人们慢慢淡忘。”
他毫不理会,斩钉截铁又道“我不为难你,不会宴请许昌府大小官员,只是请来亲朋好友见证我们婚礼,明天后天一过,我会同你暗地协议离婚。别人问及,也是我冯梓钧休了你,以后你不守妇道,去找你喜欢的人,我不会横加阻拦。”
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番妄自尊大的话,她内心不由冷冷一笑,先前的温婉转瞬即失,微微怒道“我知道槿芝和奶奶故意演戏骗我,我不计较,你莫要再为难我”
为难她
他不仅要为难她,还要存心为难她,她恨他恼他,他已是不在乎。微弱的桔色灯光远远照着她泪痕凄凄的眸子,丝发上点点跳跃的暗黄色星星一闪一跃耀着他的脸阔,他冰冷的心又忽地动容,收起宽大厚实的手掌去抚她的左脸。她浑然一惊,急忙后退躲开。他眼明手快,亦是跟上去,千军万马的气势捏住她的下颚,紧紧地,牢牢地,不容她一丝拒绝。她紧蹙的眉头掩饰不住怒火,伸手欲打掉,却被他轻而易举识破,凌空挡在半空继而又捏在手心继而一个毫不怜香惜玉的回拧,她脆弱的右臂敌不过万般疼痛,忍不住“啊”了一声,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旋进他怀里。
而他搂着她贴着她的后背,压抑着莫名的心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道“若是我不想放你,你永远离不开冯家,离不开许昌,永远没有机会去找你喜欢的人。你自己掂量,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进一步死无藏身之地”
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遇见他,被他冷星的眼睛三番四次打量怀疑,被他雷霆万钧的气势威逼严问,她怎会忘记真实的他或许前一刻记得她的功,后一刻定会疑虑她的过,或许前一刻能感到他的情难自已,后一刻他已是冷漠彻底不留半分情面,或许他是多情的人,可他更像无情无义。
他不知何时松开了她麻痹无知觉的手,不知何时丢下她扬长而去,而她孤立无援地立于这方毫无声息的凉亭,思索起方才的一幕,恍若不真实的睡梦。
夜深人静,淅淅沥沥的雨水沿着瓦砾潺潺而落,敲打着竹叶青枝,铮铮作响。她早已紧闭了纸窗紧闭了房门,钻进被窝深处,仍是抵不住突然来袭的寒气。
也许,她可以假意答应冯梓钧,趁着高堂庆贺之时,一不做二不休,大闹婚宴,宣扬冯梓钧如何仗势凌人抢她做压寨夫人
或许,她也可以装出迎合他的威严,披着冯家少奶奶的身份,明日出门,威风凛凛欺压良民抢劫银行一回,让他名誉扫地,让他有眼无珠,来不及娶她又急不择路地宣布欲退掉这门亲事
不,事情肯定不会如她想象般简单,从他将计就计接她离开谭家客栈,弄得她措手不及,她毅然明白,他不如表哥那般容易对付,怕只怕最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将自己永远禁锢在许昌。
其实,槿芝与奶奶千方百计地埋伏不过是让她做一次冯家孙媳。
其实,他翻脸不认人不过是让她嫁一次冯家,树立自己威严。
其实,她也不过是跟他扮演一场假夫妻,掩人耳目。
所以翌日晨曦,她未多加考虑便应承了他,开门见山地要求一切从简,不要奢华摆设不要锣鼓喧天不要宾客盈门,只要明天吉时拜完天地也就罢了,同时,她亦准备好简单的托词,奶奶生病,不能打扰。不过,这似乎多此一举,他仅仅冷淡地回她“如此委屈你,以后我会慢慢补偿。”她顿时哑口无言,瞧在夫妻名义的份上,只好从容不迫,假性假情地说道“既然如此,夫君,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还有行李未收拾干净,等到拜堂的时候派丫环来知会一声,扶我过去就成了。”他听了她调侃的话像是喝下陈年好酒,犯了糊涂似的紧随她婉转的背影,霎时忘记了昨晚他的冷酷无情,她的冷若冰霜。
而后,冯府内部陈旧换新,张灯结彩,虽没有锣鼓阵阵,倒也人前人后,热闹非凡。
而后,绸缎庄的老板已是等候客厅,认真为她量体裁衣,连连道贺不说,更是一句句地恭维“少奶奶请放心,我会邀留洋回来的师傅专门设计一套喜服,搭配少奶奶的风姿”她听罢慌忙挥手道“此事不宜张扬,还是低调行事,亦也请老板不要私下议论,这是钧少爷的意思。”老板躬身道“是。”
而顺德孙家壁苑西厢客厅一片悄然无声。
张澤霖左手握着丝帕贪婪地嗅着熟悉香味,右手举着宛静的书信一遍遍默读每一字每一句,面部表情恍若江海汇集,一半淡而无味一半咸甘苦涩。
孙太太环抱胳膊,来回踱步,俨然猜测不出那玄妙的文字想要表达何种涵义,若是指派丫环过来送信,何苦要夸丫环不会不懂礼教,若是要告知她结婚,何必要提什么德从礼教。瞧着送信的丫头低着额头,胆怯的眸子乌溜溜乱转,小心窥她,她顿时笑意盈盈问道“余小姐她最近怎样”
桃根恍惚地摇摇头“可能不好,最近冯家老太太病了,老念叨她,她只好每天过去伺候。”
孙太太“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她还真能惹万人牵挂,不过倒难为她还能记得我这个姐姐,记得派人过来送信给夜不能寐的人。”
桃根听不明白对方话里的讽刺,只是瞧见这孙家似乎家大财大比得过谭家,这太太眼光犀利比得过太太,这看信的人相貌英俊气宇非凡比得过少爷,有些腿软虚虚,只是唯诺回道“小姐她写信的时候,脸色煞白,神情不定,很害怕的样子,千叮万嘱我一定要将信送到孙太太您的手里,即使丢失了,也要我当面转告这信上的每一句话。”
屋子里忽地响起一阵胜利狂笑,孙太太没有再理会桃根转而望着久久沉默的张澤霖悠然地靠在沙发将帕子掩面,不由问道“解出谜底了”
他嘴边弧线淡抹,摊开书信,指点江山般指点起文字,第一句的第一个字,第二句的第二个字,第三句的第三个字,依此顺接,赫然就是“我会去顺德”。
五个清晰明白的字。
一句通俗易懂的话。
她想他,念他,她要来顺德找他。这作证的锦帕他怎会不明白,她那次明明上楼离他而去却又转道回来亲吻他,她那次明明去意已决却又莽撞地跑回甲板淋雨望他。她下了决定,她要来顺德,一旦来顺德,再也不离他而去。
梨花落尽染秋色18
张澤霖问及桃根,宛静近况她多数是摇头不知,却道出冯家少爷跟小姐同住一个四合院落屋檐,小姐卧寝休息之处似乎正对冯家少爷的办公书房,她每次从小姐房内退出,总是能瞧见书房的纸窗打开,瞧见冯家少爷埋头工作,小姐房间的灯若是熄了,冯家少爷亦不会太过久待。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破译宛静来信的那份激动顿时荡然无存,瞬间又陷入空空荡荡的沉思,时而怒皱双目,时而气急磨拳,时而不屑地冷冷轻笑,最后他下了地动山摇的决定,跟桃根去许昌。
上次去许昌已是死里逃生,危险之极,孙太太听丈夫亲述时只感觉命悬一线,步步惊心,这会又听他口出此话,不由心惊肉跳,忙劝慰道“她既然会来顺德,你又何苦亲自走这一趟你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地位,即使不顾自己,也要顾着姑妈顾着千百万人的性命,况且她人不是身在定州谭家,是冯家,若是被冯希尧知道,你私自闯进他家里,带走他的未来侄媳妇,他哪里会咽下这口恶气”
张澤霖经脉紧绷,无所谓道“冯梓钧那混蛋八成已经知道我跟宛静的关系,却不露一丝风吹响动。我想他肯定也洞悉了宛静派人来顺德,他决不会轻易放宛静离开,肯定会囚禁她当人质来威胁我。”
孙太太立眉嗔目,不乐意道“她既然能派人送出这封信,说明她仍是自由身,小丫头不亦是说了嘛她在冯家是如鱼得水,闹得临死的人整天牵肠挂肚,说不定早已把冯梓钧迷得七魂丢了三魄,怎会舍得囚禁起她
清秋吟 分节阅读_32
此话一出更是惹得张澤霖心烦难耐,坐立不安。冯梓钧是何种人物,他自然知晓,许昌之行,他被逼无处可逃只得潜入谭家客栈,上回他欲去谭家提亲,又被先发制人,失了机会,这次他设计何茂田暗找谭世棠,故意展示出跟宛静非同寻常的证据,怂恿其送至冯家,又谣言惑众当日港口宛静私放他之事,以他的心智怎会一眼看不穿,怎会不对宛静心存提防可是却迟迟见不到他的张扬,见不到许昌局势紧张。宛静是谭世棠一门心思等待的女人,是他喜欢得无法自拔的女人,冯梓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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