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不知道
他拨了军部电话,果断下令安排渡江船只。
成婚这日,晴转阴暗,大团乌云,群起而上,四面八方滚滚涌来,拥挤在许昌上空遮挡完霞光,霎那间风驰电掣,雨水倾盆,将那一道贺的客人赶至廊亭台榭。
拜堂吉时即临,丫环着急万分,行色匆忙赶到前院禀告槿芝“余小姐打发走了所有服侍的人,勒令我们不准打扰。”
槿芝微微惊愕,便抽空子去了沁园。进门便见那大红喜服搁置在床,宛静素雅旗袍,静依着窗格子,神色呆滞,毫无喜庆,毫无紧张。她忙清清喉咙,唤了声“嫂子”以为对方会像平日里随自己打闹,嘴巴不饶人地讽刺回来,不想只是眉目清淡,无一丝感触,似乎每每惹她狂笑惹她动怒的那句现在倒与她无关,她愣了愣,思量片刻,方踱步过去,推推香肩,笑道“我知婚姻一生只有一次,冯家这次未体面宣扬,未通知谭家宾客,也未隆重地大闹几天几夜,跟你的期望相差甚远。”
宛静依然沉默,仿佛早已沉思在一片幻境中,任尔东南西北风,依然故我。
瞧她不为所动,槿芝又道“我知你是瞧在奶奶的面子,才对我哥大发慈悲,令眼相看。不过,从今往后,你成了冯家人,成了我名副其实的嫂子,可以安心留在冯家,我们好姐妹可以朝夕相伴,又有什么不好呢”
姐妹既然知道她对他没有其他情分,却是跟奶奶设计,难道她余宛静已经好到人人想娶人人想占的地步她嘴边动容,丝丝嘲笑,却也是淡淡轻弹,稍纵而逝。
槿芝瞧在眼里,撒娇地纠缠起她胳膊,软语道“我哥是从一而终的人,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是一见钟情、一世难忘、终生不负那种。若是真有一天他做出惹你伤心的事,我冯槿芝定当第一个出来替你抱不平,饶不了他。”
她未回头看槿芝,终于直言不讳道“他冯梓钧能瞧得上我,是我这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如果哪天,我辜负你跟奶奶的煞费苦心,请你们莫要责怪我,不识时务,不懂规矩,伤了你们冯家颜面。”
听她话里透出的异样尖刺,槿芝又是一怔,随之却春色满面,笑得姹紫嫣红,奉承她道“知道,知道,我跟奶奶不会怪罪你。”见她又欲说些什么,便强推她进了床帏,撂下纹帘,半玩笑道“所有宾客已是等待不及了,早想见见你的万千仪态。你这个死丫头今日最是风光了,不要心存报复,砸了冯家招牌。”
她俨然吞了方才出口的话,仅是淡然回道“我知道,我想一个人打理,你去前庭招呼客人吧”
偏巧门外又有人急唤她,槿芝咯咯笑了几声,算是慰藉这紧张气氛,随后关门而去。
躲在狭小的床榻,四方昏暗的空间,她忍不住嘲笑自己,今天之事若是讲于人前,怕是无人可信,为了感恩戴德,为了一个极其要脸面的男人尊严,她竟然像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被无形压制到高堂,三拜天地,可当她缓缓解开颈脖处的梅花扣子,她忽然又想自己不过是要身披喜服,去演一出戏,不必真实的戏,何苦要深陷剧情,演得美轮美奂,演得辨不出真假
门“哐啷”一声。
她赫然一吓,惊慌抬头,隔着若隐若现帘布分明瞧见一个晃动影子激流汹涌地动手关门,不禁失声道“谁”
那背对的身影明显一颤,半晌不见其动,不见其回答,只是寂静的屋子里悄悄地响起沉重呼吸,一张一弛,一深一浅,渐渐急速,渐渐越至峰顶。她亦是愣住了,一股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背影跃然脑际,尽管相距千米之外,尽管视线阻着忽明忽暗的帏帘,她混乱如麻,不敢轻举妄动,极力分辨是自己恍然梦中,还是他不顾生死果然从顺德偷渡过来她扑通的心跳突地静止,怕闻到帐外的新鲜空气什么都消失无踪,怕这又是一幕不可变换的真实。那身影终于转向过来,她顿时情难自已,只觉嗓子被至于灼灼烈火之上烘烤炙烤,心如刀绞却流不出一滴血泪。他沉步过来,一声,两声,每一声都疲惫不堪,心神俱焚,重音如泰山践踏她心上,踏得她疼痛难忍,心慌失措。
当只有一厘之遥,他却陡然停住,失神地望着不通透的撒花布帘,他想说什么呢想问什么呢他下了船冒着大雨冒着不知名的危险进了冯家院子,瞧见的是人山人海,是喧闹无边,是大红喜字高高悬挂,是她今天跟别人拜堂成亲。若不是他亲临现场,真的难以相信,她竟然决定嫁给冯梓钧。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想念他的女人要嫁给另外一个男人,那个写信告知他会去顺德会去找他的女人准备悄无声息作别人的妻子知道躲在里面处变不惊的人是她,他忽然不敢掀开面纱去瞧她红妆的模样。
梨花落尽染秋色19
“少奶奶”房门外亲热呼喊连同尊敬敲门突袭而进。
她雷霆一震,一只手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伸出帐外,胡乱捉了衣襟,拉向帐内。他亦是凌然一惊,分明应该坐怀不乱,临危不惧,大义凛然地被冯家丫环发现,然后引来尖叫,引来上万人观看,然后发现他与她到底什么关系。可他竟会随那轻柔力道仓皇甚至狼狈地钻进床帏。
隐隐的兰花香气扑面而来,淡淡的薄荷清凉浑然而进。他深邃的眼睛映出的是她美目巧笑,热泪夺眶。她混淆视线清晰瞧见的是他面如冠玉,仪表须眉。四目相对的一瞬,他千言万语,却无言无声拥住了她的身子,而她自然而然攀住他颈项,所有的矜持所有的涵养所有夹在他们之间的恩怨矛盾疑虑疑惑被顷刻而来的股股莫名冲动取代。他不可否置,他想她,日日夜夜地想她,她念他,天天月月地盼他。像一只重返大海的鲤鱼,像一匹自由驰骋的烈马,在这闷热喘息不过的床榻,在滋扰不断的唤声里,他们旁若无人,百无禁忌,似乎一切都不再重要。
良久。
“快来人啊少奶奶出事了”
门外一声惊叫顿时粉碎梦境,她头晕目眩,心下不舍,极力避开他,大口喘息又不得不压抑着紧张心跳,对着帐外佯装训斥“大呼小叫什么,我不过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听到屋子里的责怪,丫环吓了一跳,忙赔不是“惊了少奶奶休息,奴婢该死。少爷派我过来问问,少奶奶准备得怎么样了吉时就要到了,宾客们都在前厅等候。”
不知他是听了桃根那句稀里糊涂的话来了许昌又混进冯家沁园,只是丫环的话园子里的景象不论哪一样定会惹他暴跳如雷,她极力大怒道“跟冯梓钧说,接待宾客是他的事情,难道我想安静一刻都不成我现在人在冯家,不是谭家,不会蓄意逃跑。”
丫环只觉她平时性子娴熟,哪里见过她肆意叫喧少爷的大名,口气怒怒不说,温婉善意顿时,亦不敢说些什么,只好诺诺躬身回“是”,听闻不到里面再有话传来,只好怏怏地离去。
脚步声渐去渐息,再转首望他时,他眉头却拧成粗线,青色静脉曲张爆出,一双冷冽喷火的眸子怒视她,嘴角如黑云压城,恨恨难忍,俨然欲瞬间摧残了她。她嫣然一笑,桃羞杏让,钻进他怀里,手指摸索起他湿漉漉的头发微微发热的耳朵凉凉丝丝的后颈最后滑滑地落到他的衣领,当葱葱玉手触到他滑动的喉咙触到他结实的胸廓,她宛如恋恋不舍的小猫,柔软细腻的脸颊去磨蹭他的心跳,温柔说道“澤霖,你莫生气我跟冯梓钧不过是逢场作戏,我早定了去顺德的船票。”
他起伏不平的胸膛竭力抑制平息下来,仅仅音色强硬要求她“跟我走。”
冯梓钧正等待她去拜堂成亲,若是发现她不再此地,即使不高调大肆追捕,也是暗地里调配人手搜查,若是捉不到她人,难保不会对谭家下手,这里是冯梓钧势力范围内的许昌府,她不禁摇头道“冯梓钧怕我悔婚,这两天派了人暗暗防我,如果我稍微行动,肯定被他一览无余。澤霖,你必须马上离开,如果被他知晓你来了,肯定会想办法置你于死地。”
他的火气仍是被她紧张兮兮的话点了燃,一股子愤然呼啸而出“被他知道又怎样我张澤霖敢闯这园子,就未曾怕过他。”
“你莫要冲动其实,我不过是跟他行个礼而已,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我要跟冯梓钧摊牌,我要光明正大带你回顺德,我要让全国上下都知道冯梓钧卑鄙下流抢了我的女人。”
断然想不到劝服不了他,他竟会说出此番耸人听闻的话来,她知道他无时无刻都是任由性子做事,可这里不比顺德。她不再去看他的悒郁不忿,拿起褶皱不平的喜服套在旗袍之外,随即丢下气极失色的他径直走到梳妆台前整理凌乱的头发,蛾眉凝重,面色难堪,甚是懒得同他理论。
而他惶惶地随她过来,从身后紧紧搂住柔弱的细腰,依偎着她的颈子,喃喃道“我不喜欢那混蛋碰你。”
看到她的素面朝天,听了她的温软细语,他总算一丝安慰,他已经放她离开过顺德,放她在许昌呆了段日子,他不敢再放她去跟别的男人拜堂成亲。
瞧着镜子里的人一身灰色的布衣长袍,斑斑点点的印迹透着湿气,除了略微修饰过的脸,哪里还有半分顺德时的倜傥,她内心莫名酸涩,转身望他,发自肺腑道“澤霖,这些日子,我总在想,与你的相处,我们除了不断争吵,似乎不曾有片刻的相敬如宾,这终究是不是不幸我不理解你为何每次都任由性子胡来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后来,我逐渐懂了,懂得你的为人,懂得你所承受的重担,懂得你对我的心思容不下半分别人的亵渎。澤霖,过去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过去我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我不想你出事,不想把你置在莫名其妙的危险境地,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天能继续理解你。你听我一次,好不好”
“少奶奶,吉时到了”房门外又有了折磨人的响动。
他已是知道了她的心意,知道她定是有了离开的万全之策,若是不让她按自己的意念去做一次,怕她又是一番倔强最后不愿随他而去,他万般不愿也只好应道“我听你的,我在镇江码头等你,你不准不来。”
“若是我今日不去,定是发生意外,你先回顺德安置,我不日便到。”猜他听了此话又会爆燃激动,她掂起脚尖给了他安心一吻,又掏出抽屉里深藏的银色手枪,亮至面前,无惧无畏道“你放心,有它每天陪着,没人奈何得了我”
他眼神里终于有了镇定自若的笑。
梨花落尽染秋色20
情势似乎因为张澤霖的突现变得格外紧张。
宛静开门唤了丫环进来。有人质在手对他而言逃脱不难,即使丫环折道返回欲跟冯梓钧通风报信,也会因为自己身置在他旁边无法如愿,若是等至拜完高堂,他肯定已安全抵达镇江码头,一切无碍。
丫环进屋瞧见有陌生的男人禁不住惊叫了一声,这一叫又是扰得她心惊胆寒,她强装冷静,面不改色,搬起少奶奶的架势怒斥她“方才在我门外大惊小怪的是不是你这里是冯家,不比其它,怎么能在外人面前也惊愕连连,失了礼数”
丫环被她恼怒吓得大气不敢多出,慌忙上前躬身赔礼。她随即冷面吩咐道“这是绸缎坊的先生,专门来修改礼服的。好生带先生出门,千万不要淋了
清秋吟 分节阅读_33
雨,伤了先生身子。”
丫环恭敬应声“是。”继而礼貌作揖恭请张澤霖离开。
他瞅了她一眼,看出她的迫切催促,只好随丫环而去。待丫环出了房门,他却又风驰云走的速度回转过来,趁她反应不过,左手揽过她的腰,右手钳制她的头,死死地抵在门框,狠狠地吻了下去。
她心怦怦直跳,却又不敢动了声色,恐怕惊了丫环回头,却又无奈地眷恋起他的疯狂痴迷。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她没好气地小声碎道“出了沁园向左转,一直向前便是后院门庭。我会派人盯着你是不是乖乖离开,若是你没去镇江码头,没听我的话,小心我不随你回去。”
知道她善意的威胁全是为他,他应付地点头又要低头吻她,却被她强推出门随后啪地干脆关上,待心里默数至十,再夺门而出,走廊尽头已不见了人影,她隐隐失落,只觉腿下虚软,瘫倒在地时,恍然听见淅淅不断的雨声,浸湿的后背不仅仅是冷冷生寒。
桃根
她不平静的心不知为何又荡起了波涛汹涌的风浪。
这丫头怎会把他单独领到沁园,自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联想到那一遍遍的敲门问候,她心下一怔,又是惊慌失色,难道是那丫头做事毛手毛脚带他进来时被人发觉,现在人被冯梓钧唤过去问话
亦不在乎什么大雨磅礴,亦不在乎身穿了新娘礼服,她闯出沁园,直奔后门。
闪电雷鸣恶意交加,屋檐下的雨水染了大红喜字的红变为一脉血色溪流,汩汩窜出,与那落花残红的败境相混,说不出的凄惨。
许是她冷静顿失的脚步沿着小径传至他脚下又顺着他的两膝传至心房,许是他本就无意离开决定静观其变趁机带她离开,隔着茫茫雨帘,他竟会回首四望,偏偏对上了她喜不自收的眸子,她未撑伞裹着旧红的衣服远远立在十米之外的竹林旁,他情不自禁欲调转回来,她忽然表情羞怒,没了喜悦之色,他不自觉地迈了两步,她只好缓缓摇头径直后退。
她是明目张胆地逼迫他离去,她不知道冯梓钧知晓了什么,她似乎唯一能做得便是此时此刻让他安然无恙。
门廊亭柱的红绸缎带像甩不开的蟒蛇勒住她的喉咙,她眼泪混着大雨茫茫而下,嘴边的笑依然扬着,像上次远离顺德一样,瞧着他翩翩身影,瞧着他的依依不舍,瞧着他为她心甘情愿地赴汤蹈火,只是这次未有阻断她的千尺江水,却又羁绊她的万丈暗礁。
而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何尝不是站有另外一个伟岸的影子默默地端望她的身姿,默默承受被她忽视的心伤,他本可以一声令下迅速抓人归案,他亦可以悄然走到她身旁殷勤为她遮风挡雨,他却唯有默默转身佯装不知地离开。
她仍是披了湿漉漉的衣服进了花轿,失魂落魄地随摇摇晃晃的轿子东倒西歪,最后头顶着喜帕,在一片沉默的惊愕中走过形色各异的人旁,跪在了大红垫子,随司仪的指挥起,一拜二拜,拜完天地拜高堂。
冯家太太气色红润,瞧宛静浑身浸透,冯梓钧亦是同样湿淋,不知发生了何事,亦不敢多说其他,不敢再留两人在这窃窃私语的高堂,眼神递过司仪。司仪心灵会神,高声宣布“送入洞房”。两人便这最后一声中被喜娘带路离开了大堂,而等待闹新房的人皆被槿芝适时宜地堵到其它地方欢闹。
新房安置于沁园冯梓钧的卧房,那长长的一段路,宛静便被一段紧绷红绸引路,沿着抄手画廊七转八拐,一阵风旋过,搭搁的喜帕随卷而起便能真真实实瞧见他的步子,距离她三尺之地,她酸麻的小腿微微迟钝,跟不上他的步伐,他便警觉停下,亲昵揽过她的肩,温声问道“要不要我抱你”她惊弓之鸟地推开他,冷言拒绝“不用。”
他亦不会纠缠,继续走脚下的路。只是这一番小动作惹得喜娘和跟随其后的丫环掩口而笑,喜娘时不时地打趣道“呦,少奶奶,你看少爷他对您多体贴多心疼,您真是有福气”她内心不由冷冷一笑,若不是顾着外人在场顾着澤霖的安危,她怕是未到新房便是扯了喜帕跟他划清界限,这会子哪里受这种罪过。
好不容易进了新房,她正欲掀开盖头,突地被喜娘伸手拦下又是笑了两声道“少奶奶,我还是头一遭遇上您这种新娘子,那么快等不及与少爷洞房了。您放心,我梅姨不会占您太多与少爷亲热的时间。”身旁的丫环们又是一阵嘻笑,她极其不快,却只能假意嗔道“梅姨您知道我的心思,还不快些把规矩交待完。留我和少爷单独相处,不仅是我,少爷早也是迫不及待了。”梅姨笑得花枝招展,口口应道“是,是,我的少奶奶。”
而冯梓钧完全没了平日里威严冷面,不一旁搭腔,全由梅姨指派,怎么手执称杆悬开锦帕讨得存心如一,怎么跟新娘把酒交杯共得百年合欢,怎么把衣结挽成死扣寓意喜结连理,后来,终于等到梅姨在床上撒了几把花生领着羞羞怯怯的丫环出了门。听到哐当清脆的门锁声,她凛然一惊,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回首疑视了他一眼。他俨然也掩不住惊讶,眼望房门,皱眉深思。
梨花落尽染秋色21
宛静一心挂念澤霖,亦不在乎门外是何状况,亦不避嫌同坐床沿的冯梓钧,先是解开喜服的鸳鸯死结,接着芊芊玉手便伸到颈子去解扣子。那动作唬了他一跳,沾惹她头发上的水珠未干,滴滴滚落在发梢,摇摇欲坠地欲落进她的脖子,他微微触动,手不由探了过去,许是那份冰凉刺激到了她,她咧地一闪,像一只吓坏了的水鸟,仆仆风尘地飞到距离他三尺开外的地方。
红色喜装渐渐掀开了里面深藏不露的真实,她一身素雅的旗袍正好搭配毫无修饰的脸面。他心脏又是一击,两眼顿时呆怔,依着床栏杆,看她对镜打理妆容,仿佛迫切地离他而去,手掌不由成拳,眼瞧她欲整理完毕,那千锤百炼不倒的身躯终按捺不住走近她靠近她,出奇不意从身后搂住了她。
她意料不到他竟会如此,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你想做什么,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这两个字仿佛尖峭利刺深深划裂了他的心,他不知道那个男人用什么样的方式笼络了她,他似乎只能依着她的后颈,摈弃他引以为傲的深沉自尊,抛掉他高不可攀的伪装冷然,可怜巴巴地祈求她“宛静,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乎你心意的丈夫,不是一个精通附庸风雅的男人,我仅仅能保证这一生只有你一个妻子,只待你一人真心,只对你一人痴情。留在我身边我知道你不在乎金山银山不在乎名誉地位,我给你独宠的情。”
透过梳妆镜面,望着那情深难舍的影子,她眼帘忽地模糊不清,恍恍惚惚感到异样的触动,感到时空逆转她躲进了澤霖的怀里,可晃眼一瞬竟是房间内一片祥和一片柔美的红,再定睛一看搂着自己的分明是其他人,她张皇失措地推了开,可她明显感到手臂奇软,绵绵无力,冰凉的身子里如掩埋了焦炭被莫名的虚火引燃,浑身燥热,耳边的唤声更像带着蓝色鬼魅的诱惑,一遍遍勾引她的灵魂,她捂着耳朵,闭上眼睛,想避开令她丧失心智的一幕,却避不开他的紧追不舍,避不了他情深似海的吻。他越是吻她,越是亲她,她越是眩晕,越是深陷泥沼拔不出身子,最后彻底掉进了无底的黑蓝中没了知觉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不知发生了什么。
待她惺忪的眼睛再次张开便是迷离的红色,枕边是粗粗的喘息混着一股股热浪滚滚而至,一双大手忽地扳过她的肩,她酸软的身子便顺势跌进了冰凉的湿滑中,待眼前的转瞬即逝变为固定的景象,她看到了印象里那张不太英俊却铁骨铮铮的脸,看到大滴大滴的汗珠子布满了他的脸阔,看到了他半露出肩膀埋在鸳鸯织锦的红色绸缎下,而她似乎正枕靠在他的臂弯,无一丝感觉的面颊正享受他的爱抚,她突然不敢低头去看自己,她迟钝的神经情愿什么都回忆不来什么都记忆不起,可她的眼泪仍是没有准备像那侵染了红渍的雨水汩汩外流透着惨不忍睹。
此刻的他温柔极了,亲吻着她的泪,爱怜地蹭她的额头,连声音都是轻若鸿毛,生怕惊吓住了她“宛静,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就算我负了全许昌的人,也不会负你。”
而她厌弃恶心地想躲开推开,可不争气的身子竟然抽不出一丝力道,竟然被他随心所欲地紧搂在怀,她凌厉的牙齿碰到他的肩膀,想竭尽全力去咬,可那声克制不住地哽咽出卖了全部的绝望,她呜咽地哭了,连骂他都变得苍然白芒“滚”
的确是那杯喜酒惹下的罪祸,他本来心神坚强可以完全抵挡,可是面对她的似水妖娆,他放弃了抗争,他任由药物催发的意乱情迷,虽然早会料到会被她责骂,他却仍被这不痛不痒的一个字狠狠伤了性情,若是平日,他早作出冷漠冷淡的样子,置她不顾,置她不理,可今晚是他与她的新婚之夜,不经意间得到了她,他才清楚自己对她有多么的不忍不舍。
许昌府一夜阴雨。
张澤霖亦在冯家外的榕树下徘徊了一宿,犹豫不决却因为她的脾气跃不过那道半掩的门槛。终于在凌晨五更,那道门吱呀打开,走出一个东张西望的丫头,认出是送信去顺德的桃根,他便踏破黑暗,显出身影。桃根急匆匆跑过来,道了声“四少爷”递过一封信。不好的预感顿时袭击了心头,他紧张地翻开来看,不是她清秀的字迹,是一排刚毅笔挺的文字,每一字都击碎他的意志“她已是我的人,我不想伤她的心,看她的薄面,姑且饶你一命,请不要再来许昌骚扰,下次不会如此好运。”他身子顿时在飘摇的风雨里摇摇晃晃,前后不稳,若不是及时被随从下属左右扶持,怕是早已不堪重负,倒在一水泥地。
翌日。
冯府堂前只有冯梓钧一人跪在老太太的面前递过茶水,连同孙媳妇的那杯。老太太知道宛静不是不懂礼数的人,不由问道“静儿怎么没有过来,是不是病着了”他不知如何开口回话,槿芝却是站在一旁乐呵呵地大笑,被他瞪了一眼,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对着老太太说“她哪里是病了,肯定昨晚被我哥折腾了一晚上,今儿下不了床。”老太太听罢亦是笑逐颜开,语重心长地交待他“可要待她好些,不要像平日里冷言冷语,她这个丫头好热情会受不了你的性子。”他敷衍地“嗯”了两声,随便找了借口离开。回园子后,正巧碰上桃根从新房里出来,他递过眼色,桃根便怏怏地随他进了书房老实禀告“姑爷,小姐她一直咬着嘴唇,默默地哭,都不拿正眼瞧我。”他没显露关怀关切,只是淡然地问“信有没有交他手上”桃根“噢”了一声,说道“已经交了,他脸刷地白了,后来是被随从扶上轿车离开的。”他嘴边轻轻一抹冷笑,随即又厉声命道“此事不准对小姐言明一二,否则,我决不轻饶谭家。”桃根一阵惊慌,忙应道“姑爷您放心,小姐她不会知晓的,姑爷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桃根想去伺候小姐了。”他听罢挥挥手打发人出去,再继续伏案翻阅文件时,突然没了往日的兴致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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