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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不知道
关于抢亲的始末,许昌方面解释的更为清楚少帅与夫人皆是低调不喜张扬的人,虽然一见钟情,私订了终生,但碍于少帅时间繁忙无暇顾及婚姻大事,所以提亲之事一拖再拖。谭家表哥为了表妹的幸福,所以出此下策,以身试验,逼少帅行动,故,有了急急提亲成婚之事。
张澤霖读完报纸,哭笑不得,听闻冯梓钧曾在枝江下游五十里范围内大规模地打捞过,他定已知晓宛静被自己救起,这才大胆向许昌人解释宛静安然,休养在家。随后过段时日发出消息宛静身体痊愈,来顺德探望小姑子。继而再安排空前盛大迎接宛静回许昌的场面,逼自己交人。若是那时不放宛静回去,他定会含血喷人,拿自己照顾不周安全不尽人意说事,把他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尽。
时不待人,他不得不提前计划,让冯梓钧毫无喘息的机会。
出发这天,宛静稍微挽发,无粉妆淡抹,出尘得素净,军部见了张澤霖后竟耍起了上学演戏时顽皮的性子,跟他表情严肃,立定行礼,那姿势刚中带柔,柔中显媚,宛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出水睡莲。跟她配戏,简直轻车熟路,当着三三两两陌生官兵的面,他正经八百地质问她“余秘书,带去许昌府商谈的文件是否整理妥当”她脸上淡漠,心底发笑“回元帅,属下失职,有一两页的翻译存在些瑕疵。”他微微怒道“瑕疵我昨天是怎么交代你的”瞧他越演越来劲不像是玩笑,她惊愕地眼睛眨了眨,挺直腰板“请元帅责罚”他略微背手,潇洒大度“现在责罚你有何用,路上给我老老实实重新口述一遍。”
于是,她合情合理随他同乘一辆豪华轿车远赴东平码头,又被安排同一军事船仓共商“国家大事”。
枝江两岸大雾弥散,白幕晨霭仿佛天上仙境,缭绕四周,其间一轮红日点缀,只觉如诗如画。
她依靠玻璃窗棱,静默地望着波浪滔天,突觉自己像只闯进了干枯沙漠的迷途羔羊,没有生存的绿洲,没有空旷的草原,除了一浪浪一排排无尽的黄沙,处处一片茫然。
是不能嫁给他的。
是不能作他小妾的。
难道真要躲躲藏藏,红颜凋尽地守他一生一世
门窗突然响动,未反应过来,身子已被人悄然拥住,明知是他,她依然惊了一声,闷闷不乐黯然的容颜随即化为知书达理婉顺的笑“她没有跟你发脾气吧”
他下鄂恋恋地抵着她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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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回道“没有。”
她怎么不晓得他是谈情说爱的高手死皮赖脸的情话,深情款款的动作,正如现在依恋她时一样,能迷惑她,亦能同样俘获冯槿芝。方才那句问话明明是多余的,心底的介意明明是自私的,她却不由自主逃离了他怀抱,曾经以为红颜知己可以什么都无所谓,原来,不是“澤霖,别这样,被人看到,惹人议论,终归不好”
惹人议论她明知这是他的船,这是他的私人房间,没有他的许可,谁敢乱闯,谁敢背后闲话她不是怕惹人议论,她分明是有意无意千方百计地躲避他搪塞他。他吞咽喉咙,竭力克制愤然,心平气和的口气问她“你是怕我,还是怕跟我发生关系”
心事被搓破,她尴尬低头,轻笑掩饰,答非所问道“这里不是在孙家,我只是你秘书”
话未说完,却瞧他穆然抓住了她胳膊,三分力道拉向他怀中,她不由心下一怔,习惯性倔强后缩,又被他风驰电掣的另一只手挽住玲珑细腰,她不随心地随他暗示的柔道飘到他胸前,低垂的额头滑过他脸颊时,耳边传来一股股从他口中呼啸而出的滚滚炙热气息,越来越重,越来越沉,越来越激发她的怦然心跳。
她耳根莫名发烫,身子又是一番无为挣扎,求他道“澤霖,你先放开我”
他猛然低头堵上她不听话的嘴巴,似乎猜测到她游荡不安分的脑袋会急于逃离,又是先发制人,一个洒脱的回转便随她一起滚到晃动不稳的床上,趁她混乱不清,意料不及,左手牢牢固定她肩膀,右手熟练地去解她衣扣。她紧张慌乱,两手拼命制止他。
“澤霖,我求你,别这样。”
“宛静,我想要你。”
他粗粗的喘息俨然到了不能自己的地步。
她知道若是踏出这一步,以后不止是伤心落泪等他的日子,不禁威胁他道“如果你今天这样做了,我不会再随你回顺德。”
这像是顷刻间给六月的燥热气候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冰雹大雪。
难道她非要如此跟他划清界限吗
难道他无数次的承诺对她而言不算顶天立地的豪言壮语吗
他的热情像被骤然凝固进冻石冰雕,不可思议的眼睛怔怔地呆呆地凝望着她,纹丝不动,钉死了一般。
良久。
他褶皱的眉宇痛苦不堪,哽咽嗓音更像是被熊熊大火烧得残缺不全“我说过,我会娶你,不会让你当妾,你还是不信我”
她知道又一次伤了他心,瞧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亦是矛盾苦痛极力摇头,可解释的话在脑袋里翻云覆海却不知如何出口,只见他浑浑噩噩地从床上爬起来,不顾敞开的衣襟,跌跌撞撞直往外走。房间内随之弥散起的苦楚笑声,渐大渐弱,像是呜咽的悲痛,像是惨心的自我嘲疯,像是一把利刀割得她伤痕累累,心痛难复。
到达潜清湾岸,她被孙铭传单独请上轿车,而远处的他正殷勤为冯槿芝敞开车门,她默默转过眸子,痴痴地望着零落凋谢的梧桐树叶,当作什么都茫然不知。

断肠日落千山暮8
对于张澤霖的突然造访不按理出牌,冯梓钧早已见怪不怪,接到即将届临许昌的消息,他只安排了刘伯宽草草迎接。自从宛静坠江自尽,他一直意志消沉,夜不能眠,闭上眼睛便是她纵然一跃的凄美身影,明知她人活于世,明知她人在顺德,他却只能隔岸思人,对着大叠文件发愣。
书房电话响了,知道是刘伯宽接到人后的禀告,他随意“喂”了一声。
“钧少爷,张澤霖的车已经出发前往冯家大院,估计十分钟后抵达。随行过来的官员只有孙铭传一人,同行之人大概三十左右。除张澤霖外,我已照您吩咐,安排他们全部进驻谭家客栈。”
他戒备问道“谭家客栈安排妥当了吗”
“钧少爷,您放心,除了掌柜和烧火的伙计,其实全是我们的人。”
他又深思熟虑道“能随张澤霖一起过来的,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告诫大家,千万小心行事,不要露了马脚。”
刘伯宽挺直腰身领命“是。”随即又吭吭吐吐泄气般软了下来,似乎有难言之隐,似乎讲亦不是,不说又甚是不甘心。
他明显觉察出异常“还有什么事”
知道夫人当日坠湖之时少帅的过激反应,也知道为寻夫人遗体少帅几天几夜彻夜不眠不朽,更知道如果知情不报被少帅洞悉的严重后果,刘伯宽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提着嗓子道“钧少爷,我好像见到少奶奶了。”电话那头顿时无声空白,他自然猜测到少帅的惊愕激动,所以又补充“她一身秦军军装,我只看了一眼,也不敢确认。不过我已经派人盯梢,如果真是少奶奶”
他急风骤雨问道“她跟谁一起”
刘伯宽老实禀明“张澤霖陪大小姐去了冯家,她随孙铭传乘同一辆车去了谭家客栈。”
他果断下令“你即刻去见孙铭传,然后想尽办法把他支出谭家客栈。”
是,他冷静不下,不管是她,还是张澤霖故意找来相似的她是张澤霖刻意摆出的迷魂阵,还是吊他上钩的诱人鱼饵若是不去谭家客栈见她一面,他亦然思绪不宁,坐卧不安。
给了叔叔一通请假电话,把南北会议直接推到第二天。另外知会姨妈派其他人迎小姐回门,将迎接张澤霖之事转换成奶奶对孙女想念关切之举,而他换了一袭简洁的普通灰色长衫,戴了顶遮掩的黑色呢帽,从后门出来匆匆拦了辆黄包车直奔客站。
谭家客栈近日欢迎外宾,谢绝外客。
宛静心下一惊,断然想不到会被安置于此,怕被熟人瞧见后怀疑凝视,她不由悄悄退缩隐匿于人群之中,颔首静默,眉目淡然,不胡乱瞥过一眼,只轻脚轻声踏上阁楼,随孙铭传进了临近泊阳湖的一间南北透亮的屋子。
金风送爽,青色杨柳枝条摇曳拍打窗棂,铿锵之音倒也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风味。
打发走外人,孙铭传客套礼貌说道“余小姐,孙某的房间就在隔壁,若是有事,直接吩咐铭传便好。”
她怡然欣赏湖面的波光粼粼,浅浅一笑,点头以示回应。
“元帅交待,请您安心等待他处理完冯家之事自会过来陪你。”
许是“等待”二字含带过多的牵强附会,许是“冯家”又让她不自觉地体味到一阵阵阴冷寒气,她笑容顷刻间凝固,只说“孙先生,不必管我。”
听到房门关闭,她方打量起这方熟悉的天地。暗红色绒布挂帘将客厅卧房一分为二,古色古香的楠木交椅雕花紫檀木床内外相映,搁置挂帘后的常青木草散发着淡淡迷失香味,圆木桌上的紫砂茶壶袅袅白烟似是新沏茶水,上好的碧螺春香,是她的最爱。
正欲提壶沏茶,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以为离开的孙铭传有话未尽又转道回来,她毫无防备敞开门栓。只是一道狭窄空隙,只是一双犀利炯炯的眼神,赫然惊出了她的心魄,一霎间,她只感魂不附体,背后阴冷,身居死亡边线,佯装不认识俨然是侮辱他智商,她身上散发兰花香已让他瞳孔收缩,渐露苦不堪言。她潜意识关门,被他掌心千钧一发挡下,缝隙越来越大,像是在揭秘一幅重见故人的人物肖像,他曲褶的眉头,他哀伤的眼睛,他怒而不发的嘴角渐渐显影时,她只剩下丢盔弃甲一步步后退的难堪。
他眼睛直视,两手合门后迈步进来,而她呼吸急促,后背冷汗如雨。
当缓缓而缩的腰身被圆木桌子阻碍,当哐啷的茶壶噼里啪啦翻天覆地骤响,她情急智生,掏出衣服口袋那把银色手枪凌然指向他“你别过来。”
这是第二次,她又徒劳无功地威胁他。
他悲痛欲绝地盯着她,迅雷不及的速度握住她握枪的冰凉细手,枪口死死抵在心脏位置,苦苦说道“对准这里开枪,只要一枪,它就不能再想你,它就会从想你的痛苦里解脱出来。”
也许他知道这里是谭家客栈,住了几十名秦军军官,她不可能不顾后果开枪杀他,也许他也知道她的威胁不过是一叶障目装模做样,故意吓唬胆小鼠辈,所以他可以明目张胆地反过来逼迫她,她可以开枪的,可那只握枪的手竟然七绕八绕急于摆脱他的魔掌,挣脱了开,她竟然急速转身逃向里屋,逃向光明四溢的窗口,她竟然宁愿自己跳湖死掉,也不愿亲手杀他。
他一触即发的速度从背后箍住了她,连同她手一起,紧紧地,牢牢地,不容她一丝挣扎。闻到日思夜想的兰花沁香,他终于心绪安宁,额头知足地摸索着她柔软的丝发,痛痛问道“为什么每次都要逃避我”
近在眼前的静波湖面像是被秋日熨烫过,像是被她的伤心抚平过,她不再抗拒,哀哀回话“不是我逃避你,是你从来都不曾放过我。”
放她如果连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还有什么能力去论及天下他强忍无奈无力,只能低声下气地求她“我不懂得何为曾经沧海何为除却巫山我只是喜欢你,只是想每天见到你,想去疼你。宛静,他已经娶了槿芝,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她答话未出,只听“嘭”地一声骤响,门口霎时如洪水猛兽涌进十来个衣着秦军军服的人,或蹬下,或半跪,或踮脚直立,密密麻麻排列客堂,手中相机咔咔直闪,爆裂的灯光如一面耀着五颜六色反光镜面,刺得她睁不开眼。她的冷静自持顿时错乱,紧张的怦怦心跳直破喉咙。一只温暖的大手早已按住她脑袋压向宽阔可以躲藏的胸膛,耳边有他的慰藉声“别怕有我。”
她紧咬嘴唇,不敢动弹,脑海里呼呼而出的是似曾相识的情景,顺德军部张澤霖试图弓虽暴她,亦是这种伎俩,他惯用的伎俩。
在咔咔声停歇之后,她终于听到了恍若隔世的嘲笑声“梓钧兄大驾光临,真是令澤霖倍感荣幸。”
这冷冷的笑声宛若一把抵在胸前的利刀,令她胆战心惊,令她不得不急剧脱离冯梓钧的怀抱。
冯梓钧微微一怔,迅速拉住她即将远去的手腕。
进了冯家大院见不到冯梓钧的身影,又听说南北会议安排至在明天,他已然洞悉发生了何事,来到谭家客栈只见孙铭传在大堂跟刘伯宽谈天饮茶,他不露声色,只说自己上楼去寻下属,刘伯宽果然汲汲阻拦,他再也克制不下怒火,一脚踹了过去,霎那间客栈内竟冲出几十个人手执枪支将他团团包围,这就是冯梓钧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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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之道。他想是气愤,却绝然料不到方才的她竟也一动不动躲进冯梓钧怀抱,她那天明明说过,想杀了冯梓钧,原来,全是欺骗他的假象,他竭力隐忍心痛的狂暴,平淡笑道“只是不知梓钧兄你这副衣着打扮,擅闯我秦军秘书的下榻之室,对其强搂强抱有何用意”
“张兄,你真会开玩笑,我来找我夫人,与你和干”冯梓钧冷静回道。
“夫人”张澤霖低头笑了笑,手潇洒擦入衣裤口袋,踱步到冯梓钧面前“梓钧兄真健忘,前日你亲自登报证明的,少帅夫人身子微恙,在家休养,不是吗”说罢赫然趁其深思不备,抢过宛静手腕,快速拉向背后。冯梓钧虽然急速反击,已是来不及,只见对方高昂的头高傲的身躯横在面前,对他挑衅“她不是你夫人,她是我私人秘书。”
“张澤霖,这是在许昌,你不要欺人太盛。”冯梓钧双拳噼里啪啦作响,忍无可忍道。
“许昌”
他仰天一阵狂笑,却又忽地嘎然止住,转身搂过惊魂未定的宛静死死抵在坚硬无处可退的床棱上,疯狂地亲吻她。而她那张惊呆混乱的面孔毫无血色,那双又痛又酸又绝望的眸子一眨不眨,那刚强的身子像根任人摆布的木头,什么都做不了。她太了解他,他要报复,要做给束手无策的冯梓钧看,他才是她想要的男人。

断肠日落千山暮9
“放开她。”
如雷的咆哮声轰然爆发,冯梓钧地动山摇的身子未冲刺过来,已被几十根粗壮胳膊如影随形地钳制阻拦,任他挣扎狂骂,任他眼睁睁地瞧着别人吻她。他越是挣脱厉害暴躁厉害,张澤霖越是肆行无忌。
一浪浪的绝望怒吼仿佛回到了烈烈盛夏,表哥被他折磨得身残体弱,无能无力地一旁看她遭他欺负,这不是孙家的紫芸阁,也不是波浪滔天的船只暗箱,她本不想令他在冯梓钧面前难堪,可她垂落的手臂仍是痛苦地举起了那把枪,默默抵在他太阳穴的位置。
他停下了,眼眶暴怒,盯她的神色分明咬牙切齿,捏她腰的手分明暗加了九分力,恨不得顷刻间捏碎了她。
她喉咙干痛,颤抖的嗓音战战兢兢毅然无畏地发出了一句话“放他走。”
他沉默无声,仿佛已经猜到她会有此举动。
秦军官兵没有一丝惊呼喧嚷,仿佛已然接过他的命令。
这仿佛是一个引冯梓钧和她双双入局的圈套,他要清楚知道她为何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他冷冷的静静的瞅着她,虎视眈眈的眼神明确告诉她,她余宛静这般待他这般骗他,他不会放过任何人。
她被他的静默惹怒了千层沉稳,撇过脸面冲着一大群人吼道“把他轰出谭家客栈。”继而冲着呆怔的冯梓钧嚷道“我已经死了,你以后别来找我。”
枪林弹雨不曾震慑过他,只是这突如而来的局面把他震得半晌说不出话,冯梓钧稍微一动,几十条藤萝霎时紧紧缠绕过来,紧紧遮掩他视线,他像是掉进了沼泽之地,渐渐下沉,渐渐远离那思念的兰花香气。
四周寂静无声。
她僵硬麻木的思绪再面对他隐忍的忿怒时,毅然无所畏惧,未撩起眼帘瞧他,只是决绝扔掉炙手的银色手枪,去解他颈子处的衣扣。细滑的手指如浮水的波纹滑过他喉咙,顿时冰得他无所适从,冰得他愤然全无。怕是他风花雪月好几年亦未见过这种场面,被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冷静地解掉一颗颗纽扣,接着垮掉他彰显身份的风衣外套,继而强制地推倒在床上,又压在身下,又淡漠地亲自动手去脱那身戎装。
“你想干什么”他不是明知故问,他是真被她大胆的动作惊住了。
“你折腾这么多事不都是为了想要我吗我给你。”
“我”
她两瓣柔软冰凉的唇及时堵到了他嘴角,他像不慎落进冰窟,呼吸不过,瞬间窒息了般浑身冷颤,两手不由去推攘她肩,脑子里竟然蹦出了几个熟悉不过的字“宛静,别这样”。她丝滑的胳膊早已缠绕住他颈脖不放,像只美女妖蛇,越缠越紧,越贴越近。她游动的舌头像条摆尾巴的鱼,软软的鳞片一遍遍倔倔地挑逗他威信。对他的毫无反应,它终于索然无味,准备离去时,他居然像狡猾的钓翁,张开沉睡的巨网去逮它。它赫然一怔,悠悠荡荡地后缩。他气吞山河的势气瞬间圈住了它,不容它逃脱。既然她要给他,他又何必拘泥
这俨然是拼死的格斗厮杀,似乎谁不占上风,谁临阵退缩,谁便会遭受被人凌辱的嘲讽
这俨然是情感的逻辑博弈,似乎她越是冷酷无情,越是头脑冷静,越能自欺欺人,不是因为喜欢,她恨他,才会如此
良久。
她侧过身子给他淡漠的后背,瞧着晃动的五彩线络花帘,双眼雾蒙却倔强道“待会儿,我乘船回顺德。”
抚摸她颈子的手凛然一震,舍不得她的匆匆离别,他重新揽她入怀,粘着她耳朵柔声道“多陪我两天。”
“如果你不想冯槿芝见到我们这幅鸳鸯戏水图,不想我坏了你的千秋美梦,最好送我回去。”
他顿时哑口无言。
她突然笑了,这是她喜欢的男人,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男人,想尽各种办法要得到她甚至不惜引来冯梓钧侮辱的男人,她早已知道他会沉默的。
去码头的轿车上,她像只疲惫不堪的小猫横卧在后车排横卧进他怀里,他依然如故地去摸索她耳跟后的翩然蝴蝶。送了她进仓后,他低头吻了她,想说“等我回去”的话,却也懂得她向来不愿等待男人,只好无言地挽了她额前掉落的丝发至耳后,狠下心,头也不回地走了,最后凌厉地叮嘱下属“保护好余小姐安危,不准任何人碰她,到了顺德后直接去沽塘军部,如果她稍有差池,小心我毙了你们。”这话既是给下属的命令,也是对她的警告,若是她逃跑,若是她投江,若是她自杀,陪葬的便是外面立正接令的无辜人。
没有了欣赏风景的闲情雅致,没有了展前顾后的忧虑,不论是安静地守在静闭的空间,还是下船后行在陌生凋零的马路,她像只支离破碎的花瓶,不知该期望什么。
沽塘的净是从未见过的。
清澈见底的湖水倒影着碧蓝色的天空,干净的鸟鸣在幽静山谷阵阵回荡,常青脆松掩映着若隐若现的白璧山庄,除了门外把守的士兵,院落里单单一弯溪流一栋两层阁楼一株梅花还有后退不灵便蹦蹦跳跳啃草的兔子。
“余小姐,您过来了。”孙家的丫环银梅阁楼的窗口对她欢喜大叫。
嗯她死寂的心湖终有了涟漪。
银梅腾腾下楼,冲到她面前解释时,气喘吁吁“太太说沽塘这边肯定没有人伺候您,所以派我过来早些打理,以后有我陪你,你不会烦闷。”
连孙太太都知道这是属于她的三宫六院,她淡淡地低头一笑,道了谢。

断肠日落千山幕10
谭家客栈,冷清依旧。
远远瞧见熟悉的黑色气派轿车九十度转弯,风驰电掣地煞车停滞门口,掌柜忙笑容满面,躬身门口迎接,殷勤唤了声“张元帅,您回来了。”
张澤霖赏识地拍了拍掌柜肩膀,低声道“这次多谢世棠兄鼎力相助,我答应他的事自然不会失言。”
掌柜陪笑说“少东家也请你不要太为难冯少帅,毕竟在许昌在定州,人人都知道他是谭家的侄女婿。”
张澤霖听罢爽朗笑了两声“那是自然,不看僧面看佛面,别人的面子我可以不给,世棠兄的面子我当然要顾。”
掌柜恭维作揖,请人上楼,又老老实实回到柜台后,可拨弄算盘的手再也抑制不住原有冷静,抖动厉害。冯少帅通知谭家客栈不几日会歇业专门招待顺德官员时,他便将消息转达给少东家,未传来少东家受宠若惊的话,却听到阵阵阴冷的嘲笑,然后吩咐他,冯少帅有什么安排行动定要第一时间汇报。他不知晓其中的意味,少东家三天后竟亲自来了许昌,告诉他顺德府官员何日何时抵达港口,甚至给了他一张陌生男人的照片,说是顺德秦军元帅,让他小心伺候,听元帅的命令行事。那一刻,他懂了,少东家“勾结”顺德府的人“通敌卖国”。
客栈上房,窗门紧闭,屋外衣着深色西装便服的人见过上司纷纷立正行礼便敲了短短长长的四声。房门缓慢敞开,嘎嘎迟钝声后小露间隙,随之而进的一道夺目光线硬生生将堂屋交椅上被万道绳索束缚的人一分为二,始终是从枪林弹雨趟过来的人,即使小心大意掉进了敌人陷阱备受凌辱,也丝毫不减大将风采,刚毅的面阔依旧显着冷视傲然,炯炯的眼睛依然露着不屈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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