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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荷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程殷
布鲁塞尔的夜雨同样地温浅,秀气。但它却盛满了我对他的思念,和被他拒绝的伤怀。
而现在,我该恨他,不是吗
曲终,病房里静默一片。良久,黄爷爷的声音响起来“这下我能放心地闭眼了。”
我低头一看,不知觉中,我的泪水已浸湿了“漱玉”的面板。
从医院出来





锦荷记 分节阅读_60
,我昏沉地和靖平回到家里。两年不见的玮姨抱紧了我直哭,问我为什么这样瘦。
我虚弱地朝她笑笑说,为了好看。
略略用过一点晚饭以后,我说累了,回到自己房间。
屋里的布置与我离开时无二。床边齐腰高的水晶长颈花瓶里,插着一支含苞的鲜荷。
我过去喜欢在荷花的清香里入眠,玮姨便让人采了家里荷塘中的荷花养在我卧室里。我舍不得让花失了生命,每次只让他们挑一支含苞未开的摘了,放在我床前的瓶里养起来,日日给它换水,等八九天后它谢尽了,再摘第二朵。
我轻触着碧色的荷茎,感念着玮姨的有心。
书桌上仍放着那本我临走前在看的珠玉词。翻开书签插住的那页,居然还是我最后看的那首晏殊的浣溪沙“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景物依旧,人亦归来,但旧日的心境事态却已不再。
我多想回到过去,即便我从未向他诉说心意,即便我从未拥有过他火一样的亲吻和拥抱,从未听过他在黑暗的斗室里说爱我。但至少,我还会有憧憬和希冀,而不是现在美梦破碎后的万念俱灰和心死。
我倒在床上,昏沉地睡去。
鄢琪的秘密云深
这次的中国之行,为了避免引起媒体和小报记者的注意,我没有从宫里带任何护卫,女官和侍女随行。靖平在北京请了一位保镖,叫德均,在我外出时,保护我的安全。在这里,对家里以外的其他人,我的公主身份仍是个秘密。我又重新用起了我一年前在这里使用的名字 – 林云深。
每天,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医院里陪着黄爷爷。他醒着时,我便弹琴给他听,或者陪他说话,让他高兴。剩下的时间,我都待在家里。我刻意地避着靖平。不过还好他白天在公司里忙,很晚才回家。我和他照面的机会并不多。偶尔他来探望黄爷爷时,我与他在医院里碰到,也只是相互点个头,没什么多话。
没事的时候,我便一个人在园中走,只让茅真一摇一摆地跟在我身旁。今秋的北京特别多雨,绵长阴郁,倒有些像江南。即使是无雨的天气,枝枝叶叶上也挂满了秋霜夜露。冷也不算太冷,但夹了阴湿在里面,就让人凉到了心底。
这园中的雕栏画栋,枝枝蔓蔓,都尽沾了我和他旧时的回忆。每一座亭台,每一颗山石,每一株梅兰都让我驻足。我把自己浸在旧日的记忆里。如今的我已经千疮百孔,只有这记忆是我的鸦片。我多渴望回到从前,即使那时他从没说过爱我,但我仍能保有对他爱情的憧憬和希冀。
我在留听桥边驻足。阴霾低沉的天幕下,荷塘已全无夏日里盛放艳绝的生命,只留了半塘枯枝残叶,稀疏衰竭地横卧歪倒在寂寂的水面上。我知道自己此时该避开这样的景致,但却不知为何挪不动步子,站在这一塘枯荷前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额上的一凉让我清醒过来。是下雨了么我该回屋了。我本已转过身要离去,但身后荷塘里的声响又让我驻足回头。
眼前的荷塘拢在一层烟水里,方才了无生意的瘦枝枯叶在朦胧的水雾里,远近浓淡,虚虚实实,反有了些凄艳迷离的意味。雨水击在枯荷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如同属于它们的挽歌,空洞而哀伤。而这声响竟直直地贯到我心底,让我以为自己也是面前这枯枝伤叶中的一只。
“云深怎么站在这里淋雨病了可怎么了得”有人在身后拉我。
我茫然地回头,看到撑着雨伞的玮姨。她伸手去擦我脸上的雨水,一脸的痛急“我早该让赵伯把这些破枝烂叶都扒了扔掉,可一时家里事太多就一直拖到现在。这倒好,留了一塘的凄惨破烂惹得你难过。”
我尽力对她挤出一个笑容“玮奶奶,瞧您说的。这景致恰好应了李商隐的那句诗,枯荷雨声也是很美的。我只是在这里赏风景。”
她叹了口气,踌躇半晌,终是开了口问我“你和那个andre的事,可是真的”
我垂了双眼,轻轻点头。玮姨,原谅我不能跟你讲真话,在布鲁塞尔,一整个家族的人岌岌可危的命运和前程要靠我来成全。
沉默片刻后,她问“那,你和靖平呢”
我深深吸气,然后向她静静微笑“那是我小时候的梦,长大了就不再做了。小时候是当他当神一样的崇拜,长大了,见的人多些以后,才知道我跟他是不合适的。”
玮姨,我明白靖平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是你眼中最完美无缺的骄傲。我怎么能告诉你他的滥情,毁了他在你心中的形象,伤了你的心
她长长地叹气,哀伤而疲惫“你们要真没有缘分,我也争不过老天。你们各人有各人的幸福也就罢了,只是别像现在这样,一个好像是要把自己忙到灯尽油枯,另一个也是日渐一日的形销骨毁。这以后的日子到底要怎样过”
下午时,德均陪着我从黄爷爷的病房里出来。正走在医院过道上,突然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惊奇地喊“云深”
我回头。一个短发的年轻女孩子,手里提着一包药,瞪着一双晶亮的圆眼睛,愣愣地看着我。她牛仔裤的膝部开着一个大洞,露出圆润白皙的膝头,很有些嬉皮不羁的意味。
我仔细一看她的脸,大吃一惊“鄢琪”
她几步奔过来,德均立即护在我身前。我忙对他说“她是我朋友”他这才退开。
鄢琪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兴奋地喊起来“这一年多你都去哪里了你走的时候那么突然,连面也没见上,就从地球上消失了。也没有一点音讯”
我看着她,父母去世之前我生命里那些快乐无忧的时光瞬间从记忆里浮起来。我回手紧紧抱住她,泪水涌出来,流在面上滚烫滚烫的“对不起,是我不好。”
“好了,不哭,不哭。这么久没见,我们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才是。”她帮我擦着眼泪,高兴地嚷嚷。
“你到医院里来干嘛”她问我。
“来看病人。你呢”
“我来给我奶奶拿药。”
“那我们先送你回家吧。”我提议。
德均开着车送我们去鄢琪家。我和她并坐在后排座位上。
“他是你的保镖”她低声问我,悄悄指指德均。
我点点头。
她吐了一下舌头,露出一只舌钉一闪而过的光亮“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不过像你舅这么有良心的有钱人倒是不多。在他的医院里,只要出示低收入家庭的证明,看病是免费的,好多药也免费,而且都是在其它医院里挺贵的好药。呐,这些就是我刚从你舅的医院里给我奶奶免费拿的药。我去过好多次了,拿到的药从来没有过期的,而且医生护士态度都挺好,从来没给过我白眼看。你舅可真是个好人。”
我不想谈靖平,便把话题岔开“你奶奶病了吗”
“这两年她老得特别快,病也越来越多。我真怕她哪天一下子走了,留我一个人。”她有些失神地摩挲着装着一堆药的袋子。
“你父母有来看过你奶奶吗”我知道她父母早离了婚,把她扔给她奶奶,很少关心她。
“来过一次,见了面就哭穷。说他们现在又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要养,最后留了两百块钱走了。”她看着车窗外,平静地说“我只当他们是死了。”
我心里一酸,把手放在她手背上“别难过,你还有我。”
她回头对我一笑,反手把我握得紧紧。
车到了她家楼下一栋陈旧的职工宿舍楼。鄢琪和她奶奶就住在二楼上一间小小的一室一厅的单元里。这还是她爷爷去世前留下的。
德均把我们送进屋以后,就回到车里等着我。
我和鄢琪去看过她躺在床上的奶奶,然后回到客厅 – 也就是鄢琪的卧室。她端过来两杯茶,在我面前坐下。
她比一年前成熟了好多,但浓眉下一双圆圆的眼睛却依旧清澈明亮,一如往昔。
“快跟我说说,你这一年怎么过的他们说你去了法国和你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是吗”她迫不及待地问我。
“是吧。”原谅我鄢琪,我的身份仍需要保密。
“那你现在在干吗读书吗”她问。
“嗯。我在大学念作曲专业。你呢有去你想去的美院吗”
她笑了一下“我在酒吧里给人调酒。”
“调酒”我大吃一惊“为什么”
“我高考的分数什么大学也上不了。”她淡淡地说。
“怎么会你成绩一直很好的平时班里考试,你从来没有出过前五名。”
“我高考前三个月发现怀孕了。”她淡淡地说。
我吓呆了。
她平静地抬头看着我“是卿亮的。”
“你什么时候和他”我嗫嚅着。
“初二开始的。他不让我告诉别人,我就连你也没说。”她有点抱歉地看着我。
我突然记起来,卿亮曾因为早恋挨他父亲的打,但当时却死也不说他喜欢的人是谁。
“我当时吓傻了,找到卿亮哭。他家却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自己去打胎,还说卿亮要去国外读书,要我和他分手,别误了他的前程。”
“那卿亮自己呢”我着急地问。
“他一开始躲着我,后来躲不过了,就说他已经对我没感情了,让我放过他。我一听转身走了。我没像电影里那样把钱砸在他脸上然后潇洒地离开。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加重我奶奶的经济负担。我拿这笔钱做了手术,疼得快死过去了,但一滴眼泪也没流。可考试的时候,我却不停地流泪,都看不清题。结果我考得很砸,任何学校都上不了。就索性读了社会大学,想先挣点钱再说。”
我以为,命运对我已经太残酷。而鄢琪呢
“哎,云深,你别哭。我都不难过了,你还伤心什么”她七手八脚地给我擦泪“人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才会成长,对不对”她对我笑着眨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童鞋们,偶周五回家倒头补了一大觉之后就开始赶文,现在终于赶完了一章。不好意思害你们等了。偶承认偶中途偷看了一集星光大道。
大家可能都忘了鄢琪是何许人也了她是云深中学时的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她在后面也有不少戏。慢慢看吧。d
牡丹亭上三生路 云深
然而,我的成长却总是伴随着要亲见我所爱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的痛苦。先是我心心珍爱的父母双亲,现在又是我尊崇敬爱的良师。在我回到北京的一周后,黄爷爷安然离世。他的离去让我所剩无多的世界又空了许多。那种深重而无奈的悲伤让我夜不成寐,食不下咽。
我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告慰他的亡灵和平复自己的苦痛,只在所有吊唁的宾客离去后,在他灵前弹了半夜的琴。起身时脑中一片昏黑,然后栽进一直守在我身后的德均的臂中。




锦荷记 分节阅读_61
又过了几天,恰逢玮姨的生日。而她的生日愿望竟是要我和靖平陪她一起去看场昆曲牡丹亭。
玮姨煞有介事地对我和靖平说“这次来演出的是苏州昆剧团的台柱子于慧凤,唱的那可是原汁原味的苏音。你们俩都算是半个苏州人,这地道的昆曲还是该去听一听的。”
我原本没有心情,但却不忍拂了她的生日愿望,便点头答应了。
玮姨生日那天晚上,她穿了件深紫的丝绒旗袍,又拿出件簇新的旗袍递到我面前“玮奶奶让人给你做的,穿穿看喜不喜欢。”
“您过生日怎么还给我做衣服”我惊讶继而感念。
玮姨一边帮我把旗袍穿起来,一边说“人老了,这生日也就过一次少一次, 所以其实没什么好庆祝的。”
我心里一沉,赶紧把话岔开“看您说的,过生日还不好吗是不是不喜欢我送您的礼物”我送玮姨的是我亲手织的一副围巾和一双配对的手套。
玮姨笑眯眯地说“你那礼物真是贴心,图案那么漂亮又软和,我喜欢得很呐。你为了织它们,没少熬夜吧。”
我笑“您喜欢就值了。”
玮姨道“那还不把玮奶奶心疼坏了靖平也是,费劳什子的力气去淘了我年轻时喜欢的古董唱片。你们两个都那么孝顺,我能不喜欢吗”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最好的礼物就是看着你们能过得高兴如愿,我也就心安了。”
我强颜朝她一笑“我们不是过得挺好么”
她叹了口气“还说好你这次回来人就已经瘦了一圈。黄先生过世,你哭得那么厉害,几天吃不下东西,还在他家灵堂里弹琴弹到晕过去,让靖平给抱回来。”
我心中一惊“是靖平抱我回来的吗我还以为是德均。”
她摇头道“哪里是德均。你那天晚上在黄先生的灵堂里弹琴一直弹到半夜,靖平怕我们熬不住,就让德均先陪着我回来了,他自己留下来守着你。”
这么说来,在那个漫长寂静的夜里,一直站在我身后看我弹了半夜琴的人,是靖平。而在我昏厥时抱住我的人,也是他。
我心中一片纷乱芜杂,末了只告诉自己,他是不忍看玮姨和德均陪我熬夜,所以自己留下来等我。他毕竟对旁人还是体恤周到的。
这时,玮姨帮我扣好了襟上最后一颗盘扣,将我拉到落地长镜前。
白缎的旗袍非常合身,靛青色丝线绣成的朵朵菊花,绕了立领口和袖边一圈,然后又星星点点地从领口沿着开襟线一直绣到袍角。镜子里的我,清丽古雅,凹凸有致,犹如一支玲珑纤细的青花瓷瓶。
我将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挽了一个髻,戴上一只玉镯,便随着玮姨下楼。
穿戴齐整的靖平已站在客厅里等我们。他穿着一套青灰色的改良中山装,挺直的立领,玳瑁的明扣,修身长腿,儒雅挺秀,竟与我的这身旗袍十分般配。让他穿成这样,一定也是玮姨的要求。
我心中一叹,玮姨,你这又是何苦
当靖平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竟也是一愣, 他对今天玮姨刻意安排我们穿这样的情侣装恐怕也是不知情的。
玮姨把我拉到靖平身旁站住,自己退开两步,笑眯眯地将我们从头看到脚,喜滋滋道“戏文里的才子佳人,可不就站在眼前”
我尴尬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靖平则对玮姨苦笑一下“您老人家过生日高兴,也别拿我们做小辈的这样开心。我们走吧,再耽搁就赶不上开场了。”
如梦似幻的舞台上,这出已传唱了数百年的戏码正在上演。身着锦袍的杜丽娘水袖盈盈,羞涩淑仪,用婉转旖旎的唱腔将我们带入她浓丽华艳,生生死死的爱情里。
汤显祖在戏的题词中写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这种让生者宁愿弃命,死者可以复生的爱情,应该只是存在于戏文里的。但是坚定执着可以为情而死的杜丽娘,却是存在着的。我也有杜丽娘的勇气和决心,但却没有自己的柳梦梅。
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靖平。他的侧影在幽隐的光线里完美得如同梦幻,但那只是梦幻而已。
刚才我们步入剧场时,众人赞叹的目光纷纷落在我和他身上。在旁人眼中,我和他一个是翩翩佳公子,一个是楚楚如花的少女,必是绝配了吧。我曾对他和atida同穿情侣装伤怀又羡慕,但今日终于轮到我与他也如此装扮时,心中却只剩了牵强与难堪。我感念玮姨的苦心,但衣饰虽相配,我与他的心却已是隔了重山复水,沧海万里。
中场休息时,玮姨从座位上起身“我要出去透透气,顺便到楼下茶店买些话梅零嘴。你们两个乖乖待在包厢里等我。”说完不等我和靖平反应,人已经出去了。
她是想让我们独处,但这份苦心真地是浪费了。
包厢里只剩了我和他,对坐无语,异样地尴尬难挨。
片刻后,他开口道“这戏,你看着还好么”
我和他之间已经好久没有过对话。
“还好。”我尽量平静地答道“演员唱得不错,但这戏本写得太过唯美理想,让人看了,会对爱情有太高的寄望,等真正受伤时,会更觉得万念俱灰,痛彻心骨。”
他平静地说“戏里的爱情的确是虚构的,然而这种但使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的爱情却是人人向往的。尘世间的人虽做不到完美,但却始终在朝着它努力,即便锥心刺骨,也矢志不渝。”
“但是如果一份爱情在今世已饱受摧残,那它在前世也必是一段孽缘,而来世也是绝无善终的。这样的爱情,舍弃了也罢。”我回答他,倒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闻言,长久地沉默。
这时,忽听有人轻唤我“云深。”
我惊异回头,只见一个青年正站在我们包厢的门口 –韩彦成居然是我在北京的中学同学韩彦成
他比一年多前又高了些,大概快到一米八了。脸庞依然清秀白皙,虽然略瘦了些,但当年稚气的圆脸添了棱角和成熟。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风采翩翩的青年,让我几乎不敢相认。此时他正带着惊讶和震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喃喃地说“云深,果真是你,我没有做梦么”
“好久不见了,韩彦成。”我朝他微笑。
“原来是韩同学,好巧。”靖平泰然自若地起身同他打招呼。
韩彦成立刻拘谨起来,面色微红地对靖平躬了躬身“李先生,您好。”
“你们先聊一会儿,我出去看看玮姨。”靖平很平易地笑笑,然后知趣地走出包厢。
韩彦成仿佛松了口气,一双眼睛就烁烁地落在了我身上。我突然想起了他一年多以前给我的那封情书,不由得红了脸。
“云深,你走的时候怎么一点音信都没留,像空气一样就消失了。害得我我是说我们班上的同学都很想你。”
“对不起,我家里当时出了急事,我走得很匆忙。你现在还好吗在哪里读大学呢”我问他。
“我高中毕业以后就被父母送去了新加坡读大学。这次我们学校放了两周假,我就回家看看父母。今天我陪我妈和外婆出来看戏,我们就坐在楼下的观众席里。刚才我偶然抬头,看见楼上包厢里有个女孩子很像你,就忍不住上来看看。没想到真地是你。云深,你你变得更漂亮了。”
这是玮姨走了进来,看着韩彦成,笑眯眯地打趣“我当是谁,原来是当年害我家云深得肠胃炎的祸头子。你这次别又是拿了什么好吃的来了吧”
韩彦成红着脸,急得连汗都出来了,冲口而出道“玮奶奶,我心疼云深还来不及,哪里敢害她”
我尴尬地转过眼睛,正好对上站在门边的靖平的目光。他眼中仍是一片没有波澜的沉静。
作者有话要说玮姨的费心安排被半路杀出的韩彦成同学破坏了。锵锵锵,小韩同学又登场啦。
父母心云深
除了待在家里,我唯一的外出不是陪着玮姨就是和鄢琪在一起。鄢琪通常晚上上班,我们一般下午会一起逛书店,看电影,喝茶,聊天。靖平比较了解鄢琪,也就不干涉我和她交往,每次只让德均远远跟着保护我们。
一天下午,我和鄢琪约了在一间叫“念香”的小茶室见面。我准时赶到时,看见鄢琪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与面前坐着的一个身着粗纹高领毛衣的男子热切地交谈。那男子背对着我,但他身体的轮廓却让我眼熟。
“云深”鄢琪见我进来,高兴地喊。
那男子立刻站起来转身看着我 – 居然又是韩彦成。
他自从在剧场与我相遇后,打过几次电话来约我出去。我因为不想让他误会我对他有意,就都婉言回绝了。没想到他居然改让鄢琪来约我。
鄢琪拉我们俩坐下,兴冲冲地说“我们三个一年多没见了吧。我今天晚上让人给我顶了班,我们去吃饭,再好好玩一晚上”
“你这一年多都过得好吗” 韩彦成灼灼的目光让我有些不敢和他对视。
“我还好。你呢”我微垂着头,用小勺搅着杯子里褐色的液体。
“马马虎虎吧。”他答。
鄢琪对我挤眉弄眼“还是云深的本事大。有人翘课都要留在北京,等着机会见你。”
我忙低头喝茶,再赶紧转移话题“等一会儿我们去哪里吃饭”
那天晚上,我们吃饭,滑冰,然后看电影。因为有鄢琪在,我也就不觉得那么尴尬。三个人在一起,高中时那种快乐无忧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我竟有了多日来难得的放松,等分手回家时竟已是快到十二点了。
在送鄢琪回家的车上,她对我鬼鬼祟祟地笑道“云深,韩彦成那家伙喜欢你呀。”
我脸红着伸手去堵她的嘴“不许胡说。”
她灵活地躲过,一面大笑着说“他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你了,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们班上好多同学都看出来了。以前班上男生都叫你公主。只有韩彦成不这么叫。他叫你梦想,意思就是做梦都在想啊。”
回到家,路过书房时,从楠木雕花窗精巧古雅的窗棂间,仍有微黄柔和的灯晕渗出,映着窗前的细竹,竟有些寒秋里温暖柔软的微微哀伤。
此时的灯前必定坐着我熟悉的那个身影。这么晚了,他还在工作吗
韩彦成说,我是他的梦想。而我的梦想,我曾经的梦想,就是现在与我隔着一帘灯光的这个身影。我曾经愿付出一生去陪伴他,让他快乐,但却被他欺骗,践踏。他曾是我小小的世界里唯一的灯火,现在却已熄灭,只剩一片冰凉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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