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蒟蒻蒟蒻
蓼湘低头无奈一笑“他何止是偶尔任性。”
他这垂目低头的时候,迟轩突然怔怔的看着他的颈间道“你脖子上”
蓼湘下意识摸了摸,方才被景焄咬过的地方已是肿了起来,摸着很疼,不知看起来又是怎样。他拽了拽衣领,将那处伤口遮了起来。
迟轩低声道“我那有药。”
“不必了。”蓼湘摇头。
“那酒要吗”迟轩解下腰上的一个白铜酒壶,向他晃了晃。
“酒”蓼湘看上去似乎颇为疑惑。
“是杏子酒,没什么力气的,”迟轩用手指卷起壶上的流苏,又道,“我有些话想问你。”
“哦,又去屋顶”蓼湘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第章
17
临近中秋,月满将盈。
迟轩倒完全没想到蓼湘喜欢喝酒,等他将那白铜酒罐递回来的时候,份量已减了大半。
蓼湘擦了擦嘴角,看着他诧异的神色,道“怎么,你以为我不会饮酒”
“不是,”迟轩将酒壶又挂回腰上,“只是没想到你如此海量。”
“这哪算是什么海量,”蓼湘抱着膝盖,向下望了望,“我已很久没有这样畅饮了,在宫中喝多了酒难免会说错话,做错事,说不定,”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就活不到今天了。”唯一醉的那次,还是在小然死的时候,也不知是喝了多少,好像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就那样,还被拖去了皇帝的寝宫,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惹怒了皇帝,清醒的时候,身上早已都是鞭痕。
“你进宫之前就很喜欢喝酒”迟轩问道。
蓼湘在酒后没了平日那股子拘束,大喇喇的躺在屋脊上,看着繁星密布的夜幕,开口道“我三岁的时候,父亲就会用筷子蘸了酒点在我舌尖上,那股又甜又辣的滋味一直烧到喉咙里,我至今都记得。后来长大了些,我就会偷家里土制的烧酒喝,你喝过那种酒么”他偏头问迟轩,不待他回答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第一次喝的时候,连眼泪都要辣出来了,整个脸烧得通红,齐苓以为我病了,吓得哇哇大哭。还是隔壁的王裁缝的女儿给我灌了晚绿豆汤才缓过来,我那时候想,长大了就要娶她那样的姑娘。可是现在,我连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说到这,他轻声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沾湿了鬓角。
迟轩不知道一壶酒竟引出来他这么些话,也不知道是在心里憋了多久,他喉头发梗,拧开酒壶,自己也仰脖喝了一大口。他其实不胜酒力,又喝的猛了,很快脸上就作起烧来。
“你为什么总喜欢到屋顶上来”蓼湘突然问。
迟轩打了个酒嗝,答道“因为高处风景好,而且安静。”
蓼湘摇了摇头“你不像是个喜欢安静的。”
迟轩笑了笑,道“你倒像是个喜欢安静的,可是你不是。”
蓼湘听后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迟轩看着他的笑容,觉得隐隐有些不对,他低头又把玩起壶身上的流苏“你出来以后好像变了个人。”
蓼湘不以为意的答道“是因为你的酒吧。”
“不,是因为你出了宫,”迟轩很笃定的说,“那里不适合你。”
蓼湘却没有再接腔。
迟轩突然想起把他叫来的本意,他轻咳了一声,问道“你以前进宫时有个师父是么”
“嗯你知道我师父”蓼湘坐起身。
迟轩小啜了一口壶中的酒,低声道“当年京城中谁人不知,锦心绣口的上柱国公子华秋叶。”
蓼湘一怔之下似乎有些想笑“你怕不是弄错了,我师父叫风七,他面容枯槁,为人庸俗,无貌无才。”
迟轩有些诧异道“怎么,他没同你说过他以前的事么”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以他当年那副心高气傲的性子,一朝落魄,想必也不会有兴致话当年事。”
蓼湘更是疑惑,问道“他当年如何”
“上柱国华家的三公子,”迟轩略一迟疑,道,“那时候我还小,与他并不相熟,他和太子烈才是极好的。”
“太子烈”蓼湘低头沉吟。
迟轩挑眉问道“你知道”
蓼湘点了点头“皇上偶尔提过几次,不过,宫中似乎对他的事颇为禁忌。”他初入宫时听一个大太监指着一处殿阁说是当年太子烈的寝宫,便回去问师父太子烈是谁,谁知他竟勃然大怒,掌了他几十个嘴巴。
迟轩听了他的话叹了口气“不错,先皇曾下过严令不需任何人再提他。以先皇的脾气,纵是无事,也绝不会让他们有这层荒诞的关系,更何况华家当年参与乱党,意图谋反。”
“什么”听到谋反二字,蓼湘一惊,“那我师父他怎么”
这下迟轩也有些惊诧道“仁疏王意图逼宫的事当年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你竟不知道”
蓼湘苦笑道“我家可是在穷乡僻壤之中,哪里能听说。”
迟轩略点了点头,又说了下去“参与谋反的几家全都被株连九族,下诏当夜,太子在玉阶上跪了一宿,以死相逼,先皇才答应饶华秋叶一条性命,却说是逆臣不得有后,处以宫刑。”
迟轩说到这,又灌了口酒,偏头向蓼湘道“你知道他原先是个多骄傲的人么,大皇兄每每与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他们之间的那些情愫就算是我们这些孩子也能看出来,那个人却始终不肯委身于他,说是太过污秽,让人不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这是我无意间偷听到的。”
蓼湘怔怔的摇了摇头“你说的怕不是我师父,他和那位华公子一分一毫也不像。他”
“你知道他为什么叫风七么”迟轩打断了他的质疑道,“因为大皇兄最爱自比做梧桐,说是得他这只凤来栖息,凤栖梧桐,大皇兄与他玩笑时就常戏称他凤栖公子。”
蓼湘这才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问道“那依你说的,他当年那种性子怎么可能会在受刑后若无其事的入宫做了个司礼监。”
“这个我也不知道,”迟轩低下头道,“我们谁都没想到,听说他不久便向大皇兄自荐枕席,在人前也从不避嫌亲热,闹的整个宫中都是风言风语。”
蓼湘皱眉道“听说先皇对皇子们极为严厉,怎会如此纵容”
“那时候先皇正在病中,下面的人怕他听说后病情加重,都刻意隐瞒了,”他咳了一声,又道,“那时候太子监国,大权在握。华秋叶更是炙手可热,在朝中拉党结派,铲除异己。大皇兄那时爱他入骨,对他是言听计从。”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到了那个地步,想必有些脑子的都能看出来他忍辱活下来是为了什么,可是大皇兄却仿佛神智昏聩一般,对所有上谏充耳不闻,直到我父亲也进了京,连夜面见了先皇。先皇勃然大怒,任谁求情都无用,当夜就赐了一壶鸩酒给太子,对外称是暴病而亡。从此宫中谁也不敢再提景烈这个名字”
他说完这许多话,沉默了一会,又道“后来我随父亲回了封邑,也是前些时候才听皇兄说起原来当年那人并未被一起处死,只是一夜间容颜衰退”
蓼湘却一直没再回应,只是垂着头,看不清脸色。
迟轩见他有些不对,晃了晃他肩膀“你怎么了”
他抬起头,面上有些疲惫的样子,答道“没什么,只是以前听人说过之前有宦官乱政,没想到是师父。”他喉头动了动,“他从来没什么朋友,也没人愿意与他搭话,脾气很坏,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我刚进宫那会经常偷偷咒他谁知过了两年他真的死了。”
迟轩听不出他说这段话的感情,只能静默着坐在一旁。
“原来他那么对我是因为有前车之鉴么,”蓼湘缩了缩肩膀,用手捂住脸,“他太高估我了,我没有师父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那样的本事。我只是只是”
他的声音闷闷的,略微有些哽咽之声,想来是忆起什么往事。
迟轩觉得嘴里也漫上了微薄的苦意,伸臂揽了他肩拍了拍,以示安慰。他肩骨并不窄,仍是男人的体格,只是瘦得很,又加上低泣声,就不由得让人觉得有些可怜。迟轩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经意间指尖滑过他颈间拿出浮肿的咬痕,突地一顿,心里就慢慢的不舒服起来。他叹了口气,收回手,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第章
18
一大早,迟轩就到景焄面前说起昨日所见。
“那些人调来的果然是官粮,有的袋口上封印还没撕去,想必有不少赈粮都是这样给他们换做了银子。”
景焄似乎已料到那些粮食的来历,蹙眉点了点头。
迟轩盘算道“今天听那胖子说他舅舅京源府少尹要宴请的贵客想必就是蔡仲,如若果真如此,锦州州牧不会不知道此事。到那天我便溜进去看看。”
景焄看了他一眼,说道“不错,到那日想必蓟州的漕船也要到此,趁此机会把他们一并查了,便可准备回京了。”
突然,迟轩脸色一变,示意景焄收声,执起一边的一个瓷杯向外掷去,只听一声低呼。他立刻飞身出去,却仍是晚了一步,只撞上赶来的于衡和另两个侍卫。
于衡垂首道“属下方才看见有个人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正要上前将其擒住,没想到王爷先出手了,那人轻功甚好,几步就不见了踪影,属下已派两人去追捕了。”
迟轩一咂舌“呃这么说来,是我出手莽撞了。”
于衡一惊,忙道“属下绝无此意。”
景焄摆了摆手“罢了,你们俩在那王爷属下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么这客栈人多嘴杂,实在不是久留之地,不如迁到哪处安静的地段去。”
迟轩略一思索,道“我见西市有一处别院可以租赁,还算优雅别致,兄长以为如何”
景焄抬了抬眉毛“那回京前就暂且住那里,你去办吧。”
连续几日,景焄都在别院中查看京中送来的密件,有时与迟轩商谈彻夜。与蓼湘只是在每日饭时见个面,连话也不曾多说。
这日一早,蓼湘闲来无事,取了柄扫
蒹葭 分节阅读_11
帚,慢慢扫着院子里的落叶。景焄走到他身后轻声问道“那天,没弄伤你吧,我瞧你这几日恹恹的。”
他听了这突如其来温存的问话,倒有些不知所措,微缩了缩脖子,答道“没有。”
男人的声音转而又恢复了威严清朗,点头道“如此甚好,今日的事一了,我们便准备回去吧。”
“哦。”蓼湘低头应了一声,依旧扫他的地。
一阵杂乱的脚步过后,院门咣的一声关上,偌大的院子顿时只剩了他一个人。
墙外隐隐传来几个孩童唱童谣的声音请你八月十五来坐土 土脚起 铰莲花 绣莲子 莲子烩 姑仔今年你几岁 三岁三 穿白衫 滚乌边
他靠着墙,听着这首童谣,很久以前也有个人给他唱过。说是她家乡的歌谣,每逢中秋,总是和大家一边吃月饼一边唱穿绣裙 绣荷包 荷包腰肚围 穿色裤滚青边 也有花
也有粉 也有胭脂给你姑仔点口唇
他那时病得神志不清,拽着那女孩的袖子,一直问“小然,很冷,是不是下雪了”女孩子把他抱到怀里,一遍又一遍的抚摸他的头,给他唱歌。那种温暖的带着淡淡香气的怀抱,就像母亲一样。最后,他还是被人粗鲁的从那个温暖的怀里扯了出来,他听见女孩低声的哭泣和哀求“求求你们,他还病着,他还病着”
那哭泣声又好像是他自己的,在宽大的龙床上,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他也曾经对那个男人哀求“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你竟敢这样直呼朕你不知道这是死罪么,”他掐着他的脖子,收紧,再松开,唇角带笑,“别怕,朕不会杀了你的。”
他那时候隐隐觉得这个九五之尊或许是个疯子。
孩童的歌声夹杂着天真无邪的笑声也有花 也有粉 也有胭脂给你姑仔点口唇
也有铰刀尺 也有花粉镜 姑仔神那到 梏三下水桶来显圣
最后一次听到这首歌,就是在中秋,御花园。他们躲在山石后面,小然一边拍着手一边唱。他将偷拿出来的月饼递给小然,她就揣到怀里,说要晚上再吃,月饼就是要边看月亮边吃的。那天的月饼是云腿馅的,是小然最喜欢的那种,可惜她没有吃到。
云妃那时还怀着三皇子,挺着大肚子在凤临池边和德妃一起赏鱼。
“这不就是这些天给皇上侍寝的那个小太监么你且过来。”
他尚未走近就被人一脚踢进湖里,冰凉的湖水灌进口鼻,耳边一片轰鸣,在那轰鸣声中他恍惚听见小然绝望的叫声。
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师父发皱的面皮“你醒了么”
“小然呢”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那人的眉毛皱到了一起“那个小宫女么她也太大胆了,云妃身怀六甲,怎能让她近身拉扯,听说已被杖毙了。”
他每次说起人命总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让蓼湘几乎想冲上前去狠狠地撕碎他那副假面具。
“蓼湘,做师傅的提醒你一句。你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得先弄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
像他一样给自己扣上面具,表面完好,底下则是一片血肉模糊。
“蓼湘,蓼湘,”有人晃了晃他,语气温和,“你怎么在这睡了,会着凉的。”
“唔迟轩”蓼湘揉了揉眼睛,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来。
迟轩笑了笑,向屋内望了望,问道“皇兄呢”
蓼湘还有些尚未清醒,揉了揉眼睛,道“他一早不是与你出去了,还没回来吧。”
迟轩脸色一变,惊道“还没回来”
蓼湘给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迟轩也不及答话,挨个将每间厢房搜了一遍,没有半个人影。
蓼湘眼见他额上出了密密的一层汗,问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你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出去找他们,”迟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给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他说完一掀衣角,跃出门去。
蓼湘怔怔的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胸腔已是隐隐揪痛了起来。虚掩的门外不再有孩童的歌声,也没有了小贩的叫卖声,安静得有些离奇。是了,今日是中秋,想必都回去过节了。那景焄呢蓼湘想起方才迟轩苍白惊慌的表情,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可怕的想法,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坐到走廊的台阶上,两只手无意识的绞在一起,手心里竟不自觉出了一层冷汗。
第章
19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巨大的敲门声, 响亮的几乎是要将门板砸碎,蓼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跑出去将门打开。
几个侍卫面色惨白,架着景焄,景焄的胸口则是一大片血迹。蓼湘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他掐了一下手背,又看向他们。
于衡等人小心翼翼的将景焄扶进房间。
“他他怎么了”蓼湘小心的触摸了一下景焄的手掌,所幸还是温热。
“是我们保护皇上不利,幸好王爷及时来接应,才得以脱身。我们先送了皇上回来,王爷已去请大夫了。”于衡铁青着脸说道。
迟轩跟他们几乎是前后脚进来,急冲冲的拉着一个人。这人留着缕山羊胡子,看了看床上的景焄,径直走过去解他衣带。
蓼湘忙上前道“我来吧。”
血肉粘在衣料上,一时很难揭开,蓼湘的手微微发着抖,小心翼翼的慢慢将布料撕开,动作极轻。那山羊胡子似乎有些不耐烦,抱怨道“迟兄弟,你这兄长未免也太金贵了吧。”
待蓼湘将那伤口上的衣料全部截开的时候,才发现那些血迹虽然吓人,伤口却并不大。山羊胡子将他推开道“忙好了就去旁边,别妨碍我听脉。”
迟轩道“你且过来吧,这人医术高超,脾气却着实古怪。”
蓼湘走到他身边,问道“你们是去做什么了他怎么”
迟轩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我赶去的时候,皇兄已经受了伤。果然是那个赵黎发现了不对,但是并未猜到我们的真实身份,不然想必也不敢动手,他倒是结识了不少江湖上的人物,不过幸好也并不成什么气候。”
“啧,”那边的山羊胡子已然将景焄的伤口包扎好,“我还以为是什么命悬一线的绝症,原来就是这么个小伤,还死活拉了我来。这瓶药你留着外敷,另外拿了这方子去抓两帖药回来喝,过两天就好了。不过记着,这几日别让他动气。”
迟轩忙上前接过药方,送了他出去,顺便去抓药。几个侍卫早已直挺挺的跪在院中,等候责罚。
蓼湘只好又走回景焄的床前,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看着蓼湘,张了张嘴,嘶哑的说了一个字“渴。”蓼湘取过一边的茶碗,用小勺舀了一勺水送到他唇边。
景焄喝了一口,又道“喂我喝,”他看见蓼湘疑惑的表情又加了一句,“用嘴。”
蓼湘看看他,又看看茶碗,当真仰头喝了一口,凑到他唇边。他们虽纠缠这么多年,却从未作过以口哺食的事。待到两人唇瓣分开,景焄因失血而有些苍白的脸上竟微微有些发红。
蓼湘低声道“还要么”
男人的上唇淡薄,下唇丰润,极适合亲吻,等到一碗水哺完,两人的唇色都已磨蹭得有些殷红。
此时却大煞风景的传来一声咳嗽,迟轩脸色微有些僵硬,站在门外,道“皇兄刚受了伤,倒还有这等心思。”笑容里微微有些冷意。
景焄咳了一声,没有答话。
蓼湘起身向他道“那位大夫送走了么”
迟轩晃了晃手里的纸包“我一并把药也抓回来了。”
蓼湘垂首接过“我去煎。”
迟轩没有去照看景焄,反而跟着蓼湘走进厨房,看着他将药材倒进瓦罐,添了水,放到炉上,又拿起蒲扇煽火。
他踌躇了一番,从怀里掏出一卷布帛,对蓼湘道“一会我把这个交给皇兄的时候,你在旁边劝着点,我朋友说他现在不能动气。”
蓼湘抬眼看见那帛上谢了密密麻麻的名字,似乎有上百个之多,问道“这是什么”
“我从蔡仲那弄来的,”迟轩将那薄薄的布片又塞进怀里,“我刚刚说的你听见了么”
蓼湘放下蒲扇,语带无奈道“王爷太抬举我了,我算是什么,怎能劝得了他。”
“我知道,皇兄待你不一般,”他有些不自在的挠挠头,说道,“他对你很有感情的。”
蓼湘听了这话,突然冷笑起来,点头道“不错,就算是条狗,养了十年,也是有感情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门口有人沉声道“说得好。”
两人同时一呆,向门外望去,景焄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像是被气得微微发抖。
迟轩上前道“皇兄,你怎么过来了”
景焄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只是又凶又恨的盯着蓼湘道“你竟然把我待你比作养狗,你说的好说得咳咳咳”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几乎站不稳,只能扶着门框弯下腰去,另一只手捂着嘴,血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蓼湘似乎被这景象惊呆了,站在那一动不动。还是迟轩上前去将景焄扶了回去。
等到迟轩回来,蓼湘已神色如常的继续对着药罐煽火,听到他脚步声,才转回头来,问道“皇上他怎么样”
迟轩有些不忿,粗声粗气道“没死”过了会又转缓了语气道“我点了他睡穴,他胸口的伤咳裂了,又重新包扎了一遍。”
蓼湘“唔”了一声,继续扇着火。
迟轩叹了口气,道“你们”他迟疑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叹道“这样折腾又是何苦呢”
蓼湘有些出神,火焰倒映在他的瞳孔里,一闪一闪的,他低声道“王爷,我只是个太监。”
有那么一瞬间,迟轩似乎明白了。
在回京的马车上,景焄还未大好,恹恹的一直睡着。他一向娇贵,纵是枕在一叠上好的绫缎上仍是被颠簸的皱起了眉头。蓼湘在一旁看了一会,坐了过去,将他的头安放到自己腿上。
景焄睁开眼,只能看得到他的下颌和紧抿着的嘴角。车帘不停的发出嘎达嘎达的声响,单一的节奏催人欲睡。他很突兀的问道“蓼湘,你是不是恨我”
蓼湘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搞得措手不及,垂下头来看他,然后又转开了视线,语气平淡道“没有。”
景焄微微闭了眼睛,枕着的高度和柔软都是他熟悉的,他开口道“你不必骗我,我做过的那些事自己都记得,你又怎么会忘了。”
蓼湘细小的喉结微微动了动,没有再答话。
景焄突然伸出手臂,揽下他的颈项,寻到他的唇,开始是亲吻,最后变成了小小的撕咬。他隐约尝到蓼湘的唇上有丝咸涩的,泪水的味道。
第章
20
瞒报圣旨,私设赋税,贪污赈粮,上下勾结。这是昭元帝登基以来所查出的最大的一件贪污案,涉及官员上下百余人,其中还有太傅李胜亭,尚书令涂暮,大都护蔡仲等朝廷肱骨。一道圣旨,全部都要人头落地,满门抄斩。
齐苓第一次见到涂家大公子涂珑烨的时候,还是在中书府,他恭恭敬敬的向涂珑烨作了一揖,那位大少爷却只是眼睛看天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第二次是在涂府,他上门向涂家二小姐提亲,被涂珑烨冷嘲热讽,说是一个宦官的弟弟也想娶他妹妹,那他岂不是和一个宦官的身份一样了。
第三次,就是今夜,涂珑烨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齐大人,以前是小的有眼无珠得罪了你,望你大人有大量,这次我全家的性命都岌岌可危,只要只要救得了我与妹妹,我必将妹妹许配给你,为妾为婢都任凭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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