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虎毒食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洛无奇
卓扬看了看自己的杯子,转身又凑到严耀钦面前,嘟起嘴吧抱怨道“看嘛,真的只有口水那么多”
严耀钦再也无法保持家长的威严了,捏了捏小儿子弹性十足的脸颊,忍不住玩笑道“没办法,长兄如父,就算不听我的话,大哥的话你是一定要听的”
严予行也跟着添油加醋“何止,被你培养了十五年,我也算半个呼吸内科的专家了”
父子三个你一言我一语,彼此说笑调侃着,那些灰败与纠结的情绪,也随之一扫而光了。
凌彩衣送点心过来的时候,也不自觉逗留了片刻。来到这个家二十年了,在她眼中,严家就好像是个壁垒森严的城堡,高高的围墙将一切禁锢在内,不容丝毫偏差凌乱。有华丽的装饰,也有阴暗的角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自己的路径,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可是此刻,她脑子里却冒出了个奇怪的念头,每天都是这样该有多好或许家就该是这个样子才对吧甚至于,她也有种冲动,想加入那没大没小的嬉闹当中去。
当然,不管心中怎么想,凌管家依旧遵守本分,无声地退了出去。只耷拉着眼皮在心中默默感叹嘻嘻,真好。
奔忙了一白天,又闹了一晚上,几人其实都有些疲惫了。喝了点酒,身体放松下来,聊着聊着,卓扬的眼睛就睁不开了,不住点着头,软软地往严耀钦身上歪。
爸爸与大哥对视一笑,都很无奈。
严耀钦率先开口“予行,你也累了,去休息吧。”他想把大儿子支开,自己亲自照顾小儿子。
“好的爸爸。”严予行点点头,却不解风情地走过来揽住卓扬,“走啦,回房去睡,还能搞得再可怜一点吗,唉”卓扬眼睛半闭着,跟着他站了起来,梦游一样,脚步快要踩出花样来了。严予行气得叹了口气,俯,“行啦,背你上楼”
卓扬倒也不客气,自己主动往哥哥背上一趴,蹭一蹭,接着睡。
眼看着严予行把弟弟带回卧室,照顾着钻进被子,严耀钦跟在后头干瞪眼,却拉不下脸来去阻止。
是啊,说什么那是他一个人的阿扬,不过是他自己的想法罢了。作为即将年届不惑的老严,整天吃儿子的干醋,未免太可笑了一些吧。
自顾自嘲讽一番,转头想想,还是把大儿子叫到了书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有保留地解释了一遍,甚至还一反常态地表达出几分歉意。
把一个人装在心里的时候,对方随口的一句话都会变成圣旨,认同也好,反对也好,终究还是照着去做了。
严耀钦知道,自己能给卓扬的十分有限,于是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都努力要求自己做得更好,去关怀他,尊重他,爱他,不是把他当成一个孩子,而是当做和自己一样的男人。
独自坐在深夜的书房里,严耀钦随手点起支烟,吸得惬意。烟雾从口腔深入肺里,再转出来,带着辛辣,苦涩,回味起来却是甜的。
烟是甜的,夜晚是甜的,小儿子是甜的,三十九岁老严的生活也是甜的。
他的内心很平静,没有一丝杂念,指间扣在扶手边缘,嘚嘚嘚,敲击着欢快而轻松的节奏。眼睛无意间瞄向写字台一角,烟灰缸下面压着张便签,上面随手记录的,是前些时候在公寓里头,在卓扬速写本上看到的英文地址与联络方式。
严耀钦双脚架在台面上,仰靠着,将浓浓的烟气喷到半空中,像玩游戏一样。过了一会,终究忍受不了好奇心的驱使,坐直身体,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阿伍,帮我查点东西”
、妒火中烧
严耀钦的一天,是从小儿子的欢笑声开始的。
事情的源头,是一包新口味的巧克力饼干。饼干放在厨房一侧的小储藏间里,卓扬在批评肥狗波比不该随意到厨房骗吃骗喝的同时,自己却经受不住精美包装的诱惑,蹑手蹑脚去偷拿他本应忌口的食物。
储藏间建在橱柜下方,木格子门很低矮,平时大家进进出出都要弯一下腰。不过,以严予思的身高,是大可以挺胸抬头、从容不迫走进去的。甚至于,他还把这一发现当成了不起的成就,拿到全家人面前炫耀过。
可当卓扬按照正常步速往里迈的时候,随着“咚”一声巨响,额头结结实实撞在了门框上。凌彩衣闻声赶来,卓扬蹲在地上,揉着额头冒出的大包,疼得不住吸气,眼泛泪花。
忽然间,他又像得了什么喜事一般,猛窜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凌彩衣,嘴角弯成了小月牙。凌管家高挑起眉毛,瞬间领悟,眼皮一甩,拉着卓扬踢踢突突穿过客厅跑上二楼。
餐桌旁的严耀钦和严予行目光追随而去,各自疑惑不解。
片刻功夫,卓扬手里把玩着尺子从楼梯上轻快而下,向爸爸和大哥宣告“嘿嘿,我已经正式超过一百七十又两公分了”这可是个巨大的胜利
作为青春期少年,身高向来是他的一块心病,卓扬很害怕受到健康的影响,再也长不高了。
看着小儿子心满意足的傻像,严耀钦哑然失笑。
严予行则主动走上前逗起小孩玩“是嘛,这么高啦”重因故意落在“高”字上,贴身站在弟弟面前,手掌搁在对方头顶,又平移到自己颈间,居高临下但笑不语。
两相对比之下,卓扬依旧矮了严予行一个头的高度,被对方运动员般标准健美的身材反衬着,他越发像个可怜巴巴的小鸡雏了,刚刚那点兴致立刻蔫了下去。
严耀钦又哪里舍得他的宝贝阿扬受一点委屈,当即安抚道“不急不急,奀仔才多大,还有好些年可以长呢别看你哥哥高,他已经定型了,你只要多吃东西多锻炼,早晚会赶上他的”
这种明显哄小孩的话,卓扬很不以为然。他闷闷坐到餐桌前,赌气似地咕噜咕噜大口吞着牛奶。中间严予行看看弟弟,又笑嘻嘻抬起手掌两边比划了一回,卓扬气不过,掰下一小块面包朝大哥丢了过去。
严予行被弟弟放肆的举动吓了一跳,抬头假意瞪眼制止,表情却依旧是笑着的。严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贵族,多少也有些规矩,从前老爷子活着时就算不讲究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礼节,却绝对不允许孩子有糟蹋食物的行为。
所以严予行小心翼翼偷眼观察着爸爸的神情,生怕弟弟的无意之举惹来训斥。谁知爸爸不但没有出声阻止,反而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这下他也有恃无恐了,捡起装砂糖的空纸袋丢向弟弟进行反击。兄弟俩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在餐桌上展开了一场幼稚无比的投掷大战。
从始至终,严耀钦都目不转睛望着神采奕奕的小儿子,眼含笑意,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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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疼惜。
凌管家惊讶地眼皮翻上了天,她感到自己的记忆和认知同时被颠覆了。最初小少爷不再是那个小少爷,后来严家不再是那个严家,现在先生也不再是那个先生了。
严耀钦细心地察觉,自从康玉珠这个威胁被解除之后,笼罩在卓扬头顶上的乌云霎时间散开了,他变得更爱笑,更活泼,整个人清澈而透亮,淡然又温暖。
一大早看到这样的卓扬,严耀钦的心情也像是此时里岛的天气一样,风和日丽,春暖花开。
对于严耀钦来说,即便什么也不做,仅仅是和心上人同处一个空间,也是种莫大的享受。因此这一段时间,除了必要的会议与应酬,他都是留在家里处理工作。
他的卓扬就好像散发着甜蜜芬芳的初开花朵,吸引着他这只重拾少年滋味的老蜜蜂勤勤恳恳围着打转。
当他面对着一堆文件资料凝眉思索的时候,卓扬正在一窗之隔的后院草坪上,陪波比玩着丢球的游戏。那是专门为波比拟定的减肥计划,此外还特意给小狗制定了严格的食谱,明令禁止它再由着性子胡吃海塞。
窗户大开着,儿子的指令声,小狗在草叶间奔跑撒欢的沙沙声,都随着和煦春风一道被送入了室内,也送进了严耀钦的耳朵。不知不觉,凭空生出一只看不见的小手,在他心头不疾不徐地挠啊挠啊
没一会,严耀钦的眼神就从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上滑开了,一路遛下写字台,越过窗棂,落到外面那个
无比鲜活的小小身影上头。
天气日渐温暖,楼下的一人一狗尽兴疯了半天,都汗水淋漓。卓扬摆成个大字仰躺在绿油油地毯一样的草丛里,摘下口罩贪婪呼吸着新鲜空气,波比则伸出长长的粉舌头,口水嘀嗒四溅。
终于,严耀钦按耐不住涌动的心绪,趴到窗口看了个够,并大声提醒“不可以睡在那里,会着凉的”
卓扬头也懒得抬,只伸出胳膊冲着窗口方向挥了挥,示意心中有数。
严耀钦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捧起文件,一页页胡乱翻着,没用上三秒,钢笔一丢,拎起件外套迈开双腿向楼下跑去。
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与刻意讨好,波比已经把严耀钦当成了自己人,刚嗅到一点他的气味,就兴奋地狂奔而去,一跃扑进怀里,充满激情地添了严耀钦满身满手口水。
卓扬屈膝坐了起来,看到自己的小狗竟然对其他人表现得如此贱兮兮,大为吃醋,高声呼唤道“肥波,过来”
听见主人的呼唤,波比立刻丢下老严,转身往回跑。
严耀钦自然明白卓扬的意思,不过如今逗弄小儿子已经成了他最喜欢的娱乐项目,所以不等波比抵达目的地,他又不甘示弱地用充满了磁性与安全感的低沉男声叫道“波比,有牛骨头哦”
“叮叮”波比的一双狗眼被“骨头”二字点亮,犹如两颗烁烁放光的灯泡,这几天的节食瘦身法早已让它苦不堪言了,什么主人,什么忠诚,管他的,撒开四爪如离膛的肥炮弹般,向严耀钦射去。
于是,在一叠声的“肥波,看,球球”“波比,特大号牛骨”“肥波”“波比”的叫喊中,小狗彻底抓狂,无所适从了。
看看自己的主人,再看看早已认定为二号主人的那个男人,他很郁闷地跑到树根底下,撅起屁股留下了一坨黄灿灿的狗屎,扬长而去。
如果严予行得了空闲,卓扬偶尔也会拉着他一起出门,好几次,有意无意与卓缘表姐凑在一起,使这两人间渐渐熟识了起来。
严予行与卓缘两个,骨子里都是简单直接的人,没什么心机。卓扬也不奢望他们成为朋友,只是同龄人之间,更容易找到话题。一旦有了交流,再发生矛盾的时候也更好沟通一些。就算无法靠两个孩子来解开家族间多年积怨,起码,不会在他们身上继续深入地交恶下去。
严耀钦看出卓扬的目的,明白他是为了两家人着想,虽然没有说什么支持的话,却也没有反对。毕竟,再与卓家斗下去,最难受的还是卓扬。
唯一令他不满的,是自己没办法参与其中。总是听两个儿子说去了哪里,搜罗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品尝到了什么口碑美食,在哪里拍到了漂亮的照片,却只能听听而已。
因为这点阴暗心理作祟,严先生假公济私地给大儿子安排了足量工作,刚好够他从早到晚在外面跑,今天飞美国,明天飞日本,后天飞台湾,就是没时间留在里岛喘口气。
借着这个空档,严耀钦总算能把小儿子占为己有了。出入就当司机,日常就做保姆,儿子无聊的时候拿起笔画画,他也主动请缨端坐在椅子上当模特。一幅素描要画上两三个小时,每每坐得他身上长虫,却不敢乱动。
更有甚者,哪怕稍稍流露出一点困意,小儿子也会毫不客气地发号司令说“老严,眼睛睁大一点看,不然把你画成盲人”
能赶走自己的儿子,却没办法赶走卓家的女儿。严予行不在,卓扬依旧三不五时和表姐保持着联络。严耀钦心里再多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从阿义身上下手,牢牢盯住儿子的动向。
越是讨厌什么,就越是被什么紧紧缠住。严耀钦傍晚回家的时候,路过多伦道,等红灯的间隙,正好看到卓扬姐弟在街边并肩而行,谈得很是投机。卓缘手里拿着个纸袋,交给卓扬,卓扬兴奋地朝里面看着,又是惊喜又是感激,干脆冲上去给了姐姐一个大大的拥抱。
表姐表弟之类,可是戏文里常常出现的鸳鸯配,卓缘与严予行同年,就算是以严予思的年纪来算,也有“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撑腰,真让人不得不防啊。
赶紧打给阿义,冷冷盘问“少爷在做什么,怎么那么高兴”
“啊”阿义傻呆呆顿了片刻,警惕地转头四周张望,终于看到自己老板的车子堵在路口,立刻站得笔直小声汇报,“卓小姐帮小少爷找到了一套限量版的兵人模型,少爷很高兴”
严耀钦啪嗒挂上了电话,面无表情。真是个臭小子,几只模型就把你搞定了还玩什么当街拥抱
、有血有肉
卓扬回家的时候,严耀钦好整以暇,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报纸。捏报纸的手力道十足,边缘被抓得皱了起来,眼神一目十行扫过,几乎要摩擦出嘶嘶火花。
室内很安静,那些平日忙碌的工人或许都嗅出了危险气味,早早躲出老远。严耀钦一见小儿子,报纸一折“阿扬,我们到书房聊会儿好吗”
“好吗”两个字不过是个装饰,语气是不容反驳的。
卓扬不解地抿了抿嘴,感觉爸爸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严耀钦的脸孔沉着,眼神里却不见多少怒意,郁闷之中,还透着一点尴尬,与其说是在生气,倒不如说是在置气更加贴切。
等小儿子坐稳当了,严耀钦来回踱了两圈步子,开门见山询问“怎么阿扬,你很喜欢玩兵人吗”
卓扬极短暂地惊讶了一下,立刻了然,不是阿义主动汇报了自己的行踪,就是严耀钦私下询问过,他倒也不介意,大方回答道“谈不上喜欢,只是小时候收藏过一段时间,养成习惯了,如果入手了什么稀有藏品,或是做工上乘的精品,会很有满足感。”
严耀钦点点头,拇指中指扣住只烟盒,轻轻翻转着。好半天,又没头没脑蹦出一句“你觉得,你表姐卓缘这个人怎么样”
这前后跨度巨大的问题,把卓扬搞得有点迷糊,怎么样问得也太过笼统了一些吧。话说回来,严耀钦怎么会注意到一个卓家的小丫头呢卓扬思前想后,觉得一定是自己常常把大哥和表姐凑到一处,惹爸爸多心了。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挑眉问道“你是因为不喜欢妈妈,连带着,也不能接受所有姓卓的女性吗”
严耀钦被将了一军,满肚子话堵在心里,却不好开口了。卓扬与卓家是一脉相承的,但凡对卓缘说一个“不”字,都会惹得小儿子心中不悦。
他挑出一支烟,也不抽,捏在手里过过干瘾,又大力按在了烟缸里。
卓扬向来最讨厌周遭出现这种晦暗而压抑的氛围,他索性主动摊开讲明“放心好了,虽然大哥喜欢那种活泼率性的女孩,他们之间也还合拍,但目前的关系只限于见见面聊聊天,连朋友二字都算不上。若是为这个担忧,未免担忧得太早了一些。别说什么萌芽,连种子的影儿还没找到呢。”
就像是劲风扫过,一瞬间,严耀钦脸上纠结的瘴气都烟消云散了,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略显夸张的傻气笑容。他搓着两只手,吞吞吐吐提醒儿子“往后和人接触的时候注意分寸,里岛毕竟不同于国外,大街上搂搂抱抱的,被人看见到底不妥。”
卓扬真有些哭笑不得了。他虽然从小住在澳洲,却一直居住在以华人为主的街区,自问作风并不西化,况且,对象是自己的表姐,以拥抱来表达谢意,又不妥在哪里
老严这莫名的态度,简直是无理取闹,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在吃醋呢
等等吃醋
卓扬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暗暗责备自己的思维过于天马行空了。如果是母子,或许会因为某些病态的情节而排斥对方与其他异性亲密接触,父子之间又怎么可能。
爸爸吃儿子的醋简直太离谱了。
几天之后,卓扬再次被盛情邀请去了那栋湖滨的高层公寓。
乘专用电梯直接到达公寓门口,自己开了门进去。为方便起见,严耀钦干脆给了他一把钥匙。
公寓里头没有什么变化,卓扬轻车熟路地自己倒了杯苹果酒,一边悠闲品着,一边四处打量。
猛然间,他的目光定在了卧室旁那个小房间处,悄无声息走近两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里面,竟满满都是兵人模型,各个时期,各个兵种,各个类别,车辆,武器,人物从地面一直高高堆到了天花板
卓扬嘴巴张开老大,最后咬住了自己的手背。他原地站了许久,又一步步退出来。
回头望去,远处的餐桌上还铺着那块浅棕色白格子桌布,气味熟悉又亲切。他看到自己与严耀钦并肩而坐,一个在津津有味吃着饺子,一个却在津津有味看着对方。一滴油汁不慎挂在嘴角,严耀钦哈哈笑着帮忙擦拭,手指触碰的间隙,呼吸明显乱了节奏
再望向身侧那架宽大的沙发,他看到严耀钦背着自己,轻柔放下,俯身亲手帮忙换好了家居鞋,又把自己的小腿拉到怀里一下下按摩着
最后他走到卧室门口,倚着门框站着,面对眼前柔软舒适的大床,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当自己睡着的时候,或许严耀钦就是这样,站在这里,安静地注视着
不是吃醋,那满屋子的模型又代表了什么
许多个瞬间里,严耀钦说过的话一点点在他脑海中回放
“我是严耀钦,三十九岁的中年男人,独身,有两个儿子,住在香芬里道,家里还有一条奶黄色的拉布拉多寻回犬”
“怕什么,开车嘛,以后我可以亲自当你的司机”
“多大个摊子谁也大不过我的阿扬”
“有时候,可能要走上许多弯路,才会搞清楚自己喜欢的人究竟该是怎样的”
他本是一个对外界的细微变化都异常敏感的人,这些言行举止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早就一眼看穿了。可牵扯到自己,潜意识却本能地回避往那个方向去想。
卓扬后背靠在墙壁上,脑子里茫然一片。他很鄙夷自己会生出这样的猜想,同时也极度害怕这个猜想会成为现实。
从公司繁琐的事务中脱了身,严耀钦匆匆带着人往公寓赶。
看看时间,卓扬应该已经到了,当他看到自己准备的那些兵人礼物时,一定十分惊讶吧。为了这些貌似不起眼的小东西,严耀钦的手下接连忙活了好些天,精品店,网路商店,玩家网站,马不停蹄四处搜罗。
只要是卓扬喜欢的,上天入地也要搞到。
甚至于,严耀钦还专门请人制作了一个六比一尺寸的可拼接实景战场,不日就可以运达里岛。他考虑着要将后院几间闲置的车库改建成儿子的储藏室和游戏室。慢慢地,他在心里偷偷设想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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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宽阔的场地上,他和儿子分别用不同的人物组成两列战队,然后布置起来,坚守各自阵地,展开厮杀。
是啊,儿子其实已经十七岁了,早就过了对这种游戏感兴趣的年纪。可自己就是想要去纵容他,想他永远都像个任性放纵的小孩一样生活。
没能看着阿扬从婴儿变成儿童,又成长为一个翩翩少年,这是严耀钦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小小卓扬第一次睁开睛看到了谁学会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第一颗掉落的牙齿是否塞在枕头底下等着牙仙来取走第一天上学交到了怎样的朋友
严耀钦好希望,是自己扶着阿扬的手,带他迈出人生的第一步啊,是自己送给他人生中的第一支棒球棍,是自己带他喝了人生中的第一杯酒,是自己教会他要在舞会上表演的第一支舞蹈
他希望当阿扬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放了学在外面玩耍,滚出满身的泥水污渍,又踩着夕阳的余晖返家。而他自己就站在大门口,等着阿扬兴高采烈跑过来,幸福地冲进他怀里,这样,他就可以双手用力,将儿子抱住,向上举起,举过头顶,举到太阳那么高,举到阳光里
严耀钦闭上眼睛,默默微笑起来。
车子上的一切,都逃不过司机阿万的眼睛,包括严耀钦嘴角那一抹蛋奶酒般浓郁而香甜的笑容。
在严家,每一个人,每一级台阶,每一条窗棂底下布满灰尘的小小缝隙,都隐藏着的秘密。而知道最多秘密的人,往往不是那些老爷少爷太太小姐,而是些从不会被注意的存在,比如园丁,比如厨娘,比如他这个司机。
他就好像严耀钦的另一双腿,老板去哪,他便跟着去哪,老板做什么,他也跟着做什么。当然,他也必须像真的腿一样,没有感官,没有记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知无觉,无声无息。
阿万就是这样,开车拉着严耀钦,从一个留学归来的黑道少爷,成长为一个处变不惊的商界大亨。看他步步为营,扭转乾坤,将劣迹斑斑的大元帮改头换面,重整为赫赫有名的严氏帝国。
阿万看着他在尔虞我诈的争斗中勉强存活,看着他与自己的亲生兄弟搏命厮杀,看着他为了壮大实力利用卓家,与卓云订婚又悔婚,看着他一意孤行将出身低贱的康玉柔领进门,接连生下两个儿子,最后难产致死。
阿万驾驶这辆,载着老板去医院见到了那个叫卓扬的少年,后来将他带回了家。同样是这辆车,一路呼啸着赶去多伦道画廊,却没能赶上死神的脚步。也是在这辆车上,一向镇定冷漠的老板,为了一块沾有儿子血迹的手帕,而仓皇失态了。
别人都很羡慕老板,严耀钦有钱,有本事,有地位,更有大把青春少艾抢破头要爬上他的床。可阿万却一点也羡慕不起来。
他知道,这个男人没有一刻、没有一个表情一个动作,是单纯的,属于自己的。他没有童年,没有青春,没有爱情,没用兄弟。他的每一天,都用来表演,算计,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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