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虎毒食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洛无奇
这种出奇的安静令人不有自主放轻了脚步,正迟疑着,头顶响起木讷而浑厚的男声“予思少爷请随我来,严先生在书房等你。”
抬头一看是张崇久,卓扬礼貌微笑,轻轻叫了声“崇久哥”
张崇久如石雕一般生硬的眉目间看不出丝毫变化,他做出个“请”的手势,大手扶住卓扬的后背,将他向三楼带去。这种力道,与其说是引领,不如说是在押解。
书房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光线有些晦暗。花了好一会,眼睛才适应过来。房门在身后“嘭”一声关闭,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室内共有三人。靠近门口处站着严予行,他颧骨上青紫一片,嘴角绽裂,带着血丝,目光胶着而慌乱。离他不远的康玉珠双眼红肿,头发凌乱,平日精致考究的妆容此刻残败得一塌糊涂。严耀钦背身立在书桌旁,呼吸有些粗重,浓密的烟气滚滚涌出,刺鼻而辛辣。
沙发对面的显示屏上,正播放着画廊出事当天的监控视像,此刻定格在了酒会前夕,严予思端起酒杯送给卓扬的一幕。画面中的卓扬望着相反方向,面带笑容,眼神中透着隐隐的焦急和期待。
才两个月不到,无论自己还是严予思,那些影像看起来都极为陌生。细想想,原来竟已过去一辈子了
卓扬飞速扫视过整间屋子,犹疑着叫了声“爸爸”
停顿两秒,严耀钦才缓缓转过身来。他整个人笼罩在黑色的戾气之中,带着股难以言喻的逼迫感,骇得卓扬无法抑制地后退了两步。
不等爸爸有所动作,严予行便一闪身挡在了卓扬面前,手臂撑开,将弟弟环护在身后。作为严家唯一成年的儿子,他早已具备了健硕的脊背与厚实的胸膛,体型照比卓扬和严予思都高出一大截,几乎可以与严耀钦比肩。只是慑于爸爸的威压,心理上无端软了几分,公然对抗起来,未免有些色厉内荏。
对于儿子的无礼举动,严耀钦不怒反笑“严予行,好样的我给你人手,给你地位,给你权利,悉心栽培你,难道是让你拿这些来跟我作对的吗”他的皮肤在笑,肌肉在笑,骨骼在笑,眼神却是冷冰冰的。声音不大,难以听出背后的情绪,更令人毛骨悚然。
带着这样恐怖的笑容,严耀钦不断逼近。
“爸、爸爸,您要怪就怪我,是打是罚我都认了予思还小,他什么都不懂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乱说话,不该跟他提那些陈年旧事,不该告诉他妈妈的死因他只是一时糊涂,他会改的,爸爸,求您给他个机会”严予行的声音渐渐小去,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了脖颈。
严耀钦深吸一口气,吞入肺腑,又伴着满腔的浊气长长吐出,轻声下令“让开”
阻挡在卓扬身前的坚实背影微微战栗起来,却丝毫没有躲开的意思。
严耀钦鼻子哼了两声“怎么你要替他挡倒真是兄友弟恭嗯,不错,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故意派个人出来顶罪,把矛头引到你身上,以为很聪明严予行,别打算拿我教你那套本事来对付我别以为你是我儿子我就舍不得动你到什么时候,都别忘记自己是谁”
话音刚落,抬起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在了严予行肚子上。鞋底与肉体碰撞出一声闷响,严予行倒退出去好几步,终究无法站稳,噗通跪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好半天没爬起来。
“予行予行”康玉珠尖叫着扑了上去,扶住外甥,转头面向严耀钦形象全无地大吼道“姐夫你疯了吗他是你亲儿子怎么能下得去手”
卓扬默默置身于混乱之外,一片茫然。看得出,这些愤怒与争执的根源是严予思,可他这个刚刚做了两个月严予思的人,却完全不了解前因后果。住进严家的三年里,以严予思刁蛮任性、冲动无脑的脾气,一直惹祸不断。可家里人对他向来是睁一眼闭一眼,又有大哥小姨两个及时善后,从不见哪一次会严重到让严耀钦如此震怒。
难道这份宽容和忍让天生就是属于严予思的一旦自己的灵魂住进这具身体里,就连相应的优渥待遇也没资格享有了吗
正自胡思乱想间,严耀钦从桌上拿起沓文件资料,重重甩在卓扬面前。里头几张照片,拍的是名陌生男人,另有些资金往来凭证及电话记录,让人一头雾水。卓扬迷惑地望向严耀钦,希望他能将话讲清楚。
严耀钦原本咬牙克制的怒火被这个懵懵懂懂的眼神给彻底激怒了“还想在我面前装傻吗严予思啊严予思,我养了你十五年,吃穿用住,都挑最好的给你谁知养了只恶鬼在身边想不起来那我就提醒提醒你,酒送到哪个人手上,哪个人就是目标这话你不会不记得了吧我可是连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酒什么酒卓扬猛然醒悟,惊讶地偏过头,看着显示屏中的自己和严予思,或者说是自己和卓扬
这残酷的真相让他呆住了,错愕的神色尚未消散,便被严耀钦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面颊上,整个人轻飘飘斜着飞了出去,撞到墙壁上,又软软滑落到地面。双耳嗡嗡作响,天旋地转,眼前腾起了迷蒙的黑雾,嘴里满是甜腥味,想说话,却一阵阵气紧。
他太弱小了,对严耀钦来说,好像一粒挥挥袖子就能掸掉的浮尘。
康玉珠如同发疯炸毛的母鸡般跳到严耀钦面前,试图推开他,却完全无法撼动分毫。她带着哭腔控诉着“是是予思做的又怎样世界那么大,为什么一定要抢着挤进严家的门妈妈是这样,儿子也是这样总是要来争要不是卓云那个女人心如蛇蝎害了姐姐,予思会一出生就没有妈妈他会背负着一个难以启齿的身世你可知道,人家当着你严先生的面不敢说什么,背后谁不嚼舌根说他是来路不明的野种他心里不难受吗”边说着,边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尽管只是姨甥关系,却也是自襁褓中一手带大的孩子,与亲生母子并没分别。
严予行见状,也连滚带爬跑到严耀钦身边,搂抱住他的大腿“爸爸,您别打他,真会打死他的我替予思跟您道歉爸爸,您消消气,予思他、他年纪小,人又单纯,看到您带卓扬去见了空大师,还买画廊送给阿扬,以为您他是被嫉妒冲昏了头,爸爸您就饶了他一次吧”
康玉珠一扫平日的优雅仪态,声嘶力竭地大哭大嚷道“你凭什么喊打喊杀的严耀钦当年那个姓卓的贱人害死姐姐,你怎么不去打不去杀,怎么不去报仇枉费姐姐待你满腔真情我问你,在泰国被仑蓬追杀的时候,是谁为了掩护你只身引开杀手红山港抢了余家的货,又是谁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也不吐露分毫我姐姐十根脚趾的指甲是一颗颗拔掉的,她那么爱跳舞,到死也没再穿过舞鞋又是谁,不计名分陪着你,怕给你丢脸,遇到重要宴会还要亲自帮你找个更加得体的女伴她死了你就任由她死了,不去报仇,如今那姓卓的儿子死了,就在这喊打喊杀你不是人”
“闭嘴”严耀钦的断喝如一声惊雷,整间书房为之震颤,“你是没记性,还是没耳朵他不是什么姓卓的儿子他叫严卓扬是我的儿子”
卓扬的眼前模糊一片,看东西像罩着层磨砂玻璃,影影绰绰。声音都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要集中精神竖起耳朵才能听清楚。
他忽然感到十分可笑。这是一个黑色笑话吗自己死了,又活了,却重生在了杀死自己的真凶身上,世间还有比这更荒诞更扭曲的事情吗
原来这么复杂康玉柔抢走了爸爸,妈妈害死了康玉柔,她的儿子又杀了自己这些人活得真是轻松,放着大好的生活不去享受,整天玩着害来害去的游戏可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出生,生成谁的孩子,这并不是我可以选择的啊
我只是想要得到爱,爸爸的爱,包容的爱,博大的爱,像个英雄和骑士一样可以拯救我可以守护我的爱。作为一个有情感的人类个体,这样的祈望很过分吗为什么我就要因此失去生命
如果是冥冥之中哪个神灵想要捉弄我,那么请你放手吧。捉弄一个蚂蚁般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是无法带来任何乐趣的。你看,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远大的志向,也没有过人的智慧,不求成名,也不求富贵,最大的梦想不过是有个温暖的家,有人疼爱,看看风景,尝尝美食,领略一番世间百态,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如此而已。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放下了,还要再次被卷进这千头万绪的漩涡
康玉珠和严予行的身影晃来晃去,似乎在争夺着什么,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蚊子一样在耳边嘤嘤作响。隐约看到,严耀钦似乎掏出了什么东西,高高举起,对着自己的方向,黑洞洞,散发着冰冷坚硬的金属气息
那是枪吧你是要杀死我吗是要杀我,还是要杀掉严予思
不对,你要杀的不是我,因为我已经死了。
“爸爸,其实我是其实我就是”说出自己的身份,就可以躲开这冰冷的枪口。可是为什么喉咙总像有什么东西卡在那,憋得难受。
其实我是其实我就是卓扬可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在这样的
重生之虎毒食子 分节阅读_16
情境下,被逼着说出自己的秘密。
我想昂首挺胸地活着,想正大光明地做自己可是为什么要我死掉,要我不得已偷偷摸摸做着严予思,又要这样,好像求饶一般说出自己的名字。
好耻辱
这支枪严耀钦握得很稳,严予行和康玉珠纷纷扑上来抢夺,都被他一把甩开。
他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被人利用。偏偏严予思不但用柔弱无害的外表欺骗了他,还利用了他的恩情与信任。以前他以为,严予思只是个被惯坏了少爷,纵然气量狭小、无法容人,也只是孩子心性。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敢明目张胆地买凶杀人,要杀的,还是他的哥哥,自己的儿子
他的目的,想想也不难猜测,既帮妈妈报了仇,又帮自己出了身为野种的恶气,顺便帮大哥铲除一个看上去越来越有威胁的竞争者,一举多得。
严耀钦双眼迸射出愤恨的怒火,直直逼视着倚坐在墙边的小儿子,乌黑枪管高高举起“严予思,以你的所作所为,就算是你妈妈,她也无话可说了吧”
很奇怪,眼前那个少年像变了个人似的,没有挣扎,没有喊叫,连试图逃跑的动作也没有。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三个亲人,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仿佛这些人,他根本就不认识。
少年翘起嘴角艰涩地笑了一下“爸爸,其实我是其实我就是”
他忽然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脸上涌现出无尽的悲伤。就这样摇了摇头,沿着墙壁缓缓向一侧栽倒下去,躺在地上,单薄得如同一片被揉碎了的纸张。
这个场景,这个笑容,这个痛苦又无助的身影,一瞬间与严耀钦记忆中某个永生难忘的画面重叠了。他的心脏被这段记忆所带来的愧疚与悔恨猛烈重击着,一下收紧,不自觉屏住呼吸脱口而出“阿扬”
他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藻泽泥潭,腐臭泥浆包裹住双脚,身体,咽喉,将他淹没其中,无法挣脱,无法自拔。持枪的手无力垂了下去,金属砸在地板上,“咣啷”一声,火星四溅。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瞬间里,身体、样貌、五官都是严予思,可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那一抹世间难觅的笑容,却都是卓扬呢
当天晚上,卓扬开始发烧。连续打了两支针剂,依旧高热不退。严予行一直守在他房里,寸步不离,一边注视着药液的流速,一边留意弟弟的呼吸,生怕他昏睡中发病,出现危险。
严耀钦推门进去的时候,严予行戒备地站了起来,挡在爸爸面前。严耀钦将其一把推开,看也不看“滚出去。”
严予行没动,他怕自己一转身,爸爸就会要了小弟的性命。虽然他很清楚,只要是爸爸想做的事,无论自己在与不在,都不会带来任何改变。
见他没有遵从指令,严耀钦轻唤了一声“张崇久”
房门应声打开,张崇久径直走到严予行面前,恭敬却强硬地牵制住大少爷的肩臂,将他“护送”出了房间。
室内安静下来,严耀钦审视着床上的少年,他脸色不自然地潮红一片,被打过的地方肿起老高,五指印清晰可见。眼睛紧紧闭着,却睡得并不踏实,眼珠在眼皮下不住移动,睫毛微微颤着,凝结成一缕一缕,挂着水汽。
高烧使他神智不清,模模糊糊不断呓语。严耀钦犹豫了一下,小心坐到床边,靠过去仔细听着。
“妈妈他好高啊这么一举我们都得救了”
“别拿走我的皮球别抢我的球”
“没有打雷是汤姆大叔的太太在骂他”
“我知道是谁我知道我还藏着一张他的画片”
声音断断续续,内容不着边际,根本听不出到底在说什么。严耀钦有些烦躁地站起身,茫然望向窗外夜色,思索着是不是该先去抽支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床上人的嘶哑呢喃“妈妈马蜂好可怕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你我去帮你赶走它”
这些话如同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兜头浇下,使严耀钦浑身上下猛然一震,紧接着打了个冷战。他想迈步,脚掌却被钉在了地上,想回头,肩上却压着千斤。拼尽了全力才重新转过去,一动不动盯着床上的少年,眼珠几乎要瞪出来。
“你、你说什么什么马蜂你说后院的马蜂是吗你你是不是阿扬”
一定是的,一定是卓扬否则怎么会知道马蜂的故事那是他们父子二人间的对话,再没第三个人知晓后院的马蜂窝很可怕,妈妈不敢靠近,卓扬要去消灭它们,却因此吃尽了苦头
他就是卓扬没错他长着严予思的脸,可他就是卓扬
他不喜欢吃辣,他走路从不摔跤,他笑起来安静恬淡,他和波比亲密无间真让人懊恼不已,明明无数次出现过这种念头,觉得他就是卓扬,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直觉呢
严耀钦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几乎被自己绊倒,他跪在床边,双手覆在少年的肩头,紧紧抓住了他,不敢松开。他不知道卓扬如何会出现在这具身体里,怕一松手,属于卓扬的灵魂就会再次离他而去。
失去一次才发现,从前看似简单又平凡的少年,是多么的宝贵,多么难以割舍。
“你是不是阿扬我是爸爸我是爸爸”
卓扬的双眉紧紧锁在一起,身体扭来扭去不肯安分,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着“爸爸”他迷茫地摇了摇头,似乎更加痛苦地微弱呻吟着“我没有爸爸没有爸爸”
眼泪一大颗一大颗沿着脸颊“扑簌簌”掉落下来,很快打湿了整片枕头。他试图睁开眼睛,试图让自己醒过来,却起不到半点作用,只有更多的眼泪汹涌而出。
“别哭,别哭”严耀钦慌忙抽出纸巾去擦拭,可眼泪越流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净。瘦小的身躯不住挣扎,手脚跟着抽动,严耀钦赶紧抱住他,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阿扬,你是在做梦,是在做噩梦,很快就会好的,等你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阿扬啊,你从来都是最坚强的人,不会哭只会笑啊高兴时笑,难过时笑,尴尬时笑,失望时笑,连面对死亡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个表情,也是笑着的啊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哭得这么凄惨,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用完一样
“阿扬乖,爸爸知道你委屈,别哭了好吗别哭”严耀钦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可以轻易掌控这岛上的局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没办法安慰一个哭泣的孩子。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安慰这个孩子的资格。
咔嚓咔嚓咔嚓,钟表的指针飞速倒转,每个场景,每一句话,都在严耀钦的眼前如水流过,那些声音在他耳边嘈杂而起
在医院里,他没有坚持问出卓扬临死前留下的话语在电话里,他任由康玉珠破坏了与卓家的合作计划在坟墓前,他公然痛斥卓云的过往种种就在刚才,他还用这只手,狠狠打了卓扬一个耳光差点再次杀死他
严耀钦握起拳头,一拳砸在床后的墙壁上,留下点点鲜红印记。
卓扬的眼泪就挂在睫毛上,晶莹剔透,折射着闪亮的灯光。严耀钦忽然有种感觉,这个孩子就仿佛是一颗水珠,随时都可能蒸发掉。这让他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也不敢呼吸,生怕稍不留神,那颗水珠就会滴落,会风干,会消散。
我该怎么做呢,怎么做才能更长久、更完好地保护住你这颗小小的水珠
、流连梦境
这梦境清晰得让人不想醒来
海浪声遥远而空灵,仿佛是某种未知语言的整齐吟唱。风席卷呼啸,拉扯着衣衫,扑打着面颊。卓扬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灵活的海鸟,冲破层层云雾,在万米高空翱翔。他舒展双臂,昂起头颈,乘着风势借力前行。
从空中俯看,那座城市像一片湿地,无数河流湖泊点缀其间,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达令港口,停泊着大小游船和军舰,街边的咖啡座,客人三三两两,白色海鸥闲适地飞来飞去,不时降落在露天餐桌上
穿过城区密如蛛网的岔路口,经过一间间餐馆、商店、写字楼,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家。和里岛不同,那幢房子是坐南朝北的,夹在一排风格各异的建筑群中,沐浴在阳光里。他盘旋着落下,轻推开半人高的篱笆门,几步便走进室内。浅棕色的格子桌布上,还飘散着早餐香浓的牛油气息。
从前卓云常说,家里只有母子二人,太过冷清。房子小一点,反而会显得热闹。无论站在哪个角落望出去,都可以轻易找到彼此,这样才有家的感觉。
打开起居室另一头的低矮小门,就是后院。那里有几颗尚未长成的笔挺桉树,枝杈间,架着个泥筑的蜂巢。这就是那个让妈妈恐惧得不敢走入后院的东西,连形状都和从前一模一样。树边院墙上,那支带着裂纹的木棍也还在,懵懂的童年时光里,卓扬将它当成一匹威风凛凛的骏马,驾驾在窄小的院落里驰骋。
妈妈,你该在楼上的房间里做着清扫吧,记得你做家务的时候,常常会穿一条靛青色的长裙,裙摆处缀着雅致的蕾丝。如果你听见我弄出的声响,一定会将头探出窗口,严厉地责备我为什么不去上学。你的发丝很柔软,整齐地分到两边,露出光洁的额头。妈妈,我再帮你驱赶一次那些横冲直撞的坏家伙吧。
木棍向着泥块筑就的巢穴狠狠敲过去,激怒了蜂群,大量黄黑相间的马蜂汹涌袭来,带着毒针刺进身体,好疼啊卓扬挥舞手臂扑打着,夺路而逃。
一边跑着,一边笑着,一边流出眼泪
从前妈妈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她很英勇地冲了出来,手里拎着厚厚的棉毯,迎向自己的儿子,也迎向了可怕的蜂群。毯子展开,将母子俩严密地包裹在里头,嗡嗡声消失了,很温暖,很安全。
黑暗中,妈妈小声安慰着他“阿扬,要坚强在我们这个家里,你是唯一的小小男子汉,要保护妈妈。”
卓扬紧紧攥住妈妈的衣服,像揪着一株救命稻草“妈妈,求求你,不要得癌症好吗不要死掉好吗我们就一直住在这个家里,我会好好保护你,帮你除掉你惧怕的一切”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妈妈早已经死去了,在三年前的某个夜里,凌晨三点十六分,正是癌症夺走了她的生命。
那么现在,一定是在做梦吧,人只有在梦中,才能回到从前。
他不敢说话,不敢眨眼,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自己会骤然从梦中清醒。如果他醒了,那麽此刻的一切无忧无虑的童年,散发着甜甜食物气息的家,和妈妈温暖的怀抱,就会通通消失不见了。
卓云幽幽地叹了口气“阿扬啊,去吧,去和你爸爸一起生活吧。我这辈子没有办法完成的事,你帮我完成吧。替我好好爱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爸爸可是我没有爸
重生之虎毒食子 分节阅读_17
爸啊我没有爸爸”卓扬拼命地握住妈妈的衣角,最后连那一片衣角,也化作飘摇的烟雾,悄无声息溜走了
厚实的毯子依旧包裹在身上,卓扬知道自己醒了,又回到了这个让人绝望的里岛。
四周很安静,光线撒在眼皮上,混沌的视野泛起红光。他慢慢睁开眼睛,墙壁白得有些刺目,天花板上的吊灯很陌生,这不是他的房间。从窗帘,到沙发,到床头的小桌,一点点巡视过来,都很眼熟。细想想,原来是在祭渔岛上的那间别墅。
卓扬掀开毯子坐了起来,努力回忆着自己如何来到这里,大脑却始终一片空白。手背上有尚未消去的针眼,空气遗留着凉丝丝的酒精棉球味道,看样子是严予思的身体又在找麻烦。
猛然想起,那个找杀手害死自己的人,正是严予思一股无处发泄的愤怒涌上了心头。
卓扬向来谨慎圆滑,和人打交道,无论心里多么厌恶,表面上总会礼貌得体。他常常告诫自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你永远不知道,谁会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因此来到严家之后,一直对严予思敬而远之,从不肯去招惹他。
如果因为卓云曾经害死了他的妈妈,就要反过来杀掉卓云的儿子,那可真是愚蠢至极。想复仇,方法有好多种。与其杀死一个人,不如让他生活在恐怖之中,永远能感受到威胁的存在,却没有得到实际的报复,这才是真正痛苦的事
就算要杀人,起码,也要想好全身而退的计策啊
如今被杀的人占据了杀人者的身体活下来,却还要代替杀人者去领取应受的惩处像严予思这样愚蠢的家伙,为什么要他存在于世间,为什么要给他机会,去伤害、连累无辜的人
房间里没有钟表,手机也不见了。从阳光投射下的影子判断,应该是临近中午。伸手摸了摸略感不适的脸颊,那里仿佛垫高了一块,有些麻木。记得严耀钦是举起了枪的,枪管漆黑,自己想解释给他听,却没来得及将秘密说出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除了这一记耳光,自己身体上没有任何损伤,生病也得到了及时的救治。看来严耀钦到底是舍不得杀掉这个小儿子的。他的震怒,也许真的源自于买凶杀人,只是这“人”,不过是个指代,死掉的到底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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