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生淮南·暗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八月长安
收破烂的老头骑着三轮车经过,他几步追上去,把掉下来的一摞报纸放回车上,然后继续回到人群中聊天。结果没走两步,报纸又掉下来了。周围几乎没人动,他又跑上去把报纸放上去,因为车是在行进中的所以报纸又掉下来了,细细的塑料绳支撑不住几乎马上就要散架子。眼前的场景逗得洛枳几乎要笑出来了,懊恼的盛淮南锲而不舍,像个小学生一样气鼓鼓地抱起摇摇欲坠的一大摞废报纸,狠狠地扔到车上老头感觉到了震动回头看了一眼,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之后沙哑含混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啊小伙子。
他的白色运动外套沾上了不少灰,听到老头的道谢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笑了,眼睛弯的像月牙一样,和小时候一样,也和洛枳一样。
反而这时候的笑容显得比刚刚和那些同学在一起的时候要真诚快乐许多。
洛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慌乱,耳朵发烧,错开一步往同学身后一躲。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为什么他不是一个傲慢自私令人生厌的阔少爷或者说,他为什么不是丑丑的邋遢的样子
那样事情会简单很多。
他坐另一路公交车先走了,洛枳继续和同学不咸不淡地随意聊着,空虚的闲谈掩盖了心底深深的失落。
他的耀眼和美好,让她在114路停下的时候从车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卑微。
11年孜孜不倦。一直那么可笑。她单方面地羡慕,单方面地妒忌,单方面地挑战,单方面地铭记。多么卑微。
车门向两侧打开,正好把洛枳的镜像从正中剖成两半。
他高一四次考试,每一次都把学年第二名甩出很远。
而洛枳高一的时候得到的最好的成绩就是学年第三名,虽然也很值得骄傲了,在一千多人的高手如云的学年里面。而她只是收起成绩单,学习的时候不再有憋着一口气充满希望和目的性的感觉。
郑文瑞曾经对她说,凭什么放弃,凭什么要甘心。
洛枳那个时候就懂得,没有什么凭什么,只是不得不。要把日子过下去,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要把日子过好,就要在接受的同时把这份无奈的“不得不”美化成自己主动而明智的选择,把被逼无奈的妥协幻化成人生大智慧,并且首先让自己深信不疑。
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在高一泯灭了所有恨意,沉默地接收了这份失败。
那年的夏天,她填了学文科的志愿表。
仿佛一种逃避。和田径运动员比赛唱歌,和歌手比赛跑步,她只是选择一种让自己不要那么难过的道路。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比他强洛枳在别人眼里是难懂的,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但她自己的内心里知道,她在乎的东西不多,所以仅有的那几样就格外重要,重要到成了执念,否则,她还有什么
今天回头看,她是庆幸的。幸亏他比自己强大那么多,幸亏他在自己前方走,留下背影让她不甘地追逐,否则,她可能会在赢得一份粗鄙的胜利之后失去航标,失去所有的期盼和乐趣。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每天都在想这个人。自从有了一张确切的脸,她的感情就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悄转化,转化到让她惊慌的地步。
她,喜欢上他了。看到他会紧张,过后会傻笑,他参加数学联赛得奖,她跟着高兴,他们班在篮球联赛中陷入苦战,他屡屡突破受阻,她跟着心焦。她是个最最普通的女孩子,用最最普通的方式喜欢上了一个人。
却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关注一个“别人”的荣辱喜悲。
她变得更沉默。
高一的寒假,情人节。她点亮台灯写了一篇长长的日记。她用隐忍的方式享受折磨自己的快乐,从不纵容自己的好奇心和迷恋,这让她觉得自己保持着一份那个年纪独有的可笑的清高,好像这样她的爱就能比后桌的喋喋不休地念着他的名字的女孩子要更加高贵纯洁似的。
聊以慰藉。
高二是个新的开始,她告诉自己。
开学典礼上,她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很多人在这种场合都捏着自己手里的稿子声情并茂也紧张兮兮的念,他却始终那么自如。坐在最末排的洛枳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在听到熟悉的开场白的时候,眼圈忽然红了。大家都安静地听,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大声鼓掌叫好。
如果说曾经有那么一丝怀疑,怀疑自己喜欢的只是这么多年想象出来的泡影,那么看着远处那个落落大方的白色身影和身边为他沸腾的人群,现在也笃定了自己的喜欢。他值得她的这份感情。
因为这份笃定的喜欢,她把自己从忿恨和妒忌中解脱出来。
他是无辜的,崭新的,美好的,是会在篮球比赛结束之后大家丢三落四不管不顾地往教学楼撤退的时候帮着劳动委员把乱丢的矿泉水瓶子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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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袋中的温柔少年,是过生日时候被班里同学扣了一脸奶油蛋糕仍然笑嘻嘻地不生气但是会在晚自习的上课铃打响的时候竖起食指让大家噤声回班的班长大人。他与洛枳那些琐碎怨毒的前尘往事无关,超脱于盘根错节的恩怨关系,从五岁时候见到的阳光笑容虽然多了几分伪装和忧郁,仍然没有丝毫裂痕。
她曾经以为他是遮挡着她成长道路的障碍和心魔,却从来不知道,他也是她十几年人生中千里迢迢绵延不断的一方阳光。
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
洛枳曾经看过岩井俊二的四月物语,那个因为暗恋而努力学习最终奇迹般地考上了武藏野大学的女孩子,比她单纯幸福的多。如果她是懵懂平凡的,只把他当成坚持的目标和动力,那么这份隐忍的暗恋可能会更加让人唏嘘。不过她不是。她有她自己的骄傲和责任,那种“追赶他,变得和他一样强大”的信念只是帮助她走得更有乐趣和动力而已。毕竟,想着他总比日复一日想着她妈妈背地里哭泣的时候耸动的双肩要轻松得多。
他就这样自信地领先着,而她喜欢着,追逐着,学业爱情两不耽误。
不过,即使什么都不敢说,她其实仍然在寻求着某种契机让自己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她在文科班的语文老师同时也教3班,这一点让她兴奋又不安。洛枳知道自己唯一比他优秀的地方只有作文了,可是那些古板的题目,用烂了的论点论据,正反论证,排比比喻她潜意识里面知道他是不屑的。她也知道他不喜欢语文课,否则也不会出现那句“谁叫盛淮南,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所以,每次学年统一练笔、语文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她都认认真真地写作文,花尽心思把那些死气沉沉的俗套路数给花样翻新,从思想境界到遣词造句,让文章既可以中规中矩得高分,读起来又不令人生厌这样,语文老师拿着范文去3班念,或者学年里面把优秀作文印成纸板发下去的时候,他看到的她的文章,必定不会是让他嘲笑厌恶的八股文。
然而,她那么小心翼翼写,他竟然一篇都没有看。尽管他们从未相识,可是洛枳高中时候最想要知道的一件事情就是,他究竟认不认识自己至少听说过吧那印象是什么呢有才华勤奋还是死气沉沉的呆子他听说过文科班学年第一是谁吧,看过她的作文吧,他喜不喜欢
后来她终于得到了答案。
那些作文,他都不曾看过,只是用来做演算纸。而有可能正朗读着她的作文的语文课上,他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安然入睡。
而张明瑞说,盛淮南“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你”。
洛枳忽然又想起,好像不仅仅是这样的旁敲侧击,她其实也有直接的行动的,尽管最终都成了迂回。高一夏天快到了的时候,每个下午只要一下课她就去操场上乱逛。经常会遇到他们班在某个篮球架下打球。可笑的是,她其实从来不敢明目张胆地往他们班打球的篮球架附近移动。所以也可以说,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打球,她只是单纯地跑去操场专门避开他们班的篮球架散步,顺带脸红心跳一阵,也算是另一种体育锻炼。
说来有趣,她好像只有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认真地看过他,后来根本不敢看,好像看一眼就会被全世界知道心思一样。
洛枳每次想起来,都会很诧异,自己还真是纯情得够呛。
高二下学期开学,他遇到叶展颜。
洛枳从不间断的日记空白了十天。
她的难过更多的不是因为他有了女友,而是他的女友的个性和她天差地别。洛枳才恍然明白,无论如何积极表现,她都不是他的那杯茶。
在此之前,她原本以为青春可以停驻在那里,他安然地前进,她愉悦地追赶,小心地收集着关于他的一切,甚至在了解他的某些小细节上,她比他本人还有信心。何况,他们之间的羁绊延续了这么久,这种所谓缘分也许意味着什么,小说里面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她的幻想不是毫无根据。
她在日记中写,“我向来不自信,然而,不知为什么,冥冥中我总是觉得,他和我总有一天是会在一起的,或者说,我们之前也一直都是在一起。”
事实证明,她还是不要太自信比较好。
曾经几次,入梦前,她告诉自己,有一天要光明正大地把日记本摊开给他看,她要告诉他,我看得出你什么时候是真的高兴什么时候是礼貌什么时候是不耐烦,我觉得你很寂寞,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因为我
洛枳很少有属于那个年纪的女孩子的粉红粉红的小梦想,如果真的刚才那个“摊牌”算一个的话。
但是现在不需要了,叶展颜会懂得他的隐秘的喜怒哀乐,即使叶展颜不是很懂,他也会主动告诉她,叶展颜不需要像洛枳一样辛苦地偷偷观察积累素材总结经验。
算了,洛枳。
她把日记摊开在桌前,空白,然而没有哭。
人的执念并不是想斩断就斩得断的,你可以尽情发誓要忘记,但是过后只能徒劳地斥责自己的无能和出尔反尔。
洛枳再一次摊开日记本小心翼翼地往下写的时候,她发现,假装洒脱实在太累了。对自己诚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否则,她只有更孤单。
然而,就像她曾经固执地告诉江百丽“不要在别人的故事里面做路人甲”一样,她在自己的日记里面贯彻了这一点虽然不是主角,然而也没有被炮灰掉。她像个观察家一样,把他用三根筷子吃饭,他没收到的撕碎的湄公河,他在着装上的几种固定搭配,高三大和t大保送生与自主招生说明会上他挤过她身边时候她闻到的洗衣粉与衣物柔顺剂的味道,以及,每天早上每天早上他穿了什么衣服几点出现在学校附近的转角,他永远左手拎着书包挂着白色耳机即使重复,她也能写出不一样。
一个内容,一个名字,一个视角。
她的三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不对,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是提到过叶展颜的。那天太激动了,她看到他们一粉一绿的雨衣,看到小青蛙,又赶上妈妈生病,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那个未兑现承诺的小青蛙的雨衣,第一次在日记里对他们的幸福表达了深深的羡慕,以及对自己的生活的无限疲惫感。
好像只有那么一次。
有时候纯粹的描写重复到乏味,这时她也会在日记里祈祷许愿,为自己的成绩,为自己的未来,也为他的。
比如他去参加保送生考试的时候,她在日记里写,“你只要和以前一样发挥就没问题了不是吗,而你从来不会紧张,我知道。”
又比如高三第一次月考他莫名其妙摔出了前三,她在日记里面笑话了他好一阵子,最后淡淡地说,“被大家这样善意嘲笑和幸灾乐祸,其实真的是因为你的强大让我们心服口服。”
她从他身上索取了很多色彩,他却从来没有因为她的索取失去什么,反而得到了很多理解和祝福。
只是可惜了那本日记。高考前五天,学校彻底放假让大家回家备考。她们高三开始每天在学校从早上7点呆到晚上九点,基本所有书本卷子都堆在教室里面。兵荒马乱的最后一天,大家都需要把很多东西一齐拿回家,那时候洛枳拎着大包小裹挤公交车的时候,突然很想问问盛淮南有没有尝试过这种感受。
她回到家了清点东西才发现自己的日记随着一大摞卷子和一本黄冈题库一同找不到了。
她慌了神,想起自己把一大塑料袋的废旧卷子和做过的校内练习册都扔进了班级后门的垃圾桶,当时收拾得太匆忙了,是不是把日记本也夹带进去了那时候硕大的垃圾桶已经不堪重负,很多人都把清理出来的书本杂物包括零食果皮都草草堆在后门,结果那里成了庞大的露天垃圾场,最后一批扫除的同学叫苦连天。
洛枳心理咯噔一声,她踏过地上几袋子复习资料,飞奔出家门,在大马路上面扬手打车,用自己最有气势的声音说,“振华中学,求您快点”
然而当她冲到班级门口的时候,只看到张敏在锁门。
“张敏,那个,那个垃圾堆都已经扔掉了吗”
张敏呆呆地楞了一下,“对啊。”
洛枳气喘吁吁,几次张开口都是咳嗽收场,“那个,咳咳”
“你别急,”张敏张着嘴巴想了一会儿,主任说今天垃圾特别多,告诉我们别往厕所的大垃圾桶堆了,刚才扫除的同学大家一起把垃圾都抬到后操场的垃圾站了,所有班级的垃圾好像都在那里,全都是卷子和演算纸什么的,可壮观啦”
洛枳听了,气儿还没喘匀,二话没说就朝后操场跑过去。
天幕已经变成了深蓝色,光线越来越暗。她必须要把纸张贴近自己才能看轻上面写的是什么。洛枳站在垃圾山的面前,绝望地在里面翻找着,尽管大部分是纸质资料,但是几次都不小心抓到脏东西,剩了半瓶却没有盖盖子的营养快线,黏糊糊的香蕉皮她忍住恶心,扒开所有口袋,通过里面的资料判断是不是自己班的垃圾。
“喂,洛枳,是这里”
张敏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了,指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对她挥手。
洛枳奔过去,两个人一起把垃圾袋彻底推到,垃圾撒了一地,也管不了是不是会给清洁工人添麻烦了。张敏丝毫不嫌弃地陪她一起翻,翻到一半才突然讪讪地笑起来,“对了,洛枳,你在找什么啊”
洛枳已经把三个袋子都翻遍了,日记的影子都没有。她抬起头急急地问,“就这三个袋子吗还有吗”
张敏努力想了想,“不是我收的垃圾,好像不止三个袋子,但是我只找到这些。”
洛枳轻轻地坐下来,手上的营养快线已经干透了,黏黏涩涩的,又沾上了油墨而变得黑乎乎。她把双手摊开在面前,面对庞大的垃圾山,苦涩地牵动着嘴角朝张敏笑了一下。
“张敏,谢谢。我不找了。”
她告诉自己,找不到就算了吧,有些负担,丢掉也好。马上要高考了,她还要努力考去他的大学,只是一本日记而已,又不是真人,哭什么。
对啊,哭什么。她坐在地上,眼泪好像没关好闸门,在她鼻子也不酸心里也不疼的情况下,仿佛眼睛里出的冷汗,没有预兆。
她总是觉得,那本日记就是回去的钥匙。而现在她回不去了。
一地纷飞的卷子和演算纸,有的署名了,有的没有,各色笔迹被主人们抛弃在这里,掩埋了她的日记,也掩埋了她三年亦步亦趋的青春,它们会在明天被收走,和营养快线和香蕉皮和咬了几口的面包一起腐烂发酵,成为一滩恶臭。
她趴在张敏的怀里嚎啕大哭,而张敏什么都没有问,敞开她有些酸臭汗味的胸怀抱住洛枳,轻轻拍着她的背。
洛枳就这样把她的青春遗弃在后操场,慢慢腐朽。
一路恍恍惚惚,她终于走到了终点,空旷的顶楼。
当年她坐在这里背新概念4。
洛枳发现墙壁都被粉刷一新。边边角角都刷了个干净,自然也就找不到那句话了。
毕业典礼之后她独自来到这里,用圆珠笔在最角落的地方认认真真地写着
“洛枳爱盛淮南,谁也不知道。”
我们都是说谎精
洛枳正要走出大门口的时候突然迎面遇到丁水婧。
丁水婧拎着一大袋子桶装速食面和饼干薯片等等零食,披着白色羽绒服但没有拉拉链,冻得鼻尖通红,里面没有穿校服,衣服的胸前画着一只巨大的流氓兔。她的头发长长了很多,已经能够零散地披在肩上。
洛枳哑然,丁水婧更是张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为什么在这儿”丁水婧指着她问。
洛枳晃晃脑袋,“家里有点事,所以临时回来一趟,正好有时间,所以顺便过来看看你。事先没发短信,想给你个惊喜。”
她发现自己好像只要张口就能撒谎。
丁水婧脸上的笑容足以晒化南极冰山,洛枳一下子原谅了自己反正她为什么回学校来看,只有她自己知道,既然永远不会被戳穿,应该就不会伤害到丁水婧,还能让人家高兴高兴。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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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虽然心底里面还是有些心虚和愧疚。
撒谎不算本事,如果能自欺欺人就更完美了。
门卫并没有拦住丁水婧,似乎已经对她自由出入习以为常。洛枳没有问她为什么在别人上课的时候跑出去买吃的她在学习上面从来不走寻常路,也不需要别人担心。
两个人走到大厅,坐到窗台上。
“其实去操场上说话更方便,不过太冷了,”水婧说,“抱歉,你来看我,却发现我逃课。”
“没什么,你一直心里有数。”洛枳微笑。
“心里最有数的是你。”
洛枳惊异地扬起眉毛。这句话的语气,极其不善。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秒钟前还是好好的,两个人没寒暄几句气氛就急转直下。
“对不起。”丁水婧低下头。
洛枳头皮发麻,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索性跟着她一起沉默。
“过得好吗”几秒种后,对方还是恢复到那个笑嘻嘻的水婧,“我觉得你向来是过得最好的那个。”
“哦”
“因为你什么都不在乎。”
三句话,又回到这种纠结的话题。洛枳知道,与随和大咧咧的外表不同,其实丁水婧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她只是笑,“你说的那种人是和尚尼姑,不是我。”
“我还以为你早就看破红尘了呢。”
“我就活在红尘里,干吗看破谁愿意自己的日子过得破破烂烂的”
“你总是回避话题。”
“是你太执著。”洛枳终于有点不耐烦,淡淡的一句话让丁水婧立刻噤声。
沉默了一会儿,洛枳有点不忍心。她为什么要破坏人家的心情,说不定丁水婧在学校里面闷着,面对家里的巨大压力,已经够烦的了。
“什么时候去考美术专业课”
“一月份。先考北影,然后是中央美院,再然后是北广和清华美院。之前还有几个大连和上海的学校,不过都在咱们本市设有考点,不需要特意过去。”
“按理说,你现在应该在画室里面呆着吧,当年咱们高三的时候许七巧不是要考什么电编吗也是艺术类的,我记得她临考试前一个月都不怎么来上课了。”
“我很少过来,反正我只有这两个地方可以呆着,一个地方腻味了就去另一个。再说,我要是不过来,今天怎么碰得到你”
洛枳咋舌,差点忘了自己撒的谎她明知道这个时候丁水婧应该天天闷在画室备考,居然还好意思说是来看她。
“碰运气吧。我昨晚才到家,明天早上就赶火车返校,办完家里面的事情,剩下的时间,能遇到就是缘分。没有缘分就算了。”
没想到丁水婧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又转过头去。
撒谎的本事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先是许日清,后来是盛淮南,现在又是丁水婧也许她的确只适合沉默,而不是自作聪明。
闲闲的聊了几句,丁水婧说了说这届学生的情况。
“文科四个班被你独霸天下的日子好像一去不返了。现在的文科学年第一是几个女生轮流坐庄的,而且好像还斗得鸡飞狗跳的。”
“成绩说话,有什么需要斗的”
“任何一个领域都有斗争的潜力。你看皇上的后宫,每天都很无聊,皇上那个大嫖客宠上谁了抛弃谁了,谁怀孕了谁流产了,谁生了儿子谁生了女儿,不就这些事儿,人生短短几十年,有什么可斗的人家一群女人不是照样斗争得不亦乐乎,还给我们几百年后祖国的电视剧事业贡献了那么多活色生香的题材,”丁水婧笑得很嘲讽,“学生也一样,预备党员,模拟联合国代表团,纽约大学短期交流,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大和t大的自主招生,各大高校的小语种名额,这一届斗得比后宫还精彩。不过,想来想去,当年你坐镇振华文科,还真是一件无聊的事情,让大家看不到现在这种好戏。”
“也许吧。”
“咱们那时候,文科班唯一值得看的大戏就是叶展颜了,她和盛淮南那一对儿发光体引得无数飞蛾扑火,发生了好多特别有趣的事情,用现在的话说,都是极品。话说回来,咱们俩现在坐的窗台曾经是人家小两口经常坐在一起聊天的地方呢。”
洛枳感觉到丁水婧说完之后飞快地看了自己一眼。
或者不是在看自己吧她自嘲地想,怎么多疑到这种地步。
“不过,无论如何那些都没有这届的女生唱的戏精彩。简直是振华中学版的金枝欲孽。”丁水婧继续说。
“哦,那皇上是谁”
“她们不争皇上,她们争的是那把龙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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