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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生淮南·暗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八月长安
那个男孩子翻身带动的气息,有种洗衣粉的清香。
陈晓森凝神。
那是怎样出色的眉眼轮廓。干净帅气,好像出色的黑白炭笔素描,但又说不出的生动。
那张脸的主人微皱着眉头蹭了蹭枕头,陷进了柔软的浅蓝色羽绒被中,然后突然轻轻地咳了一声,迷迷糊糊地张开眼。
看见陈晓森的瞬间,他傻傻地楞了一下,然后突然坐起来,床铺随之吱呀一响。他格子睡衣的一边领子还立着,半眯着眼睛,一脸懵懂的神情。
让人不由得想去捏他的脸。
这个念头让她怔忡了几秒钟。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
这次,嘴角再也不觉得下坠。
他们宿舍的床质量并不是很好,稍稍一动就吱呀乱响,男孩坐起身的时候也吵醒了其他几个人。原本大家都是可以瞬间迷迷糊糊地睡下去的,不过眼睛微睁的时候看到了陈晓森,于是一个个都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纷纷坐起来。
徐志安见状也只能笑笑,说,这是我女朋友,晓森。
几个人都嘻嘻哈哈,边打哈欠边笑,说怪不得你起得那么早,接老婆去了啊。二嫂早
只有角落上铺的男生没有穿上衣,不好意思地往里面缩了缩,伸出胳膊露出半个肩膀,说,“见笑了,弟妹随便坐哈随便坐”
晓森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记得自己宿舍的姐妹常说很喜欢和自己男朋友的哥们一起出去玩,以家属的身份,有种温暖大家庭的感觉,何况男生往往都是幽默的有趣的略带猥琐却无害的。
她刚一见面,就对这些男孩子们很有好感,虽然,并不喜欢别人叫她弟妹或者二嫂。
她红了脸,笑得有点勉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目光不期然和刚刚那个洗衣粉男孩相接,和刚刚那几个虽然大声叫嚣着二嫂二嫂可是实际上又有些羞涩的男生不同,他自然大方地朝她微微一笑,说,你好。
你好。
即使眼睛好像还有点睁不开。
“二哥找什么呢”男孩的声音有些像上杉达也的中文配音,陈晓森有些走神。
“学生证。我要带她转转学校,要进图书馆可能会查证,昨天朝咱班女生借了一张给她用,结果我自己的反倒找不到了。”
“拿我的吧,在钱包里面,你翻开抽屉就能看到。”
“那好吧,谢了。”
徐志安走向整个宿舍唯一收拾得很整洁的组合书桌,半蹲在地上拉开了抽屉。陈晓森盯着书架上面一整排的阿加莎克里斯蒂,看了很久很久。
她回头,另外几个男生已经纷纷重新倒下把头埋进枕头继续入睡了,只有上杉达也同学靠墙坐着,略带怔忡的神色,眼睛半睁半闭,看向漏进室内洒在地板上的那一块方方正正的阳光。
他看得入神。她也看得入神。
听到抽屉合上的声音,陈晓森慌忙低头,徐志安跟床上的男生说了声谢谢,男生笑起来,眼睛弯弯,说,不客气,有事给我打电话。
眼睛弯到看不清目光的指向,所以有一瞬间陈晓森觉得那目光是投向自己的,仿佛舞台上方的追光,周围都是黑暗的虚无,只有她自己孤零零地存在。
存在。
她并没有遗失全部的存在感,即使阳光普照。
她想着,心情渐渐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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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绕着大的湖转了几圈,10月初的北京仍然有些许夏天的残温,湖边不知名的花开得正盛,一簇簇艳丽的粉红开满了枝桠甚至遮蔽了叶子,拥挤得很热闹。图书馆终究还是没进去,今天查证的老师格外严格,瞟了一眼就把徐志安拦在了外面“这是你的学生证吗”
站在他身后的陈晓森瞟了一眼被老师捏在手中的橙色卡片,上面那个笑得滴水不漏的男孩和徐志安相差太多,连撒谎蒙骗的余地都没有。
她低头跟老师道歉,两个人只能离开了入口。陈晓森迎着阳光抬起头,高大的深灰色建筑物背靠湛蓝的天空安静地伫立在眼前,徐志安一个劲儿地道歉,她轻松地笑笑说,我没想要进去。
“走马观花,不过就是因为它很有名气,可是里面海量的藏书我又不会看,何必要进去。”
徐志安松了一口气,问她想要去看看建设中的鸟巢水立方还是去后海琉璃厂什么的老北京景点。她礼貌地笑笑说,你决定吧,我无所谓。
阳光晒在身上很舒服。她莫名地开心,又莫名地没兴致。
很久之后,徐志安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陈晓森目视前方,慢慢地打了一个哈欠。
牵着她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下来,陈晓森停住,他们此刻已经走到了学校的大门门口。
“这是”
“西门,算是正门。一起照张相吧。”
“哦,好吧。”
拜托了路过的本校同学,他们肩并肩照了一张平淡无奇的照片。徐志安没有表情,t恤的领子歪到一边,额头上有些许汗珠;陈晓森笑容寡淡,一夜行车让她有点黑眼圈,脸上也油油的。
徐志安盯着数码相机的屏幕,看了好长时间。陈晓森诧异于这样的照片有什么好研究的,不过没有开口催促。
“晓森,你不高兴吗”
她讶异,“没有啊。”
“那你开心吗”
她停顿了一下,“挺高兴的。”
“你能过来,我很开心,昨晚差点睡不着觉。”
徐志安陈述的语气并没有开心,却有隐约的心酸。陈晓森扭开脸,她不想承认自己此刻竟然有些同情徐志安同情自己的男朋友,毫无资格和立场,滑稽而悲哀的,同情。
别人的异地恋都是怎么谈的每天用短信qq不停地告诉对方我爱你我想你你过得好不好乖不乖有没有思念我一到假期前就忙着订票收拾行李轮流奔赴彼此的所在地又或者,牵手,拥抱,亲吻
陈晓森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清楚。
他们之间有些尴尬的隔膜,明摆着,却谁都不捅破。徐志安用尽心力地对她好,每天在qq上等待,早中晚的短信,嘘寒问暖,五一十一都跑回家乡去她读书的大学看她
谁都说,你男朋友真好。
上铺的室友在背后不平,认为陈晓森跟她都属于平均分的鸡肋,凭什么陈晓森的男朋友是深情高材生
所有人都在对她说,你真幸福,徐志安真好。
这种轮番的轰炸强化,让她一度错觉,自己的确应该爱他。
因为他很好。
毕竟不是不切实际的烂漫灰姑娘了。灰姑娘并不是真的灰姑娘,她是个落难公主,除了被迫做苦力之外,她的一切都是完美。
所以陈晓森比谁都懂得自己应该安分。她告诉自己,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反正她已经得到了太多平均分,她的人生已经及格,不必像别人那样因为争强好胜的欲望或者迫于无奈的现实而焦灼拼搏,甚至连感情都是马马虎虎令人羡慕。
人要过好日子,就不能胡折腾,不能胡思乱想。
不能,不能。
世界上究竟有多少能够在婚礼现场提着裙子狂奔落跑的新娘
当qq上面徐志安告诉她系里的学生会五一有活动不能来看她的时候,语气中有浓浓的歉疚。她明明因此甚至松了一口气,然而看到那份歉疚,良知让她不忍。
“我去北京找你吧。”她说。
就是这么一个未必很真情真意的举动,让他感动万分,开心地打出一大堆表情符号。
陈晓森默然,手指悬空在键盘上,抖了抖,还是收了回来。
这份廉价的关怀,给了她安慰自己的理由毕竟,我也为这份感情付出过的,我也是在经营着的。
在北京走马观花了一整天,她累得早早睡下。
闹钟时间定的很早。
她特意早起,因为要画一个淡妆。
今天的样子,不像昨天那么狼狈。
不过有自知之名的人往往比较痛苦。陈晓森对着镜子,还是承认,她长得太平凡了。微微有些大的额头,鼻翼两侧粗大的毛孔,下巴有点方,只有眼睛还称得上有神采,不过远远达不到顾盼生辉。
她很久没有特意打扮过了。
手指触及蜜粉盒的时候有些抖。她努力回避自己特意修饰的原因每每想到,心底就罪恶感翻滚。
徐志安来接她,眼前一亮,一个劲儿夸她好看。
他每夸赞一句,她就难过一分。
打车到了欢乐谷,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她从远处走过去,他们站在原地等待,看着他俩,陈晓森忽然觉得自己连走路姿态都别扭。
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宿舍老五老六和女朋友,以及,盛淮南。
她从来没跟徐志安提过昨天看到的宿舍同学,也没问过他们谁是谁原本游览的路上有些沉闷,这是绝佳的话题,可以不费神地让徐志安一个一个地给她介绍,讲讲宿舍里面的事情可是她没问。
即使在学生卡被老师抽走的时候她极为留心地看了一眼,连“盛淮南”那么小的三个字都看清楚了。
即使她走神的时候会想起他睡衣上面的图案。
她还是什么都没有问,没有侧面打听哪怕一句。
动机不纯的事情,她不想做。一想到徐志安可能会尽心尽力地给她详尽介绍以此逗她开心,她就罪恶感滔天。
老五老六的女友都打扮得很花哨,把陈晓森衬托得很朴素。排队买票,入场,商量先去哪个项目排队单身一人的盛淮南扮演着协调指挥者的角色,但是并没有独断的感觉,始终是商量的语气和态度,说出来的话却自然让别人觉得不需要操心不需要商量,由他决定就好。笑眯眯的表情充满亲和力,但是只有陈晓森发现,他总是和他们站得有一定距离,仿佛不是一个集体或者说,周围的一切,炽烈的阳光,熙熙攘攘的游人,假山,水池,飘过的欢呼声尖叫声也包括他们六个,统统都成为了盛淮南的背景色。
一个干净好看举止文雅大气的白衬衫少年而已。
可是那种存在感,和陈晓森平淡懒散的人生完全不同的存在感,让她无法不全神贯注地追随。
她不是没有遇见过帅气的男生,自己的大学里面也会在运动场或者食堂里面被室友拖去偷看财会系的校草什么的,卧谈的时候听着她们评论,用各种小说里面的词汇来给各位帅哥归类,温柔眼镜系,冰山腹黑系可是她懒洋洋的心,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震动。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学生会里面看起来忙碌充实神色匆匆的干部,能够把一群人指使得团团转然而她也不曾羡慕或者钦佩。
如果她曾经向往过那样的人,也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安于平庸。
然而此刻,陈晓森才知道,她能够安于混沌的平庸,只不过是因为,光芒的诱惑还不够大。
被蛊惑,只要一瞬就够了。
目光黏着,然后就这样瞎了眼。
很久之后回想起那个短暂的上午,陈晓森始终觉得,那些瞬间充满身体却又压抑不发的情绪卑微,艳羡,悸动,欣喜,无望仿佛无穷的动力,她不再觉得无所谓,而是一下子明白了,那些在她自己的同学室友身上出现过的、被她在心里说冷笑着说肉麻白痴13点的情怀和小动作,原来并不是真的那么肉麻白痴十三点。
“那个盛淮南,好像挺大气的,蛮喜欢出头组织的。”
她学会了旁敲侧击。
“有你说的那么好吗的确挺好看,不过也没那么好看吧。”
也学会了欲盖弥彰。
偶尔提及一两句,夹杂在对老五老六和女友们的询问中,夹杂在“太空飞船好幼稚啊”“喂这个项目很可爱”当中,包裹得很安全,很隐蔽,却还是在问出口的时候,喉咙微涩。
知道她头晕不想做海盗船,徐志安也坚持要留在下面陪她,最终还是被她推了上去。
“只有三分钟,不用陪我,好不容易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赶紧上去”
他傻笑着,在一片“你看嫂子多疼你”的笑闹声中,坐进了椅子。
她返身退出,跑下楼梯,站在下面等待。
电铃响起来,她转身,看到盛淮南双手插兜背靠着人工湖的栏杆站着,头侧向湖面,失神地望着什么。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安静地立在五步以外,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他。
背后是海盗船带来的风声,女孩子们尖叫的声音像一波波的海潮,广播里传来的欢快的音乐,来来往往的行人说说笑笑交织成一片嘈杂的烟云。一切都是热闹的,只有他们两个是静止的,却是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陈晓森甚至能看清那层透明的墙。
三分钟很短,也很长。
就像她见到他,短的只有两幕。
但也许回味会长过一生。
温柔的秋风吹乱了她的额发。陈晓森心中一片温柔。炽烈的阳光透过湖面折射,在她眼底铺展出一片明晃晃的无望。
她会记得。
记得当年自己是怎样手牵着自己的男友,时刻准备迎接男友的目光作出快乐的笑容,却在乘坐游乐项目的时候想方设法假装无意间坐到他身边。
记得她一上午出奇多的废话,好像交往一年和徐志安说过的话的总和也没有这么多,然而其实只是为了隐蔽地夹杂两句关于他的问题。
记得她一动不动的三分钟,那么强烈汹涌的情绪化成了安静的注视观望,绵延成了不再见光死不再混沌消失的自我存在感。
记得,就够了。她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插在兜里,在离他很远的角落靠着栏杆,直直地望向灿烂耀眼的水面,直到视线一片模糊。
中午他们一行去蚂蚁王国的餐厅找位子,她在外面接了妈妈和姐姐的电话,示意徐志安他们先进去,不必等她。
她妈妈对于女儿的爱情,极为支持。高中同学,知根知底,又是高材生,人又憨厚尽管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很多自我保护方面的事情,不过仍然能从字里行间听出满溢的喜悦。
陈晓森苦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牵动嘴角。
等到电话传到姐姐手里,她不再勉强应和。
“怎么了”姐姐感觉到了她的异样。
“姐,如果如果你找到了一个相亲对象,一切都很合适,然后准备结婚了,可是这时候,这时候”
“怎么”
“这时候你从初中喜欢到现在的仙道彰突然出现在你的生活里,然后要带你私奔,你会不会”
“呵呵,”电话那边的姐姐了然地笑,“又胡思乱想了,我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会不会”
“我会。”
“恩”
姐姐的声音柔和而坚定“我会提起婚纱的裙角,甩掉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跟着仙道跑掉。”
头也不回。
陈晓森心中蓦然一片清明。
“遇到仙道了”姐姐的声音有些许揶揄的味道。
“恩。”她点头。毫不迟疑。
“晓森,刚才有句话我没说”
“我知道。这只是如果。实际上你等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仙道来找你私奔。”
“世界上不是没有仙道彰,只是他不会拉我私奔。所以我还是会乖乖相亲嫁人。”
“可是我不同,”陈晓森突然发现,这是第一次,她大声地说,她是不同的。
重点不在于仙道彰会不会在婚礼的时候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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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私奔。
重点在于,陈晓森发现,要跟你结婚的人,即使他再好,即使你再惜福,一旦面对一个假想的仙道彰,她仍然会坚定地选择甩掉高跟鞋跟着这个如果的人逃向远方那么,无论这个如果是否会成为现实,她都会提起裙角,大步地冲出祝福笼罩的婚礼现场。
再也不回头。
她挂断电话,走进餐厅,那几个人已经吃完了,盛淮南不在。
他们开着玩笑说,盛淮南扔下他们六个,领着美女和孩子跑了。
陈晓森同样微笑。
微笑着在黄昏与大家道别。
微笑着告诉徐志安,对不起。
微笑着坐上返程的火车,当它又一次驶进沉睡和夜色中,陈晓森用外套给自己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头靠在玻璃上,渐渐入眠。
少年从床上爬起来,一脸懵然。他的出现和消失同样突然,没有道别,短暂得以至于陈晓森现在竟然有些记不清他那出色的眉眼。
他只对她说过一句话。他说,你好。
像一道迅疾的光,晃花了她的眼睛。
然后却因此看清楚了脚下的路。
她要怎样跟别人解释,她不是爱上了另一个人。
只不过,偶然间发现,提起裙摆,光着脚迎着阳光飞奔的感觉,是那么的好。
她会一直跑下去。
没有人活该被俯视
张明瑞独自一人回到自习室,盛淮南抬起头,两个人目光相接,面无表情地对看了许久。张明瑞朝洛枳清空的座位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问,低下头继续翻书,拿起笔在演算纸上涂涂画画。
盛淮南也没有问许日清去了哪里。
刚刚洛枳沉睡的时候,盛淮南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看到对面的许日清把一张纸条塞给了张明瑞,张明瑞展开瞄了一眼,揉成一团,点点头。
于是这两个人就一同走出了自习室。
许日清的表情再明显不过明显得就像张明瑞对洛枳的戏弄和关心。盛淮南知道这两个人一定是出门去摊牌了。
张明瑞平时总是嘻嘻哈哈很憨厚很傻的样子,可是盛淮南一直都知道他实际上是个清醒而有决断的男生。他们都明白,该残酷的时候只能残酷,哪怕伤了面子留下裂痕。否则拖到最后,大家只能一起抱头哀怨。
然而同样信奉干脆简单的他自己,现在明明就是在做一件极其不干脆的事情。他就像得了一种怠惰的病,只会愚蠢地拖,仿佛水落石出是靠时间拖出来的,他只要站在旁边看就可以了。洛枳不会跑掉,叶展颜也不会,既然无法判断,就做旁观者,什么都不再问,什么都不再说。
只是没有考虑到,水落石出,还有个同义词叫做沧海桑田。
再见了,皇帝陛下。
只是短短的犹疑,时间就把她隐藏的锐利和骄傲打磨地如此耀眼,几乎伤到他。
阳光渐渐黯淡下去,太阳重新被云层遮挡住,盛淮南发现书上所有的字都连不成句,颠来倒去不知所云。刚刚背过的那一大段,现在看起来如此陌生。
他抬起手,食指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那个吻,比他自己的触碰都要轻。
却又重得让他心里钝痛。有句话梗在喉咙里,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他也没能说出口。
请你不要走。
“发什么呆呢”张明瑞小声问了好几遍,才唤醒了他。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大义凛然地把浅绿色的马哲书合上,问张明瑞“咱们院以前有人挂掉马哲吗”
“没听说。干嘛,你想被载入史册”
“不看了,看不进去。”
“你疯了吧”
“人不疯狂枉少年。”
他收好书包,站起身离开,经过张明瑞身边的时候,听到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其实有时候你真是挺欠揍的。”
他愕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调侃他打定主意裸考马哲这件事,不过低下头看到对方不苟言笑的侧脸,立刻领悟。
“彼此彼此嘛。”他想笑笑,发现自己的脸颊也是僵的。
坐电梯到理科楼11层,然后从最角落的侧楼梯上去,就能爬上全校最高的天台。
他一直都很喜欢站在高处,空旷无人的高处。忘了是在哪里听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生来万众瞩目,有些人生来不甘寂寞。如果天性不甘寂寞的那个人恰巧拥有万众瞩目的命运,那自然是两全其美。”
盛淮南自知是不甘寂寞的。
只是他所谓的不寂寞,并不是真的热爱热闹的朋友圈只是想要站在最高的地方,看着下面庸庸碌碌来来往往的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就能给他一种既充实又完满的快乐当然,一定要用俯视的姿态。
他害怕所谓的亲密无间。倒不是担心自己的缺点暴露无遗而遭到他人的遗弃确切地说,只是在他们靠近之前,他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过高的期望。
不是害怕自己的不完美被发现。只是不希望他们失望。
这细微的差别是不是勉强称得上是善良盛淮南不常胡思乱想,可是一旦思维出轨,就天马行空再也拉扯不回来。
天台的铁门是半掩着的。
他忽然有一点不明不白的期待。
是洛枳来这里了吗
他曾经带着洛枳来过这里。他们唯一 一次称得上是约会的游玩,后海西单王府井,究竟走过哪些地方他已经有些记不清楚,唯一能记得清清楚楚的,是她一路上说过的很多话。她讲的故事,倾诉的困惑,隐藏着的嚣张和骄傲,低头时候温柔的期待和羞涩。
送她回宿舍前,他突发奇想,说,有一个我常常会去的地方,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这个天台仿佛是他的秘密基地。高中的时候学校里面有个常年不开放的图书馆,其实也有方法从外面爬上那个不高的天台,他有时候逃了晚自习就爬上去吹风,谁都不知道,包括叶展颜。
其实早就已经很喜欢洛枳了吧就是那种喜欢,让人变得想要陈述表白自己的一切,又想分享自己的所有秘密。
或者说,只是期待她夸赞一句,这里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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