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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尤四姐
她玩心大起,诈着嗓子说:“我。”
里头来了劲,贴着门板对暗号,“玉铛缄札何由达?”
南钦故意不走寻常路,随口道,“一树梨花压海棠。”
里面哄笑起来,吵吵嚷嚷说是二嫂,开门把她迎了进去。
娘子房间,入眼便是满室玫瑰。这个月令玫瑰很少,姜四少路道粗,想必又是调兵遣将空运过来。南钦也喜欢花,一下子落进花海里,欢喜得坐不住。
房间里除了娘子还有四个女孩,雅言不论,另三个是冯家堂妹,都是未婚。婚礼提供不单是一段姻缘,对于参与年轻人来说,还是一次不错交际体验,因此所有人都打扮得光鲜亮丽。
南钦笑问:“今天谁是女傧相?”
穿着蕾丝洋装从云举了举手,怯怯地笑着,“是我。”
“做了傧相可是有瘾头,下个结婚就该是你了。”南钦调侃她,从云娇嗔里把礼盒交给了德音,“今天是你好日子,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这是我和你二哥一点心意,祝你和姜公子白头偕老。”
德音长得像父亲,五官偏中性,眉眼很英气。冯家是这样地位,儿女都军中任职。德音平时很少梳妆打扮,今天换了婚纱,脸上化了妆,竟然别有一种妩媚之姿。红着脸说谢谢,打开丝绒盒子看了眼,惊讶地一声叹,“这是我上次看中那套,只是太贵有点犹豫。”说着来搂南钦腰,“哎呀,真合我心意,二嫂你太好了!”
雅言抱着胸点头,高束卷发弹簧一样来回蹦,“别看那些印度人头上包块红布像个瘪三,全楘州大商铺都是印度人开。几个老字号反倒做不过外来客,真替他们汗颜!”
南钦没兴趣说那些,只顾诺诺地应着,“下次你结婚,我也送你这样礼。”
雅言不经逗,飞红了双颊道:“和我们贫什么,见了二哥也能打趣才算你本事。”
她见了良宴像老鼠见了猫,大家对这个表象盲目认同,并不知道他们其实只是无话可说,说明以往伪装还是做得很成功。南钦笑了笑,没有反驳**。
“二嫂这只镯子倒满别致,”良宴另一个堂妹守云搬着她手臂看,“是二哥送给你吧?上次我路过龙凤银楼看见他,那时候他就挑这个……咦,不是同一款了么!我记得那款上面镶了三颗红宝石,这款没有。不过还是光板好看,本来就是镂空,再加红宝石就落俗了。”
南钦不敢再让她翻转,怕一个跑偏露出里面瘀青来,别没什么,多费唇舌解释也伤脑筋。便含糊地打岔,“我也不太懂这个,今早出门前他给我,说拿来配这件旗袍好看。”她故意扬了扬手,“好看吗?”
大家自然都说好,他们那样佳偶,还有什么是不好呢!
楼上热闹地寒暄,底下乐队奏起乐来。雅言看了看表,“十一点了,准备准备吧,姐夫大概也要到了,十二点证婚人要致辞。”
于是大家忙着替德音补粉,替傧相点口红。一场婚礼就是一次生,所有人满含善意,期待那一刻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茶茶和蛇六姐赏!@@##$l&&~*hah*~&&l$##@@





透骨 5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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寘台是楘州划出来一片禁区,警备相当森严。陏园车牌所有人都认识,因此过关卡时不需出示证件就放行。
帅府坐落寘台深处,南钦撩起窗口绡纱往外看,路旁洋梧桐还没长出叶,一群鸽子腾空而起,很从头顶掠了过去。她眯眼远眺,天是湛蓝,蓝得像海子倒扣过来,下一秒就会滴下水似。她以前老家听过个俗语,说天公作美,人就会有段美满婚姻。德音以后应该会过得很好,不像她那样,结婚当天回陏园,车上下来淋得半身稀湿。
从门禁到帅府有程子路,约摸二三里模样。时间还早,客人都没到,进了大门只看见底下佣人往来忙碌,搬花篮,拉彩带,把平时庄严官邸布置出了鲜活喜兴味道。
车一停下,立刻有人上来开门。南钦搭着对方手下来,抬头一看,一张肖似良宴脸,是五少冯良泽。
她讶然咦了声,良泽挺胸收腹,冲她行了个标准军礼,“陆军第七十一军中校冯良泽,为夫人服务。”他原先是想一本正经,到底绷不住,自己咧嘴大笑起来,“二嫂,好久不见。”
他脾气和良宴完全是两个极端,如果一个是冰,那另一个就是火。一母同胞有这么大性格差距,确很少见。相较之下南钦喜欢和他相处,他是冯家上下直率人,撇开叔嫂这层关系,有点朋友意思。她笑着打量他,“差不多有半年多没见了。你毕业了?几时回来?”
良泽手往门上比了比,边领她入内边道:“其实年前就毕业了,军校年底授衔,后来直接去了七十一军,这次回来还是借了三姐光。”又问,“你一个人来?我二哥呢?”
“署里有点事要处理,办完了就来。”南钦道,“七十一军是中坚,你毕业就授中校衔,不简单啊!”
良泽笑得眉飞色舞,“谁让我是冯克宽儿子呢!还有良宴大名,黄埔军校里可算如雷贯耳。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比别人要优厚一些。”
说话到了东边小厅里,南钦进门往里看,冯夫人正和两个姨太太核对姜家送来礼单。
这大帅府一共有三位夫人,冯夫人虽然是正室,但生育较晚,后来才有了良宴、良泽和德音。良宴上面原本有一位大哥,是二夫人所出,可惜平昌之战中殉了国。剩下四小姐雅言是三夫人孟氏女儿,认真说起来冯家眼下是以良宴为长。
冯夫人白皮肤高个头,上了岁数略发福,但从以前相片上看,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美人。南钦对这位婆婆总有些畏惧,记忆一直停留第一次上门,那张从头到尾没有笑过脸上。所以即便现态度有所转变,她还是不自觉心有余悸。不过既然来了就得面对,她上前一呵腰,温声喊了声“姆妈”。
冯家是苏州官宦出身,话里时不时带着苏白。苏州人管母亲叫姆妈,冯夫人似乎特别眷恋这种乡音,子女们一概都按老家习惯来称呼她。
冯夫人摘了老花镜搁一旁,嘴里应着,“来了?”往她身后张望,“良宴呢?没和你一道来?”
“二哥有事要忙,晚到一步。”良泽替南钦回答了,从糖果包装里抠了颗酒心巧克力塞嘴里。
冯夫人直摇头,“都已经授衔了还像孩子一样,当心你父亲了看见了骂你。今天来政要多,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别给你父亲丢人才好。”
良泽一迭声说是,大概不耐烦听她唠叨,又抠了两颗转身出去了。冯夫人嘴上怪罪,心里并不认真生气。良泽是她小儿子,疼爱自然甚。况且他又生得讨人喜欢,二十来岁人了,家里也还是没拿他当大人看。他干点什么都是可以理解,大家相视,不过宽容一笑罢了。
二夫人对南钦上下一通审阅,“这身打扮倒蛮好,我就说了,年纪轻轻不要穿得那么素净。这个时候不穿大红大绿,到老了要后悔。”
三夫人点头不迭,“不要说到老,就是以后有了小囡都不一样。”话锋一转又刺探,“南钦呀,近身体好伐?上次空军医院有个大型女科检查,好多人家太太都去了,你有没有去呀?”
南北方文化差异,浅显就表现口语上。好多东西叫法上不一样,比如苏白管胡同叫弄堂,管玉米叫珍珠米,管孩子叫小囡。南钦笑得很尴尬,自从结婚以来一直被问及孩子问题。老一辈想抱孙子很正常,可是每回见每回问,再加上她和良宴目前情况,难免有种心虚又悲凉感觉。她只得敷衍,“那个是查妇科病,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没有去。”
三夫人噢了声,有点失望。
冯夫人却很大度,摆着手道:“他们结婚才一年,来日方长,急什么!一对健康夫妻,还怕没有小囡?”说着朝落地窗外一瞥,大门前那条甬道上已经有车进来了,便吩咐南钦道,“你上楼去吧,你们女孩子应付不来那些军官太太,替我陪陪德音是正经。”
南钦道是,退出了偏厅。她带来阿妈见她出来,忙迎上前把随礼送到她手上,她接了东西,这才旋身上楼去。
姑娘们对婚姻都是向往,逢着小姐妹里有谁办喜事,其他人也跟着一块儿高兴。南钦刚踏上二楼平台就听见隔墙笑声,那样欢乐,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值得忧心。她心情也跟着轻起来,到门前站定了笃笃敲,里面大约以为是郎来了,很警觉问了声,“谁?”
她玩心大起,诈着嗓子说:“我。”
里头来了劲,贴着门板对暗号,“玉铛缄札何由达?”
南钦故意不走寻常路,随口道,“一树梨花压海棠。”
里面哄笑起来,吵吵嚷嚷说是二嫂,开门把她迎了进去。
娘子房间,入眼便是满室玫瑰。这个月令玫瑰很少,姜四少路道粗,想必又是调兵遣将空运过来。南钦也喜欢花,一下子落进花海里,欢喜得坐不住。
房间里除了娘子还有四个女孩,雅言不论,另三个是冯家堂妹,都是未婚。婚礼提供不单是一段姻缘,对于参与年轻人来说,还是一次不错交际体验,因此所有人都打扮得光鲜亮丽。
南钦笑问:“今天谁是女傧相?”
穿着蕾丝洋装从云举了举手,怯怯地笑着,“是我。”
“做了傧相可是有瘾头,下个结婚就该是你了。”南钦调侃她,从云娇嗔里把礼盒交给了德音,“今天是你好日子,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这是我和你二哥一点心意,祝你和姜公子白头偕老。”
德音长得像父亲,五官偏中性,眉眼很英气。冯家是这样地位,儿女都军中任职。德音平时很少梳妆打扮,今天换了婚纱,脸上化了妆,竟然别有一种妩媚之姿。红着脸说谢谢,打开丝绒盒子看了眼,惊讶地一声叹,“这是我上次看中那套,只是太贵有点犹豫。”说着来搂南钦腰,“哎呀,真合我心意,二嫂你太好了!”
雅言抱着胸点头,高束卷发弹簧一样来回蹦,“别看那些印度人头上包块红布像个瘪三,全楘州大商铺都是印度人开。几个老字号反倒做不过外来客,真替他们汗颜!”
南钦没兴趣说那些,只顾诺诺地应着,“下次你结婚,我也送你这样礼。”
雅言不经逗,飞红了双颊道:“和我们贫什么,见了二哥也能打趣才算你本事。”
她见了良宴像老鼠见了猫,大家对这个表象盲目认同,并不知道他们其实只是无话可说,说明以往伪装还是做得很成功。南钦笑了笑,没有反驳**。
“二嫂这只镯子倒满别致,”良宴另一个堂妹守云搬着她手臂看,“是二哥送给你吧?上次我路过龙凤银楼看见他,那时候他就挑这个……咦,不是同一款了么!我记得那款上面镶了三颗红宝石,这款没有。不过还是光板好看,本来就是镂空,再加红宝石就落俗了。”
南钦不敢再让她翻转,怕一个跑偏露出里面瘀青来,别没什么,多费唇舌解释也伤脑筋。便含糊地打岔,“我也不太懂这个,今早出门前他给我,说拿来配这件旗袍好看。”她故意扬了扬手,“好看吗?”
大家自然都说好,他们那样佳偶,还有什么是不好呢!
楼上热闹地寒暄,底下乐队奏起乐来。雅言看了看表,“十一点了,准备准备吧,姐夫大概也要到了,十二点证婚人要致辞。”
于是大家忙着替德音补粉,替傧相点口红。一场婚礼就是一次生,忙乱而甜蜜。!@@##$l&&~*hah*~&&l$##@@




透骨 6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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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府西侧辟出一栋楼作为礼堂,牧师是天主堂主教,早早就派车把人接来了。南钦隔着窗往外看,对面红楼是哥特式建筑,尖尖屋顶,彩绘玻璃。因为要举办婚礼重修葺过,前后鲜花环绕,乍看之下像生日蛋糕上装点巧克力花房。
良宴不知被什么事绊住了,到现都没有出现。南钦也不甚意,只是和大家一同盼着,嘀咕着,“郎官怎么还不来哟!”
楼下车来车往,下来都是陌生人。南钦是专门负责探看,等了很久花车不见踪影,她也有点心不焉了。倚着窗框盘弄手镯,那九曲十八弯圆弧和剔除了实心花瓣衬着里面皮肤,确实有种玲珑剔透美。她茫然抚摩,和良宴相识三年,她一直是被动。可是即便这镯子像个手铐,她也心甘情愿戴着,没有想过要拿下来。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想起有他,她就觉得自己身后有座坚实堡垒。良宴带给她不单是一段婚姻,是她后半辈子所有依托。她一直那样依赖他,到现也没有改变。有时他出勤,十天半个月不家,她心就像掏空了似,这些他都不知道罢了。她是成人身体孩子灵魂,从十六岁遇见他起就没有长大过。
她拿掌根敲击窗台,手镯接口相撞,发出钝而哑声响。她才想起来,怕金子太软敲得变形,忙抚了抚,确定完好才放心。
随意往楼下一暼,恰巧一辆沃尔斯利轿车从喷泉池边打了个弯过来,车上下来人戴眼镜,穿着笔挺西装,那劲松一样身形,一看便知道是白寅初。
关于对他记忆,多是他细致和耐心。彼时她刚丧父,跟姐姐从北京来到楘州。南葭收不住性子,前脚刚到,后脚就摘了孝跟朋友去夜总会跳舞了。她初来乍到,被丢一个陌生地方,对这里生活习惯一无所知,还是寅初桩桩件件指点他。南钦没出过远门,对他诸多体恤很感激,加上父亲才亡故,有个亲人对你好,就感觉分外安慰。那时候南葭晚出早归,回来也只是闷头睡觉,她和寅初相处时间反倒多。年轻女孩子,刚开始对异性有朦胧好感,身边有这样一个温柔英俊男人,心就渐渐不受控制了。她不知道寅初是什么感觉,反正自己是陷进了暗恋里。然后很不幸,这个秘密被南葭发现了,她惨遭流放,去国外后便遇见了良宴。
现想来,不过是年少时不切实际浪漫想象,那时候懂得什么是爱?只是不知道南葭有没有告诉他,她自己心里也满疙瘩,开始有意避忌,除了父亲生死祭,平常就不怎么来往了。至于良宴和她矛盾,她知道源头一直寅初身上。良宴这个人很奇怪,自己可以百无禁忌,却要求她像一个朝圣者。他感情上有洁癖,不能接受她曾经喜欢过别男人。南钦不懂,事情并没有他想象那么严重,她解释过很多次,他却一次比一次咄咄逼人。后来她干脆放弃了,每次争执都像打她耳光,她不能再接受他莫名其妙怒火。如果疥疮终究要溃烂,那就让它烂个彻底,她婚姻只剩走一步看一步了。
寅初从台阶下上来,从容样子并不像遭受过挫折。生意人生来就有两副面孔,公众场合永远得体大方。
南钦想得出神,雅言顺着她视线往下张望,轻声问:“二嫂看什么?”见了白寅初身影又长长哦了声,“听说他们已经离婚了?”
南钦点点头,“我事先也不知情,今早良宴告诉我我才知道。”她叹了口气,“为什么要离婚呢?如果我父亲还,一说离婚非打断南葭两根骨头不可。”
雅言倒看得很开,“夫妻间讲究缘分,缘了,如果闹得不那么难看,离了婚还可以做朋友。”
婚礼上谈离婚似乎不太好,南钦立刻打住了,抱歉地冲德音笑笑。德音受是西式教育,并不乎这些忌讳,只是头上那朵珠花总戴不好,这让她有点着急。南钦过去帮忙,雅言窗口接替她。这里刚固定好发夹,那边嚷着郎花车来了。
娘子扭捏起来,镶了碎钻婚纱两侧因为紧张被揉得发皱。南钦取笑她,“对付得了雄兵百万,却对付不了一个姜尙谦。”
德音抿嘴一笑,“咱们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郎驾到,婚宴也就可以开始了。娘由傧相簇拥着进礼堂,南钦便找个位置坐下来观礼。原本嫁女儿,女方应该过男方指定教堂行礼,只是因为冯家太过强势,姜家又讲究和为贵,到后协商决定两边设宴,先女方这里办一场西式婚礼,再回男方府上拜天地入洞房。
西洋乐队奏起婚礼进行曲,郎和娘手挽着手从红毯那头缓缓走来,男才女貌,真是非常登对。南钦坐角落里微笑着看着,眼角余光一撇,正看见坐她斜后方寅初。她是很坦荡,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寅初还了一礼,之后就没有什么交集了。
证婚人是楘州有头脸人物,谢了顶中年人,祝辞冗长得像他用来覆盖那片开阔地鬓发,简直有点一唱三叹味道,“值此良辰美景,兄弟有幸受邀……”从时政谈到局势,从过去谈到未来。
这半个钟头很煎熬,好不容易结束了,耐着性子人们又活过来。尤其是未婚小姐,接下来环节是她们期待已久。娘临上花车前会扔捧花,有幸接到人据说好事将近,大抵就是下一个娘。参加婚宴女孩子们吵吵闹闹挤作一堆,南钦已经没有资格参加了,只含笑一旁看着。
下午两点日头很有些力道,德音婚纱阳光下白得扎眼。她捧花是粉色玫瑰,几十朵合并一起扎成个圆圆球,拿缎带束着。她捧手里转过身去,高声提醒着,“准备好了,我要扔了!”
大家齐声倒数,南钦站大红抱柱旁,恍惚想起她结婚时情景。就一年前,好像也是这个位置,那时自己是怎么样满怀幸福。现成了装饰画边框,忽然升起垂垂老矣沧桑感来。
正伤怀,迎面一样东西直飞过来,不偏不倚落她怀里。定睛一看,居然是德音捧花。众人有点惊讶,都眼巴巴看着她。南钦尴尬不已,这算怎么回事?这个德音枪法很好,投掷水平怎么那么差!已婚女人接了捧花,难道还要来个第二春不成?她看见寅初笑吟吟望着她,她把头低下去,搜肠刮肚思量应该说些什么解围,这时一双军靴踏进她视野,她听见头顶朗朗笑声,“德音这花扔得不错,回头你二嫂肚子有了好消息,必定头一个告诉你。”
做丈夫都不意,别人心里嘀咕归嘀咕,面上却要敷衍,这点小小风波就算翻过去了。
良宴耽搁到现才到,忙着和各路人马拱手作揖。南钦被他拉身边走不脱,耳根子**辣,手里花扔又扔不得,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良宴摘了手套替她规整一下刘海上夹子,脸上笑着,声音压得低低,凑到她耳边问:“你打算二嫁吗?”
南钦恼怒地瞪着他,“你打算离婚吗?”
他耸了耸肩,“我东西,从来没有拱手送人习惯。哪怕不用,藏阁楼上腐朽,我还是我。”南钦瞪得用力了,他笑容愈发大,“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脸凶起来像晚/娘?”
南钦被他调侃得发窘,他终于正了脸色,别过头向右一顾,“白寅初那儿,不过去打个招呼?这么久没见面,光是点个头,未免太潦草了吧!”
原来他早到了,不露面,就为了监视她一举一动么?南钦觉得反感,他这个人位高权重,猜忌心也重,总爱干些阴恻恻勾当。所幸她没有私自和寅初说话,否则他嘴里难保不会变成旧情难忘。他动作是,她还没来得及反驳他,他扯过她手便往回廊那头去。
背后拔枪不打紧,面子上大家过得去,这是官派绅士风度。如果不是和他缠斗了十个月,南钦真要以为这对曾经连襟关系很不错了。良宴态度矜持又得体,他说:“我听见你和南葭消息,当时很震惊,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呢?”
寅初是斯文君子人,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托了托金丝眼镜摇头,“一言难。”
“现离婚结婚再正常不过,自己高兴,家里不过问,也没什么了不得。过去事不要再计较了,有什么要我帮忙只管来寻我。”良宴背手站着,阳光打草黄色制服领章上,底盘满绣衬着那三角将星,冠冕堂皇得令人心生敬意,“不论如何,你今天能来参加舍妹婚宴,我心里感激不。眼下人多招呼不周,等开宴咱们兄弟喝上一杯,一醉方休才好。”
他们说话,南钦只是静静地倾听。要说有什么不自谈不上,略有些怅惘也是霎眼就过去了。
花园里种了两棵芭蕉树,春天开始抽芽,卷曲大叶片向上伸展,笔直指向天际。起了一点风,上下便一起颤动起来,沙沙声响伴着不远处海涛阵阵,人像坐船头,飘飘荡荡没有着落。!@@##$l&&~*hah*~&&l$##@@




透骨 7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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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走了,宴会却从下午一直举办到深夜。南钦喝了点酒,身上燥热。良宴三教九流朋友多,忙于应付顾及不到她,她抽身出来,一个人站走廊底下歇凉。傍海地方湿气重,这时候起了雾。那雾是流动,一阵阵,像轻纱拂脸上。
里面太热闹了,处处皆是霓裳倩影。她听不惯那些西洋打击乐,自己裹着披肩往园子里去。因为入了夜,又有雾,外面几乎没有人。这样正好,南钦喜欢安静,她海外兜了一圈,看到无数潮景象,骨子里还是老式作派。也许有点土,她倒是喜欢以前生活,夏天时候坐穿堂里,拧开无线电听《义妖传》。门口老妈子点上煤球炉,煤饼和着木屑燃烧气味随风扩散,有种很平实家常味道。现想起来,连父亲大声咳嗽声音都觉得亲切和温暖。
花园里棕榈树被风吹得沙沙响,她小径上慢慢地走,突出地面鹅卵石拱着脚底心,有些痛,但痛过之后浑身舒爽。回过头看大帅府,那座庞大建筑溶夜色里,隔着雾气迷迷滂滂,连檐头灯都发淡了,恍世界另一端。
她驻足看了很久,再挪动时发现前面有人,一步一步,也是缓缓。大概是哪位客人出来醒酒吧!花园四围竖着半腰高景灯,十步就有一盏。她循声看过去,薄雾后面出现一张熟悉脸,斯文内敛,嘴角含笑,是寅初。她微微惊讶,“你也这里啊!”
寅初笑了笑,“里面有点闷,还是外面好些。”他是克己人,每一道目光都控制得恰到好处。水一样滑过她脸,温声道,“既遇上了,一起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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